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傳來甜甜的香氣。

平行中也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

“燈要做法式甜點，叫達克瓦茲吧？”中原中也道，“之前他在店裡吃到客人帶過去的伴手禮，挺喜歡的，前幾天在家做過一次，很不錯吃。”

“店裡？”

“嗯，燈在麻野那裡工作。”

“……麻野？”平行中也有點驚訝，“她會收徒弟？”

中原中也也看了一眼廚房，“一連串的巧合吧。”

“巧合啊。”平行中也輕聲道，“還不錯的巧合。”

中原中也停頓幾秒，站起身，“我們到院子裡去？”

突然想點根煙了。

不是想抽，就是覺得談話的氣氛很適合點起一根煙。

他雖然沒有把話說完，可是平行中也已經意會了，跟著站起來，隨口調侃道，“雖然戒煙了，不過煙草味還是挺好聞的啊？”

中原中也笑了一下，“是啊，能放鬆心情。”

當然也隻是對他們這種抽了很多年煙的人來說而已。

他離開餐廳之前，先往廚房走。

燈正在認真做著點心，沒有注意他們的對話，也沒注意到他走過來，依然仔細的看著手裡的材料。

“燈。”中原中也喊了一聲。

燈立刻回過頭，“中也？”

“我和這裡的我去院子抽根煙。”中原中也道。

“嗯！”燈說，“在家裡抽也可以哦。”

“沒關係，外頭挺涼爽的，去外面坐坐也好。”中原中也道。

他們互相體諒著。

燈不再堅持。

“我把點心做好再去找你們。要不要喝點茶，我先泡一壺過去。”

“好啊。”中原中也說著，又頓了頓，“家裡還有茶葉嗎？”

他以前自己在家不怎麼喝茶，除了白開水就是酒。

當然因為可能會來的客人，就像平時也會清掃的客房一樣，家裡也會備著點茶葉。

不過客人來的少，茶葉常常忘記補充。

“還有。”燈說，“我剛才有看見。”

平行中也在後面聽了一耳朵，忍不住道，“我雖然一個人住，也是會生活的啊？你以前難道不是這樣？”

中原中也笑起來，“當然也是這樣。”

太久沒自己一個人住了。

不過這句話他沒說出口，隻是和燈對視一眼，就對平行中也道，“走吧。”

他身上沒帶煙，得拿平行中也的煙。

陽光依然很好。

秋意漸濃，空氣有些微涼。

中原中也點燃香煙，夾在指間，任細微的火花慢慢燃燒。

白色的煙霧往天空蜿蜒而上，逐漸消失在空氣中。

常抽的香煙都是同一個牌子，熟悉的氣味很讓人安心，也很讓人放鬆。

中原中也盯著燃燒的火光，“一直在說我的事情，你呢？有什麼不一樣的經曆嗎？”

平行中也慢慢抽了口煙，聲音有些低，“我嗎？沒什麼特彆的，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我有的經曆你大概也都有吧。”

“這可不一定。”中原中也道，“像這次打這隻龍，如果我沒來，就是你要自己打了。”

肯定存在著他沒有過來，平行中也自己打龍的世界線。

這個世界大概也從他和燈的到來開始，就是一條新的世界線了。

“這種經曆我可不想要。”平行中也道，“能和平最好。”

“當然，能和平最好。”中原中也歎了口氣，“可是即便是我們那裡，還是會有需要解放汙濁的時候。”

“隻要有人類的地方，就無法避免紛爭吧。”平行中也輕聲說著，又問，“階層都市是什麼樣的地方？”

“很安靜。”中原中也道，“周遭有東西，城市建築、彈藥武器，可是也什麼都沒有。沒有人、沒有食物、沒有植物動物，安靜的不可思議。”

“在那裡待一年的感覺，肯定很神奇。”平行中也笑了一下，“雖然知道很辛苦，可是也會想去看看。”

中原中也接著道，“雖然很辛苦，每天都想著要回橫濱，可是真的回橫濱了，反而會想念那裡的生活。”

他們同時安靜下來。

平行中也緩慢的吐了口煙圈，玩笑般的問，“如果我天天去蘭波墓前看看，會不會也撿到一隻笨蛋小狗？”

笨蛋小狗什麼的、雖然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說出來的，可是不知怎麼竟然聽得心情有點複雜。

