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下一層的聯絡塔就在附近。

這座聯絡塔周邊沒有城市，依舊是一片開闊的、有著細長鐵柱和鐵片的廣場。

越靠近聯絡塔，白色的細長圓柱就越多，落在地面的白色鐵片也更多，長度和形狀都有點微妙的變化。

之前看見的隻有兩米左右長，現在周邊的鐵片已經差不多有將近三米的長度。

圓柱分布其實不算密集，可是地面的鐵片很多，幾乎擋住路面。

一開始還能繞過去，漸漸的完全被擋住。

燈試著把摩托車往鐵片上騎。

一陣顛簸。

中原中也默默挪動身體。

在挎鬥裡的太宰治當然也被顛了兩下，痛苦的揉揉屁股。

可是真的沒其他路走了。

鐵片面積很大，雖然有些光滑，可是走起來還算順暢。

一個鐵片接著一個鐵片的走，摩托車顛簸又顛簸。

“第37小型風力發電站。”太宰治拿著望遠鏡四處張望，不知道在哪裡看見這行字，隨口念出來。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看著這片遼闊的廣場，“小型？”

燈也特彆好奇的說，“小型、風……發電？好厲害的樣子！用風也可以發電嗎？”

中原中也簡單解釋道，“以前地上這些鐵片大概是接在圓柱頂端的。風吹過來的時候，鐵片就會轉動、產生能量，可以轉化成電力。”

大概是這樣吧。

具體的運作方法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過，雖然不太清楚風力發電的原理，但是他大概知道風力發電機的葉片應該要長達幾十米。

未來人用三米的葉片在發電嗎……

燈聽中原中也說完，讚歎道，“古代人好厲害！”

“是啊。”中原中也道，“和我看過的風力發電機也不太一樣。”

使用的材質似乎也不太一樣，或許是未來的金屬，也或許是這個世界獨有的金屬。

過了很多很多年，從高處落到地面上、經過風雪侵襲，依然完好如初。

不過無論以往的作用為何，現在都隻是掉落在地面、被當成路走的廢鐵。

摩托車再次騎上鐵片。

太宰治痛苦的又揉揉屁股，“這路也太糟糕了！”

“快走出去了。”燈安慰道，“快到聯絡塔了。”

雖然燈的距離觀念有點問題，不過他這次沒有說錯，確實快到了。

聯絡塔就近在眼前。

“我還以為聯絡塔都會是交通樞紐，底下會有城市。”中原中也隨口道，“沒想到也有這種位在風力發電站裡的。”

太宰治露出看智障的表情。

燈想了想道，“會不會是不同用途的聯絡塔？外面看起來和之前的也不太一樣。”

“不同用途……”中原中也想起燈之前說過的話，又看看周遭的風力發電機，沒怎麼過腦的說，“會不會是運送電力的用途？”

燈快快樂樂的回答，“搞不好是哦！”

中原中也被他快樂的情緒感染，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是就和風力發電機一樣。

以往是什麼用途，對他們來說都一樣，就隻剩下往上走的作用。

隻要有可以去到上面那層的升降機就足夠了，聯絡塔的其他作用，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

……隻要有升降機。

不知道是不是中原中也烏鴉嘴，他們沒有在塔底看見升降機。

塔周遭沒有掉落的鐵片，也沒有圓柱，周邊幾乎稱得上乾淨，隻有一些碎石頭。

塔底的牆壁上也沒有寫著應該是升降機編號的數字。

中原中也心裡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還是有些逃避般的說，“……會不會是這一邊的升降機都壞掉了？”

“不要浪費燃料去繞塔一周了。”太宰治冷笑一聲，“以後永遠禁止死蛞蝓說話。”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有點心虛的咳了一聲，“可是神明說能從這座聯絡塔上去的吧？”

“神明哪裡都能去。”太宰治說，“它們連管子都能鑽，你鑽管子會直接卡住！”

燈聽他們說著話，沒有打算回頭，而是繼續朝著聯絡塔前進，心態還是非常好，“沒關係，可以從塔裡上去。”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塔裡有路？”

