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拿到照片就離開三溪園了，也還沒看過攝影師傳給他的照片。

不知道是不是都和之前紅葉大姐傳給燈看的一樣，自己僵硬的動作毀一切……

他有點忐忑的握了握手機，做好心理準備才回到房間。

燈已經從被褥裡坐起來，正面對著門，不掩期待的看著他。

中原中也坐到他旁邊，打開手機。

燈挪挪身體，讓自己離他更近一點，看著中原中也調出照片。

第一張照片就是最後選定的那一張。

“好漂亮！”燈瞪大眼睛，整個人都要趴在中原中也身上，盯著手機屏幕看，“中也好好看、風景也好漂亮。”

他眼睛亮亮的抬起頭，看向中原中也，“好漂亮的照片！”

中原中也盯著他看了幾秒，脫口而出，“……風景好看還是我好看？”

他自己說完就頓住了，耳朵不知不覺紅起來，尷尬的挪開視線。

燈很認真的看照片，沒有察覺他的不自在，理所當然的回答，“中也比風景好看，好看很多很多！”

中原中也咳了一聲，默默換到下一張照片。

下一張照片依然是他在長廊上講電話的樣子，可是角度稍微不太一樣。

雖然同樣很好看，可是這個角度看不到他左手的戒指，好像就少了點什麼。

真奇怪，明明隻是一個微小的、在照片上一點都不顯眼的戒指而已，竟然就能給人不一樣的感覺。

“攝影師好厲害。”燈說，“可以找到這瞬間最美好的角度和事物，像畫一樣的定格下來。”

“是啊。”中原中也道。

世界上有很多美景，隻是很多人不去在意，很多人拍不出眼前所見的千萬分之一。

可是厲害的攝影師擅長發現、擅長捕捉，甚至能將心裡感受到的觸動透過照片傳遞出去。

港口養了很多攝影師，能擔任拍攝重要宣傳照的攝影師，果然有兩把刷子。

“中也這張也很好看。”燈說。

那是一張在森林道路上被拍攝的照片。

乾淨的石製道路兩邊全是翠綠的樹，中原中也一襲暗紅浴衣走在其間，有種難言的悠然自得和優雅俊美。

然而這都是在沒看見表情的情況下。

攝影師就倒退著在中原中也前面走，他怎麼可能放鬆的下來，表情僵硬的要命。

什麼悠然自得，看那個表情，不緊張的同手同腳就萬幸了。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所以說，為什麼不拍背影就好了啊。”

燈想想也是，“拍背影感覺也很棒耶。”

“可是紅葉大姐堅持一定要拍到臉。”中原中也歎了口氣，“就算隻是側臉，也一定要露出來一點——她是這麼說的。”

“因為中也很好看？”

“……可能是原因之一吧。”

中原中也自己說著都有點害羞，又換了張照片。

說真的，他也不確定是為什麼。

雖然尾崎紅葉的說法大概是，”那麼帥氣的臉蛋就應該讓大家看。海報上的人越是帥氣，越能起到宣傳的效果。”

可是中原中也隱隱覺得大概還有其他的心思。

比如說，讓他們這些原先隻能隱於黑暗中的人們，也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陽光下……什麼的。

如果是紅葉大姐，大概會這麼想吧。

可是，實在是、

這都已經不隻是站在陽光下了，是被陽光暴曬了啊！

唉。

不過既然最後選出來的那張照片，他沒有完全露出正臉，整體來說存在感也不算高，那就隨她喜歡吧。

中原中也又換了張照片。

這張是在望塔亭的抹茶處拍的照片。

燈現在偶爾還是會過去那裡，和茶道老師一起泡茶聊天。

麻野有時候也會跟著過去。

好像這些從事與傳統相關的產業的人都會互相認識，麻野和茶道老師的感情好像還挺不錯的。

這張照片裡也有出現老師正在進行茶道表演的袖子一角。

“中也也去那邊拍了呀。”

“嗯。”中原中也自己忍不住吐槽道，“連茶道老師的袖子都比我的臉還自然。”

“可是中也這張照片很自然哦。”燈說，“一點都不僵硬。”

中原中也頓了頓，也定睛看了看，“……還真的是。”

也不能說一點都不僵硬，但是比之前還放鬆很多。

他又換了張照片。

下一張也是在望塔亭附近，照片上的自己看著也挺自然的。

“搞不好中也拍著拍著就習慣被攝影師跟了。”燈說。

中原中也同樣這麼覺得。

後面的照片雖然還是挺僵硬的，但大概隻有熟悉他的人看的出他的不自在，真要拿去做海報也可以。

可是紅葉大姐想要的可能是更自然、再自然一點的照片。

畢竟芥川都被拍的疲憊不堪，最後的照片甚至呈現出一種生機勃勃的大自然與生無可戀的芥川對比下迸發而出的禪意。

太慘了。

中原中也繼續調出下一張照片。

“船！”燈眼睛亮亮的看著照片，“中也去搭船了？”

