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瑜進了屋對著湘雲嬉笑兩聲將手裡東西放在靠門茶桌上。

“我就說誰來了，還沒進院子就就聽裡面吵得聒噪，原來是討人厭的雲妹妹來了。”

“論起討人嫌我可比不得三哥哥，府裡上下哪個不知道三哥哥是個親近不得的。”

湘雲一貫心直口快，就是碰上賈瑜也毫不退讓，往年二人互不理睬也不知道今年怎麼了，湘雲什麼都沒說賈瑜上趕著過來了。

迎春拉了拉湘雲衣袖，湘雲撇撇嘴把衣袖抽出來。

“二姐姐，你們怕他我可不怕，我倒是要瞧瞧這家裡老太太是向著我還是三哥哥！”

迎春看拉不住人求助地看向探春，探春無奈也跟著勸起來。

要是能選老太太必然向著湘雲，可老太太……

探春望向賈母，那邊賈母正和家裡兩位太太幾個奶奶說的高興，絲毫沒朝門口看。

“那你就過去問問唄。”

賈瑜對著湘雲哼笑一聲。

“還這家裡，也不知道這是誰家裡，聽妹妹這話哥哥我都要糊塗了，難不成今日我睡糊塗走錯了屋子來到了史家？”

湘雲知道賈瑜說話不好聽，隻是以前沒被針對過，此時面對面說起才知道為何家中姊妹都不愛和他對上。

正想著如何反駁就聽賈瑜繼續開口。

“二妹妹，你一向最老實，告訴哥哥這府是姓賈還是姓史，若是姓史咱們幾個可得趕緊走了，這樣的日子哪兒有去彆家過的。”

“你！”

湘雲被賈瑜說的不知道能回什麼，一個跺腳轉身去找賈母，賈母看湘雲去了一把將人拉住讓其做到身邊，沒等湘雲告狀就繼續和身邊人說起話來。

賈母刑王二位夫人說話湘雲自然不好插嘴，被賈母摟在懷裡也不好掙脫，湘雲無奈隻能隔著人群瞪了賈瑜幾眼。

賈瑜一般不挑姑娘刺，不過惹到他頭上也不分是不是姑娘。

對湘雲的白眼賈瑜不再理會拆起茶桌上的東西來。

迎春幾個不太想跟賈瑜一起剛要去賈母旁賈瑜出聲製止。

“我今兒出去買了點小玩意兒，你們四個分了吧。”

“啊，給我們？”

迎春三人剛邁出半步聽到這話都停了下來，迎春受寵若驚地看向桌面的盒子。

桌子上整齊擺著六個盒子，每個盒子裡面各放著四樣小玩意兒，每個都用紅帶子係著，看著精巧又稀罕。

“這個小蜻蜓是草編的？好可愛！”

東西貴不貴是個稀罕，家裡姑娘們東西統一購置一直是規整沒有什麼看頭的，想要什麼市面上的新奇玩意兒還得自己攢錢托人。

猛然看到平時不常見的東西，年紀最小的惜春也不看是誰帶來的上前一步躍躍欲試。

“等等！”

探春下意識拉住惜春，賈瑜看過來探春才覺出自己剛才有些著急。

就是不想和賈瑜走得近，畢竟是哥哥，這樣明著拒絕也是有些不妥的。

“我隻是，隻是”

探春囁嚅幾下在賈瑜似笑非笑的神情中錯開了目光。

三姐妹中迎春性子怯懦惜春年歲太小，因此常以探春為首，探春站著不動迎春自是不出頭，惜春被姐姐攔下心裡有些急切還是乖乖站在一旁。

“嘖，看我這，送東西都送不出去，”賈瑜對著三春依次看過去最後將目光投在黛玉身上，“林妹妹，你可有興趣第一個挑？”

黛玉心裡莫名有些澀意，對著賈瑜點點頭上前將自己看中的六樣東西拿在手裡。

惜春見狀也上前挑了喜歡的東西，迎春隨後，探春落在最後得了剩下的東西。

六個空盒子，四人各選了一個裝東西，並讓丫頭把東西拿回去。

這邊分東西那邊賈母早就時不時觀察著，看沒出什麼亂子人也到全了吩咐人擺宴落座。

賈瑜一來賈母就一直暗中觀察著，對方和湘雲吵鬨也不過是裝作看不見。

小孩子互相爭吵不過是小事，若是自己插手讓賈瑜惱了不分場合撒潑可是沒什麼顏面可說了。

元宵夜宴人多，男女長幼分了桌，黛玉湘雲三春李紈幾個坐了一桌，賈瑜寶玉賈環賈璉賈琮賈蓉賈蘭坐了一桌。

賈瑜今日和黛玉一起出了逛了一圈散了一些鬱氣，回來又和湘雲拌了幾句嘴沒什麼對寶玉挑刺的欲望，隨便吃了點東西便離席回了房。

這種宴席沒什麼意思，還不如自己待的自在。

賈瑜回了房簡單收拾了一下從櫃子裡取出前幾日出門帶回來的東西鼓搗起來。

“瑜三爺，老太太叫您過去一趟。”

