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洞(1 / 1)

“果然什麼都沒有。”

中原中也從破破爛爛的房子裡出來,“那邊呢?”

燈在另一間房子裡的窗戶邊探頭探腦的觀察了會兒,爬到窗沿上,“也沒有。”

中原中也扶著他的手臂,幫著他跳下來,“怎麼不走門?”

“那裡不好走,都是釘子和玻璃碎片。”燈在地上站穩,把剛才沒說完的話說完,“隻有武器看起來還能用。”

最終還是在意料之中,一無所獲、兩手空空的回到摩托車上。

燈坐在挎鬥裡,回頭看了眼堆疊著的建築山,又旋過身面對前方。

“貧民窟看起來很特彆。”

“特彆……嗎?”中原中也笑了笑,“和普通人住的地方差很多吧?”

“嗯。”燈說,“差很多。”

真要說起來,他們現在的生活和貧民窟的生活形態仔某種程度上有點類似。

吃過期的食物、睡在廢墟裡,既不能保障基本生存,也居無定所。

所以,中原中也還挺能適應。

摩托車逐漸遠離兩座相對著的建築山,重新進入建築相對正常的城市裡。

雪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雖然城市裡的建築相對正常,但很多都明顯被炮火攻擊過,牆壁七零八落,地上散落著水泥碎塊和無數子彈殼。

進這種屋子裡找物資,好像沒有什麼意義,又很危險。

中原中也簡單的看看周遭,決定等路邊的房子完好一點再進去查看。

車輪碾過被薄薄的雪覆蓋的水泥塊,細碎的石塊向上彈起,打在摩托車外殼上,發出輕微的咚咚聲。

“中也。”燈忽然喚道。

“嗯?”

“好像可以看見上面的地板耶。”燈有點迷惑的說,“好奇怪哦。”

中原中也頓了頓,下意識跟著抬頭看,接著猛地煞住車,“還真的是地板啊?”

以往不管天氣有多好,在底下的城市都不會看見……上層的地板。

怎麼說呢,雖然一直以來都大概知道,他們看見的天空就是上層的地板,隻是在古代人的技術之下,讓每一層都市都擁有天象變化而已。

可是真的看見上層黑壓壓的地板,感覺真的非常微妙。

黑壓壓的地板不是在他們正上方的位置,而是在左前方有些遙遠的距離,灰藍色的天空慢慢過渡成黑色的地板,還能看見更遙遠的、疑似地板儘頭的不規則邊緣。

在過渡區之前,灰藍的天空上隱隱約約有個巨大的破洞。

“……是破洞讓那邊的天象維持技術損毀了?”中原中也放下望遠鏡,喃喃道。

雖然有點好奇發生了什麼,但破洞的位置從這裡看就已經很遙遠,若是想去那邊看看,不知道要走多久。

而且感覺就有點危險,還是順其自然就好。

他回過頭喚道,“燈,走……?你在做什麼?”

燈撅著屁股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板,呆呆的望著他。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走過去,非常順手的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又問,“在乾嘛?”

實在太順手了,過了幾秒,他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握了握手掌,目光又飄向燈的屁股。

很有彈性,咳。

燈沒有察覺他些許的不自然,爬起來道,“有水聲。”

“水聲?”中原中也替他拍掉身上明顯的塵土,“很大聲?”

“在水管裡,聽不太清楚。”燈說,“可是聽起來不是那種小小的水流,會是那種大大的水流!”

既然如此,接下來的目的地就是那裡了。

他們再次坐上摩托車。

“那邊。”

燈指向遠離破洞的方向,也就是他們的右前方。

不過,即便想往右前方走,還是得順著路直直走一段。

“這裡也發生過很嚴重的戰爭啊。”中原中也道。

挎鬥裡的燈仔細打量著周遭,“屋子裡面也有炮台,那種、和屋子黏在一起的那種炮台。”

“哈?”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屋子裡的炮台?”

