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

燈爬上潛艦出入口的梯子，來到潛艦頂部。

風雪越來越大了。

站在潛艦上時，風雪已經大的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雖然人在潛艦裡面很安全，但是摩托車在外面一點都不安全，得把摩托車放到不會被雪埋住的地方才行。

一行四人都出來了。

經過一個晚上，兩台摩托車的防水布上都已經蓋了一層雪。

中原中也和燈一起把雪抖掉，收好防水布。

燈簡單檢查了一下，發動機的狀況還算良好。

“你們的車子還好嗎？”中原中也坐在挎鬥裡，回頭問。

“嗯，還可以。”千戶說著，也發動摩托車。

他們打算趁著暴風雪還沒真正開始，把摩托車停到城市底下的風力發電所裡。

“得停進去一點吧。”燈說。

“找個有遮蔽物的地方就行。”中原中也看了看周遭，指向一個倒下的風力發電機後面，“停在那邊吧。”

頭頂已經沒有雪落下，外頭吹進來的風雪也沒辦法積起多少雪，倒下的鋼管恰好能拿來當做擋住風雪的遮蔽。

不過，兩邊的天氣真的差很多。

風力發電機飛快的轉動著，階層都市底下還是藍天白雲，地上沒有積雪，看起來舒適的很。

隻不過一個鐵柵欄之外，就是下著大雪的天氣。

人類的科技達到這種程度，甚至已經能算是在一定程度上操控天氣和天象，或許確實已經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了吧？

不過，再怎麼樣強大的科技，似乎都抵不過人類之間的猜疑與爭鬥。

以至於……在地球即將休眠的時候，也隻能束手無策的接受一切。

風力發電所和潛艦之間的距離不算遠，現在風雪也尚未大到無法行走的程度，幾個人很快回到潛艦裡。

下午時分，外頭開始刮起劇烈的暴風雪。

燈有點好奇的爬上梯子，探了半個頭出去看了一眼，眼睛完全睜不開，頭發被吹的亂七八糟，趕緊回到潛艦裡。

不過出去幾秒鐘而已，頭上肩上就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可能要下一陣子。”中原中也替他撥了撥頭發上的雪，也拍掉肩上的雪。

“嗯。”燈說，“我剛才看了一下，摩托車停的位置很好，風雪沒有碰到。”

潛艦裡很安全，暴雪絲毫無法撼動這個鋼鐵巨獸，寒冷的風也無法侵入一絲一毫。

就像堡壘一樣。

燈坐在床邊晃晃腳，“想到之前撿到中也的天氣了。”

中原中也脫掉防寒衣放在一邊，坐到他旁邊，忍不住吐槽，“到現在還是覺得，我能活下來真的是奇跡。”

“我好像很快就撿到中也了哦？”燈說，“那時候中也身上沒有積雪，感覺剛倒下來不久，雖然身體有點冰，但是還有溫度。”

“當然還有溫度啊。”中原中也玩笑道，“沒溫度不就代表死了嗎。”

“我是說，還有溫溫的感覺，好像不會冷。”燈想了想，“之後中也都沒說冷，我才沒有拿毛衣給你。”

因為真的以為他的睡衣能保暖是嗎……

怎麼可能保暖啊！

幸好防寒衣很保暖，不然他真的會感冒吧！

中原中也有點無奈的笑了一下，摸摸他的後頸，“幸好你有撿到我。”

燈稍微往後靠了靠，軟軟的說，“幸好中也願意相信我。”

中原中也輕輕應了聲，“嗯。”

燈側頭看看他，“想親親中也。”

中原中也頓了頓。

雖然已經做過很親密的事了，聽見燈說要親親，他的耳朵尖還是不免有點紅起來，“咳，隨、隨便你。”

燈便湊過去，在他臉上蹭了蹭，又碰碰他的唇。

很純潔的親吻。

明明燈都已經學會更多親吻方面、更深入的方面的事情了，每次主動的親吻都還是純潔的要命，讓中原中也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過，中原中也很喜歡。

這種單純表達愛慕的耳鬢廝磨，他真的非常……無法抗拒。

中原中也捧著他的臉頰不讓走，稍稍側過臉，吻住他的下唇。

身後就是床鋪。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場所。

他翻身將燈壓到被褥上，按著他的手腕、膝蓋分開他的雙腿，一點點在他溫熱的口腔裡探索。

空間裡滿是燈急促的喘息，唇舌糾纏間發出黏膩的水聲，身體的熱度慢慢湧上來。

不夠，還不夠。

想要身體更多的貼近，想真正的擁有他。

中原中也眸色深深，稍微直起身來，拉開燈的防寒衣拉鏈，隔著毛衣摸了摸燈的腰。

“哈……”

