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要不要喝點甘酒？”

燈打破了餐桌上有點微妙的沉默。

中島敦尷尬的點點頭，“好、麻煩您了。”

“我也要再來一碗。”中原中也把碗遞給燈。

燈替他盛了一碗，又問旁邊的兩個女孩子，“你們還要嗎？”

芥川銀搖搖頭，“我還沒喝完，謝謝燈先生。”

泉鏡花倒是舉起碗，“我要，謝謝燈先生。”

“我要喝酒——！”太宰治摸索著要去拿剛才被燈拿遠的啤酒罐，“這點酒哪裡夠？酒呢？燈、我的酒呢？”

燈把啤酒罐放到他手裡。

“謝謝燈先生！”太宰治學著兩個女孩子說話，快樂的仰起頭就要喝，“……這不是沒了嗎？！”

“嗯。”燈說，“你帶來的酒都喝完了。”

太宰治震驚的酒都醒了，“真的假的！我不是沒喝幾罐嗎？！混蛋小矮子，是不是你偷喝了？！”

“誰會偷喝你的酒啊。”中原中也道，“就是你一個人喝完的啊。”

太宰治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袋子，再看看自己手上空空的酒瓶，“啊啊、啊啊，我的酒……”

燈把桌上的空酒瓶收起來，“太宰，我拿去丟了哦。”

太宰治抽泣著點點頭，果斷的說，“好。”

中島敦實在忍不住吐槽道，“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和空酒瓶依依不舍道彆嗎？”

“沒有酒的酒瓶就隻是垃圾。”太宰治義正詞嚴的說完，看了中島敦幾秒，“咦、這不是敦君嗎？你什麼時候來的？”

中島敦：……

中島敦：“來很久了，您剛才還叫我留下來等芥川老師帶我們離開。”

“哦。”太宰治很過分的道，“原來我剛才還說過那種話啊。”

他轉頭問芥川銀，“小銀，芥川大概什麼時候到？”

芥川銀看了看時鐘，“大概半小時後。”

“半小時啊。”太宰治打了個哈欠，“燈，還有什麼可以吃的嗎？”

“唔、布丁？”燈說，“昨天有做一點布丁起來放。”

“好啊！”太宰治立刻道。

燈就又去端了布丁出來。

很簡單的抹茶布丁，上頭覆著一層薄薄的抹茶粉，賣相特彆好。

雖然是太宰治說的，可是最終大家都得到了一份。

抹茶特有的苦味和甜味在唇齒間回蕩，作為結束一餐的甜點再適合不過。

等大家都放下湯匙，也才過了十分鐘。

太宰治撐著頭，晃著湯匙道，“時間還很充裕，敦君來表演一下吧！”

一直默默降低存在感的中島敦：？

中島敦：“表演？”

太宰治饒有興味的笑起來，“對啊，表演大變活人，人變老虎！”

“啊、原來是這個啊……”中島敦反應了幾秒，“咦、咦咦咦！什麼？！”

“你沒聽錯。”太宰治說，“就是表演變老虎啦，不然你還有什麼可以表演的？表演被芥川打的落花流水嗎？”

中島敦有點手足無措，尷尬的很，又隻能弱弱的反駁，“什、什麼啊，被打哪是表演。”

好可憐的一小孩。

中原中也忍不住露出憐憫的目光。

太宰治繼續道，“你看，小鏡花也很期待你的表演哦。她最喜歡毛絨絨的東西了。”

泉鏡花腦中冒出她喜歡的毛絨絨的兔子，覺得太宰治說的沒有錯，就在中島敦下意識看向她時，期待的點點頭。

中島敦什麼時候被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用這種可愛的眼神看過，臉一下子紅起來，“知、知道了，我變就是了。”

中原中也和燈一起把桌上的盤子湯匙收好，讓中島敦有足夠的位置表演。

太宰治滿意的點頭，“很好，場地都準備好了。來吧，敦君！首先是手！”

中島敦默默將手變成虎掌。

“哇——！”燈驚奇的整個人都要越過餐桌，“真的變成老虎的手了！我能摸摸看嗎？”

中島敦點點頭，把手伸到他面前。

燈小心翼翼的戳戳肉墊，又摸摸毛，“好厲害、真的是小動物！”

中原中也也不掩好奇的跟著伸手戳戳，“感覺和貓好像差不多啊。”

泉鏡花小聲的說，“我也想摸。”

“當然可以。”太宰治代替答應，“小銀和小鏡花也可以摸哦，彆害羞。”

中島敦瞬間僵住，“咦、”

同為男性的人摸就算了，如果被兩個女孩子翻來覆去摸自己的手——

“敦君，你在大家眼中就是一隻老虎而已。”太宰治道，“現在彆把自己當人了！難道你想看女孩子們失望的表情嗎？”

中島敦、中島敦被泉鏡花期盼的眼神注視，終究還是妥協了。

他另一隻手遮著臉，讓兩個女孩子仔細研究起他的虎掌。

太宰治看戲看的很開心，沒有打算就此停止，“再來是虎腳！”