“嗯。說是要拍出好照片，讓我上船了。”

湖面平靜的倒映著天空和船隻，中原中也坐在湖中的木造舊式小船上，手腳無處安放、緊張的盯著鏡頭看。

景是好景，人也不醜，就是有些不自然。

中原中也忍不住扶額，“我為什麼要看鏡頭啊……”

“好像和照片裡的中也對視了。”燈說，“中也的眼睛好漂亮。”

“是、是嗎？”中原中也被誇的有點害羞，迅速換了張照片。

他們沒有開燈。

陽光從窗外微微透進來，在榻榻米上映出金黃的色彩。

將房內一片明亮。

他們看著照片，偶爾說幾句話，也沒怎麼注意時間。

直到麻野敲敲拉門邊的木頭，在外頭提醒道，“兩點了哦。”

中原中也才終於意識到時間已經不早了。

燈轉過頭，握住中原中也的手，在他的臉頰上胡亂蹭蹭，彎彎眉眼道，“謝謝中也過來，我下午又能精神百倍的工作了。”

中原中也耳朵一下子變得紅紅的，“……嗯。”

過來見見燈，和燈聊聊天，他也能精神百倍的繼續面對下午的工作了。

他也該走了。

這個時間過去見首領也差不多了吧。

中原中也站起身來，拉著燈的手，將他從被褥上拉起來，“先整理一下被子吧。”

外頭的陽光正好。

走出去肯定會很熱。

可是已經在這裡充飽了電，就可以元氣滿滿的前往事務所。

中原中也和燈一起把被褥放好，又親親對方的唇。

“我走了。”中原中也道，“應該不會臨時有工作，晚上見。”

“嗯！”燈傾身抱住他，很快又放開，“一路平安，中也。”

“你也是，工作加油。如果我早點下班，就過來接你。”

“嗯。”

中原中也又和麻野、尤莉打了個招呼，就再次從圍牆離開。

總覺得這樣從圍牆進出，有種微妙的感覺。

是什麼感覺？

他一時之間有點想不起來，站在圍牆邊看了看，遲遲沒有動。

片刻，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電視聲巧合般的忽然傳進耳裡。

——“你這個小偷貓！”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步履如風的離開原地。

翻牆出入的動作，好像真的有點像……偷情？

偷什麼情啊，燈可是他辦過婚宴的伴侶。

中原中也這麼想著，不自覺勾起一個小小的微笑，心情特彆好。

好心情一直持續到進入首領室裡，依然沒有消失。

首領室中一片明亮，肯定不是要談什麼麻煩的事。

他才剛進門，愛麗絲就風一般的從他旁邊跑出去，頭也不抬的說，“我去找久作玩！中也加油！”

“啊啊、中也君來啦。”森鷗外抬起頭，一副才剛知道他過來的樣子。

可是無論是誰，進到首領室之前都得先通報，首領怎麼可能不知道他來了。

中原中也在心中吐槽著，還是配合著道，“是。”

“彆這麼拘謹，過來過來。”森鷗外神神秘秘的招手。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茫然的走過去。

森鷗外指了指桌面。

中原中也低頭一看，就看見桌上放著無數愛麗絲的照片。

啊、完蛋了。

不該來的。

果然，森鷗外一臉興奮地指著其中一張照片，“中也君覺得這張怎麼樣？”

“很好看。”中原中也道。

“這張呢？”

“也很好看。”

“這張？”

“好看。”

中原中也明顯的敷衍，也沒澆熄森鷗外的興致，依舊不斷拿起照片、不斷詢問。

在桌上的無數張照片都問完之後，森鷗外才隨意的擺擺手，“那邊有水，自己去倒。”

中原中也確實已經敷衍的有點口渴了，自己去倒了杯水來喝。

“真是的、好難決定啊。”森鷗外拿起一張照片，看了幾秒放下，又拿起另一張照片，看了幾秒又放下，蕩漾不已，“每一張照片的愛麗絲醬都好可愛！”

中原中也喝完水，終於想起來問，“這些照片要做什麼用的？”

森鷗外頭也不抬的說，“那個啦，要放在車站裡宣傳夏日祭用的看板。”

“要用愛麗絲小姐的照片？”

