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刁鑽的問題, 好深奧的問題,這個問題,楊戩之前竟從來沒有想過。
般般看著楊戩沉默無言的樣子, 歎了口氣:“看來真君也不知道,哎, 好想知道啊,可我又不敢去問三太子。”
她怕去問哪吒的下場就是她先被架在火上烤了。也不知烤藕片和烤狐狸肉哪個更香一點。
回灌江口的路還挺遠, 般般百無聊賴,便又跟楊戩換個話題:“真君,三太子他雖然是你的同門, 但我看他也和家人住在一起誒, 你怎麼不跟家裡人住一起呢?”
楊戩道:“我沒有家裡人, 我隻有師門。”
般般愣了一下,隨即慌忙捂嘴:“啊, 我不知道,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楊戩看她大概是誤會了,笑了笑, 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確實沒有家人。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被我師父從江邊撿回去了。我師父說我的父母應該是一對凡人,但是我生來便有三隻眼睛, 嚇著他們了,所以他們才會把我丟在江邊, 讓我自生自滅。”
般般“啊”了一聲:“可你那時候還那麼小!怎麼忍心!”
“但會嚇著人也是事實,你不能強求隻想平安度日的普通人,冒著被周圍人指指點點的風險將我養大。”楊戩說, “更何況,我跟著師父過得不是很不錯嗎?師父說我生來便是修煉的好苗子。”
般般托腮:“那這樣想來,真君從小在師門裡長大,師父和同門,不就是和家人差不多嗎?”
“大概吧。”楊戩看著遠處浮動的流雲,輕聲道,“大家對我都很好。沒有師門,便沒有今日的我。”
般般有點神往:“一大群人天天在一起玩耍練功,一定很熱鬨吧!”
“也不全是。有時候我們會在一處切磋,但更多的時候,我們都是跟著各自的師父在山頭修行。”楊戩說,“我師父隻有我一個弟子,山頭上往往也隻有我們兩個人。”
“既然真君的本事都是跟師父學來的,那我有一個問題,能不能請教真君?”
“你說。”
“就是……嗯……為什麼我看玉鼎真人,不像是真君的師父呢?他看起來……好像並不是特彆厲害的樣子。”般般頓了下,又趕緊找補,“可能是我眼神不好,看人隻能看到表面,但我真的很疑惑……”
楊戩:“師父他以前也很厲害的,隻可惜後來出了一點事,他被削去了頂上三花,便難以再恢複如初了。”
“那一定是很大的事吧?”
楊戩“嗯”了一聲。其實說大也不大,九曲黃河陣,不過封神之戰中的千百戰役之一罷了。隻是十二金仙皆被困陣中,損失慘重,才令整個門派印象深刻。
般般遺憾地說:“那真是好可惜哦……”
而另一邊,哪吒問太乙真人:“師父,問你一件事。”
“什麼?”
“之前你為我聚魂的時候,為什麼沒去天釜山呢?”
“你傻呀,聚魂當然是越快越好,就近更好啊!我一收到消息就趕過去了,那時你魂魄雖然碎了,但還在附近遊蕩呢!天釜山那種地方,是屬於不知道人在哪兒,又過去了好些天,才會去那裡的。那麼冷的地方,沒事咱不去,至多采點冰魄玉蓮回來用用就夠了。”太乙真人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哪吒:“敖丙給我設了個心魔法陣,逼我回憶舊事,我隻是恰好聯想到罷了。”
太乙真人:“都過去啦。”
哪吒又問:“今天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那必須啊,為師都替你宣傳好幾天了,教中不少人也都過來為你助陣了呢!”太乙真人沾沾自喜。
哪吒無語:“師父你就沒考慮過萬一我輸了該多麼丟臉嗎?”
“我看你可不像是覺得自己會輸的樣子。這次搞得這麼聲勢浩大,東海想必能安分很久很久了。現在打完了沒事了,隨師父回去吃酒不?”
“不吃。”哪吒道,“你怎麼不去找玉鼎師叔吃?”
太乙真人嗐了一聲:“他這幾天都不在金霞洞,問就是找薑子牙去了。但去找薑子牙乾什麼?不知道。”
哪吒頓住腳步:“玉鼎師叔去找薑師叔了?”
“啊,是啊。”太乙真人轉了轉眼珠,“怎麼,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內幕?北海出事第二天,玉鼎去找了楊戩一趟,回來後突然就說要去找薑子牙了,我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說。是不是跟那個小妖怪有關?”
哪吒一驚:“所以薑師叔在哪?”
“那我哪知道啊。”
哪吒匆匆道:“我也有事先走了。”
“哎?哎?”太乙真人在後面叫道,“什麼情況?為什麼你們一個兩個都瞞著我?就不能讓我也聽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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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戩和般般回到了灌江口。
妲己端著早已煮好的冰魄玉蓮湯,招呼般般過來吃。
般般一邊吃,一邊興高采烈地妲己分享今日的所見所聞,妲己聽得連連微笑。
“哎,這也太難了。”般般感歎,“這麼一想,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呢。這輩子也學不完的感覺。”
“你也不要好高騖遠,先從小目標開始就行了。畢竟學無止境,不進則退。”妲己道,“就像娘親,如果太久沒與人動手,也是會生疏的。”
她生般般時耗儘了元氣,在積雷山休養許久,才終於恢複。數百年來,她從不惹事,若遇到圖謀不軌的妖怪,以法寶喝退便是,不曾與人真正交手。再加上忙於照顧般般,沒有那麼多時間修煉,她的功力確實略有退步。後來與孫悟空相鬥的時候,就很是吃虧。
般般捧臉:“才不要娘親和人動手呢,等我學成歸來,娘親就等著享福吧!哈哈哈!”
