阪口的猜測得到的是法國方面長久的沉默。

對方面上言辭嚴厲地否決了他, 並絕口否認他嘴中這種‘可怕的可能’，但是作為異能特務科管理層的長官，他還是得到了一點信息：法國方迫於租界導致的混亂政局問題, 暫時無法大刀闊斧的內查。但是隱秘的初步調查，已經在悄悄進行中了。

畢竟, 那是書。

那是哪怕排除掉橫濱, 也會叫整個世界的異能力者投注目光的具備‘改寫現實’偉業的造物。

假如一開始就沒擁有過就算了, 但是此時，據說類似‘書’的能力已經進入了某幾位法國人的掌心，叫他們如何能對這股偉大的力量視而不見，眼睜睜見他從指縫溜走。

包括橫濱官方。

阪口得到了包括他直屬上司在內的三輪審查。

一直到他說的口乾舌燥, 將相同的猜測說了不止三十遍，同時在與高階領導層的交流中，逐漸完善自己的猜測和現狀。

·

而【白鯨】。

對面坐著的學者模樣的男性終於不再是一副來春遊般的悠閒模樣了, 他臉色沉的嚇人，雙手交握地坐在菲茨傑拉德對面, 言辭憤怒：“究竟是不是你們暴露了我的信息！”

“怎麼可能！”奧爾柯特憤怒道：“泄露情報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嗎？難道你被抓走我們計劃的前路就更明朗了嗎？！”

而且……她還有話沒說完, 不過已經咬緊了下唇。

追查【書】的目標已經暴露了, 況且, 這幾日莫爾索頻頻出現在她門前, 以那副狀若毫無威脅性的微笑表情誠懇地邀請她合作, 她並不會因為這點示好動搖, 不過對方開出的條件很誘人。

非常誘人, 又十足合理。

給Guild讓出了足夠利益, 又給他們末日沙龍留下了豐厚回報。

雙方共贏的合作，奧爾柯特計算了無數次，都認為, 對方說的沒錯。

——假如對方沒說謊，他們對書的欲望僅僅有其中的一頁紙張而已。

菲茨傑拉德大人似乎從頭到尾都不信任那名少年。

包括莫爾索一開始展示出的‘死人複生’的能力，他明明白白地看在眼裡，卻隻專注於第三方的、中立的【書】，而隻是把莫爾索當做了替用方案。

因此，哪怕奧爾柯特極力陳詞莫爾索繼續留在【白鯨】的危害，菲茨傑拉德依舊將對方留在了船上。

“可是！既然如此！法國方又是如何得知我的消息的！”

福樓拜憤怒地起立大喊：“我唯一留下的馬腳，那家夥自己都怕的不敢和官方接觸，又怎麼可能暴露我的身份？”

菲茨傑拉德同樣憤怒地用刀叉叉碎了面前的白盤子。

“不要，朝我，大吼大叫。”他一字一頓地說。

福樓拜勉強坐了回去。

“首先，我們根本什麼都沒做。”

菲茨傑拉德將用過的方巾和刀叉一齊丟下地，平複心情，後仰上椅背。

“我們有自己的打算，目前看來，你們的確稱得上一份助力，於情、於理，都沒有這麼做的動機。”

說到後面，他忍不住露出了譏笑的神色：“你和那名叫奧爾柯特忌憚於懷的少年真是截然相反的愚蠢，難怪當天他要以你當實例，恐怕不僅是取信於我的原因，而是他確實想叫你死上幾遭吧。”

菲茨傑拉德看見福樓拜臉上露出陰晴不定、似青似白的神情，忍不住暢快地緩出口氣。

終於，讓他吐了這麼久以來的一口惡氣。

奧爾柯特根據當初見過福樓拜和波德萊爾等人交辭的Guild成員證詞，得出了他們目前針對這支神秘、但有求於他們的組織的可觀弱點：他們內部並不是鐵板一塊。

不僅不是，除了具備同一個目標活動之外，他們似乎連清晰的上下級觀念都沒有，而是鬆散地維持著‘組員’的聯係。

除了那個最大、最有力的目的外，這支名為【末日沙龍】的組織在其他層面壓根是一盤散沙。

似乎是被駁了面子，所以福樓拜陰陰地說：“莫爾索和我同為組織成員，我們不比誰高貴，假如誰不知所謂地奪去另一人性命，會在那之前被清掃。”

他篤定地說：“他不敢。”

但是，除此之外，看福樓拜的表情，他似乎沒有其他莫爾索不殺自己的理由了。

甚至，莫爾索隻是名不夠他肩膀的少年，而他明明是名成人，卻沒有篤定地說‘對方殺不了自己’

他真的在忌憚莫爾索。

奧爾柯特恍然道。

但是，還有什麼嗎？她沒有察覺到的地方……

奧爾柯特忍受著福樓拜和自己敬愛的組織首領互嗆互諷，不住轉動著思路。

莫爾索的異能力是[死而複生]，這個異能力確實珍貴，莫爾索本人也確實聰明。

所以，假如福樓拜想殺了莫爾索先下手為強，那麼不僅是這個【末日沙龍】的懲罰，就包括當天看到的、那個波德萊爾的態度就很清晰：他在保護莫爾索。

所以福樓拜無法直白對莫爾索動手，又迫切地希望莫爾索死，所以做下了一係列在外人看來詭異的舉動，就這麼把莫爾索扔到敵我不明的組織內找死……

是這樣嗎……

看著福樓拜越發誇張的表情，聽著福樓拜和菲茨傑拉德越發激烈的衝突，奧爾柯特逐漸陷入了一種冰冷的沉思。

不對，福樓拜明顯對莫爾索更警惕、更……害怕？

導致他害怕的是一名異能力偏治愈係的聰明孩子嗎……？

奧爾柯特突然察覺到一點，就像迷霧重重的鑰匙，一下子洞悉了她眼前的道路：

對啊，福樓拜，堂堂一個末日沙龍對外溝通的窗口，況且是有膽子和法國官員直懟的組織成員，除了他嘴裡說說的各種醫療能力和研究，他表現出來的能力，太平庸了！

他壓根不是因為莫爾索強大而害怕莫爾索。

而是他、或者他現在太弱小了，所以害怕。

他……

奧爾柯特探究的視線晃去福樓拜身上。

……一直以來，到底是沒有異能力，還是沒有展示異能力？

再或者，無法展示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