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山, 金光洞。
太乙真人坐在荷塘邊打瞌睡。
楊戩落在他身邊,行了一禮:“師叔。”
太乙真人驚醒,手一抖, 水塘面上漾開一圈圈漣漪。
“你把我的魚都嚇跑了!”太乙真人舉起空空的釣竿,責備道。
楊戩:“以後賠給師叔。”
太乙真人擺了擺手:“大晚上過來,是有什麼要緊事?”
“師叔可知道, 如何補魂?”楊戩直截了當地問。
太乙真人:“……你小子, 每次匆匆忙忙來找我,就離不開魂了是吧?上一次問我聚魂陣怎麼擺,再上一次問我招魂陣怎麼擺, 怎麼, 終於把你那個九尾狐妖的魂聚得差不多了, 然後來問我怎麼補齊邊角料?”
楊戩:“……並不是。薑師叔前不久告訴我, 當年他監斬狐妖,下了狠手, 那狐妖早已魂飛魄散。”
太乙真人啊了一聲:“竟然做得如此之絕嗎?彆人處斬後,不是還會留下一道魂魄封神嗎?”
楊戩垂眼。
“咳, 你不要難過了。”太乙真人虛假地安慰道, “想必是那狐妖實在是作惡多端, 無法網開一面,薑師弟才會做到如此地步的。”
楊戩低低地嗯了一聲。
太乙真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道:“既然一千六百年前她就魂飛魄散,那你趕緊去把那聚靈陣撤了吧,省得浪費法力。”
“已經撤了。”楊戩說。
太乙真人端詳了一會他的神色, 道:“你說你,要是早點去問薑師弟,早點看清現實, 不就不用浪費這麼多年了嗎?”頓了頓,他又嘟囔,“不過話說回來,也確實想不到薑師弟連魂魄都沒給人留下哈。”
楊戩不作聲。
太乙真人望著天空,撚了撚小胡子:“想當年,你從朝歌城回來,連滾帶爬地上山,求我教你招魂陣,那模樣,嚇得我還以為玉鼎那老家夥身死了呢。”
楊戩:“……也沒那麼誇張吧。”
太乙真人瞪他一眼:“沒有連滾帶爬,那也差不多了!我都要被你嚇死了,結果搞了半天,是替那狐妖招魂!你小子,真是深藏不露!雖然你打小天資聰穎,一騎絕塵,大家都寵著你,但咱們闡教花費那麼多精力培養你,天材地寶,什麼都往你身上堆,就是希望你能……唉,虧師叔一開始還以為你隻是錯信了線人,沒想到是錯愛了女人!要不是看你哭得實在可憐,我都不想教你。”
楊戩默。
“你啊,平時看著恭恭敬敬的,其實比哪吒還愛頂嘴。我教你招魂陣,你招不到魂,居然還來問我是不是教錯了,哼,笑話,我當年就是靠這陣法把哪吒魂招來的,你居然還敢懷疑我?”
楊戩:“是楊戩魯莽了。”
“我那時跟你說,招不到魂可能是因為已經沒有完整的魂魄了,不如換聚魂陣試試。就像當年,第一次招完哪吒的魂,我跟李家說好,要他們好好重塑法身的,結果法身碎了,功虧一簣,連哪吒的魂都碎了,要不是我力挽狂瀾連夜布好了聚魂陣,現在的哪吒,哼,想當蓮藕裡的泥巴都沒得當。”可能是上了年紀的人都愛回憶往事,又牽扯到哪吒,太乙真人便喋喋不休。
“那麼我把聚魂陣教給你了,你下山去了,我看你過了幾個月都沒來找我,想必是聚魂也失敗了,我還跟玉鼎那老兒說,這樣是最好的,叫你既嘗過了情愛的苦又死了心,往後才更能專心修煉。結果玉鼎跟我說,你的陣還在那兒風雨無阻地擺著呢,都快變成自然景觀了。”太乙真人長歎一口氣,“當時我就想,天哪,我和玉鼎兩個老頭是造了什麼孽,一個徒弟激情自//殺還不通知師父,一個徒弟不務正業一心苦戀死掉的狐妖。”
楊戩:“……”
“好在這麼多年下來,你終於想起來去問問薑子牙那狐妖的魂到底去哪了!”太乙真人欣慰道,“如此一來,你就可以繼續專心修煉了——哎,你找我是要乾什麼來著?”
楊戩:“……我是來問師叔,如何補魂?”
太乙真人無語:“我剛誇完你——那狐妖魂早散了,你補什麼魂?”
“不是補她的魂。”楊戩道,“我想看看,怎麼補我的魂。”
太乙真人一悚:“你受傷了?魂魄?這可了不得,快給我看看——”
“沒受傷。”楊戩道,“隻是防患於未然,提前學習一下,萬一將來真出了這樣的事……”
“呸!”太乙真人道,“你勤加修煉,便不會有這樣的事!”