中島敦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站起身，將兩條腿變成虎腳。

這麼說好像有點怪怪的，畢竟對真正的動物而言，應該沒有手腳的區彆。

所以是變成後腿嗎？

中原中也摸摸中島敦強健的一雙虎腿，“不錯啊，是很有力氣的腿。”

偵探社似乎得到一名很強大的異能力者。

雖然有點可惜，不過看中島敦的個性，大概不適合港口Mafia。

被偵探社帶走，也算是他的運氣。

燈也蹲在旁邊摸來摸去，好奇的問，“一般的老虎能用兩隻腳站立？”

“反正敦君可以。”太宰治打了個酒嗝，有點羨慕的說，“我也好想摸老虎。”

可惜他摸不了。

眼前明明就有一隻活生生的老虎，那種就算去動物園也摸不到的老虎！

大家都能體驗摸老虎，隻有他不行。

因為摸了老虎就會變回人，還是硬邦邦的臭男人。

太宰治委屈的要命，“我也想摸老虎啊。”

中原中也隨口道，“你晚上溜進動物園摸啊，反正你就擅長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哦哦哦，好主意。”太宰治好像真的聽進去了，“明天就去摸！”

中原中也道，“最好是能順便被老虎咬死。”

太宰治立刻說，“咿——感覺好痛，我不去了。”

以為他真的會去犯罪的中島敦鬆了口氣。

一口氣都還沒吐完，太宰治又道，“很好，敦君！接下來是全身白虎化！”

“咦——！要變到那種程度嗎？！”中島敦震撼的說。

“當然啊。”太宰治一點都不妥協，“去院子裡變，空間比較大。”

中原中也雖然不太確定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到院子裡也沒什麼不好。

現在天色已晚，白日的熱意已經消失，外頭還挺涼爽的。

中島敦就在院子裡變成一隻白虎。

燈眼睛亮晶晶的，“哇！真的是大老虎——！”

原本隻能在動物園看見的老虎，現在就在自己眼前溫順的給摸。

燈整個人撲進去蹭，“老虎！”

芥川銀還能矜持的站著摸，泉鏡花已經跟著撲上去蹭。

中原中也站在燈旁邊摸老虎的毛，看他們蹭了會兒，忽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可是是哪裡不對勁？

中原中也正想著，就聽見芥川龍之介的聲音傳來，“中也先生、燈先生？”

大概是剛才按門鈴沒有反應，院子裡又傳來聲音，芥川龍之介就直接走過來看看。

院子裡花團錦簇，幾盞燈照映著半躺在地上的白虎，和趴在白虎身上的三個人。

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頭上瞬間出現一個大大的問號，“這是？”

中原中也下意識回答道，“中島君是來接太宰的。”

……等等、中島君？

對啊，白虎其實是中島敦，是個人啊！

燈他們現在其實就是埋在中島敦的肚子裡……！

他竟然也在不知不覺中被太宰治帶的都忘記白虎就是中島敦了——

中原中也看向那隻被摸毛摸的舒舒服服的白虎。

他和芥川龍之介頭上同時出現“人虎=白虎=中島敦”的字樣。

芥川龍之介看著還埋在老虎肚子裡的芥川銀和泉鏡花，擰緊眉頭、大步向前，還帶著點血腥氣的外套衣角翻飛起來。

一部分外套柔軟的裹住兩個女孩子，也順便把燈送回中原中也身邊。

一部分外套則瞬間化作惡鬼。

“【羅生門——連門顎】！”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看著自己即將被毀的院子，眼疾手快的把芥川龍之介和白虎同時送上高空。

“嗷嗚——！”

夜空中傳來老虎淒慘的叫聲。

太宰治把手搭在額上往天空上看，“真可憐啊，敦君。不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相信敦君會死的瞑目的。”

中原中也額冒青筋，“你果然是預謀好的吧！”

什麼叫中島敦來接、喝醉了要和芥川銀一起回家什麼的，都隻是為了現在這一幕。

“沒辦法，芥川太忙了嘛。要讓他幫忙訓練敦君的實戰，這是最好的方法了。”太宰治道，“都讓你們摸到老虎了，就諒解一下吧。”

芥川銀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芥川龍之介為什麼突然攻擊，臉上頓時冒起紅暈，“……太宰先生！”

“不用這麼在意啦。”太宰治快樂的擺擺手，“那就是一隻老虎，其他的什麼都不是。”

泉鏡花歪歪頭問，“不是老虎是什麼？”

芥川銀好歹也和太宰治相處過一段時間，又是港口的精英，深吸口氣，很快調整好心態，對泉鏡花道，“沒錯，就是老虎。”

中原中也轉頭看看燈。

燈也終於反應過來，“對哦，那是敦。我剛才還以為真的是老虎呢。”

中原中也摸摸他的頭，肯定的說，“那就是真的老虎。”

芥川不是整天叫中島敦人虎嗎？

人虎的意思，就是像人的老虎。

嗯。

中原中也默默看向天空，也有點想上去揍幾拳。

燈跟著抬頭往上看，“有點暗，看不到清楚。可是聽起來敦君被打的好慘哦。”