妲己揉了一把她的腦袋:“喲,你的自信心怎麼一陣一陣的?”
般般吐了吐舌頭,像是不好意思似的,一口氣把湯喝了,一溜煙跑出了門外。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按部就班地過著。該補魂的時候補魂,該上課的時候上課,般般每一天都在“好痛苦啊到底為什麼要學習不能躺平”和“天啊我真是太聰明了竟然這也能會”的想法中反複橫跳。
妲己看著她一會兒抓耳撓腮一會兒又洋洋得意的樣子,不由失笑。
又是一日,楊戩正在書房裡給般般上課,卻見門口突然出現了兩個人影,原來是妲己帶著哮天犬來了。
自從妲己和般般住在了灌江口的院子裡,哮天犬一般無事便不來,就窩在真君府待著。他突然來了,莫非是府上出了什麼事?
“主人,豬八戒來了,就在府門口嚷著要找你呢,我跟他說你不在府上,讓他等等,我自己趕緊過來了。”哮天犬說。
楊戩:“他來乾什麼?”
“他說,讓主人你快去救救孫大聖,去晚了,孫大聖恐怕就變成一灘膿血了!”哮天犬飛快道。
“什麼?”楊戩愕然。
般般手裡的筆都掉了,震驚萬分:“還有這種事?”
楊戩皺眉,迅速起身:“我去看看。”
般般也連忙下了椅子,跟在楊戩後面:“我也要去!”
妲己一把拉住她:“你去什麼!沒聽見很危險,連孫悟空都出事了嗎!”
般般:“可是真君要去,我難道不去嗎?不是說要多讓我出去見識見識嗎?就算我什麼也不能乾,在旁邊看看總行吧!”
“可……”妲己遲疑了一下。
楊戩已經隨哮天犬匆匆走了,妲己看著般般眨巴眨巴的眼睛,沉沉地歎了口氣,鬆了手。
“罷了,不知那裡是個什麼情況,真君恐怕顧不上你,我跟你們一起去。”
豬八戒在真君府門口垂頭喪氣地坐著,一見楊戩落地,便像見到了救星一樣,撲上前來握著楊戩的手一陣猛搖:“真君!你可算來了!”
楊戩道:“元帥勿急,究竟發生了何事?”
豬八戒道:“我們師徒四人取經路上,誤入一座小雷音寺,那寺裡的妖怪好大的膽,竟敢偽裝成佛祖與羅漢,欺騙我等!大師兄他剛發現不對,就被那妖王用一隻金鐃罩住了!他們罩住了大師兄,又綁了師父和我和沙師弟,打算等大師兄一化,就把我們三個給蒸了哩!還好那些妖怪將師父單獨看管,並不重視我與沙師弟,我才和沙師弟想辦法逃了出來。沙師弟去救師父了,我去救大師兄,結果那金鐃實在破不了,大師兄跟我說,真君你之前答應他的,有事一定相幫!我沒有辦法,隻好來找你了!”
楊戩:“既然如此,哮天犬,我們這就走。”
般般在後面叫道:“真君,等等我們呀!”
豬八戒眼睛一瞪:“這小妖……”不就是之前在火焰山要吃他師父的那個嗎?豬八戒撇了撇嘴,想起孫悟空後來跟他們說的,這小妖收歸楊戩管了,雖然心裡怪怪的,但也不好再說什麼。
楊戩回身,看見般般跟過來,不由道:“此次與東海那次不同,我不知對方底細,你若跟去,恐怕不安全。”
妲己道:“我也一起去。般般想去開開眼界,那便帶她去吧。有什麼事我帶她先走便是。”
豬八戒催促道:“還等什麼,有話路上說,咱們快走吧!”
楊戩深深地看了妲己一眼,沒再多言。
豬八戒一邊駕著雲引路,一邊跟楊戩大倒苦水,講那金撓是如何難辦。
楊戩嚴肅道:“聽元帥所言,這金鐃恐怕是不知哪裡來的寶物,被這妖王得了去。堅硬無比,可大可小,極難對付。法寶一道非我所長,我雖會儘力,但也不敢保證一定能將大聖救出。若我不成,元帥又該如何?”
豬八戒:“這個麼,這個麼……能救大師兄當然是要救,若你不行,那老豬我隻能再多跑幾趟腿,四處求人了。隻是這大海撈針的,也不知到底誰才能有辦法……若最後真的救不出來,那也沒辦法,老豬還是回高老莊去吧!”
楊戩:“……嗯?”
妲己看了豬八戒一眼:“就算孫悟空沒了,你師父還在,你不打算陪你師父去取經了?”
豬八戒:“老豬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光靠我和沙師弟兩個人,哪能陪師父走到西天啊!再說了,還不知道沙師弟現在有沒有把師父救出來呢!”
他忍不住多看了妲己兩眼,撓了撓臉,咳了一聲:“以前從未見過女施主,不知女施主怎麼稱呼,芳齡幾何,洞府何處,可有婚配?”
妲己:“……”
般般往前挪了挪,擋在妲己面前,睜圓了眼道:“她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