楊戩笑笑:“師叔,你會補魂對不對?也教教我吧。”
太乙真人撇了撇嘴:“教你乾嘛?你要是魂魄真受傷了,也該是我教玉鼎,讓玉鼎來給你補魂。”
說玉鼎,玉鼎到。
“太乙!”漫天星鬥下,他一身青袍,踏月而來,舉著兩壇酒,高聲嚷道,“魚燒好沒有!”
“燒你個頭!”太乙真人扯著嗓子喊,“你徒弟不讓我釣魚,非要我教他怎麼補魂,說是防患於未然,你說說看!”
“呸呸呸!”玉鼎真人落了地,連啐好幾口,“這麼晦氣的事,你是怎麼想得起來的?不許學什麼補魂,有這工夫,不如多修心鍛體,才是正道。畢竟天外有天,你的路,還有很長呢。但現在可以暫時輕鬆一些——來都來了,便陪你師父和師叔喝幾杯。”
楊戩笑道:“魚都沒有,喝什麼酒?師叔,不是說與其我學不如師父學嗎,既然師父也來了,那不如把我們兩個一並教了。”
太乙真人:“你是鐵了心要學啊。玉鼎,你看看……”
玉鼎真人瞪著楊戩。
楊戩看著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敗下陣來,把酒壇往地上一放,揮了揮衣袖:“算了,算了,就隨他吧。這家夥決定的事,誰也說不通。不就是補魂嘛,晦氣就晦氣咯。萬一將來真著了這家夥的烏鴉嘴,總好過臨時抱佛腳。”
太乙真人沒辦法,隻好道:“補魂這種事情,我也隻是看過,沒實踐過,都快要忘了裡面的細節了。你們等等我,我去把記載的卷軸找出來。”
看著太乙真人進了洞,玉鼎真人狐疑地把楊戩上下打量幾遍:“你真不是學了補魂,去救那狐妖?”
楊戩:“忘了告訴師父了,我近日才得知,她的魂魄一千六百年前便已被薑師叔打散了。”
“謔,薑師弟竟有如此鐵腕,看來他對她所作所為,很是耿耿於懷啊!”玉鼎真人道,“怪不得你好久都沒來看師父了,肯定是發現自己做了一千六百年的無用功,一個人偷偷躲在府裡傷心吧?”
楊戩:“……師父。”
“好了,好了,不開你玩笑了。”玉鼎真人搖著扇子道,“你也彆覺得為師冷酷無情,為師都沒見過那隻狐妖,當然對她沒什麼感情。她死得徹徹底底,在為師看來,對你也不無好處。楊戩啊,早日收心修煉,才是正途。”
“我知道,我會的。”
“彆人可以自滿,可以止步不前,可能即使功力倒退個幾百年,也還是可以在人群中橫著走。但你不行。”玉鼎真人似乎還想說什麼,動了動嘴唇,又咽了回去,“罷了,老生常談的話,你自己心裡也明白,為師就不繼續討嫌了。”
楊戩:“即使是當年布陣聚魂,弟子也未敢有一日懈怠修煉。”
玉鼎真人舉起扇子,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腦:“其實為師並不反對你找個喜歡的姑娘,甚至隻要這姑娘是個好人,能一直陪在你身邊,你與她結下同心契,為師也不會多說什麼。但誰知道你眼光這麼獨特,一找就找了個大//麻煩……”
“唉——”玉鼎真人幽幽道,“幸虧這同心契最後解了,要不然,在咱們都不知道她會乾什麼的情況下,你豈不是日日活在危險中?萬一她哪天惹了尊大神,被打死了呢?萬一她哪天突然不想活了,要自儘呢?那你陪葬得多冤哪,是不是?咱們闡教上下,都會瘋掉的。”
“那同心契……”楊戩苦笑了一下,“若我早知她是妖,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與她結契的。”
“那同心契就是個陷阱!她故意利用你罷了。”
“即使她不是利用我,即使她是真心愛我,想與我同生共死,因為她是妖,所以也不行。”楊戩輕輕搖了搖頭,“當年是她提出要結同心契的,我一開始不同意,我說,我要做的事很危險,不想牽連她。可她非要堅持,加上那時候我以為她是凡人,所以才……師父,那時的情形,若我不答應結契,她便要與我割袍斷義,我不能接受,所以我答應了。”
“我知道,師父疼我,所以才會說與普通人結契也無妨。可結契便意味著風險,意味著這個凡人女子會極大程度影響我的生死,教中長老們必不會同意。所以我那時還想了很多說辭,想著等商周之戰結束後,如何說服長老們,把這個凡人女子留在我身邊。如果怕凡人的生老病死影響我,我可以給她很多靈丹妙藥,助她長生,給她很多法寶,護她周全。我以為,是她作為一個凡人,需要這份同心契,來驗證我的真心,所以我願意把能給的都給她,但就我自己而言,我並不需要這份同心契,因為我遲早會拖累她。”
