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燈的聲音從帳篷裡傳來。

中原中也停下晨練，掀開帳篷門，“怎麼了？”

燈坐在睡袋裡，呆呆的看他，“早安，中也。”

“早安。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中原中也道。

“我在想，我怎麼在睡袋裡呀？”燈苦思冥想，“我昨天……昨天好像，喝了酒之後就睡著了？”

“嗯。”中原中也道，“我把你帶進來睡的，你喝醉了。”

燈停頓幾秒，慢慢反應過來，“哦……我喝醉了？”

中原中也被他呆愣的模樣逗笑，“笨蛋，起床了就出來整理。”

“哦。”燈乖乖應聲，從睡袋裡鑽出來，“我怎麼喝醉了呀？”

“酒量太小了。”中原中也蹲在帳篷外看他，“喝這一點就醉，真是……我也沒想到。”

燈收拾好睡袋，開始收拾帳篷，有點好奇的問，“我喝醉是什麼樣的？”

“沒說幾句話就睡著了。”

中原中也幫著他把帳篷收好，“睡得好嗎？”

燈打了個小小的嗬欠，又伸了個懶腰，“睡得很好。”

“頭會疼嗎？”

“不會。”

“那就好。”中原中也拿著梳子，指了指自己前面的位置，“過來坐好。”

天色已經亮起來很久了，空氣裡清晨特有的氣味慢慢淡去。

“中也。”

“嗯？”

“遊樂園到底是什麼呀。”燈問，“明明應該是玩樂的地方，可是有讓人看了會怕的地方，還有很危險的軌道車。”

中原中也也沒有真正去遊樂園玩過，沉吟了會兒，“……或許，人類本來就是追求刺激的生物。”

“刺激？”

“嗯。比如說，在生與死之間遊走的緊張與危險。”中原中也按照自己理解的道，“對一部分人來說，可能是無法抗拒的刺激感。”

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哦。”

中原中也輕輕笑了一下，“不懂也沒關係。”

因為他也不是很理解。

不過，從遊樂園離開的人都是笑著的。

這或許是一種安全體驗危險和劫後餘生的方法吧？

從木屋離開之後，還得再往前走一段路，才會來到遊樂園大門。

寫著“第41遊樂園”的金屬牌歪歪扭扭的掛在門前，有種隨時會掉下來的感覺。

有兩個稍微斑駁的機械安安靜靜的躺在附近。

中原中也從遠離牌子的大門邊邊騎出去，離開這座清冷的遊樂園。

燈回頭看了看，評價道，“遊樂園很好玩。”

中原中也輕笑一聲，知道他肯定不是在說鬼屋好玩，“隻能看廢棄器材也好玩？”

“嗯！”燈說，“很多沒看過的東西，能和中也一起看見，感覺很好。”

昨天晚上有月亮，今天天氣也很好。

從遊樂園正門離開，就能看見重新恢複高聳的大樓。

視線再次被綿延的樓房遮擋住。

中原中也稍早已經在地圖上簡單規劃過路線，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基本上能在確保燃料足夠的情況下去到第六基乾塔。

從遊樂園離開之後，又過了好幾天。

燈站在一棟樓房頂上眺望。

“那個大樓好高。”

中原中也站在他旁邊，雖然肉眼也看得見，還是拿著望遠鏡確認了一下，“真的好高啊……”

整體看起來和其他大樓差不多，但是高度特彆突出，至少比旁邊的大樓高了一半。

這附近的建築沒有多少被外力損壞的痕跡，基本上隻有建築老化導致的殘破而已。

不過大多數還是空空蕩蕩的。

“那個方向……”中原中也放下望遠鏡，拿出地圖確認，“那好像是飯店啊。”

“以前的人旅行時住的地方？”

“嗯。”中原中也道，“裡面搞不好還有東西。”

而且剛好順路，不需要再多繞路過去。

燈應了聲，又眺望了一下，“從這裡也看不見基乾塔。”

“還有很長一段路。”

中原中也攤開地圖，指了指他們大概的所在位置。

“遊樂園在這裡。”他手指稍微挪動了一小段，“我們離開之後，經過C-7站，又走了一段路……現在應該是在這裡。”

他們走的路在地圖上看來，也隻是短短的一小段而已。

燈把手指和中原中也的並排著點在地圖上，接著往位在地圖西北邊的第六基乾塔挪過去，“哇……”

“還很遠對吧？”

“嗯。”燈想了想，“基乾塔會是做什麼的？”

“不知道。”中原中也收起地圖，“可是看名字，感覺就很重要。”

