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有不少橫跨河流的跳石。

其中最具代表性、最多遊客停留的地方就是三角洲前的出町跳石。

不過中原中也和燈還沒走到那裡，才剛來到荒神橋附近。

這裡也有跳石。

而且是有著烏龜造型的跳石。

他們還走在河堤上時，燈一看見河裡的石頭，眼睛就亮起來，“中也！烏龜！”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嗯，烏龜。”

烏龜造型的跳石旁邊，也有三隻像船形石那樣離得比較遠的烏龜。

燈快樂的幾步跑到起點處，回頭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慢一步走過去，站到他旁邊。

都站定了，就一起站上第一塊石頭。

因為石頭之間的間隔不算非常近，如果矮一點、腿短一點就要稍微跳一下。

他們雖然腿不短，可是畢竟受限於身高，還是要稍微跳一下。

雖然動作流暢的不像在跳，但還是在跳。

中原中也側頭看看正在快樂跳躍的燈，有點無奈的握住他的手，“小心。”

燈在烏龜背上站穩了，開心的說，“嗯！”

可能是因為這裡有烏龜造型的石頭，遊客比二條大橋的跳石還多了點，附近坐著休息野餐的人也多了那麼點。

京都大概一陣子沒下雨了，現在鴨川的水位比較低、水流也不算非常湍急，還有脫了鞋子在玩水的人。

不過中原中也和燈沒穿適合玩水的衣物過來，就隻是蹲下來，用手掌碰了碰水。

“好好玩。”燈盯著水看，“有魚。”

不隻有魚而已，還有很多不同的水生動物。

水裡遊的小動物、吃水裡遊的小動物的小動物，生態非常豐富。

畢竟後面還有人要過來，他們沒有蹲下來看很久，觀察了會兒就站起身來，繼續往前走。

經過成排石頭旁邊兀自佇立的第三隻烏龜，再往前走幾格，就會抵達對岸。

繼續往前走。

目的地是鴨川三角洲。

已經不遠了，大概再走個十五分鐘左右就會到。

這裡和七條大橋簡單的步道不一樣，兩邊都規劃成類似公園綠地的模樣，步道很寬敞。

旁邊的斜坡上綠樹成蔭，步道周邊的草地也一片翠綠。

偶爾還能見到幾個正方形的木製矮椅子，寬度不小，一次大概能容納好幾個人坐著。

現在大概是下午一點多，陽光有些熾烈。

他們往斜坡上走，找了個有樹蔭的位置坐下來休息。

遠處的木製椅子上零星的坐著人，離他們最近的是兩個光著腳丫的小孩和聊著天的兩個婦女，不知道是不是才剛下去玩過水。

一名少女牽著兩隻狗從他們面前經過。

燈的目光跟著狗跑，“那個是什麼呀？”

“那是巴哥犬。”中原中也道，“也是狗的一種，不太像狗對吧？”

“好可愛。”燈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逐漸遠去的狗，又說了一次，“真的好可愛！”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是嗎？”

燈用力點頭，“臉皺皺的，表情很可愛，走路的樣子也很可愛。”

中原中也其實不怎麼意外。

對燈來說，大概就沒有什麼不可愛的小動物。

他隨手摸摸燈的背，又摸摸他的後頸。

果不其然出了點薄汗。

“要不要把頭發綁起來？”他問。

燈點點頭，“好呀。”

中原中也便摸出另一條發圈，幫燈綁了個小小的馬尾，“比較涼快一點了吧？”

“嗯。”燈摸摸露出來的後頸，“變得很涼。”

外頭道路上的車一輛又一輛的行駛而過。

風吹過樹梢、吹在他們身上。

中原中也身上當然也出了點汗，風吹過來就特彆涼爽。

稍微發了會兒呆、休息休息之後，便站起身來，繼續往鴨川三角洲走。

經過賀茂大橋之後，就能看見聚集不少遊客的三角洲。

視野很開闊，很多人在跳石頭，也有很多人在附近待著，發呆聊天吃東西的都有。

這裡是兩條河流彙集成寬敞鴨川的交界點，中間的三角洲被用石頭加固起來。

出町跳石就位在三角洲尖端兩邊，橫跨兩條河流，也橫跨鴨川的最前端。

中原中也和燈一起從這邊跳到三角洲上，再從三角洲跳到對岸。

接著坐在旁邊的長椅上，望著河川、看著人們發呆。

“我剛剛想到一段旋律。”燈突然說。

中原中也微微愣了一下，“嗯？”