身下的人已經眼神朦朧，隻能軟綿綿的任由施為，呼吸都有點喘不過來，臉紅通通的，唇角掛著來不及吞咽的口水。

中原中也看了會兒，喉頭上下動了一下，接著，慢慢吐了口氣，艱難的放開手，稍微撤開來，替燈擦擦唇角的口水。

怎、怎麼說呢，雖然都互相幫助過了，可是後續的事情還是得好好準備才可以。

中原中也明明一點都不喘，還弄的燈亂七八糟的，臉卻比燈還紅，默默翻身躺到床上，把燈攬過來，順順他的背脊。

燈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抬頭看看他，“還想親親。”

中原中也深吸口氣，捏住他的臉，“笨蛋，快睡覺。”

“可是身體軟軟，睡不著。”燈說著，又問，“中也要不要摸摸？”

雖然隨便親一下，燈就會有反應了，但剛才可不是隨便親一下，中原中也當然也有反應。

兩個人現在又抱在一起，完全掩蓋不了。

中原中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懂了他說的摸摸是什麼，腦袋開始冒起羞恥的煙，“笨蛋、就說……”

不要誘惑他啊——

算了。

這個笨蛋幼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中原中也輕嘖一聲，“摸摸會弄臟衣服和床鋪。”

“那我們去浴室摸摸！”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真的有種把人就地正法的衝動。

燈又說，“摸摸很舒服。”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正想拒絕，就被燈摸了一下。

啊啊啊這個笨蛋！

中原中也握住他的手，咬牙切齒的說，“……不能在這裡。”

他起身，抱小孩一樣把燈抱起來，帶到浴室裡去。

就這麼又洗了個澡。

中原中也抱著燈，再次回到房間裡。

“……這裡有浴室才能這樣摸摸，知道嗎？”中原中也拍幼崽一樣拍拍燈的胸口，又補充道，“平常也不要自己摸摸。”

“哦。”燈乖乖點頭，“休息一下就好了。”

“嗯，休息一下就好了。”

中原中也把他抱進懷裡，“身體還軟軟的？”

燈小小的點頭。

中原中也下意識慢慢摸著他的背，安撫這個被弄的渾身無力的幼崽。

真是、怎麼會連身體都這麼笨啊。

唉。

讓他實在是下不了手。

反應太稚嫩了，稚嫩的即便身體已經基本成熟，還是能讓人不免想起他至今才剛有記憶大概三、四年的時間。

再等等吧。

更深入的事情，還是再等等吧。

臂彎裡的笨蛋幼崽呼吸慢慢變得綿長，很快就睡著了。

中原中也低頭碰了碰他的額頭，也閉上眼睛。

暴風雪一直沒有停。

不知不覺，已經在潛艦裡待了好幾天。

燈光昏暗的艦橋裡，四個人集中在一起。

“這是第九天了。”千戶歎了口氣，“雪什麼時候才會停啊。”

“在這裡也不錯嘛。”尤莉說，“有水有浴室還有床，小千也能看到很多以前的東西，感覺住下來也可以。”

“不能住下來啊。”千戶道，“這裡的水也不是無限供應，等水使用完畢、食物吃光，我們就會死在這裡。”

她說著，黝黑的眼睛變得有些暗淡。

“小千又心情不好了。”尤莉說，“小千總是心情不好。”

“因為有很多要操心的事。”千戶道，“總是像你這樣無憂無慮的才奇怪。”

她們兩個又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話。

中原中也和燈坐在她們對面那排電腦桌前，已經很習慣的沒有理會她們。

不過。

連續下了多天的暴風雪，確實讓人有點擔心。

中原中也手中的書久久沒有翻頁，喃喃道，“雪什麼時候才會停啊……”

燈轉過頭道，“沒關係，很快就會停的。”

“啊，希望。”中原中也道。

有配置圖和能開鎖的嗚咪在，他們在這幾天裡很快就把潛艦完全搜找過一遍。

嗚咪開鎖的方式很神奇。

一隻前爪放進鎖頭凹陷的地方，就能輕易地變成鑰匙的形狀，將鎖打開。

……雖然看起來像粘土隨便捏出來的樣子，沒想到真的像粘土一樣可以隨意變形，真的嚇了中原中也一跳。

也隻有嚇到他而已。

這些生活在終末的未來人，可能是知道的東西少，反而一個個的接受能力都很高，對嗚咪表現出來的神奇能力一點質疑都沒有，顯得他很大驚小怪一樣。

艦橋裡很安靜。

燈在旁邊練習寫字。

千戶拿著寫有古代字的配置圖和謄抄過的配置圖，對照著自學漢字。

尤莉單手放在嗚咪身上，把玩著千戶的相機。

她舉起相機，對準正在看配置圖的千戶，打算摁下快門的時候，忽然“哦？”一聲。

中原中也也愣住了，抬頭看向面前本來就亮著的電腦屏幕。

這裡的電腦他不會使用，摸索過幾次都徒勞無功，電腦屏幕永遠都是白花花一片，什麼都沒有。

現在正中央卻出現大大的三個灰字：［-連接中-］。

字旁還有一個由兩個朝內的箭頭組成的圓形，正在勻速旋轉。

“什麼？”中原中也震撼的帶著燈退後了一點，“連接什麼？”

