收下香包和清涼膏, 莊嬸子皺著臉抱怨。

“蘇妹子你可不知道，為了找你，我差點被人打了呢。”

蘇韻吃了一驚：“還有這事？”

莊嬸子點頭：“那可不, 幸好我腿腳利索跑得快, 要不肯定得挨揍。”

莊嬸子訴說她的遭遇，這是她第1次來宋家村，也不知道蘇韻住在哪，想找個人問問路, 正好遇著一夥人, 腳步急匆匆往村裡走。

她也沒多想，就跟在那群人後邊，想著等走到村裡，再找個村裡人問問。

誰曾想那夥人壓根就不是宋家村的, 那是旁邊牛家村的人, 這浩浩蕩蕩往宋家村走, 不是回村，是上門乾架的。

“嬸子知道是誰家?”聽到這兒, 蘇韻實在好奇, 忍不住追問，這村裡奇葩事的確不少，不知道這回是哪家人打起來了。

莊嬸子歪著腦袋仔細回憶，“……這我還真不知道，說是誰家嫁了人的大閨女被夫家發現，往娘家拿雞蛋，夫家就打上門來，要說法來了。”

“要我說啊，都嫁人了, 拿夫家的東西補貼娘家，這的確不對，更何況還是雞蛋，這家裡老母雞下雞蛋多不容易，好不容易下那麼幾個雞蛋，不留著自家吃，也得留著換錢，哪能送回娘家？”

蘇韻立馬想到鄭家，鄭寶秋可有三個姐姐，她大姐好像就是嫁給牛家村的人，這不就對上了。

莊嬸子走了，蘇韻回屋抓了把炒栗子，揣在兜裡，急匆匆出了門。

腳步匆匆，不匆匆不行，這樣的好戲她可不能錯過。

沒走到鄭家門口，吵吵嚷嚷的聲音就大的不得了，眼瞅著鄭家門口聚了不少人，位置占的滿滿的，擠倒是能擠進去，不過門口人太多，而且不安全，這要是一個不注意，很容易被誤傷。

蘇韻停下腳步，沒再靠近，而是晃著腦袋四處看了看，這看好戲可不能把自己搭進去，那就得不償失了，得找個好位置才行。

咚咚咚，旁邊那戶人家的木門被敲響。

敲了好幾下，一直沒人開門。

“田大媽，田大媽。”蘇韻隔著門板小聲喊。

一連喊了好幾聲，門內終於響起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隨後啪嗒一下，蘇韻面前的木門打開。

門內田婆子耷拉著一雙三角眼，不太高興的問：“蘇知青，你怎麼來了?”

蘇韻從口袋裡掏出幾個炒栗子：“田大媽，旁邊怎麼樣，聽說人打起來了。”

田婆子一把抓過栗子，臉上帶上笑容，樂嗬嗬的對蘇韻說：“你這姑娘長得就是個聰明樣，我這可是看戲的好地方，快進來吧，正精彩著呢，少看一眼都吃虧。”

蘇韻跟在田婆子身後進了門，走到牆角一看，哦吼，好家夥，這是生怕看不成好戲，牆腳四五塊紅磚頭摞在一塊。

蘇韻一抬腳，利索踩上磚頭，正好能看到對面。

鄭家人站在院兒北側，幾個眼生的人，應該是牛家村的人，站在南邊，兩邊相互對峙，臉上都掛了彩，顯然已經狠狠的打了一頓。

蘇韻心裡哀歎一聲，自己來的還是太晚，生生錯過一場武鬥，太可惜了。

瞅著馮婆子那張慘兮兮的臉，可以想象這場武鬥有多精彩。

馮婆子頭發被薅得亂七八糟，眼角和嘴角都腫了，瞅著被打的不輕。

“你們牛家人怎麼能這麼乾，怎麼能打我這個老婆子？咱們可是親家呀！”

馮婆子一手扶著腰，另一隻手捂著臉嗷嗷哭。

“你們家怎麼能這樣？怎麼能上門打人?這是欺負我家沒人啊，你們幾個壯漢上門打我這個老婆子，你們還有臉了！”

牛家村幾個人長得都是黑黑壯壯的，就連其中一個婆子也很壯實。

那婆子見馮婆子捂著臉哭，當即呸了一聲。

“我今天就把話撂這，你這女兒我家不要了，她這麼向著娘家，那就待在娘家好了，還回我家乾什麼，我家可要不起這樣的兒媳婦。”

站在邊上的鄭大妞聞言臉色一白，害怕的抬起頭看向其中一個黑壯男人，那個男人沒反駁，也沒看她，她就又低下頭，抬手抹眼淚。

她臉上也帶著傷，但情況比馮婆子好上許多，最起碼頭發沒被薅散。

馮婆子被這話給嚇住，一下子都忘記哭了，她閨女沒少往家拿東西，她這婆婆雖說也打也罵吧，但沒有說把她閨女送回家的話，這要是把她閨女送回來，她以後可怎麼辦，二十好幾的大閨女被送回娘家，她還做不做人了，這臉都被丟光啊。