燈摸過放在旁邊的吉他，輕輕撥了撥弦。

中原中也立刻拿出手機來準備錄音。

“隻是一小段而已。”燈說。

“沒關係，也可以錄下來。”

中原中也說著，看了看手機，調成了錄像模式。

反正這段不完整的旋律片段不會拿去總部，就留下來自己聽，那錄成視頻也沒關係。

燈當然不知道他調成了錄像模式，不過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又撥了撥弦，接著彈奏起來。

確實隻是一小段旋律，大概二十秒左右而已。

非常輕快地，像小狗從流動的溪水邊歡快的跑過，也像是水鳥在水邊蕩起的漣漪。

很有現代感，也有莫名的未來感。

“剛才看見巴哥犬的時候想到的？”中原中也問。

“嗯！”燈說，“還有人們在跳石頭的樣子。”

“來看看？”中原中也說著，把剛才錄的視頻放出來，順便再聽一遍簡短的旋律。

雖然很短，可是會讓人很想聽全曲。

不是因為對燈帶著濾鏡才這麼覺得的。

中原中也又從頭放了一遍。

“唔。”燈認真的聽了會兒，“好像不太順？”

中原中也沒聽出哪裡不順，“哪邊？”

燈直接彈起他覺得不太順的地方，“這裡，接起來的感覺有點不太、唔，不太順。”

中原中也回味了一下，“……我覺得很不錯了。你想怎麼改？”

燈想了想，彈出另一段有點不同的旋律，“這樣？”

“先錄下來，再彈一次。”中原中也道。

燈就又彈了一遍，湊過去一點，看一遍中原中也剛才錄下來的視頻。

他們聽了一遍，再聽一遍，又接著返回去聽了一遍最開始的。

燈看看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思考幾秒，“第二版確實比較順。”

隻是改了幾個音，可是聽起來確實順暢很多。

就像詩句一樣，明明隻是改了幾個字，但是整體看起來的感覺就會完全不同。

燈又拿起吉他，稍微彈了彈。

這次隻是有些零碎的節奏。

中原中也不知道作曲家究竟是怎麼作曲的。

可是每個人的方式都不一樣吧？

就像寫文章一樣。

他望著在陽光下彈撥吉他的燈，微微笑起來。

燈回頭看他，彈奏出來的旋律變成中原中也熟悉的旋律。

是他會唱的歌。

前奏叮叮咚咚的過去。

兩個人同時唱起來。

聲音不大，周邊的人們距離又遠，大概隻有他們能聽見。

一曲結束。

燈小小地笑起來，“也有其他人在唱。”

中原中也先是一頓，又恍然道，“因為吉他聲可以傳的比較遠。”

雖然他們的歌聲不大，但是吉他的聲音能順著風傳到其他人耳中。

畢竟是流行音樂，總會有人聽過，也能跟著唱出來。

這種感覺挺微妙的，可是還不賴。

中原中也也跟著笑起來。

附近其實也有個少女在練習貝斯，更遠的地方還有在彈奏三味線的。

這裡畢竟是京都人常來休憩的地方，當然也會有不少來練習樂器的人。

不過似乎也不能單純的以青春來形容。

因為有的人確實是立誌走上音樂這條道路。

中原中也摸摸燈的背，“再彈一首？”

燈當然不會拒絕。

又是一曲結束。

邊彈奏樂器邊唱歌，就像打台球一樣，會讓中原中也覺得心情很放鬆，也很愉快。

雖然本來就很喜歡唱歌，不過加上樂器的話……

好像找到一個新的興趣了。

中原中也收起吉他，有點漫無邊際的回想起之前窩在家時教燈打台球的情景。

燈在這種使用身體的事情上都學的很快，和他打起台球有來有往的。

趴伏著打球的姿態也很漂亮。

中原中也腦中不免浮現燈曲線漂亮的腰身、手感很好的屁股。

一輛車從腦中疾駛過去。

……快住腦。

他默默在心裡對自己說著，清空飄飛的思緒，站起身來，“去買和服吧。”

對他腦中的車一無所知的燈乖乖的跟著站起來。

京都有很多租借和服的店家，也有很多販賣和服的店家。

中原中也打算帶燈去的和服店就在他們現在所在的這岸，不需要再返回剛才那邊。

從樓梯走上河堤，走進街區裡。

再按著記憶中的路線，東拐西拐的走到另一個巷弄。

他也隻來過一次。

當年他和尾崎紅葉一起來京都，同樣沒想到要帶和服。

剛好那時恰逢祇園祭，尾崎紅葉想帶他去看看，就來這間和服店現買了一件。

這家店藏身在居民樓之間，整體是二層和式建築，不提供租借和服，幾乎沒有觀光客會過來。

他們是現在店內的唯一一組客人。

店面內有很多不同的和服成衣，男款女款全部都有。

除了成衣之外，當然也有定製服務。

老板娘還記得中原中也，一看他進來，就有些訝異的迎上來招呼，玩笑道，“中也君又忘記帶和服了？”