“我那時候想,最多一千五百年吧,與她結一千年五百年的同心契,然後就想辦法解掉。雖說同心契得雙方同時自願才能解開,但她隻是個凡人,若我入侵她的識海,她豈能抵抗我半分?我硬解也能解得掉。”楊戩笑了笑,“誰知道她壓根就不是凡人。”
“聽薑師弟說,她用結了同心契一事來威脅他們,不許薑師弟他們對她動手。”玉鼎真人皺眉,“薑師弟也定是因為她這般跋扈,為了永絕後患,最後才將她趕儘殺絕的。哎,這樣也好,你是眾望所歸,你結同心契的事情,薑師弟也不可能一直替你瞞著,若是拖上幾個月還沒解決,隻怕最後她還是會被抓起來,搞不好,就是師尊親自操控她的識海把契解了。那樣的話,嘖嘖,不死也得殘啊。”
凡人因為沒有一絲法力,所以對於入侵識海之事沒有半點抵抗力,隻要入侵者不做什麼,那凡人便不會有什麼事。但修行者不一樣,識海是每個修行者最私密的地方,即使外來力量並沒有惡意,本能也會排斥所有的入侵行為,過程中就免不了受到傷害。也正因如此,除非雙方相差力量過於懸殊,否則入侵彆人的識海,就是一個兩敗俱傷的行為。
“我有個問題之前一直不敢問你。”玉鼎真人輕咳一聲,“那就是,你覺得,她對你有過,哪怕一點點的真心嗎?”
“師父何故有此問?”
“你喜歡她毋庸置疑,但為師挺想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喜歡過你。”玉鼎真人說,“感情這種東西嘛,肯定是在不斷地相處中加深的,倘若你從頭到尾都體驗到的是虛假的感情,那你也……嗯……挺可憐的。”
楊戩垂眸想了一會兒,道:“我不可憐。”
他抬起頭,注視著玉鼎真人:“我曾經覺得,她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蓄意接近我,隻是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我現在明白了,是我錯了。她也許真的喜歡過我,但這種喜歡,是有限的,她可以利用我的信任,讓我險些成為通敵的罪人;也可以利用我親手結下的同心契,反過來挾製我的師門。就像我對她的喜歡,也是有限的,我再喜歡她,我也不可能讓她越過我的師門。”
“但即使是我最痛苦的那段時間門,我也沒想過要她死,我隻是想要和她一刀兩斷,想要把同心契給解開。我以為把心換了就可以了,換個心而已,還不至於會死。”楊戩輕聲道,“沒想到,換心時候的疼痛,她也能感受到。她覺得我在逼她,所以才主動把契解了。”
玉鼎真人詫異:“你怎麼知道?她不是魂都散了嗎?也不能托夢給你吧?”
“當年雷震子找到她的時候,她明明沒有受傷,卻痛得在地上打滾。而那個時間門,就是我換心的時間門。”楊戩道,“但我那時候不知道,我隻是想著,既然同心契已經解了,那就得儘快告訴薑師叔,如此一來,薑師叔那邊此事就算揭過了,他也不會再繼續上報給師祖。”
“薑師弟確實沒有再上報,但你沒想到,薑師弟都不通知你一聲,就直接把她殺了。”玉鼎真人摸了摸鼻子,“應該就是故意不通知你的,一了百了,萬事大吉,覺得你這樣的人不能被這種事耽誤。但他乾都乾了,就不能再跟你多說兩句,說連那狐妖的魂魄也解決了嗎?也省得你還費勁巴拉地跑去布陣,畢竟正常人哪裡想得到他連魂魄都不留啊!以前都會留著讓人上封神榜的!”
“罷了。”楊戩道,“都結束了。”
玉鼎真人小聲道:“其實為師支持你再找一個。同心契就不必了,但是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可心人,還是能讓人很幸福的。人生苦短,為師希望你能幸福一點,開心一點。”
楊戩:“……師父,不要說得好像我明天就死了一樣。”
玉鼎真人瞪他一眼,呸了一聲,隨即又搖起扇子歎道:“唉,彈指一揮,竟然又這麼千把年過去了……我記得剛把你從江邊撿回來的時候,你都沒為師一條小臂長,這麼快,就已經超過為師這麼多了……”
楊戩是個棄嬰,是玉鼎真人在凡間門遊曆時,從一條江邊撿回來的。據他所說,當時楊戩半截身子都泡在水裡,不僅活著,額頭正中居然還有一隻金光細目,正炯炯有神地盯著人看,玉鼎真人大吃一驚,覺得此子絕非等閒之輩,連忙把他從水裡抱了出來。
後來楊戩慢慢長大,天資逐漸顯露,那段時間門,玉鼎真人的嘴都沒合攏過。
“玉鼎,喝酒了?”