“嗯。”燈繼續說,“還有坦克車!就停在屋子裡面。”

這裡的路很大,前面沒有什麼障礙物,中原中也放慢速度,也跟著往旁邊看了幾眼。

一輛軍綠色的坦克車就停在旁邊的屋子裡,炮口正對著街道。

看起來似乎已經擺放很久了,屋子也像本來就是讓他擺放的一樣,完全依著坦克的需求構建。

道路兩邊的街道都有類似的情況。

簡直就像是兩個不同陣營的軍隊以這條街道作為分界線,彼此以這邊的樓房、那邊的樓房為據點進行對抗。

中原中也重新看向前方,“搞不好本來就發生過戰爭了,戰爭結束之後,武器沒有辦法撤出去,就在戰場上又蓋了房子、形成新的城鎮,接著又再次發生戰爭。”

燈有點茫然,“聽起來好複雜。”

“就是……建造階層都市的古代人之間發生戰爭,然後離現在的年代更近一點的古代人在戰爭的廢墟之上蓋了房子。”中原中也道,“有的武器留下來了,等到之後又發生戰爭,就直接將樓房變成據點,把這些遺留下來的武器也拿出來用。”

燈的眼睛轉成蚊香圈,“……在廢墟和武器上面蓋房子?”

“啊,是我的猜測而已。”中原中也補了一句,“搞不好不是這樣。”

燈低頭看了看路面上無數還帶著金屬光澤的子彈殼,又看看周邊散落著的武器,忽然道,“如果人可以吃武器,就不用擔心找不到食物吃了。”

“可惜人吃不了武器。”中原中也道,“世界上就沒有生物能把武器當食物啊。”

“那,如果古代人不要製造武器,製造的全部都是食物——”燈繼續暢想道,“彈殼是口糧、坦克車是一大塊芋頭、槍是巧克力、很大的炮台是蘇塔餅……路上全部都是食物!”

“是蘇打餅。”中原中也隨口糾正,接著殘忍的戳破他的幻想,“這是不可能的事。”

燈不死心的問,“真的不可能嗎?”

“真的。”中原中也斬釘截鐵的回答。

幻想中街道上遍布的食物,再次變回現實裡的武器與斷垣殘壁。

燈倒也不怎麼失望,畢竟隻是幻想罷了,“沒關係,我們還有足夠的食物可以吃。”

中原中也順著路拐彎,轉向燈說的方向。

路變得稍微窄了點,不過周邊的房屋也比剛才那裡要完好不少,應該是逐漸遠離了戰場區。

這裡的每棟房屋頂上都有街燈,接連著串起來看,就像是樓房屋頂也能串成一條在半空中的路。

樓房的高度都不太一樣,街燈的位置也因此高高低低的,從底下看過去,有點像波浪。

騎著車的中原中也沒辦法抬頭看,在旁邊看的燈不覺得哪裡奇怪,摩托車安穩的從這些有著街燈的樓房之間穿梭而過。

“還是這個方向一直走?”中原中也問。

“我聽聽看。”燈說,“先停一下車。”

中原中也便停下車。

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離水聲傳來的位置比較近了,燈沒有再趴到地面上,也沒有下車,隻是閉著眼睛仔細聽。

在他耳中,這個世界的聲音又是什麼樣的?

中原中也看著他濃密的灰白眼睫,不由自主地想。

……如果燈的耳朵會動,現在應該會很像什麼小動物在傾聽遠方的聲音吧。

中原中也在腦內替燈加上兩隻微微顫動的白色狗耳朵,接著默默挪開目光。

不行、好像有點太適合了。

如果脖子上戴著自己的黑色choker,那就更適合了。

適合的有點……讓人都有點激動起來了。

燈睜開眼睛,看向把臉背對自己、耳朵紅紅的中原中也,有點迷惑的說,“中也的耳朵好紅。”

中原中也深吸口氣,“沒事。從哪裡走?”

“還是這個方向。”燈說,“還有點遠。”

遠也沒有關係,反正還沒看見聯絡塔,也沒有其他的目標,一直以來都在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走去哪裡都沒有關係。

天色慢慢暗下來。

道路兩邊的街燈穩定的亮起。

“今天有月亮呢。”燈伸出手掌,像是要抓住月光一樣,“月亮又在看我們了。”

“是啊。”中原中也抬頭看了眼月亮,“今晚的月色很漂亮。”

燈也望著月亮,“嗯,很漂亮。”

好像說出了什麼不得了的話語。

可是這兩個人,一個生活在文明已經失落的世界裡,一個是沒看過什麼文學書的Mafia成員,都不知道他們的對話與曾經在文學界引起討論的翻譯高度重合。

他們隻是安靜下來,一個繼續賞月、一個繼續騎車。

淺淺的月色照在他們身上,地面被街燈拉出的影子不斷變長又變短。

像是永無止儘一樣,不斷周而複始著。

燈不知何時已經把目光從月亮收回來,注視著中原中也的影子,打了個嗬欠道,“在房子裡紮營吧?”