“嗯。”燈說，“隻是要走比較久，會比較耗費燃料。”

太宰治打了個嗬欠，“再怎麼樣都比去找另一個聯絡塔還節省燃料。”

畢竟另一個聯絡塔到底在哪裡、還要走多遠才會抵達，也沒有人知道。

不如就老老實實的從這座聯絡塔內部往上走。

確實沒有升降機。

為了尋找聯絡塔的入口，他們騎著車在塔底幾乎繞了半圈，都沒見到任何一點升降機的影子。

連殘骸都沒有。

而且，聯絡塔整體上似乎比之前見過的小了不少。

中原中也抬頭往上看。

塔壁是灰白色的，沒有補丁般的形狀，更像是一體成型；也沒有環繞著外圍的石頭階梯，取而代之的是環著塔壁向上的長方形窗口。

細細長長的，所在位置最低的窗口離地至少也有兩米高，裡頭又黑洞洞的，踮著腳尖也看不見內部的情況。

這就是有著不同用途的聯絡塔。

真神奇。

中原中也感歎一聲，低頭看向站在塔底鐵門前的燈。

門同樣是灰白色，不知道原先是往內外推開還是往左右兩邊滑動，中央有門縫，但是沒有把手，旁邊也沒有能開門的按鍵。

燈稍微推了推門，又湊近一點，從門縫看了看裡面，“唔、應該不用炸藥。”

在廢墟裡行走，炸藥或許也是必備品。

數包炸藥就整整齊齊放在車鬥後面，和口糧的包裝有點像，中原中也曾經一不小心拿錯過。

不過大概真的不需要炸藥。

畢竟有門。

門還不是完全密合著的，沒那麼古代的古代人大概曾經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打開過，那就可以踹開。

中原中也和燈一人站一邊，準備踹門。

太宰治很自覺地默默往後站。

巨大的踹門聲傳開。

周邊空曠又安靜，砰砰砰的聲響傳遞開來，遠遠地、遠遠地，順著風飄向不知道何方的何方。

這麼踹了幾下。

又踹了幾下。

厚重的門終於慢悠悠的往裡傾倒。

燈在最後一次施力時有點沒站穩，稍微晃了一下。

中原中也隨手扶住他，順便帶著他往後退，“小心。”

燈乖乖點頭，捂著鼻子往裡看，“好多灰塵。”

“封閉不知道多久了，當然會有灰塵。”太宰治終於站近了一點，也捂著鼻子道。

他們在外面等了會兒，直到灰塵再次沉澱下來，才走進塔中。

這座塔確實不算大，塔邊有一條回旋往上的平坦道路，細長垂直的長方形窗口規律的和道路一起回旋往上，將外頭的光帶進塔中。

塔中央有個……很難說明究竟是什麼的東西。

——一個又一個灰色的巨大方塊錯綜交疊起來，看似不規則，卻又有著說不出的規律感，不斷往上延伸，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

方塊互相交疊成圓柱狀，那裡突起這裡凹陷，有的地方空著好幾個方塊的位置，有的地方密集排列，方塊與方塊的一角甚至重合在一起。

從這座堪稱巍峨的方塊塔中，偶爾有幾根工字形的鋼筋延伸出來，和道路連接在一起。

“這是什麼啊……”中原中也有點震撼的看著方塊疊成的……或許可以說是塔的東西，伸手摸了摸。

冰冰涼涼的，有點像水泥，可是又不像水泥，又是不認識的材質。

“不知道。”燈也仰著頭看，“聯絡塔裡都會有這個，博士說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在用的升降機，可是已經沒有人會用了。”

“升降機？”太宰治也四處摸摸看看，若有所思的樣子。

周邊完全沒有開關。

照理說方塊塔面對著門的這邊應該會有類似開關的東西，可是實際上什麼都沒有。

這就是未來人……古代人建造出來的東西。

在科技最發達、有能力將整座階層都市打造起來的時候製作的、普普通通的升降機。

然而文明斷代之後的許多許多年來。

生活在階層都市的、沒那麼古代的古代人，在還擁有著一定科技文明的時候，都沒辦法解析出來究竟怎麼使用，最終隻能在塔外另外設置升降機。

這個方塊塔狀的升降機運作起來，又會是什麼模樣？

“這座塔裡應該還有電。”太宰治摸摸下巴，站遠了點，仔仔細細的看了會兒方塊塔。

燈好奇的看他，“太宰會用嗎？”