“哎呀,你怎麼知道我徒兒在弟子賽會中得了頭名!哎,還得多謝當年因為他長了三隻眼睛而要淹死他的凡人父母,要不是他們,我也不會有這麼優秀的徒兒,咱們闡教也不會有這麼光明的未來……”
楊戩一直都知道,若非玉鼎,若非闡教,他走不到今天,也成不了如今人人都要敬一聲的“真君”。
身為三代首座大弟子,他有自己的責任要擔,有自己的義務要儘。
“時間門怎麼會過得這麼快,讓人怪害怕的。”玉鼎道,“本來總覺得遙遙無期……”
“嘰裡咕嚕的,背著我說什麼呢?”太乙真人扛著兩摞竹簡,灰頭土臉地出來了。
叭的一聲,竹簡掉在地上,攤了一地。
玉鼎真人用力揮著扇子:“咳咳咳咳,怎麼這麼多灰塵……”
“廢話,幾千年沒人翻過了,灰能不多嗎?”太乙真人一屁股坐下,按著玉鼎真人道,“來!大家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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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戩回到長安的時候,長安的早市都開始了。
妲己說:“你說你天亮前回來的。”
楊戩答:“師叔他找東西慢了點。”
妲己眼睛一亮:“般般的魂魄,真的有法子?”
楊戩微微頷首:“有。隻不過都是幾千年前記載的內容,佶屈聱牙了一些,我需要多花點時間門才能學會。”
“沒關係,沒關係,幾百年都過來了,也不差這幾天幾月的。”妲己忍不住道,“那等你學會了,能否也教教我?”
楊戩卻搖了搖頭:“這是教內秘術,密不外傳。”
“好吧。”妲己有些失望,卻也沒有糾纏。這天下哪裡的規矩都是一樣的,不是裡面的人,就不能學裡面的東西。
“般般呢?”
妲己指了指窗外:“和哮天犬在吃早飯。”
楊戩從二樓俯身望去,果然,般般和哮天犬正坐在一家食肆桌邊,一人一隻大碗,呼哧呼哧正吃得暢快。
楊戩露出一絲笑意:“走吧,我們也下去。”
兩人來到食桌邊,在般般身邊坐下。
般般從碗裡抬起頭,舔了舔油亮的嘴:“真君你回來啦?娘親說你有點事,要等你辦完事再一起下來呢。”
楊戩點頭:“辦完了。你吃的什麼?”
他方才從樓上看,還以為她吃的什麼湯面,但現在瞧著這油光水滑的碗,似乎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般般喝了一口湯,發出“啊”的一聲舒爽歎音,然後用筷子抄起碗底最後一片肉,炫耀似的展示給楊戩看:“是水盆羊肉哦!”
楊戩:“……”
怎麼會有人一大早吃水盆羊肉!
哮天犬也在百忙之中抬起頭:“主人,真的很好吃。哧溜~”
楊戩:“……”
般般把最後一片羊肉咽下,問楊戩:“真君,你在長安還吃過什麼嗎?有推薦嗎?”
楊戩:“我並沒有吃過什麼。”
他是來過長安,但也隻是為了看一眼金蟬子轉世長什麼樣,並沒有享用美食的興趣。
般般:“真君好像一直都不怎麼吃東西,是覺得都不好吃嗎?”
妲己扶額:“你彆管彆人了,人家修行在身,早就辟穀了。”
般般:“真君現在這麼厲害,當年辟穀肯定辟得很辛苦吧。”她早就發現了,他連灌江口飯館裡賣的那些菜色,好像都不是特彆說得上名字。
楊戩:“……倒也還好。”
主要是他確實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一般也就梅山兄弟來了,他陪著吃上幾口。
般般很遺憾,又看向妲己:“娘親,你吃過嗎?”
妲己:“我都沒來過長安,我吃過什麼。”
般般:“啊?你都沒來過長安!”
真君說過,這裡可是人間門最繁華的地方,她的娘親居然都沒來過!
天哪,怪不得她從小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原來是她娘親也沒來過,所以不會做呀!
般般轉了轉眼珠,仔細觀察了一下他們兩個。昨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娘親和真君看起來都興致缺缺的樣子,但今天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兩個人看上去,心情居然好像又變得不錯了起來。
管它為什麼,既然心情好了,那就得陪她般般一起吃喝玩樂!
小二又端上來一個解膩的果盤。
般般拿起一隻果塊,放到妲己的碗裡,又拿起一隻果塊,放到楊戩的碗裡。
然後看著他們,認真道:“這是林檎,好吃的。”
“……”
“你們吃啊,為什麼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