“親家，你這說的什麼話？我閨女嫁進你家，就是你們家的人，她怎麼能待在娘家，你可彆說這樣的話。”鄭老頭站在家門口，看著這出鬨劇，臉色也不好看。

剛才牛家人和馮婆子打起來的時候他沒開口，也沒上去幫忙，躲得遠遠的，這個時候他終於開口了。

“親家，這都是誤會，我家大妞最有孝心，她媽這兩天身體不好，大妞才拿了點雞蛋回來，給她媽補身體，這麼孝順的兒媳婦，將來也會孝順你，把她送回來，你就少了個孝順兒媳婦。”

牛婆子冷笑一聲：“我可沒有你們兩口子這種好福氣，生了這麼個好閨女，光指望著閨女就能吃喝不愁，我呀，就算是老的不能動了，也不指望閨女摳搜夫家的東西補貼娘家。”

站在門口看熱鬨的吳大媽聽了這話，使勁兒點頭：“這話說的對，要是我家小胖長大找這麼個媳婦，我怎麼著都得把人送回去，要不然這個家早晚讓她掏空了。”

旁邊趙大媽跟著點頭，這話說的沒錯：“誰說不是呢，所以選兒媳婦孫媳婦，一定得擦亮眼，看看她家是個什麼樣，可不能糊塗，娶回來個喪門星，這個家可就完了。”

馮婆子瞪眼：“這裡有你們什麼事，你們憑什麼插嘴，這是我家的事！”

馮婆子拿起放在一旁的掃帚揮了幾下，想把站在門口看好戲的人趕走，被牛婆子一把給攔下。

“怎麼？你家閨女做了好事，怕讓人知道，我們牛家行的正做的端，不怕被人知道，正好大夥都在，讓大夥給評評理，這事究竟誰對誰錯。”

牛婆子提高音量，越吼越有氣勢。

“親家公，你說是這婆子身體不好，大妞才拿雞蛋回家，那我倒想問問，兩個月前那包紅糖是怎麼回事？”

“那可是大半包紅糖，我家買來待客用的，沒喝過幾次被鎖在櫃子裡，怎麼就沒了？難不成長翅膀飛了？”

“我的個老天爺呀，大半包紅糖，死貴不說，還得用票買，這鄭大妞可真敢下手，連紅糖都敢偷拿回家。”吳大媽張大嘴，震驚的看向鄭大妞和馮婆子。

鄭大妞縮了縮手腳，腦袋垂的更低了。

“這還不止呢?我們牛家最是厚道，隻是這些事也就忍了，可這不要臉的婆子乾的不是人事。”牛婆子捶胸頓足，“這婆子讓大妞給她兒子介紹對象，女方要十塊錢彩禮，這婆子竟然要大妞出這10塊錢的彩禮，你們說說這事兒好笑不好笑？這彩禮錢怎麼著也輪不到出嫁的女兒出吧，她這是把我們家當成冤大頭了呀。大妞出這錢不就相當於我們牛家出這錢嗎？我們牛家憑啥給他兒子出彩禮？”

“這可真是欺負人欺負到家了！”聽了這話，圍在門口的村民紛紛指指點點。

“這大妞是寶秋的大姐，我養她這麼大，還讓她嫁了人，寶秋娶媳婦，她能不出一份力？”馮婆子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這不是應該的嘛。

牛婆子走上前，一腳把馮婆子踹翻：“呸，你個不要臉的臭婆娘，你閨女嫁到我家，你給了她多少嫁妝？一毛錢都沒掏，白白得了我家一包白糖和兩斤重的肥肉，你還有臉說這話？”

馮婆子倒在地上，本來就被踹到腰，這下子尾巴骨也跌了，鑽心的疼，一下子站不起來，嘴裡不停叫著兒子的名字。

“寶秋，寶秋快過來把媽扶起來，哎喲，我這個屁股呀，這個疼啊。”

鄭寶秋站在鄭老頭身後，探出腦袋看了眼院子裡的情況，腳下是一步也沒挪，任由馮婆子慘兮兮在那叫喚。

還是旁邊低著腦袋，縮著肩的鄭大妞，實在聽不下去了，走到馮婆子身邊，費力把人弄起來。

馮婆子很嫌棄她，抬手一推，將人推到一邊。

鄭老頭看著圍在門口指指點點的村民，心裡很不高興，面上露出和煦的微笑：“親家母，兩個孩子結婚這麼長時間，肯定是有感情的，就這麼讓大妞和柱子離婚肯定不行，要不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們進屋商量，進屋我讓大妞和老婆子給你和柱子賠個不是，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

“雞蛋還有紅糖的事，肯定是個誤會，我們鄭家不是有錢人家，但也要臉面，不會貪圖這些小便宜，許是這中間出了岔子，親家母你放心，這些東西我賠給你。”

“至於寶秋的彩禮，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對方是要了10塊錢的彩禮，但是我們家寶秋沒看上那家姑娘，更彆提讓大妞出彩禮，壓根是沒影的事。”

趴在牆頭看好戲的蘇韻搖搖頭，這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尤其是鄭老頭和鄭寶秋。

彆看馮婆子人前能得瑟，紅糖啊，雞蛋啊，什麼都是她讓鄭大妞拿回家的，這背後少不了鄭老頭的攛掇。

嘴裡哢嚓哢嚓嚼著炒栗子，蘇韻敢打包票，這些事鄭老頭都知道，而且是他默許的。

現在牛家找上門，鄭老頭又做起和事佬，好一個面慈心善的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