對面的兩個少女沒有動，隻是迷惑的看著電腦。

尤莉指著相機，“這裡也有字。”

“相機、連接？”中原中也愣道，“這是在連接相機裡的內容？”

“沒錯，連接相機。”嗚咪帶著細微電流聲的聲音突然響起。

燈迷茫的問，“什麼？”

“就是……”

中原中也反射性的要解釋，就看見屏幕上的字變成［-同步中-］。

他頓了頓，轉過身，看著很快浮現在空氣中的一張張相片，“就是像這樣，連接相機裡的內容，然後投放出來。”

除了整齊排列在空氣中的照片之外，底下也有一整排黃色的資料夾。

“這些都是千戶她們拍的照片？”

燈畢竟看過校園裡校史室的照片，很快反應過來，認認真真的看起照片，“哇，是神像！”

就隻看見神像嗎？

中原中也有點無奈，跟著看了一眼神像的照片，又看向站在桌上的嗚咪。

……真的很像。

尤莉好奇的伸手碰了碰空中的資料夾，將其中一個資料夾打開。

“是金澤拍的照片嗎？”

千戶和尤莉討論起來。

中原中也聽她們說過金澤。

那是她們在旅程途中第一個遇見的人，有著想要繪製城市地圖的夢想，最後分彆時，將相機給了她們。

金澤拍的照片裡，有一名短發女性。

可是千戶說過，遇見金澤的時候，他隻有自己一個人，摩托車也壞了。

沒有交通工具，沒有寄托心靈的相機，一個人又能走多遠呢？

金澤現在恐怕也已經凶多吉少了吧。

“把所有資料夾都看過一遍吧！”尤莉認真的決定道。

“好呀！”燈快快樂樂的附和。

“不是、這麼多資料夾……”

“等一下……”

中原中也和千戶同時說出來的話語，也同時被嗚咪打斷。

——“全部都可以打開。”

嗚咪帶著電流的聲音響起。

這隻白色不明生物閉著眼睛，發出像是在蓄力的聲音。

所有的資料夾就像被它用意念打開了一樣，無數照片影片從中飛出來。

前面的空氣放不下，就環繞到身後，連中原中也和燈的面前和身後都出現照片，環繞著整個空間。

電腦屏幕似乎隻是媒介之類的東西，照片完全不是投影在上面。

第一次看見這麼多照片的千戶和尤莉沒有說話。

突然看見這麼多人的燈也很安靜。

被這種科幻的景象震撼的中原中也喃喃道，“這些都是相機裡的照片嗎？”

也就是說，他看見的將近52萬張剩餘照片儲存量，果然隻是冰山一角。

照片裡、影片裡，顯示著很久很久以前的模樣。

不知道是連接同步到什麼地方，絲毫將階層都市尚未建立時的照片也顯示出來了，面前的照片多的驚人。

綠色的植物、明亮的藍天，低頭吃草的乳牛。

海潮、月光、星星遍布的夜空。

在體育場歡呼的人們。

在音樂會上起立鼓掌的人們。

被密集的子彈擊中的人們。

——“我軍成功使鄰國超過五億人口死亡……”、“由於電磁武器使用……與各階層、各都市失去聯係……”

尤莉將所有影片都點開，無數音樂、人聲同時嘈雜的環繞在空間裡。

燈也跟著點開眼前的影片。

無數人形兵器在城市間行走，擁有恐怖破壞力的藍白光束毫不留情的掃射地面。

有著四隻腳、圓圓眼睛、方形身體的戰車跟在人形兵器旁邊快速移動。

在公園草地上奔跑的柴犬後面，有著剛剛開始建立的階層都市張牙舞爪、宛如怪物般的黑沉沉影子。

海面上升、陸地急劇減少，無數魚類在水面上跳躍，階層都市已經有了一定的高度。

中原中也幾乎失語的看著這些影像。

仿佛這個世界的人類文明從興盛到衰弱都被記錄下來，歡笑與悲傷、和平與戰爭，全都被展露在眼前。

左手被燈握住。

中原中也稍微回過神來，慢慢收緊手指。

燈靠到他身上，沒有說話。

學校、劇院、遊樂園。

城市的夜景、山中的雨水、海邊的日出、飛機上看見的雲海。

琳琅滿目的照片不斷呈現在眼前。

控製室裡遍布著各式各樣的聲音，在場的四個人卻都沒有說話。

這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故事。

對中原中也這個來自平行世界的人來說，都難以自製的感到震懾，更何況是對在這裡成長的幾個人而言，想必是更大的震撼。

中原中也側頭看向燈。

燈漂亮的異色瞳裡倒映著影像的光，亮的不可思議。

也沉靜的不可思議。

中原中也頓了頓，攬住他的肩，將他攬進懷裡。

“這個世界，原來是這麼熱鬨的啊。”燈小小聲的說。

“……嗯。”中原中也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