太宰治笑了一下，“我要是會用，我還有需要去當Mafia嗎？我去當科學家就好了嘛！”

燈聽不太懂，“科、學家？”

中原中也簡單解釋道，“大概就是能做出聯絡塔的人。”

“哦。”燈理解的點點頭，想了想道，“太宰如果在古代，搞不好可以哦？因為太宰很聰明！”

太宰治得意揚揚的說，“是吧，聰明的人在哪裡都可以！”

中原中也涼涼道，“既然聰明的人在哪裡都可以，那你就在這裡找出怎麼啟動升降機的方法吧。”

太宰治裝作沒聽見，往上看了幾秒，對燈道，“最好帶個外面的鐵片一起走。”

燈有點好奇地問，“為什麼呀？”

“以防萬一。”太宰治說，“路可能會斷掉。”

“也是哦。”燈恍然的點點頭，一點都沒遲疑的轉身朝塔外走出去。

中原中也跟著他往外走，“我們一起搬。”

雖然車子經過了很多鐵片，可是他們都沒真的把鐵片搬起來過，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重。

如果太重的話，沒辦法放在車鬥上，可能還得用拖的。

有的沒有的擔憂在搬起鐵片的瞬間消失。

鐵片幾乎稱得上輕。

很難想像這麼大的東西竟然隻有這點重量，還能穩穩當當的承受住摩托車的重量，沒有在騎上去時斷裂開來。

不過中原中也依然和燈一人一邊搬起來，嘗試著放到車鬥上。

當然不可能直直的放，會卡到前面的座位。

可是橫著放……

中原中也看了眼道路的寬度，“應該還行吧？”

“不行也要行。”太宰治在旁邊指揮，“燈，把鐵片往你那裡挪一點。”

燈乖乖照做。

原本正正擺著的鐵片往另一邊歪斜了點。

等一下車子騎上聯絡塔，比較突出來的這邊會朝向塔中心，另一邊就不會觸碰到塔壁。

非常淺顯易懂。

“所以說你們不懂變通。”太宰治連連搖頭，“這麼簡單的事都想不到。”

燈開開心心的點頭，“太宰很聰明！”

太宰治又得意的揚揚下巴。

中原中也安靜的把鐵片用繩子綁好。

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準備出發。

接下來大概要在這座聯絡塔待很長的一段時間。

“如果騎累了就換我騎。”中原中也對燈道，“彆逞強，知道嗎？”

燈乖乖點頭，“好。”

這是一條太過單調的、回旋往上的道路。

旁邊沒有欄杆，道路也不算特彆寬敞，大概就容兩台車勉強並行。

細長的窗口之外，有光斜斜照射進來，在路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長方形的模糊光斑。

外頭是他們走過的廣場。

從高處往下看，就會突然覺得廣場的面積其實也不算非常大，可以看見遠處幾個像是吊臂的機器，還有一些凸起的水泥塊。

中原中也往外看了會兒，又轉頭看向前方的道路。

摩托車緩慢前行，不知不覺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現在朝塔中心往下看，已經看不見塔底的模樣，隻有一片漆黑。

深坑一樣黑洞洞的，看久了還有點恐怖感。

腳底麻麻的。

中原中也默默挪開目光。

一直回旋往上、回旋往上。

剛開始行走時能看見地面，還會覺得穩步前進，現在無論往下看還是往上看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色，忽然有種好像沒有在前進的感覺。

太宰治原本還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書上，漸漸地就有點分心，問燈道，“你之前走過聯絡塔內部的道路？”

“嗯，和博士一起走過一次。”燈說，“要走好久好久。”

中原中也抬起頭往上看，放在燈腰上的手不由自主的稍微環緊了點，忍不住道，“……像沒前進一樣。”