酸酸的。

不太想讓他這麼叫。

就算知道他隻是開玩笑的這麼說，還是有那麼點小小的不舒服。

真的隻有一點點。

中原中也默默擺正心態，也玩笑著道，“可以試試看，不過蘭波可能會被你吵的睡不著覺。”

平行中也大概也發現自己說的笨蛋小狗讓中原中也有點不舒服，認真的道，“……抱歉。”

“沒事。”中原中也擺擺手，“是我太小氣了。我們是同一個人，當然會有同樣的想法。”

這件事就揭過去了。

畢竟是同一個人，當然有雙方才會有的默契。

院子和客廳相接的落地窗突然被敲了兩下，傳來細微的聲響。

站在院中的兩個人同時看過去。

燈端著茶水站在客廳裡，看他們注意到了，才打開門，把茶水放在緣側上。

他沒有過多停留，接著轉身離開。

平行中也突然有點小尷尬，“該不會聽見了吧？”

“燈不會隨便聽人說話。”中原中也走回緣側邊坐下，“哪天你要是撿到另一個燈就知道了。”

平行中也慢一步坐下來，“希望撿的到。”

“撿到了還得看看是什麼狀態的燈。”中原中也把一杯茶遞給平行中也，“如果是在做夢的燈，再見第二面的幾率就很難說了。”

平行中也慢慢喝了一口茶，“如果是能一直留在這裡的燈呢？”

“那要好好養他。”中原中也把燃儘了的煙蒂放到一邊，輕聲道，“燈一定不認識這裡的文字，會很瘦、營養不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就像一張白紙。”平行中也又喝了口茶，望著天空道，“如果真的能撿到就好了。”

中原中也微微笑起來，“嗯。”

他們靜靜地喝著茶、望著天空，半晌沒再說話。

過了會兒，平行中也才道，“我這裡一直不怎麼和平。港口和偵探社、特務科之間的關係不怎麼好……”

雖然是中原中也大概能預料到的事，可是聽他說起來，就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三方之間的僵局。

彼此之間有必須互相合作的地方，卻也一直互相忌憚著、互相敵視。

和他那裡已經大致上氣氛和諧的世界很不一樣。

或許也是因此，發生的大事件雖然差不多，可是解決過程和方法也不太一樣。

不過他們都常常出差，很多橫濱的大事件沒怎麼參與到。

“好像確實差不多。”中原中也道。

就連出差地點都差不多。

隻是中原中也長時間出差會帶家屬，平行中也就是自己一個人而已。

平行中也自己再次添滿茶水，“很久沒有這樣說話了。”

平時和同事聚會喝酒，大多是模棱兩可的抱怨工作、抱怨同事。

雖然也會說點評價，但是不怎麼會完全自在的把想法說出來。

上次這麼坦然的、毫無隱瞞的說話，大概是在擂缽街時。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很多事情不能輕易吐露。

平行中也側頭看了看中原中也，“兄弟……就是這樣嗎？”

“我也不知道。”中原中也道，“或許是吧。”

平行中也的目光稍微挪了個位置，看向坐在客廳裡發呆的燈。

燈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轉頭看過來。

中原中也也側過頭，看向客廳裡的燈。

燈就露出明朗的笑容，朝他們揮揮手，“等一下就可以吃點心了。”

中原中也不自覺彎起唇角。

平行中也默默挪開視線。

明明隻是普通的對視，怎麼能有種窺見什麼隱私的感覺……

如果他有伴侶，也會這樣嗎？

平行中也笑了一下。

或許吧。

不過一切都得看緣分了。

“如果一直找不到，獨自一個人也很好。”中原中也道，“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是啊。”平行中也道。

客廳裡的燈起身走到廚房裡去。

中原中也又看了會兒，才再次回頭看向天空。

他們的靜默隻持續一段時間。

“喲！”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寧靜的空氣。

太宰治出現在門口，“我來了——！”

中原中也和平行中也額角同時冒出青筋，對視一眼，確認不是對方叫他來的，就異口同聲的說，“滾！”

“我也很不想來啊。”太宰治嫌棄的說，“可是你們有事要和我說吧？”

中原中也還沒傳訊息給他。

不過他也不意外太宰治能推測出這些事情。

平行中也頓了頓，“昨天和首領說的那些？”

“嗯。”中原中也道，“有些事太宰……我那裡的太宰比較清楚，和太宰說說也好。畢竟他們是同一個人。”