“嗯。”中原中也應道,“挑一間房子,我繼續騎,看好了跟我說。”

他說完,自己覺得這句話好像哪裡怪怪的。

是什麼闊綽的暴發戶發言嗎?

不過畢竟時空背景差的太多,他沒有說出來,隻是有點好笑的勾了勾嘴角。

在這個世界,彆說挑一間房子了,挑億間房子都可以,要多少有多少,隻要找的到、隻要敢住,就算想睡在核能發電所內部最危險的地方也可以。

就連廢棄飛機都住過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燈倒是認認真真的打量著周邊的房屋,指著前面其中一間道,“那間。”

中原中也確認了一下是哪一間,慢慢騎過去,將摩托車停在大樓底下。

這棟大樓和旁邊其他幾棟長得差不多,受損情況也差不多,看起來基本完好。

“為什麼選這間?”中原中也走進大門前,隨口問。

燈一點都沒有猶豫,“亂選的。”

“我就知道。”中原中也也不怎麼意外,率先走進門。

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說話聲、腳步聲,或者是感應到有人體的熱源,屋內的白熾燈自動亮了起來。

這裡大概曾經是某個店面的一樓,地上散亂著不少玻璃和木頭,還有幾個尚還完好的展示櫃。

展示櫃裡沒有東西。

屋內基本上看不見店面可能販賣的物品,隻有隨處可見的槍支和各式武器。

中原中也環顧四周,“到二樓看看,這裡太多玻璃碎片了。”

燈沒有異議。

樓梯和電梯都在一樓店面旁邊的小過道裡,從外面可以進來,也可以從店面左邊的門走過去。

二樓比起一樓乾淨許多,隻剩下幾張木桌子而已,地面上的水泥碎塊都集中在屋子角落。

“就在這裡睡吧。”中原中也打了個嗬欠。

已經很晚了,探查大樓找物資的事,就交給明天的自己。

二樓的燈光亮了一整晚。

因為不知道怎麼關。

隔天一早,外頭依然沒有下雪。

中原中也站在窗邊梳頭發,“雖然天氣變冷了,可是還是有沒下雪的日子啊。”

“對呀。”

燈收拾著帳篷,“現在還算溫暖,大概五月之後就會開始一直下雪了。”

中原中也頓了頓,“我們還在北半球嗎?”

總覺得這種七月下暴風雪、現在下小雪的氣候有點不太像是北半球啊?

可是前段時間又很溫暖……實在搞不懂。

燈一臉迷惑的說,“北半、球?”

“地球大概可以分成兩半。”中原中也很簡短的解釋,“六月的時候,北邊天氣開始變熱、南邊開始變冷。”

“可是不管什麼時候都很冷。”燈說。

如果真要說起來,比較溫暖的月份就隻有八、九月而已。

恰好親身經曆過的中原中也無奈的點點頭,“也是。”

他對著燈招招手,“來梳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如果早上中原中也沒有比燈晚起,就會替他梳頭。

灰白的發絲穿梭在指間時,總會令中原中也有種難言的滿足感。

在察覺自己的心意之前是如此,現在更是如此。

燈望著窗外,雙手放在膝蓋上,乖乖的坐著,“喜歡讓中也梳頭發。”

中原中也哼笑一聲,“舒服嗎?”

“嗯,很舒服。”燈的聲音軟軟的,“中也很溫柔。”

中原中也卡了一下,“彆用那種聲音說這種話啊。”

雖然是自己問的問題,可是、可是……早晨是很容易衝動的時間啊!舒服、溫柔什麼的,用這種早上剛起床不久的軟綿綿聲音說也太犯規了!

燈仰起頭看他,眼神純潔的要命,“聲音?”

中原中也默默將他的眼睛遮住,“沒什麼。”

燈下意識雙手握住中原中也的手,沒有直接拉下來,而是先問,“中也?”

“……沒事。梳好了,整理整理就走吧。”中原中也輕輕吐了口氣,放下手,轉身將梳子放進背包裡。

他低頭看看自己,抹了把臉,清空腦中各種廢料。

很好,因為防寒衣和毛衣長褲都很厚,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青春期就是這麼麻煩。

他又扭過頭,瞥了一眼燈的下半身。

同樣被各種厚重的衣物遮擋,看不出什麼異常。

所以說,燈有沒有過啊……

好好奇啊!好想知道!

可是又問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