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一看賈瑜突然冒出來下意識捏了把汗,再一想對方近來似乎消停許多鬆了口氣。
聽清對方問話後臉上堆笑將前後說了一遍,看賈瑜隻管把手裡東西放在書桌上沒接話繼續開口。
“姨太太道這是宮裡頭做的新鮮樣法堆紗花兒,想著讓姑娘們戴個稀罕特意叫我送了來。”
“薛家那位姨太太?”
匣子不小裡面隻有兩支花顯得空蕩蕩的,賈瑜從中拿出其中一支作勢要插到黛玉頭上,黛玉冷眼看著待人近了扭頭避開。
“是。”這話問的,家裡哪裡還有其他姨太太,周瑞家的正要將匣子遞給身邊紫鵑就看賈瑜又隔著一丈遠將紗花扔到匣子裡。
“沒看林姑娘不喜歡?這東西哪兒來的送回哪兒去吧 ,省得留這兒讓人糟心還得給人道謝。”
賈瑜大剌剌坐在平日坐的椅子上眼沒看周瑞家的隻看黛玉頭上彆的胭脂水色小絨花。
這顏色他見彆人戴過,當時隻覺有些老氣,現在在黛玉頭上放著竟然不顯違和甚至還有些移不開眼,小花花小腦袋,看著還蠻可愛。
“這,”周瑞家的不知道賈瑜為何突然發作又將心提起來,匣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送出來的東西自然是沒有還回去的禮,隻這人講不通道理,一旦講了說不定反而愈發反著來。
若是什麼都不說隻放下,照賈瑜往日做派恐怕真敢自己拿著送回去。
裡外想了一通周瑞家的朝著身旁紫鵑使了個眼色,紫鵑接收到周瑞家的求助笑著將東西接過來打圓場。
“姨太太一番心意,這樣拿過去豈不是叫人想多了傷心?”紫鵑說著將匣子收到櫃子裡。
“我說話是沒人聽了?你們不送回去我自己去。”
府裡十個人一百個心思,賈瑜懶得想周瑞家的膩歪這場什麼目的,隻要正好撞上了就不能這麼輕易過去。
“三爺,”周瑞家的張口要說卻不知道說什麼,要是真讓賈瑜去了那她可就說不清了,送東西不是件大事,在太太面前讓姨太太沒臉可是大事。
賈瑜向來誰的面子都不給,似乎隻在林姑娘面前收斂?
周瑞家的思來想去對著黛玉討好笑了笑。
“林姑娘,你看這……”
“行了,你去吧,東西我留下了。”
黛玉似笑非笑點了頭,周瑞家的如蒙大赦不等賈瑜回話趕忙離開,賈瑜正要糾纏人已經走遠了。
“你怎麼叫她就這麼走了?沒看那老貨怠慢你?”
“怠不怠慢要你在這兒多什麼事兒?也不知是打抱不平還是拿我作筏子去找你的寶姐姐。”
黛玉說著上前要取信,經過賈瑜哼了一聲,“起開。”
賈瑜聞言聽話站起來給黛玉讓了路,想就剛才解釋什麼又被黛玉說得腦袋有些回不過彎兒來。
“誰是我寶姐姐?”
“自然是你薛家那位姐姐。”黛玉斜斜看了一眼嘴角略略向下,“這府裡誰不知道你那寶姐姐是個妙人兒。”
“你說她啊,人好像是不錯,見人三分笑,說話客氣人也周到。”
黛玉雖不想賈瑜胡攪蠻纏把小事鬨大失了體面,但看剛其因自己和周瑞家的發生口角也多少有了微妙的欣喜。
喜意未散便聽此話腦子一熱一股鬱氣頓時湧上心頭,沒等說什麼人已經咳起來。
“你怎麼了!”
賈瑜三步並兩步走到黛玉身側一手扶著有些站不住的黛玉一手輕拍後背,直到咳嗽聲緩下來才扶著黛玉坐下,紫鵑等黛玉喘氣平了端茶過來,二人看黛玉把茶喝了鬆了口氣。
“我怎麼又關你什麼事,”黛玉想著想著有些委屈,想刺他兩句自己卻不由自主落下淚來。
“怎麼好好的哭了?彆著急,有話慢慢說。”
賈瑜被黛玉莫名其妙發作一通弄得沒了脾氣,彆說寶釵就是林如海都忘到了一邊。
“彆哭啊。”
賈瑜說著半蹲在黛玉身前,仰著頭抬起胳膊伸手接了黛玉的淚珠,隨即將手心東西抹到自己臉上。
賈瑜的荒唐動作成功讓黛玉轉移了目標,掛著眼淚花的小臉頓時被驚詫鋪滿。
“你在做什麼?!”
“我聽了個故事說將人的淚珠子抹到自己臉上就能知道她為什麼哭了。”
“滿嘴胡話,那你說我是為了什麼?”
“因為,小姑娘打翻了醋葫蘆。”
“你才醋葫蘆!”黛玉下意識將賈瑜推開,賈瑜順著力道咣當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我不是有意的。”黛玉站起身伸手去拉。
“我知道,”賈瑜拉住黛玉衣袖,自己暗中用了力氣站起來,“我有意的,現在可出了點氣,心裡可痛快些了?”
“我出什麼氣,我有什麼好氣的。”
被人中途打斷調侃,黛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氣鼓鼓甩開賈瑜。
“氣她人緣好?”