如果基乾塔沒有升降機也沒關係，附近就有一個聯絡塔，不用擔心去往上層的問題。

中原中也收起地圖，稍微估算了一下。

如果中途不用繞路，還得再走三個月左右。

也隻是按照從遊樂園出來之後的距離估算而已，他也不確定實際上究竟要走多久。

“走多久都沒有關係吧？”燈握住中原中也的手，輕聲道，“走多遠都沒有關係。兩個人的話，去哪裡都可以。”

“嗯。”中原中也回握住他，低低應了聲。

這棟大樓樓頂有著一些奇形怪狀的鋼鐵，還有不少方形圓形的水泥設施，不確定究竟是什麼用途。

這一整排大樓也有點奇怪，並非完全依靠著地板建立，底部有約莫半層樓高的數個水泥柱，將大樓支撐起來。

樓房牆壁上看不見多少窗口，牆壁上有不少補丁一樣的水泥凸起，幅度都很寬，橫的直的，亂七八糟的。

大樓裡面也沒什麼窗口，黑漆漆一片。

他們提著油燈在裡頭逛了一圈，非常正常的空空蕩蕩。

大樓底下的道路很寬，可是旁邊就是看不見底的平直切面。

和中原中也剛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看見的城市景象有點類似，卻又不怎麼類似。

道路邊沒有欄杆，切面非常光滑，燈能看見的中段部分有圓形的巨大排水口。

每隔一段路就能看見通往另一邊的橋，和他們騎過來時逐漸變大的切面一樣，再往前一段路，切面就會逐漸合攏，再次變成普通的道路。

如果由上往下看，或許會有點像歪斜的細長眼睛之類的形狀。

這個巨型深坑在地圖上是普通樓房，剛過來時還以為是走錯路了。

“會不會是戰爭弄出來的？”燈站在摩托車旁邊，眺望另一邊的切面。

現在他們與對面的距離約莫十米左右，已經經過了切面最寬的位置。

“這麼平直的切口，感覺不太像。”中原中也道，“戰爭造成的，應該會更崎嶇一點。”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也很難說，搞不好未來的……古代的武器有可能弄成這樣。”

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哦。”

“要再去其他大樓看看嗎？”中原中也問。

燈回頭看了眼補丁大樓，“裡面好暗，感覺沒有東西。”

“那就再往前一點，我們會經過那間飯店。”中原中也道，“等會兒下去看看。”

旁邊的切面逐漸變窄，分開的道路再次合攏。

順著路往前又走了幾天，他們才抵達飯店大門口。

天色有些昏暗下來。

“好高。”燈仰著頭看，“感覺要爬好久的樓梯……”

“但是也能看的更遠。”中原中也順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走吧，彆猶豫了。”

“哦。”

燈乖乖背起背包，順便把過夜用具也都帶上。

飯店前有個短短的樓梯，摩托車沒辦法停進去，隻能用防水布蓋好了放在外面。

失去門板的大門口黑洞洞的，裡面沒有光。

踏進去之後，燈光也沒有亮起來。

“明明街燈還會亮的。”燈抬頭看向天花板，“那個沒窗戶的大樓也沒亮燈呢。”

“天黑之後看看情況。”中原中也道，“搞不好天一黑，燈就亮了。”

畢竟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裡面雖然陰暗，但也勉強看的清路。

一樓可能隻是接待用的樓層，空間很寬敞，有一些散落在地上的碎玻璃、碎木頭，另一邊有積滿灰塵的沙發和幾張桌椅。

旁邊是三個很大的電梯。

燈有點好奇的站在電梯前，按了按電梯按鍵，“要往上走的話，要按往上的按鍵。”

中原中也站在他旁邊，同樣有點好奇的看。

按了按鍵之後，過了兩秒，按鍵才突然亮起來。

面板上顯示著電梯在25樓。

“這裡的電梯也還有電。”燈說著，面板上的數字突然以飛快的數字往下掉，“……好大聲。”

中原中也帶著他默默退了幾步，“這個電梯也壞掉了。”

一直停著還好，突然被啟動就無法逃脫下墜的命運。

隨著巨大的“砰”一聲，不過幾秒的時間，電梯瞬間從一樓經過，伴隨著轟轟烈烈的聲響，在地下二樓摔爛。

“走吧。”中原中也拉著燈，往樓梯的方向走。

燈自從在學校搭過電梯之後，就算依然被中原中也限製著不能搭電梯，還是每到一棟有電梯的大樓就要按一下。

有的大樓看著殘破，電梯竟然還好好的，能順利的下到一樓打開門；有的大樓看著完好，電梯卻會像這樣，在被啟動的瞬間或掉落或往上衝。

當然，就算電梯順利開門，他們也不會搭。

燈乖乖跟著他走進樓梯口。

雖然電梯壞了，但是這家飯店的建築質量很好，天花板隻有邊角稍微斑駁脫落，掉下來的水泥不算多。

樓梯扶手鏽蝕的部份也不多，沒有斷裂在階梯面上。

就是稍微有點暗。

繞過躺在二樓樓梯口的機械殘骸，就能看見位在樓梯對面的辦公室和員工休息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許多工作都由機械代替，辦公室裡的座位不多，隻有寥寥數十張，和這棟高樓所需員工數量差很多。