“是啊。”中原中也笑著應了一句，就介紹道，“這是燈，我的伴侶。”

燈乖乖點頭致意。

“燈君。”老板娘打了個招呼，有些調侃的道，“今天要買情侶裝？”

中原中也輕咳一聲，“……沒有，就隨便看看。”

他買東西不太喜歡有人在旁邊跟著，老板娘也還記得這件事，打了招呼就回到櫃台前。

燈好奇的問，“情侶裝，是什麼呀？”

“……就是、款式或配色相同，穿著就會讓人知道兩個人是戀人的衣服。”中原中也解釋道。

燈想了想，又想了想，不太理解的道，“為什麼這樣就會看出來？”

中原中也頓了頓，“大概是因為……看起來很親密。”

“為什麼隻是衣服就會看起來很親密？”燈又問。

“大概是、”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下，“和其他的人都不一樣吧。”

燈還是不太懂。

中原中也其實也不太懂。

不過不懂也沒關係，他們對情侶裝都沒有什麼執著。

對他們來說，有些事情沒有必要昭告天下，也沒有必要用明顯的衣裝來展現所有權。

……情侶裝什麼的，還不如在燈脖頸上扣他親手挑選的choker。

中原中也的目光在燈脖頸上一掃而過。

燈正仰著頭望向周遭陳列的和服。

中原中也微微彎起唇角，也走到另一邊看其他的和服。

男性的和服其實沒什麼好看的，除了素面就是素面，不過正是因此，顏色的搭配也變得很重要。

中原中也稍微看過，心裡有了個底，就回頭看燈。

燈還在看繪製著精致圖樣的大振袖。

他很喜歡這種繽紛多彩的顏色，之前在家打台球的時候也是，盯著彩色的球在球桌上滾來滾去，也這麼看了很久。

中原中也跟著望向展示著的大振袖。

……如果燈想穿這個也不是不行。

咳。

或許另一個燈就是因為被繽紛的色彩吸引，又有師父教他，便自然而然走上和服匠人的路。

不過現在燈畢竟沒有這種機緣，隻是看看，過了會兒就回過頭，終於想起來，“唔、要挑衣服。”

最終選了一套淺灰色配黑色腰帶、一套黑色配灰色腰帶的。

雖然配色相同，但男性的和服本來就是這樣，顏色差不多也就那幾種。

一般來說穿出去也很難被想成是什麼情侶裝或兄弟裝。

中原中也很快換好衣服，一抬頭就看見燈呆呆的望著他。

“和浴衣不一樣？”燈問。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嗯，不太一樣。”

他讓燈把手臂展開，幫他穿上襦袢。

每個地方都要整齊的理好，腰帶也是。

燈一直盯著他的手看，目光很認真，大概是在學習。

中原中也便放慢速度，慢慢示範起來。

其實和穿浴衣也差不多，不過浴衣畢竟是能穿著當睡衣的，整體穿起來比較便捷。

“女性的和服比較難穿。”中原中也道，“男性的都差不多。”

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可是女性的和服也比較漂亮！”

中原中也輕輕笑了一下，“是啊。”

他幫燈理好領子，拿起腰帶，繞到燈身後，很快打好一個端正漂亮的貝口結。

他再次繞回燈面前，摸摸撫平衣服細微的皺褶，“好了。”

雖然他們兩個穿的都不是定製的和服，但是比例好，穿著還算合身。

燈已經穿過很多次浴衣了，男性的和服又比較方便，雖然是第一次穿比較正式的和服，可是走起路來沒有什麼困難。

“要不要去京都禦苑看看？”老板娘推薦道，“就在附近而已，遊客很少。不過有一些要預約的地方一下子可能進不去。”

比如京都禦所。

京都禦苑是公園，可是京都禦所是以前的皇宮所在，不讓人隨意進出。

中原中也看看燈，“還走得動嗎？”

燈感受了一下，點點頭，“嗯。”

那就去看看。

畢竟真的離得很近，中原中也之前也從這裡去過一次。

離最近的出入口走路不到五分鐘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