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坐落在森林與湖泊之間。

地上積著鬆軟的雪，白色的樹宛如藝術品一樣陳列在眼前。

雪上印著一深一淺兩道腳印，從木屋附近一直延伸進森林裡。

燈站在樹底下往回望，“尤她們怎麼不一起散步？這裡很漂亮。”

從這個方向看過去，小木屋在樹林掩映間剩下小小的一點，看起來像是童話故事裡的場景。

可是要讓中原中也具體的說是什麼童話，他也說不出來。

畢竟他沒看過多少童話故事。

應該說，他對童話故事就沒什麼了解，頂多知道一些耳熟能詳的故事大概內容是什麼而已。

“可能是不想打擾我們吧。”中原中也說著，側頭看了看燈。

燈也恰好看向他，“打擾？”

漂亮的容顏、雪般的膚、一雙少見的異色瞳，灰白的發被風微微吹起，站在白色的樹底下，就像是雪裡生出來的精靈一樣。

中原中也看的有些恍惚，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就是、想讓我們約、咳，約會吧。”

一說約會，燈就懂了，“對哦，我們現在很像在約會。”

哪是很像，其實完全能說就是在約會。

要說很像什麼……大概有那麼點像蜜月旅行。

可是因為還得工作，他們也早就不是在蜜月期了，要說像蜜月旅行也不太準確。

中原中也胡思亂想著，握住燈的手，“再稍微走走。”

森林很安靜，隻有他們踩在雪地裡的聲音。

四周一片銀白，天空也是淺淺的灰藍色，寂靜的不可思議。

像是世界上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中原中也莫名有種滿足感，慢悠悠的和燈在森林裡隨意往前走。

畢竟緯度已經很高了，中原中也雖然經受過階層都市寒冷的曆練，還是覺得有點冷，緊緊捏著燈的手。

即便隔著手套，都能感受到燈掌心溫暖的熱度。

“不冷嗎？”中原中也問。

“不冷。”燈看看他，“中也會冷？”

中原中也老實的說，“一點點。”

“我很溫暖！”燈停下腳步，轉身抱住中原中也，“溫暖嗎？”

中原中也被抱的臉有點紅起來，“……嗯。”

真的很溫暖。

就像個小太陽一樣，又軟又暖。

“有比較溫暖一點了嗎？”燈問。

“嗯。”中原中也道，“溫暖很多。”

燈抱著他，後知後覺的說，“這樣好像不能繼續走路了。”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溫暖到連臉都燙起來了，撇過臉，就著這個姿勢一把抱起燈，繼續往前走。

“中也好聰明。”燈緊緊把自己貼在他身上，臉頰在他脖頸上蹭蹭，“遇見中也的那天更冷。”

“是啊。”中原中也輕聲道，“那天真的很冷。”

就像命運一樣。

遇見燈，就是命運吧。

因為離的很近，燈身上的味道環繞在鼻腔之間。

燈洗的是和中原中也一樣的沐浴露，身上的味道當然和他有點像。

不過還是不太一樣。

每個人身上都有不一樣的味道，燈的味道他也說不上來像什麼，但是很好聞、很溫暖。

燈看著後方逐漸遠去的樹林，“這裡真的有好多植物哦。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像在做夢一樣。”

中原中也穩穩當當的抱著他，手臂上是燈肉感十足的屁股，“再待一陣子就好了。還沒滿一年呢……我之前在階層都市，也有很長一段時間覺得像在做夢一樣。”

“可是中也適應的很快。”燈說，“中也不說，我都不會發現你不是階層都市的人。”

“你也適應的很快。”中原中也單手抱著他，輕輕順了順他的背，“很棒。”

燈的聲音軟綿綿的，“因為有中也陪著。有中也陪著，才可以適應的很快哦。”

中原中也停下腳步，輕咳一聲，“我……我也是。”

也是因為有燈在，才能適應的很快。

燈好像聽懂了，直起身，開開心心的親了一口他的唇，“嗯！”

他親完了就退開，又接著要趴到中原中也身上。

中原中也捧著他的臉頰，將他攔住了，咬了一下眼前飽滿漂亮的下唇。

雙唇交疊。

銀白色的世界裡，好像隻能聽見唇舌糾纏間發出來的黏膩水聲。

出門前的一小時還是太短了，他們其實都沒怎麼滿足。

冰天雪地也無法讓熱度凍結。

燈被親的渾身無力，有點喘不過氣，“中、中也……唔！”

中原中也稍微撤開一點，將牽連出的唾液揩去，“笨蛋、記得呼吸啊。”

“就、就忘記了。”燈的臉頰紅撲撲的，軟軟的說，“還想要中也。可以嗎？”

中原中也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沒有說話，隻是用上異能力，沒幾分鐘就回到屋子裡。