太宰治立刻道，“我是獨一無二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不管他，繼續道，“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是誰？那個俄羅斯人，陀思？”

太宰治並不意外他能說出這個名字，“嗯。”

中原中也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進來談。”

太宰治一進家門，就興奮的說，“好香！燈——”

燈聽見自己的名字，從廚房探出頭，“太宰？”

“在做什麼好吃的？”太宰治完全被那邊吸引，“我想要蟹肉口味的餅乾！”

“沒有蟹肉口味的。”燈說，“你們先忙，我泡點茶，點心也差不多好了。”

中原中也應了聲，看燈又鑽進廚房，才接著走進客廳。

平行中也走在他後面。

太宰治站在空空如也的走廊上，在跑進廚房看燈做餅乾和進客廳聽情報之間猶豫一下，還是默默進客廳。

惹惹中也還好，去惹燈的話，可能真的會被中也打死。

他坐在最邊邊的沙發上，遠離兩個中也。

中原中也斟酌了會兒，決定直接切入正題，“你知道天人五衰嗎？”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你說說看。”

在中原中也的世界，這些事情大多止步於太宰治和陀思的智鬥之上。

由於很多時候都沒有影響到橫濱，中原中也出手的時候不多，知道的其實也不多。

不過對太宰治來說已經足夠了。

隻要一點細微的資訊，就能讓他窺見事物全貌。

中原中也那裡發生的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他說到一半，正說的有點累的時候，燈就端著香噴噴的點心和茶水走進來，“做好啦！先休息一下？”

“燈也來坐。”中原中也緩了口氣，拍了拍他旁邊空下來的位置。

燈乖乖坐下來。

除了達克瓦茲，燈還做了其他小餅乾，把買回來的材料一次用完。

熱騰騰剛出爐的餅乾和點心非常美味。

夾著花生起司餡料的達克瓦茲鹹鹹甜甜的，配上微苦的抹茶，讓人聽見麻煩事的心情都放鬆下來。

太宰治在喝茶的瞬間隱蔽的看了眼對面的燈。

還是和在偵探社時一樣，一副傻乎乎的模樣。

中原中也放下杯子，“我繼續說了。”

“等一下。”太宰治懶洋洋的道，“難得有這麼好的點心，先彆提那些討人厭的事。”

他舉起手，快樂的說，“來談戀愛話題吧！這裡的小矮子準備要當魔法師了，這種事都不能聊呢。雖然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可是……”

“啊啊啊閉嘴啊！”中原中也面色通紅，“濫交的家夥！”

平行中也同樣面色漲紅，幾乎是同時道，“閉嘴啊！當魔法師關你什麼事！”

燈迷惑又茫然的問，“濫交？是說，太宰常常和不同的女孩子求殉情嗎？”

哪隻有求殉情而已！

太宰可不是什麼有節操的家夥！

兩個中也同時在心裡想。

作為太宰治主要詢問對象的中原中也率先拙劣的轉移話題，“……所以說，那什麼，書的事知道了吧？”

“你剛才已經說過這件事了。”太宰治涼涼說完，立刻道，“所以說，果然還是聊聊戀愛話題吧！”

兩個中也同時怒道，“閉嘴！”

身在彆人家，眼前還有兩個中原中也，太宰治終於乖乖閉上嘴。

燈給大家都添了點茶水，有點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毫不羞恥的說，“中也對我很好，很溫柔，我很喜歡。”

明明什麼隱私方面的事都沒說，中原中也卻羞恥的要命，輕咳一聲，“好、好了，不說這些了。”

平行中也偷偷看了一眼燈，也聽的有點害羞。

雖然燈當眾告白的人不是他，可是畢竟叫的也是“中也”，還是會有點心跳加速。

太宰治默默喝了一口茶。

總覺得不該問。

雖然是大致掌握了燈的個性才故意這麼問，可是現在對面的沙發好像陷入一片白，太耀眼了，閃的人眼睛痛。

“嘁，有什麼好的。”太宰治嘟囔道，“我每天都有不同的小姐姐陪！”

對面的兩個中也都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注意到他說的話。

不知道自己一句話讓兩個中也心跳加速的燈倒是聽見了，看了看他，“對了，太宰要不要吃英式吐司？”

太宰治愣了一下，接著慢慢彎起唇角，“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