“其實有前進的！”燈說，“雖然很像沒前進，可是一直在往前走。我之前走塔裡的路也覺得一直沒前進，可是不知不覺就會到上面那層了。”

中原中也感受著燈暖暖的體溫，忍不住笑了一下，“嗯。”

太宰治打了個嗬欠，把頭靠在挎鬥後面，斜斜望著方塊塔，“今天可能要在塔裡過夜了。”

“唔、有可能哦。”燈說。

他們的前進速度比升降機快一點，可是升降機畢竟是走直線距離，他們回旋往上需要的時間……大概會比升降機還要久一點。

雖然可能不用過夜，但是到最上層時，大概也要天黑了。

繼續往前、繼續往前。

上方突然有一段路變得特彆明亮。

中原中也從發呆狀態猛地回神，“……塔壁破掉了？”

燈也抬著頭看，“沒有全部破掉。”

他看得有點認真，摩托車稍微往旁邊歪了歪。

中原中也默默把他的頭擺正，“小心看路。”

“哦。”燈應了聲，繼續面向前方。

前面有不一樣的景色，就終於有種真的在往前的實感。

慢慢地接近了那片特彆明亮的區域。

塔壁確實沒有全部破損，可是損毀程度也很高，隻剩下交錯成網格狀的鋼筋，每個鋼筋格子都比摩托車還大。

也就是說，已經幾乎沒有牆壁了。

地面上有著少許殘餘的碎石。

“哇哦——”太宰治把書合上，特彆興奮地往旁邊看，“刺激！”

到了這個高度，當然已經看不見底下的東西，隻能看見湛藍的天空、緩慢漂浮的雲。

雪花緩緩落下，一直落到遙遠的地面。

“像走在天空上！”燈也有點興奮，往外看了幾秒，快樂的說，“好好玩！”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倒是覺得有點危險，再次把燈的頭擺正。

燈乖乖的認真騎了一段路，接著把車速放的更慢了點，“前面的路斷了。”

既然太宰治都已經讓他們把鐵片帶上以備萬一，就代表這個萬一一定會出現。

中原中也和燈對路面的斷裂都不怎麼意外。

不過雖然路斷了，但是他們剛才走過的、位在斷裂的路底下的路上沒有石塊，似乎是被古代人清理過。

燈慢慢停下車。

前方是將近兩米的斷裂面，鋼筋水泥外露，不知道是怎麼斷裂開來的。

兩米的斷裂面之後、再往前一點，還有個大概不到一米的小斷面。

太宰治側頭看向塔壁的方向，隨手一指，“外面有替代道路。”

隻剩下鋼筋的塔壁邊，有一條往外延伸出去的小路。

小小的替代道路和鋼筋非常艱難的連接在一起，路面是薄薄的鐵皮，繞過這片斷裂的塔內道路，通往道路完好的地方。

燈稍微碰了碰替代道路的路面和與鋼筋的連接處，確認穩固程度，接著快快樂樂的走出去，“哇——風景好好！”

中原中也默默把他拉回來。

雖然感覺是穩固的，可是連接處怎麼看怎麼危險，總覺得隨時都會掉下去。

燈任他拉著，和太宰治一起站在塔壁邊往外看。

中原中也跟著站到燈旁邊，也看了眼外頭的道路，忍不住吐槽，“古代人為什麼不把路面補起來，要去做個更危險、工程更大的替代道路？”

“也是哦？”燈也突然發現這個問題，好奇的看向太宰治，“為什麼呀？”

“我不是百科全書！”太宰治抱怨一句，還是道，“可能這條路隻有機械在走，它們可以很輕易地通過外面的替代道路，就沒必要修複裡面的路。”

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拜科全書、是什麼呀？”

“是百科全書。”中原中也道，“就是寫了很多不同領域知識的書。”

燈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眉眼彎彎的說，“那太宰就是呀。太宰好像什麼都知道！中也也是，知道很多不同的東西！”

太宰治微微挑起眉，有些漫不經心般的說，“我這本書一定比中也那本好看。”

燈依舊按照字面意思想了想道，“都會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