門無聲關上。

屋子裡暖氣很足，燈的身體卻更加溫暖。

透明的玻璃穹頂被轉換成霧狀，讓屋子和外頭完全隔絕開來。

就這麼又鬨了好一段時間。

畢竟是來看極光的，總不能真的鬨一整個晚上。

雖然千戶和尤莉即便知道他們做了什麼，也不會露出調侃揶揄的樣子，可是鬨的太過讓人一看就知道剛才發生過什麼的話，還是不免會有點小尷尬。

中原中也默默把累的睡著的燈抱進浴室裡，幫他把身上清理乾淨，再把人抱到換好床單的床上。

幸好這裡都備著另一套被褥……

不、等等，該不會被褥是下屬特地吩咐要放的吧？

……下屬是把自己當成什麼了？禽獸嗎？

他剛這麼想著，看見沉沉昏睡著的燈，忽然有點僵住了。

好像、大概，好像真的挺禽獸的。

可是。

能拒絕伴侶熱情邀請的還是男人嗎？！

都已經被伴侶用亮晶晶的眼神看了、都被摸來摸去蹭來蹭去的，怎麼可能還坐懷不亂？！

中原中也默默的想著，躺到燈身邊，小心翼翼的掖好燈的被子，輕輕吻了一下他的額。

還有點時間，他也打算稍微睡一下。

直到傍晚六點多，中原中也才醒過來。

燈還在睡，整個人靠在他臂彎裡睡的很熟。

他們兩個人的腿和腿貼在一起，彼此之間幾乎沒有距離。

中原中也看了眼他們入睡前的位置。

依然是自己把人抱過來的。

他默默把身邊的小暖爐又抱緊一點，再次閉上眼睛，決定再賴一下床。

快七點的時候，中原中也才又醒過來。

燈還是在睡。

中原中也摸摸燈的背，“燈，起床了。”

燈軟乎乎的在他胸口蹭了蹭，“還想睡……”

“等會兒應該能看見極光哦？”中原中也低聲哄道，“起來看看極光？”

“極光……”燈迷迷糊糊的重複一遍。

“嗯，極光。”

“極光！”

燈努力睜開眼睛，努力的直起身。

直不起來。

他低頭看看中原中也緊緊禁錮著他的手臂，“中也，要看極光。”

“嗯。”中原中也道。

燈抬頭看他，有點委屈的說，“這樣起不來……”

說是這麼說，他們都知道他要憑蠻力掙脫中原中也的手臂其實很容易。

隻是不想真的用力而已。

中原中也換了個姿勢，稍微用點力，將燈抱起來坐直，自己也跟著坐直。

他們對視一眼，不知怎麼同時笑起來。

“中也、可愛。”燈說。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不能說可愛啊。”

燈想了想道，“可愛又帥氣！”

中原中也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把可愛去掉。”

燈抓住他的手指，傾身親親他的唇，“中也最帥氣。”

中原中也捏著燈的下巴，輕輕含住他的唇。

他們坐在床上又親了會兒，直到手機響了兩聲，才稍微分開。

那是中原中也訂的鬨鐘。

既然鬨鐘都響了，就不能再繼續玩下去了，得起床換衣服才行。

這次中原中也真的挺克製的，燈也休息充分，沒有太大困難的下了床。

外頭已經黑漆漆一片，天氣依然稱得上晴朗。

深黑的夜幕中布滿璀璨的繁星，幾乎與地面相接的星光倒映在澄澈的湖面上，宛如瀑布一樣順著夜幕落入湖中。

完全不需要人造光，就能將四周點亮。

“好漂亮——”

燈微微瞪大眼，注視著眼前自然織就而成的美景，像是怕打破什麼一樣，聲音很輕，“好漂亮啊。”

千戶和尤莉已經站在湖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來的，靜靜的看著眼前壯闊的景色。

燈舉起手機，將她們的背影和燦爛的星空一同攝入鏡頭之中。

中原中也側頭看了一眼。

照片的構圖非常美好，背景也美麗的像是夢境一樣，看著不太像照片，反而像是畫作。

聽見他們走動的聲響，兩名少女才回過頭來。

“哦哦哦，終於出來了。”尤莉說，“差點以為你們要在小木屋裡看極光了。”

尤莉一開口就打破了某種沉靜的氛圍，雖然話語的內容很正常，但是中原中也畢竟有點心虛，聽得目光亂飄。

燈自在的回答，“外面的風景比較漂亮。”

千戶瞥了中原中也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好心的把話題拉開，“最近天氣很好，我們在這裡的幾天應該都能看見極光。”

“嗯嗯，可是極光在哪裡？”尤莉左右環顧，“這裡隻有星光哦？”

