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在家她是經常出門的。
母親還在時每逢父親休沐或是節日，她們一家人都會出去轉轉。
父親把自己假作男子教養，不僅特意請了先生還總是找各種理由想辦法帶自己出門。
母親最初不太同意，隻是拗不過父親。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玉兒本就沒有機會像男子一般行萬裡路，夫人怎麼忍心讓她連周邊都不能自由來去？
趁著現在還小多出門轉轉，再過幾年玉兒大了就是再想出門也不容易了。”
每次父親說兩句母親就會妥協，當時覺得父親能言善辯現在再看母親能同意大概還是出於滿心的疼愛。
母親出身榮國府，榮國府規矩大，府上的姑娘小姐們雖說不至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除了去其他府上拜訪外出機會並不多。
女眷出門隨從多排場大，還要提前清場子，一係列舉動下來耗時耗力，因此一年下來也沒有什麼機會。
算下來自母親重病臥床到現在已經一年多沒有輕鬆自由地出過門了。
京城的街巷會和揚州一樣嗎？
應該不一樣。
黛玉想著垂下眼沒有作答。
跟著賈瑜這樣出府是不合規矩的，更何況未經允許賈瑜偷偷開鎖從小門離府本身就是不應該的。
賈瑜站在黛玉身旁看對方神情變幻輕笑出聲。
“今日這鬥篷穿得好，不僅護住身子，頭臉也護住了。”
賈瑜伸手將黛玉鬥篷帽子向中間圍了圍，剛還能露出鼻頭的小姑娘隻剩一雙大眼睛在外面充滿不解地忽閃。
這樣一聲招呼都不打獨自溜出府就是寶玉都得考慮一下後果，彆說黛玉了。
她要是回答敢自己都要考慮一下對方也是穿越過來的可能性了。
不過這麼久都沒有拒絕也是一種回答，這幫關在家裡的姑娘哪個不想出去轉轉？哪怕是去一牆之隔的地方也比整日窩在家裡強。
“帶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熱鬨！”
賈瑜一手拉開門一手將黛玉推到身前，黛玉沒想到對方竟然這般，剛要拒絕人已經到了門外，賈瑜關上門正想逗黛玉幾句一個賣糖葫蘆的大娘從旁邊湊了過來。
“兩位公子小姐，買串糖葫蘆吧！”
“我，”
“沒錢，能白給嗎？”
賈瑜攔住黛玉自己接話，賣東西的大娘瞥了二人一眼沒說話徑直離開。
“你沒帶錢？”黛玉隨口問道。
“不帶錢出什麼門，隻不過不想買隨口說的。”
賈瑜扭頭看向黛玉，黛玉已被眼前的場景震得睜大了眼睛。
“這，”竟然這般熱鬨！
不過一牆之隔外面景象和裡面大相徑庭，一條不算寬敞的街兩側支滿了各種攤子，豬羊，魚蝦，香藥果子，各種糕餅……
近前都是些吃的，不遠處是各種用的，抹額頭面器皿等一應俱全。
吃食物件琳琅滿目，一眼看不到頭。
“前後街都住著賈氏族人，後街這邊還有彆的幾個大姓，人多也熱鬨，尤其這兩天元宵，知道這邊人密許多商販都過來了。”
“咱們從府裡出來，她們看到了會不會”
“放心，你猜為什麼南邊有個後門還不夠，下人房區還特意又開了個門？不就是為方便進出麼。
這兒平時進出人不少，跟你差不多大的丫頭小子經常出來買些零嘴吃，也就府裡正經主子不會把這兒過。”
放眼望去小商販們都在笑容滿面地拉客，黛玉向賈瑜身後縮了縮。
“彆怕，你緩一會兒，緩過來我帶你走走，這條街小玩意兒還挺多。”
“為何外面這般熙攘在裡面卻沒有任何聲音？”
“有啊，不過你可能太緊張光想著該不該出來沒注意外面的動靜。”
說起這個，黛玉伸手推開賈瑜。
“我沒說要出來你怎麼把我推出來了！要是老太太老爺太太們知道了”
“哎呀，你想那些做什麼，放心，我有辦法應付他們，而且出來都出來了，你確定要想那些煩心事兒不好好逛逛？就是挨罵也得玩兒夠了才能回本吧？”
歪理，要不是他自己怎麼會出來。
