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轟隆隆的發動起來。

“要從原路回去嗎？”中原中也問。

“好啊。”燈道。

反正也不知道這裡是不是離的更遠了，也不知道從供油設施這裡直直往前走會是什麼，不如折返回去，繼續順著原路前進。

中原中也剛起步沒多久，忽然又把摩托車停下來，“我們去附近的頂樓確認一下路線。”

燈還是一樣輕快的道，“好啊。”

附近的樓很多，隨便挑個一棟進去就行。

他們沒有再進到樓層內，隻是順著樓梯一路往上，很快就來到頂樓。

頂樓有數個高低不一的水塔，有的已經鏽蝕了，有的竟然還完好如初。

不過，在場的兩個人注意力都不在水塔上。

“從這裡看，聯絡塔好像更大了啊。”燈不自覺地微微張著嘴，仰頭看向通天的巨塔。

“是啊。”中原中也也仰著頭看。

這麼巨大的塔是怎麼建造出來的，實在讓人很難想像。

這真的是人力能完成的東西嗎？

中原中也想。

要不是因為他用不了異能力，都要懷疑這些巨塔是異能力產物了。

他還在仰望，旁邊的燈已經低下頭，認認真真地觀察起路線來。

“可以走原路回去。”他說。

這棟樓附近的建築都差不多高，基本上可以從這裡看見大部分的路。

確認了路線之後，他們又回到樓底。

“感覺這次能順利抵達聯絡塔了。”燈雙手放在膝蓋上，仰頭望著被城市切割過的天空道。

中原中也應了聲，“嗯。”

太陽逐漸西斜。

城市裡的顏色從白天明亮的鐵灰色轉為稍顯昏黃的色調。

中原中也加快了速度。

他希望抵達聯絡塔附近時，至少天色還能完全看清周邊。

不過事與願違。

每當想要時間過慢一點時，時間就會過的很快。

太陽掛在城市邊緣，慢慢消失無蹤。

晚霞在灰藍的天空中染出細微的橙黃與橙紅，將缺失了大部份色彩的城市也染上了淺淡的紅。

燈靜靜地注視著晚霞，眼裡也映著晚霞柔和的色彩。

霞光消失的也很快。

在隻殘留著一點太陽餘光的昏暗色調裡，他們終於離開密集的建築，來到了聯絡塔前。

“好高——”燈還不疾不徐的，有閒心讚歎道。

和還能讚歎著的燈不一樣，中原中也沉默著打量周遭。

在建築群內時沒什麼感覺，可是現在站在外頭環顧，聯絡塔周遭圍了一圈的建築竟然有些像是由灰黑色的積木堆疊起來一樣。

樓房上有著淩亂又不規則的、也是建築一部份的方形構造，彼此之間由水管和鐵架子相連，上頭還有無數黑洞洞的窗戶，看著總讓人覺得有點危險。

與這些雜亂無序的建築形成對比，聯絡塔外表雖然稱不上光滑平坦，但也沒有四周建築那般微妙的積木堆疊感，像是由無數平整的大石頭堆疊起來一樣，有著稍顯不規則的直線裂紋。

此外，塔面上有著一圈回旋往上、沒有護欄的石階梯，似乎一直延伸到最頂端。

也不知道如果爬到一半累了，或者更慘的一不小心踩空了怎麼辦。

從他們這一側看來，聯絡塔底部沒有入口可以進去，不過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個升降機，每個升降機後面的牆上都標示著巨大的數字。

離他們最近的，標示著［12］。

現在問題來了。

整個城市都沒有電力了，升降機究竟還能不能啟用？

另外，12號升降機右邊的11號升降機，明顯是從高空往下墜落，整台摔得稀巴爛。

再加上。

升降機明明是要通往看不見頂部的巨塔，卻連一個防護網都沒有，隻有幾根能被人輕易通過的鐵柱子而已。

中原中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旁邊的燈不知道他的顧慮，左看右看，“我想搭13號升降機！”

中原中也：……

雖然他對數字沒有什麼忌諱吧，可是在毀損的升降機附近說要搭13號這種不吉利數字的升降機，怎麼覺得好像插上了什麼不好的旗子？！

中原中也決定保險一點，“找找有沒有入口，從塔內進去好了。”

燈看了看他，“古代人的升降機沒有人會啟動，所以才在外頭設置升降機的。”

中原中也一頓，忽然覺得自己剛才好像說了什麼很愚蠢的話。

除了燈說的話之外。

先不說塔內有沒有給摩托車騎的路，就算有，這座聯絡塔如此巨大，要騎上去也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

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燈想了想問，“中也是怕升降機中途壞掉嗎？”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是啊，看起來太古老了。”