賈瑜做的正起勁門外傳來聲音，是賈母身邊的大丫頭鴛鴦。

放下手裡東西賈瑜跟著鴛鴦去了榮慶堂正房，一路鴛鴦都沒什麼話隻是面帶擔憂。

這種情況不可能為自己擔憂，隻有自己讓彆人頭疼的時候，不會有自己為難的時候。

大概是忽悠黛玉出去被人發現告訴賈母了。

也正常，出去一趟多少能看見熟人，就是黛玉包的嚴實看不清臉多問幾個人算算時間也能知道是誰。

知道就知道吧，大不了說幾句。

賈瑜邊想邊走很快到了屋內，鴛鴦把人帶到便出去關了門。

夜深參加宴席的已經散了，屋內侍候的丫頭婆子被鴛鴦帶了出去，隻剩賈母獨坐在正面榻上，賈赦坐在下首椅子上，黛玉低頭站在賈母身側。

賈瑜進來沒正眼看黛玉，隻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

小姑娘估計是被說了，看著蔫兒蔫兒的。

“是不是你把你林妹妹哄騙出去了？”

賈赦看賈瑜進來還不正眼看人心裡有氣狠狠拍了下桌子恨恨開口。

對著賈璉還能扇兩巴掌踹一腳，對著賈瑜賈赦就隻剩拍桌子了。

拍桌子拍的多了賈瑜隻當為自己鼓掌喝彩了。

賈瑜看了眼賈赦笑嘻嘻回話：“父親仔細手疼，咱們這兒又沒個太太姨娘的，拍壞了也沒人心疼。”

賈赦看賈瑜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心下暗惱，偏偏沒什麼好法子。

這個不孝子整日找麻煩不說還萬分難纏，要不是老太太話不好不聽他才不大晚上過來折騰這一圈。

賈赦看向賈母，賈母斜了兩眼暗道賈赦連兒子都管不住無用無能。

“瑜兒，今日有人說你和你林妹妹從仆役處的小門出府了，是或不是？”賈赦不頂用賈母隻能自己開口。

賈瑜可有可無點頭，“是又怎麼了。”

“你林妹妹說是她想出去才求了你，是或不是？”

她還真是個傻得，怎麼什麼事兒都朝自己身上攬。

賈瑜看向黛玉方向嗤笑一聲。

“人不都說了麼，還把我叫過來做什麼？”

賈瑜就是想哄騙黛玉出去也得黛玉願意，賈母原本對黛玉不懂事跟賈瑜出門有些氣，但看賈瑜心安理得讓黛玉把事兒擔了心裡又對賈瑜生起來一些惱意。

“玉兒平安回來也沒多少人注意我便不和你們計較，不過我要弄清楚是誰要出門的。”

賈母臉色沉下來，賈瑜無意讓黛玉背鍋也不東拉西扯直接開口。

“這有什麼好弄清楚的，”賈瑜看著黛玉，本來就是他的事兒這孩子充什麼義氣，反正他這兒虱子多了不愁。

“我問你，你隻管回答是與不是。你今日從後院路過要回前院被我一把拉進屋是或不是？”

“是，可是”

“我沒告訴你要出府隻說帶你走走是或不是？”

“是。”

“到了門口你沒說出門我硬是把你推出了門，是或不是？”

“是，但是”

“行了，老太太，就是這樣，您要是彆沒得事我先回了，為什麼件子小事把人大晚上叫過來哪值當。”

“等等，”賈母將黛玉拉近，年紀尚幼的小姑娘臉上還有自己女兒的影子，敏兒去的早隻剩下這麼一個孩子，她既然把孩子接來了那一定要替敏兒教養好。

“瑜兒，這不是小事，你妹妹跟你不一樣，姑娘和爺不同，京城和揚州也不同，你出於什麼心思哄騙妹妹出門暫且不論，但是我希望不會有下一次。”

賈瑜看著賈母，對方直勾勾盯著自己絲毫不肯相讓，自打三年前鬨了幾通後他做什麼賈母都懶得計較，已經很久沒要求過他了。

看來她是真的很看重這位林妹妹。

可能見得多了，一個念頭自然而然浮現在賈瑜腦海。

林如海還在，借住的外孫女自然要好好看顧，那等以後她長期寄居在賈府還會這般被在乎嗎？

也不知道這個現在被老太太捧在手心的玉兒到那時候怎麼辦。

沒意思。

“不會有下一次了。”本來他也不想再把黛玉作筏子自然不會再冒風險單獨帶人出去。

賈瑜不想再進行這個話題興致缺缺回答後離開，賈赦等賈瑜走了也對賈母作彆，待屋內隻剩下賈母黛玉二人後黛玉才順著賈母的力氣坐下。

“外祖母，三哥哥他沒有”