其實近年來，橫濱很多活動的宣傳照都是用愛麗絲當主角。

這種幾乎每個遊客都會看見的重要文宣，用的是異能力生命體的照片……非常有橫濱特色。

不過這次尾崎紅葉也有拍攝宣傳照，中原中也原本以為會用那一張的。

“紅葉拍的是浴衣祭的宣傳照，這是夏日祭的玄策看板。”森鷗外依然在苦惱要選哪張照片好，隨意的回答，“而且愛麗絲醬那麼可愛，當然要用愛麗絲醬的照片。”

中原中也又倒了杯水喝，想起自己拍照的經曆，又想到剛才看見愛麗絲在各種不同地方拍的照片，同情的說，“愛麗絲小姐真辛苦。”

“是呢。”森鷗外撐著頭道，“愛麗絲醬拍完照的第一天，甚至完全不想從我身體裡出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雖然知道他隻是在訴說事實，可是聽起來特彆微妙。

中原中也忍不住問，“愛麗絲小姐平時是待在您身體裡的？”

森鷗外還是選不出來，暫時放下手，抬起頭道，“嘛、雖然有點難以形容，不過差不多就是這樣。”

他笑眯眯的，“每次放出愛麗絲醬，都有種生孩子的感覺呢。”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有點震撼，“生孩子？！”

“是呢。”森鷗外一臉慈愛，“愛麗絲醬就像我的孩子一樣。”

中原中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先震驚森鷗外莫名散發出的母性光輝，還是該先震驚愛麗絲對他來說竟然是孩子，腦袋亂七八糟的，隻剩下之前森鷗外曾經說過的話。

——他對十二歲以上的女性沒有興趣。

中原中也脫口而出，“亂、□□？！”

森鷗外笑出來，“找中也君來幫我挑照片，果然找對人了。”

“……難道不是因為找不到其他人才找我嗎？”中原中也默默道。

“是啊。剛好今天你的工作隻有拍攝，其他人都有事要做，就找你來了。”

大家當然都沒空。

要陪首領挑愛麗絲小姐的照片，是一件非常困難的工作。

難就難在首領會在這種時候一點都不果斷，患上非常嚴重的選擇障礙。

此外，陪他挑選的下屬還得被迫聽他說各種愛麗絲小姐多麼多麼可愛的話。

雖然是很可愛沒錯，可是聽太多就有點累人了。

那些有可能會被首領叫來的人，一個個的不是這裡有事，就是那裡有事，明顯是知道首領要做什麼，趕快讓自己忙起來。

也就他剛結束手裡的工作，不知道首領竟然給愛麗絲小姐拍了照，才傻傻的被騙過來。

中原中也細微的歎了口氣，坐在放著水的桌子旁，動也不動。

森鷗外也沒喊他，苦惱的又選了許久，才道，“……中也君，來看看這幾張。”

中原中也認命的走過去，“如果選不出來，就全部都用？反正車站那麼多。”

“是個好點子。”森鷗外深沉的道，“所以我已經打算這麼做了……可是每一張照片都好看，挑不出來該舍棄哪幾張。”

桌上這些已經是在無數張照片裡選出來的幾張想要用的，但這裡的照片還是比橫濱所有車站的數目還多。

“啊啊、好難選。”森鷗外抓抓頭發，“愛麗絲醬太可愛了，每張都想用。”

中原中也設身處地思考了一下，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是燈的照片，他大概也每一張都無法舍棄。

“不然輪著換？”中原中也提議道，“選不出來就全部都用，這周放這張照片，下周就換一張。夏日祭那兩天過了也還是能放吧，反正浴衣祭有一個多月，橫濱也還有其他活動。”

比如主要客群是小孩子、涵蓋兩個月暑假時間的恐龍展。

還有七月底到八月底，紅磚倉庫會舉辦整整一個月的海濱活動。

紅磚倉庫的海濱活動是去年辦過之後，因為反響很好才決定常駐舉辦的。

森鷗外停頓幾秒，接著醍醐灌頂般抬起頭，“是啊！一直輪換就好了！我怎麼就局限在固定思維，沒想到要跳出來看呢？我需要鍛煉的地方果然還是很多……對了，也就是說，那件事也可以換個角度入手，如果……”

他說到後來有點像在喃喃自語，內容還有點涉及機密，中原中也裝作沒聽見，靜靜的站在旁邊。

森鷗外思考完與照片無關的事情，又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來，“如果要每周都輪換，就要再多選幾張照片出來了呢。”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立刻生出不祥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就看森鷗外拿出好幾百張照片，笑咪咪的說，“中也君，一起挑吧。”

……雖然敷衍也沒關係，可是一直聽首領仿佛變態蘿莉控的話，實在是、很想報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