“沒有問題啦。”燈很樂觀的說。

“就怕突然出問題。”中原中也道。

“那出發前先檢修一下！”燈道，“我會修哦！博士教過我。”

研究古代史的博士連這種事都要會嗎？

中原中也在心裡吐槽一句，倒是沒有懷疑他說的話，隻是問，“可是，還有電力能讓升降機啟動？”

燈點點頭，“聯絡塔的電力和城市用的是不一樣的，應該是由更上層的都市統一供給吧？”

中原中也想想也是。

畢竟這是十分重要的交通樞紐，如果聯絡塔沒有作用了，上下層都市之間就會幾乎失去聯係。

“這就是你一開始在大樓裡按電梯的原因嗎？”中原中也問。

“嗯。既然聯絡塔有電，搞不好上層的都市也會有電。”燈說，“博士說，越上層的都市，都市機能可能保留的越完整，雖然她也沒親眼看見，但是搞不好真的是這樣。”

夜色逐漸濃厚。

燈隨手把油燈點燃，放在挎鬥前。

昏黃的燈光驅散了眼前的黑暗。

“要不，在這附近的大樓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出發。”中原中也提議道。

他們雖然在這層也沒待多久，但大致上可以確定沒有人類的存在。

因為完全無人而絕對安全。

但去到上層就不一樣了，那裡又是另一個需要探索的地點。

如果真的如燈所說有人居住，情況就會變得稍微有點複雜。

這一層的物資已經十分匱乏，隻是上面一層而已，情況應當不會差太多，那麼，對上層的人而言，多一個人就會多一張搶食的嘴巴。

中原中也憑著自己在擂缽街、在港口Mafia的所見所聞，以常識來判斷，夜晚應該會是最危險的時候。

可是……

他忽然又有點猶豫起來。

如果城市很大、人很少，那在夜晚上去，似乎比起白天更能隱蔽行蹤。

但白天再出發，能更方便燈檢修升降機，若是修不好，找通往塔內的入口也比較方便。

中原中也正思緒稍顯飄忽的思考著，就聽燈道，“好啊，明天再上去。如果上去之後發現是一片雪地，那就更麻煩了。”

“……行。”中原中也道。

原來城市內部的聯絡塔不一定會接到同樣的城市內部嗎？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又學到了一點知識。

他發動摩托車，往最近的大樓騎過去。

…

隔天。

可能是因為睡的早的關係，也可能是因為就要前往下一個未知的都市，讓他不免有些興奮的關係。

天才朦朦亮，中原中也就醒了過來。

太陽還沒升起，淺淡柔和的晨光從窗外灑進來。

旁邊的燈還包在睡袋裡，睡的特彆熟。

“燈，醒醒。”中原中也喊。

燈沒有反應。

中原中也便又喊了一聲，“燈，起床了。”

燈迷迷糊糊的，聲音軟軟的說，“博士，我還想再睡一下……”

中原中也頓了頓，輕微的歎了口氣，沒有繼續叫他。

反正不趕時間，就讓他再睡會兒吧。

不過，沒過幾分鐘，燈就睜開眼睛，似乎已經清醒過來，揚起淺淺的微笑，“中也，早安。”

“早安。”中原中也道。

為了節省食物，他們沒有吃早餐，就再次來到聯絡塔前。

燈下了挎鬥，從後面拖著的車鬥裡拿出維修工具，直奔13號升降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我想搭12號，修12號吧。”

燈委屈的轉頭看他。

本來就軟綿綿的漂亮容貌，在可憐兮兮的表情下顯得更軟綿綿了，軟的一塌糊塗，好像能掐出水來。

然而中原中也是什麼人，他可是港口Mafia前途光明的異能力者，想爬他床的俊男美女數都數不清。

雖然燈確實是長的比那些人都好，可是中原中也免疫力也很高，心硬如鐵，狠心的又重複了一遍，“修12號。”

“哦。”

燈本來對搭幾號也不怎麼執著，乖乖應了聲，腳步一轉，往12號走過去。

他握著鐵欄杆，慢慢爬到升降機頂部，認認真真查看起來。

中原中也總覺得有點不放心，站在底下看，“有問題嗎？”

“沒有什麼問題，隻是鏈子有點卡住了。”燈道，“稍微整理一下就好了。”

“需要幫忙嗎？”

“不用，很快就好了！”

