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1)

“他在我屋裡頭做什麼?”賈珍一回家便被告知賈瑜來了還等了他一個多時辰,這事兒稀罕。

“瑜三爺進去後也沒做什麼,不過就是瞧了瞧擺件字畫,小六子在裡頭守著。”

聽小廝回複賈珍心下怪異,賈瑜和他打交道不多,不知道他突然來家裡為的什麼。

賈瑜在西府是有名的不好搞,不過賈珍對他沒什麼意見,再怎麼鬨騰歸根都是那家子人的事兒,和他沒多大關係。

再者說了,老太太心偏成那樣也不怪賈瑜不平,就是他這外人時不時也覺得大房不容易。

賈珍想著推門進去,賈瑜正對著一幅畫研究。

“老三,今兒怎麼想起來我這兒閒逛了?”

“誰家閒逛等主家一個多時辰的,”賈瑜聽賈珍聲音沒有回頭依舊盯著畫兒,“珍大哥,這畫兒是不是值些銀子?”

“你對這還有研究?”賈珍坐下擺擺手示意人出去,“值不了幾個錢,不過幾百兩銀子。”

幾百兩,他自己攢要大幾年,賈珍這兒不過就幅畫的事兒,到底是賈家族長。

“對了,聽說蓉哥兒媳婦近來身子不大好?”賈瑜回身坐到賈珍身旁。

“這孩子也不知怎得了,”賈珍想到秦氏的病眉頭一皺歎了一聲,“請了幾個大夫,藥吃的不少連病根都說不出什麼來。”

“侄媳婦心思重,事情想多了人自然爽快不起來。”

賈瑜說著頗有深意地看了眼賈珍,賈珍接收到目光一愣,這老三今兒這是話裡有話。

“前幾日尤嫂子還在老太太那兒說這秦氏是個難得體面周全人兒,這樣的人兒怕是最受不得風言風語。”

聽到這兒賈珍心裡一緊,想到秦氏和自己私下的拉扯腦門冒出一絲冷汗。

無論賈瑜是否知道內情這話題不能繼續下去了。

“老三,你這好容易來一趟也彆光說她了,今兒來是遇上什麼事兒了?”

“還真是有點事兒,”賈瑜挑眉一笑,“珍大哥,我也不瞞你,近來弟弟缺銀子花想找哥哥借點兒。”

“咱們兄弟兩個說什麼借不借的,你儘管說,缺多少哥哥給你補上!”

賈瑜平靜地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三百兩?”

賈珍一聽對方要銀子鬆了口氣,賈瑜再怎麼不過就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就是缺銀子也不過就是日常,就當幾百兩打發個瘟神了。

“三千兩。”

“三千?”賈珍不小心喊了一句,意識到自己失態後輕咳一聲,“老三啊,你年紀小不知道輕重,彆說三千,就是三百都夠一般富裕人家花個十年了。”

“就是不提一般人家,就咱們這樣的人家三千兩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的,自家事兒自家清楚,莊子上一年下來進項不過大幾千兩,上下幾百口子人都指望這點銀錢。”

賈瑜安靜聽著,賈珍見狀愈發起勁賣起窮來,從年頭說到年尾從各家節禮到下人月錢,方方面面說的口乾舌燥才停下。

“珍大哥說得多了喝點水潤潤喉嚨,”賈瑜給賈珍添了水待對方喝下才開口,“哥哥要是信得過我我可以打張條子。”

條子不條子的,賈珍心道,就是打了不還他能怎麼樣,能為這幾千兩鬨到儘人皆知?

幾百兩他也就捏著鼻子認了,這獅子大張口也太過了點。

“老三啊,不是哥哥信不過你,實話說了吧,這錢我拿不出來。”

賈瑜靜靜看著賈珍,賈珍輕哼一聲同樣看回去,二人對視沉默半晌賈瑜才錯開目光。

“珍大哥,你既然不肯給那我隻能找老太太要了,不知道爬灰這檔子事兒出在咱們賈家族長身上老太太會怎麼想。”

“賈瑜!”

“珍大哥,等了你一個多時辰我也餓了,先回了,明日我再來,若是哥哥還這般推諉那我隻能換個講理的人說了。”

賈瑜說完徑直離開,賈珍放蕩得意半生被個半大小子拿捏了又氣又急,思量之下竟沒有法子擺脫。

若是一般人這般明晃晃威脅訛詐他還能做點動作讓人靜悄悄沒了,隻是賈瑜這兒不能動。

光腳不怕穿鞋的,臉面名氣性命都不稀罕的人他拿什麼製衡?

賈珍考慮半晌沒想到應對之策無奈之下隻能盤算起自己手頭的銀錢,三千兩銀子的餘錢府裡有是有,隻是沒有由頭他總不能硬生生從庫裡拿出來。

這樣大一筆開支怎麼繞不過太太,若是被她知道了……

“小六子!”這事兒不能讓太太知道,賈珍恨恨拍了下桌子大喊。

“哎老爺,您找我?”

“把大奶奶請過來。”太太那兒不能知會,要想拿銀子就得找秦氏湊了。

“老爺,大奶奶身子不爽利這時候估計是”

“去,現在去,就說有事,不管做什麼現在都給我收拾好過來。”

“是!”

賈珍辦事利索,第二日一早就遣了人過來送了本畫冊過來,冊子裡有大大小小十幾張銀票,加一起正好三千兩。

賈瑜把銀票收好不由感慨賈珍敞亮,到底是能做主的,這要是他便宜爹或者二叔一晚上還真不好湊出來。

西府這邊還是主子太多了,主子一多事情就多。

雖說是被迫但這錢將來要是好還他還是打算還的,賈瑜寫好欠條騎馬去了東府。

東府賈珍不在,倒是另一個人叫住了賈瑜。

“瑜叔,”賈瑜剛從賈珍處出來便被秦可卿攔住去路。

看樣子這秦氏是提前將丫頭支走要單獨跟自己說話,賈瑜左右看了看這片四下無人心下了然。

這錢看來是秦氏湊的,三千兩賈珍這麼快拿出來還能避開人可不容易,若是有秦氏幫忙遮掩就不難了。

可憐這秦氏生著病還得操勞這些,賈珍也太不抗事兒了。

賈瑜看過去,秦可卿即便是妝容齊整也透著一絲慘白,這姑娘怕是活不長了,長期驚懼憂思之下就是健康人都能熬乾了。

他是威脅賈珍,但並沒想真怎麼樣,誰知道賈珍扭頭就跟秦氏說了,這不讓人雪上加霜嗎。

“瑜叔,”秦可卿欲言又止,往日百般能言善辯到今日這場景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我以後不會再提這事兒,你放心。”

賈瑜無意為難個快死的人直接說了話,說完繞開秦可卿走了兩步,再回頭對方還在原地站著身形似有若無晃動著。

這種事外人不好說什麼,初始是賈珍強迫或是秦氏半推半就都無所謂,就是心甘情願也沒什麼,賈珍那樣的人就是不情願又能怎麼樣,被迫接受還不如說服自己願意。

在這府裡聰慧貌美還沒有足夠底氣的姑娘大多時候活得還不如傻子。

比如秦氏,或者說……

賈瑜站住腳猶豫片刻開口道。

“璉二嫂子嘴裡沒幾句實在話,不過說你是個好的倒是沒說錯。”

秦可卿腳步挪動,半晌沒回頭也沒接話。

“嘴長在彆人身上,該死的都活著你怎麼就不能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