“這事兒已經過去了，不用再提了。”賈母看著黛玉目光慈愛，她的玉兒是最乖巧不過的，沒彆人引誘不會做沒規矩的事。小孩子貪玩是尋常事兒，隻要看緊點就好了。

“可是”

“今兒太晚了，快去休息吧。”

賈母不欲就此事多說黛玉無奈在紫鵑雪雁侍候下回屋換了衣服，輾轉反側幾個時辰近天亮才將將有了些睡意。

“林姐姐，你這眼睛是昨日沒睡好？”

自黛玉來了以後賈母便不急著去接湘雲，好容易被接過來湘雲也不急著走，鐵了心要待到家裡來人催再走。

昨日人散了賈母記掛著黛玉出門之事忘了安排湘雲，她自顧自和迎春宿在了一處。

第二日湘雲一大早便拉了幾個姐妹過來請安，幾個姑娘沒什麼事情在前廳玩鬨起來，早上請安的寶玉完事也圍了過來。

“沒什麼，隻是白日熱鬨睡得晚了些。”黛玉對湘雲搖了搖頭。

“林妹妹，你今日氣色也不大好，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

寶玉湊近黛玉關心道，黛玉下意識躲了過去。

她對寶玉沒什麼意見，隻是想起賈瑜心裡有些說不清的不平。

賈琮賈環賈蘭今早都過來轉了一圈，隻有賈瑜沒來，也沒有人提起來一句，好像都把人忘了一般，昨夜夜宴也是，賈瑜提前離席沒人多問一句。

就連她也礙著種種因由沒和賈瑜多說一句。

黛玉想到昨日和賈瑜一同在府外的兩個時辰有些恍惚，有些分不清給自己買東西和昨晚冷笑看著自己的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黛玉陷入沉思湘雲看她沉默無話跟彆人逗起趣來。

“要我說小玩意兒還得把毓庭軒買，前幾日我家裡兄弟出門買了個翡翠葫蘆回來，又透亮又精致。”

湘雲說著點了點寶玉，“愛哥哥，你常出去玩兒也不說偶爾帶回來給姐妹們瞧瞧，就是平時玩的小東西也分好賴呢。”

“下次出門我記得過去瞧瞧。”

寶玉坐在姐妹中對著湘雲笑笑，“多謝雲妹妹提點了。”

“那也不至於把三哥哥給的弄壞了，”惜春在一旁小聲嘟囔。

“什麼壞了？”聽到三哥哥黛玉回過神來開口詢問。

“就是三哥哥給咱們買的，二姐姐挑了隻草編的小狗，雲姐姐昨夜跟二姐姐一起住的，看見了幾樣東西說都不是什麼能拿得出手的。”

惜春說著對著湘雲努了努嘴，湘雲見狀看了眼迎春隨即解釋道。

“那幾樣東西咱們這家裡連小丫頭都看不上，也就三哥哥是個臉皮厚的，好意思拿出來送給你們。”

“那也不能把小狗拆了呀，二姐姐可喜歡那隻小狗了！”

惜春想到迎春昨晚回去拿著草編小狗的歡喜樣子憤憤開口。

“四妹妹，雲妹妹不過就是好奇手急了些，”寶玉看幾人說著要吵急忙兩邊說和打圓場，“二姐姐，你若是喜歡等過兩日我出門幫你帶回來個。”

“嗯。”一直沒開口的迎春小聲回應。

黛玉聽著幾人在寶玉說和下重歸於好心裡愈發覺得沒意思，心裡堵了滿腔鬱氣散不出來一個衝動站了起來。

“林妹妹，你怎麼了？”寶玉和湘雲說著話也不忘關注黛玉，看黛玉突然站起來開口問道。

“你們先說著，我想起昨日有東西掉在了後院過去找一下。”

黛玉邊說邊拿起身側的鬥篷仔細為自己穿上。

“我陪你”

“不用了，”黛玉想通了事情心裡也暢快許多對著寶玉粲然一笑，“不過是個沒人注意的小家夥，我自己就好。”

將自己收拾好黛玉沒叫人跟著自己出了屋子。

後院依舊沒人，賈瑜房間門緊閉著。

黛玉站在賈瑜屋子門口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敲響門。

“誰？”

“是我。”

裡面人沉默一會兒才開口。

“你誰啊。”

她是誰？反正不是三歲啟蒙，自幼被師長誇讚聰慧過人一點即通的林妹妹。

黛玉哼笑一聲。

“是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