不過，生鏽的辦公桌上和校園裡一樣，沒看見紙質的文件，隻有一些放在桌上的小櫃子。

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

辦公室外是一條有些陰暗的長廊，通過長廊往前走，則是有著一整面落地窗的空間。

落地窗的玻璃和骨架全都沒了，看著就像一整面牆被挖空。

風毫無阻礙的從外頭吹進來，吹的燈有點茫然，“這裡的牆壁整片都沒了耶。”

“本來是一整面窗戶吧。”中原中也站在窗邊幾步之遙的位置，往外看了看，評價道，“風景還算可以。”

實際上就是他們來時的街道景色，還能看得見停在外頭的摩托車。

現在在黑漆漆的夜幕之下，看著有點淒冷，不過以前燈火通明的，應該會很好看。

他們站在風比較小的角落裡，靜靜的待了會兒。

沒有等多久，街燈便閃爍兩下，一瞬間同時亮起來。

直到現在依然覺得這副場景非常美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並肩站著，注視著外頭的景色。

頭頂上的燈也閃了兩下，接著亮起來。

畢竟電梯能動，他們倒是不怎麼驚訝，隻是因此從對窗外景色的讚歎中回過神來。

至今中原中也還是不知道，城市裡的燈光究竟怎麼判定什麼時候該亮起來的，有時候明明天色已經暗下來一段時間，卻會遲遲沒有亮起。

有時候明明是大白天，卻一踏進房間，燈光就亮起來。

“這棟樓很高呢。”燈說，“最上層的風景應該很漂亮吧？”

“啊、應該。”中原中也道，“有動力爬樓梯了？”

“嗯！”

這棟樓好像有四、五十層樓高，還要每層都找找物資，當然不可能一個晚上逛完。

樓梯間的白熾燈很暗淡，已經無法照亮離光源比較遠的角落。

從三樓開始就是客房，一層樓隻有三到五個房間，每個房間都不小。

三樓到五樓的房間比較淩亂，雖然大部分床鋪、沙發都還在，但破損嚴重，有點像被人為破壞過。

從六樓開始，房內的東西就保存的比較完整了點。

隻要不在破損的窗戶附近，基本上床鋪和櫃架都還完好。

再往上走幾層樓，就找個房間睡覺。

中原中也想著，隨手打開床邊的抽屜。

抽屜裡放著幾個扁扁小小的袋子。

他沉默了一下，在拆開之前先捏了捏包裝，心裡大概有了底，才拆開來確認。

……果然是避孕套啊。

是不是該帶上……？

中原中也停頓幾秒，把袋子丟回去，拍了拍臉，迅速關上抽屜。

他盯著被關上的抽屜看了會兒，又重新打開，把裡頭的幾個小袋子都塞進背包裡。

放在自己的背包裡，燈就不會發現了。

燈不會去翻他的背包。

那什麼……薄薄的他與他社社刊，到現在也還好好的待在背包裡，完全沒有被發現。

以、以備不時之需。

就算、就算有足夠水源的地方不多，也要留著備用。

雖然隻有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中原中也還是有點不自在的把目光從關上的抽屜挪開，走的遠遠的，打開位在床對面的衣櫃。

衣櫃裡掛著兩件白色浴袍。

厚度很足，材質感覺很吸水，也很保暖的樣子。

中原中也拿出來檢視了一下。

雖然很厚，可是重量很輕，非常適合取代他們平時洗完澡穿的薄薄白袍。

另一邊抽屜裡備著兩包茶葉、一瓶水，還有兩塊小餅乾。

中原中也不客氣的全部帶走。

找過兩間房，中原中也回到外頭小小的公共空間，就看見燈認認真真的低著頭，不知道在搗鼓什麼。

他身旁的桌上放著四件浴袍和同樣的茶葉之類的小東西，看來這層樓的房間放的東西都差不多。

都……差不多？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到燈面前，“……在做什麼呢？”

果不其然、不出所料。

燈手上拿著一個避孕套，滿臉純潔又好奇的抬起頭，“這個好奇怪，聞起來沒有味道，感覺不是吃的，可是兩間房裡都有。”

他說著，一手捏住一邊，往兩邊拉長，“可以拉這麼長哦！”

接著慢慢往中間縮回來，往寬的方向拉，“也能變這麼寬。”

再來又完全在中原中也意料之中的問，“這是什麼呀？”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咬牙切齒：“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