賈瑜因為一直憂心林如海沒注意薛家新來的姑娘寶釵,經黛玉問了才猛然發覺對方在眾人口中備受稱讚。
以往黛玉是唯一的表姑娘沒有對比也顯不出來什麼,現下來個新的自然會有比較。
“她好她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想得開就好,”這種心情賈瑜能理解,以前他也是這麼看待寶玉的,“不過就是個外人,寶玉親戚,和咱們八竿子打不著。”
“打不著你都說人和氣周到,真親近了隻怕人過不去心也飛了去。”
這都什麼跟什麼,他跟寶釵都沒有見過幾面,更彆提說話了。
“我那不不熟麼,道聽途說,不可信。說不定那個寶姐姐是個連湘雲都不如的,哪能跟你比,要不我過去給你罵幾句出氣去?”
“誰用的著你出頭?”黛玉啐了一嘴,“你自己在外爽快彆帶累我被人說氣量小不容人。”
“是是是,不出去給你丟人,咱們林妹妹比寶姐姐大氣多了。”
“一口一個寶姐姐,顯然那不熟是糊弄人的。”
“你叫寶玉什麼?”也不知道到底是誰一口一個,大好日頭總說些不愉快的話頭做什麼,說多了不更容易陷進去?
賈瑜聽得有些發愁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黛玉不能一直順著說,這姑娘嘴太利索,順著說這話題就沒個完。
“自然是寶玉。”黛玉沒承想兩人正說著寶釵突然提到寶玉直接應答。
“那又叫我什麼?”
“叫你,”三哥哥……
話說到這兒黛玉領悟賈瑜意思閉了嘴。
“隻聽你一口一個寶玉,也沒聽你叫我一聲小瑜。”
賈瑜幽幽開口黛玉莫名心虛,寶玉是老太太首肯的,府裡上下叫著好養活,賈瑜沒這其中緣由自然不好隨意稱呼。
“行了,我看你是扳倒是鼓,反轉是鑼,活脫一個兩面派。”賈瑜說著冷哼一聲就要走。
“你做什麼去?”
“我做什麼,我沒事找茬去!”
賈瑜轉身兩步又回身走到黛玉身側,伸手捏了兩把黛玉頭上胭脂水色小絨花又揉了兩把頭發趁黛玉沒反應過來大步離開。
“姑娘,三爺他”雪雁進屋正碰上賈瑜跑出門,正想說什麼看黛玉頭發淩亂愣在原地,“姑娘,你”
“我什麼我,他樂意做什麼便做什麼乾我什麼事!”
看來這兩位又拌了嘴,雪雁看了眼紫鵑,紫鵑暗中點頭,二人不再言語靜靜替黛玉梳起頭來。
紫鵑看黛玉眼中還有晶瑩神情已全然改變心道,這位三爺在外不怎麼折騰了倒是把精力全放在了自家姑娘身上,對彆人是好事對自家卻是禍福難料。
“難怪府裡姊妹不喜,整日毛手毛腳沒個正形,一次他來了我定要把他發髻拆了……”
哭是哭不出來了,罵人又跑得沒影了,有些惱火又有些想笑。黛玉任由二人替她梳妝自己對著鏡子不住埋怨,雪雁聽了一會兒不由小聲插嘴。
“是啊,姑娘的絨花都被三爺捏癟了,這支花還是寶二爺特意送來的呢!”
自己說不覺,彆人說便覺得刺耳。
黛玉壓了壓話沒壓住。
“不過是支花,重新挑起來就是了。”
.
看黛玉心氣順了賈瑜直接去了王熙鳳院子,王熙鳳這邊人來人往消息靈通想找事兒總能找到,今日事今日畢,他就不信今天不能找點周瑞家的麻煩。
人沒進院子正巧碰上周瑞家的笑意盈盈的被平兒送出來。
賈瑜躲在一旁,隻見周瑞家的臨彆前從懷裡掏出來個鐲子套在平兒手腕上,平兒推脫幾下收下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個周瑞家的定是讓王熙鳳辦事了。
賈瑜原地蹲了會兒看平兒進屋悄悄跟了進去,小院沒人,賈瑜正大光明靠在門邊聽裡面主仆二人說話。
賈瑜那兒認真聽著,榮慶堂賈母也沒閒著,聽人說了後院的事兒後拿著手裡的信陷入沉思。
府裡主子多下人們待人做事難免分些高低先後,姑娘們自己立不起來就是彆人護著也難叫人看重。
三歲看小七歲看老,黛玉今兒能直接對周瑞家的發作還能製住賈瑜胡鬨足以證明她將來定會是個合格的當家主母。
自己可以,敏兒可以,敏兒的女兒理所當然也可以。
賈母想到早逝的女兒有些欣慰,欣慰之餘又有些擔憂。
賈瑜未免和黛玉太過親近了,親表兄妹親近是好事,可越過寶玉就不好了。
賈母想到多年前和先國公爺的打算微微搖頭隨即將手中信折好叫人送去賈政房中。
信是揚州來的,林如海派人回京複命,這次來的人是林家的管家會順路過來看看黛玉。
林如海是受聖上器重的人,太上皇再怎麼樣有一點是確定的,將來這天下終究還是當今聖上說了算。
黛玉確實還小,敏兒若是還在她自然不用著急打算,可敏兒不在要想徹底將林如海拉攏過來那黛玉就不能離開。
手心手背都是肉,黛玉是個好的,總歸寶玉各方面也不差,青梅竹馬金童玉女,任誰也挑不出來錯處。
賈母下了決定將鴛鴦叫到身邊。
“你去傳個話,夜間叫二老爺過來一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