燈一手扶著鐵鏈，用另一隻拿著維修工具的手背撥了一下頭發，鋼盔被工具小小敲了一下，還留下一點黑油在額頭上。

或許是生活太無聊，中原中也竟然因為這點小事，就看的忍不住笑。

說真的，在沒水沒電的廢墟裡行走，燈就算再怎麼漂亮，都沒什麼形象。

光說味道就好了，雖然中原中也現在已經有點嗅覺疲勞，可是不用想也知道這麼多天沒洗澡會有什麼味道。

他也不是沒有聞到。

隻是以前待在擂缽街時，早就對這種多日沒有洗澡的味道免疫了。

不過，即便是這種情況，燈也把自己收拾的很好，雖然沒有形象，卻也乾乾爽爽的，絕對稱不上邋遢。

鐵鏈被撥動的聲音回響在聯絡塔周遭。

太陽剛剛升起沒多久，天邊映著一片金色的朝霞。

若是在人類很多的地方，想必這片美景很快就會傳遍整個SNS。

然而，現在在這一層城市裡，能欣賞到這片美景的卻隻有自己，以及還在埋頭處理升降機的燈。

中原中也望著遠方，不免有些喟歎。

“好了！”燈說著，又低頭檢視幾秒，“真的好了，不會在半路卡住了。”

中原中也回過頭，隨口問，“確定？”

“嗯。”燈動作緩慢的爬下來，“本來就沒怎麼壞，隻是有點卡住而已。”

“跳下來吧，我接著你。”中原中也朝著還在緩慢挪動的燈張開雙手。

“那我跳了哦？”燈有點猶豫的問。

“跳。”中原中也毫不猶豫的道。

燈便不再猶豫，閉著眼睛往下跳，就這麼撲進中原中也懷裡。

描述起來似乎很浪漫，但其實一點都不浪漫。

因為身高差不多的關係，燈的鋼盔直接撞到中原中也的鋼盔，“咚”的一聲，讓兩個人都瞬間有點頭昏眼花。

中原中也把燈放下來，痛苦的摸摸自己的頭。

燈眼睛轉著大大的蚊香圈，左搖右晃的，竟然還站住了。

“……中也的頭好硬。”燈暈乎乎的說。

中原中也正了正鋼盔，“不是我的頭硬，是鋼盔硬。”

燈也跟著扶了扶撞歪的鋼盔，總算有點從暈眩中緩過來，“好像是哦。”

他們面面相覷半晌，忽然不約而同笑起來。

實在太蠢了……自己怎麼就沒想到會撞到這一點？

中原中也笑著笑著，就舒了口氣，看向升降機，“走吧。”

畢竟這是唯一能往前進的道路，他也不想做太多不好的猜想。

雖然他不喜歡“聽天由命”這個詞，但在無法以人力改變一切的情況下，似乎也隻能這麼做了。

燈把摩托車騎進升降機裡。

升降機很大，即便是還拖著車鬥的摩托車，都能輕易地停放進去，還有很大的空間能讓他們活動。

中原中也和燈都站在升降機角落的開關處看。

電線纏繞的黑灰色電箱上，有四個可以上下扳動的扳手款式開關，旁邊有個往上拉的把手狀開關，右側是杆子狀的、疑似總開關的東西。

上頭沒有任何文字或圖案標示。

往下是關閉、往上是啟動嗎？

中原中也打量了會兒。

燈好像也有點不太熟悉，查看幾秒，指著其中一個按鍵問，“是這個嗎？”

“要先把這個打開。”中原中也說著，把總開關往上拉，又試著一一扳動其他開關。

短暫的震動之後，升降機慢慢往上升。

燈握著交叉的欄杆，有點興奮的說，“動起來了！”

中原中也輕輕笑了一下，“站後面點，沒有護欄很危險。”

燈乖乖往後站，“越來越高了。”

“當然。”中原中也道，“得上到最頂部。”

升降機順利的往上攀升，他們走過的城市逐漸被拋到腳下。

“好壯觀啊……”燈喃喃道。

分明大的驚人，卻沒有多少熱度的太陽底下，遼闊的鐵灰色城市一望無際的展現在眼前，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儘頭。

不，不是地平線，而是某種意義上的天際線吧。

畢竟他們所在的位置，已經不知道遠離地面多遠了。

中原中也慢慢坐下來。

從高處望過去，一直覺得很淩亂的城市建築竟然還有某種微妙的規律。

——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棟特彆高的樓房，其他的建築高度都差不多。

他們明明走了那麼長一段路，卻也隻是這個龐大城市的其中一點小區域而已。

就連特彆高聳的建築都沒有經過。

“古時候這裡究竟住著多少人呢？”燈也坐下來，望著逐漸變小的城市問。

“不知道。”中原中也道，“肯定很多很多。”

燈想了想，“有沒有一千個人？”

中原中也被逗笑，“一定有啊。”

那麼大一座城市，至少得住個幾千萬人。

他正想著，就聽燈又問，“唔、那……兩千、三千，一萬個？”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察覺了燈對“人類數量”概念的缺乏，便隻是應道，“肯定有。”

“真的好多啊。”燈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