“還得再等一會兒吧。”千戶說，“等待也是會讓美景更加美麗的因素之一哦。”

尤莉的注意力完全被拉走，中原中也微微鬆了口氣，帶著燈慢慢在湖畔的雪地上坐下來。

燈的腰應該還是有點酸，一坐下來，就把自己的重量半靠到中原中也身上。

中原中也環著他的腰，和他一起看向前方。

“真的好漂亮啊。”

燈沒什麼更好的形容詞來描述面前的景色，隻能不斷說著好漂亮。

可是中原中也完全能理解他的震撼。

確實很漂亮。

雖然還沒有看見極光，眼前的景色就已經能稱得上絕景了吧？

這是在城市裡無法看見的風景。

階層都市的最上層也能看見沒受到任何光害的星空，可能是離的很近的關係，星星也又大又璀璨，真要說起來其實比眼前的星空還要美麗。

可是感覺是不一樣的。

或許是因為完全不同的心情，也可能是因為現在身處的並非都市，而是人工痕跡很少的湖畔，注視著星空的時候，心情也完全不一樣。

“我們現在看見的星星，和之前看見的星星是一樣的嗎？”燈問。

“撒、誰知道呢。”中原中也低聲道，“搞不好階層都市就在這些星星裡也不一定。”

燈有點震撼的扭過頭，“真的嗎！”

中原中也笑著揉了一下他的手指，“宇宙很大，會有什麼我們都不知道。搞不好其實平行世界就在眼前呢？”

“我們就像螞蟻一樣。”燈握住中原中也的手，“世界太大了，我們就像小小的螞蟻。”

“是啊。”

人類太渺小了，渺小的看不清世界的全貌。

光是腳下踩的這顆星球，人類都還無法完全理解，更何況是遙遠的宇宙、更加遙遠與虛幻的平行世界。

可是似乎也沒有必要完全去理解。

他們靜靜地注視著星空，彼此依偎著，靜靜地感受著身邊對方的溫度。

就這麼靜靜的坐了會兒，眼前繁星閃爍的夜空忽然有些暗下來。

似乎是從遠方、又似乎是近在咫尺，有綠色的光慢慢延展開。

像是高遠的無法觸碰，又像伸手就能觸碰到。

輕薄的光帶一瞬間鋪展在天空上。

像綢帶、像霧氣，帶著規律又不規律的節奏飄動。

繁星的光芒被遮掩，湖面也成了寶石般的翠綠。

該怎麼形容眼中所見才好呢？

語言完全失去意義，無論什麼樣的描述都無法將眼前的光景形容的透徹準確。

仿佛自己的存在慢慢減弱，與極光融為一體、與周遭的景物一起被極光吞噬。

中原中也失語的握緊燈的手。

即便來之前都查過了，也大概對會看見什麼景色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可是真的置身其中和注視著影像的感覺絲毫無法相比。

太……難以形容了。

不是普通的漂亮或美麗，而是一種讓人深陷其中的震撼。

這次極光持續的時間似乎很長。

不知過了多久，綠色的光慢慢飄散而去。

中原中也盯著恢複璀璨的星空又看了好一會兒，才從震撼中緩過神來。

他側頭看看燈。

燈睜著眼，眼眶泛著淺淺的紅，似乎哭過。

中原中也倒抽一口氣，心裡的震撼不亞於看見極光，緊張的摸摸他的眼角，“……燈？”

燈轉過頭，茫然的眨眨眼，“我好像、忘記眨眼了。”

是因此流出的生理性淚水嗎？

中原中也提起的心一下子放下來。

“真的好漂亮啊。”燈說，“也有點好聽。”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好聽？”

剛才周邊明明靜的不可思議，一點聲音都沒有。

可是他也聽說過，如果極光爆發的很猛烈，人類就能聽見類似爆炸的聲響。

燈的聽力很好，搞不好真的能聽見他聽不見的細微爆炸聲。

果然燈說，“有點像敲東西的聲音，咚咚碰碰啪啪，一開始聽有點亂亂的，之後就覺得很好聽。”

形容的亂七八糟的，可是很有燈的風格。

“中也。”燈又說，“我決定好要畫什麼了。”

“……極光嗎？”

“嗯。漂亮的、好聽的極光，不畫下來就太可惜了。”燈說，“如果能做成和服，一定是很漂亮的款式吧？”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很專業的樣子呢。”

“可是感覺不太好重現剛才的心情。”燈有點苦惱，“要再好好想想才可以。”

“我們會在這裡待三天。”中原中也道，“還會再看見不少次極光吧，到時候再好好整理一下心情。”

“嗯。”燈歪歪身體，靠到他肩上，“真好啊，中也。活著真好。”

中原中也輕聲應道，“嗯。”

活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