“放心吧。”太宰治悠哉的說，“芥川下手很有分寸，敦君的自愈能力也很強，不會死。”

中原中也不怎麼相信他，但是挺相信芥川龍之介的品性，“那可是芥川啊。”

沒過多久，伴隨著響亮的破空聲，中島敦從空中被擊落下來。

中原中也為了救自己可憐的院子，再次在他身上施加重力，讓他平平穩穩的落地。

中島敦衣服有些地方明顯被穿刺破損，身上卻沒有什麼傷口，還能向中原中也道謝，“謝謝、中也先生。”

芥川龍之介很快跟著落下來，面無表情地看了中島敦一眼，“人虎，想要染指銀或鏡花，先打過我再說。”

中島敦面色通紅，害羞又尷尬的偷偷瞥了眼兩個女孩，一點都沒說服力的反駁，“就說我沒有那種想法了、我剛才真的隻是把自己當老虎而已——”

太宰治在旁邊煽風點火，“哎呀，敦君的臉好紅，是覺得誰很可愛呢？銀、還是小鏡花？原來是小鏡花啊！小鏡花今年才十四歲呢……”

中島敦被揶揄的快不行了，旁邊還有芥川龍之介冷淡的宛如看垃圾的眼神，也沒辦法否認自己剛才就是放任兩個女孩子在自己肚子裡蹭蹭。

中原中也看中島敦的表情也有點變了。

沒想到啊、看著老實弱氣的孩子，竟然會順勢吃女孩子豆腐。

還是他剛才也把自己當成真的老虎了？

不可能吧？

他正懷疑著，中島敦就哭喪著臉大聲道，“我全身白虎化的時候，會真的把自己當成一隻老虎啊！”

太宰治已經在旁邊忍笑忍很久了，終於忍不住噗哈哈的笑出來，“敦君沒說謊、噗！他全身白虎化的時候，雖然也會有人類的理智，但是獸性會比較多一點。”

中原中也總覺得他有解釋比沒解釋還慘。

果然就連燈都迷惑的說，“獸性？”

中原中也不免接了下去，“獸性大發？”

“什、沒……”中島敦結結巴巴的否認，“不是那種獸性！”

芥川龍之介還是緊緊擰著眉，一語道破，“無法接受自己的異能力？”

“不愧是芥川啊，一下就找到問題核心了。”太宰治無奈的說，“沒辦法呢，敦君太不爭氣了。”

中島敦沉默下來，卻也無法反駁，“我……”

泉鏡花拉拉他的衣角，“白虎，很可愛、很溫暖，和你一樣。”

中島敦臉色瞬間紅起來。

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有種剛認領的第二個妹妹要被野男人拐走的感覺，衣角再次無風自動。

太宰治很殘忍的戳了一下。

羅生門頓時被迫憋回去。

太宰治也按住同樣覺得妹妹要被拐走，氣息有點危險的芥川銀，“好了好了，交個朋友而已，彆這麼緊張啦。”

他非常自然地轉移話題，“時間也不早了，該走了。”

接下來幾個人毫不拖泥帶水的各自道彆，沒過多久，熱鬨的院子就安靜下來。

中原中也看著空蕩蕩的院子，伸了個懶腰，“我們也洗漱一下，準備休息了。”

燈也跟著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嗬欠道，“嗯。”

他們分工合作的把桌上的碗盤清洗乾淨，順便把垃圾收一收。

“偶爾像這樣，整餐都做其他城市的料理也很棒。”燈說，“下次再做點其他地方的料理吧。”

“好啊。”中原中也捏捏他的肩，“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燈聲音有點軟軟的，好像被按摩的很舒服，“大家都有幫忙哦。”

他們整理完畢，將一樓的燈全部關閉，接著往二樓走。

想到要洗澡泡澡就很快樂。

“今天要洗什麼口味的入浴劑？”燈拿著小鴨子和小圓球，回過頭問。

中原中也晚一步進來，站在他旁邊逡巡一下整櫃架的入浴劑，“……茉莉花。”

最近大概到了茉莉花的季節，家中院子種的茉莉開的不錯。

剛才在院子裡，茉莉花的味道也不斷飄散過來，非常好聞。

燈當然也聞到了，“嗯、茉莉花很香。”

中原中也把茉莉花口味的入浴劑拿出來備用，打開熱水。

燈把洗澡玩具先放進浴缸裡。

洗完澡之後，浴缸的水也滿了。

兩個人舒舒服服的跨進浴缸，同時舒服的舒了口氣，“哈——”

“泡澡真的很舒服。”燈懶懶的靠在浴缸壁上，慢慢滑下去。

中原中也習慣性的把人撈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讚同道，“真的很舒服。”

他們靜靜的泡了會兒澡。

燈忽然輕聲道，“我以前也常常想，一直往上爬到最上層，會不會就通到月亮上去了。月亮上住的人，現在也還在看著我們吧？”

中原中也微微笑了一下，沒有打破幼崽直到現在還深信不疑的幻想，“嗯，一定還在看著我們。”

亙古不變的，注視著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