不過，黛玉看著賈瑜不當回事的無賴樣子心裡有些生氣又多了幾分膽氣。
捫心自問她確實有過猶豫，既然出來了那不如乾脆一點。
“我，”黛玉抿嘴小聲道：“沒有帶銀錢。”
“我帶了，今日算我請你。”
賈瑜從懷裡掏出來一個荷包，“有什麼想要的隨便說，你三哥哥我有的是銀子！”
“那剛剛”
“吃的不買，那些都是給皮猴子吃的，咱們都是公侯少爺小姐才不吃那個。”
以往出來賈瑜吃過不少，不過今日有黛玉在可不能亂吃，外頭東西好吃是好吃但不一定乾淨，尋常健康人問題不大，真讓體弱的黛玉吃了可不好說出什麼事兒，就是沒大事肚子疼也夠受的，何必叫她憑空遭罪呢。
“倒是沒看出來你這麼多講究。”黛玉挑眉一笑，“那我可不客氣了！”
“用得東西隨你。”
黛玉站了一會兒逐漸適應熙攘的街巷，瞥了眼賈瑜向著賣小玩意兒的攤子走去，賈瑜緊隨其後。
“我想要這個！”黛玉從攤子架子上取下來一個玉雕的竹子，“三哥哥～”
這姑娘，難道是小貓變的？怎麼又嬌又懶的。
小臉埋在寬大的鬥篷裡，一雙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撒嬌又像挑釁，怪，不好形容的。
賈瑜看著黛玉鬼使神差地搖了搖頭。
“這兒賣的都是玉髓做的，比翡翠差太遠了，過不了幾天就跑水變黃了，也就看個稀罕，真正的好東西這兒沒有，把這兒朝東走拐幾個彎的毓庭軒才有好東西。”
“那你能帶我去毓庭軒？”
“不能，買不起。”
賈瑜手頭銀子不少，當初寶玉住老太太房裡為了讓他心理平衡補了許多銀子過來，大事小事亂七八糟賈瑜攢下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銀錢，彆的不說買個翡翠小玩意兒也就隨手的事兒。
不過買得起歸買得起，毓庭軒那麼遠他可不能帶這姑娘去，門口這兒他常來又住了一大幫賈家人，沒什麼人敢在這地方惹事。
就是真惹事到他頭上也不怕，嚎一嗓子能喊出來一堆人。
毓庭軒那兒可不行，那邊地處繁華主街，自己去好說，獨自帶著黛玉過去真出了事後悔都來不及。
“那我就要這個了，就是幾天稀罕我也要。”
這姑娘這次是真在撒嬌了，眉頭微微皺起眼裡也露出來點不滿意。
活潑生動的表情讓賈瑜心裡一熱，他開始帶黛玉出來抱著氣賈母的目的來的，心尖尖上的外孫女在不孝孫子拐帶下做了不守規矩的事估計能讓她生一場悶氣，氣都氣飽了看他們這元宵夜宴怎麼吃。
不過現在他不太想了，嬌生慣養的小姑娘還是安安生生被人寵著吧。
“我要這四個，分彆包好。”
賈瑜隨手一劃指了包括玉竹在內的四個。
“得嘞。”
“我隻要那個竹子的就好。”
賈瑜付了錢接過東西冷哼一聲。
“我就你這一個妹妹不成？家裡三個被你扔到哪裡去了？”
剛才說得好好的怎麼這會兒突然變了語調？
黛玉被滿目東西吸引懶得計較，如一隻蝴蝶般在幾個攤子之間轉起來。
賈瑜也沒多話，看黛玉喜歡什麼直接買四份分彆包好，都不是什麼值錢玩意兒，什麼草編蝴蝶，青花小香盒，木雕小鳥之類的。
看著差不多夜宴要開了，賈瑜拎著東西帶著黛玉依舊從小門回了府。
這時候府裡下人都在前面聽吩咐，後面沒有人正好也不會被人發現。
賈瑜將門鎖好把東西放在地上。
“你先回去，我過會兒再去。”
“怎麼了？不一起嗎？”
“一起？”這姑娘到底是個精的還是個傻的？
賈瑜盯了黛玉一會兒確認對方是個傻的。
“你當跟我走得近是什麼好事嗎？我又不是寶玉那個香餑餑，跟我扯上關係該有人看不上你了，傻丫頭。”
“那東西？”
“一會兒我帶著過去，給你們一人一份。”
黛玉走了一圈有些熱，將鬥篷帽子拉開一個小縫，賈瑜剛要說彆摘就見對方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所以，你都買四份兒是為了顯得我沒什麼特彆的？”
是不是的吧，誰知道呢。
賈瑜低下頭不再看黛玉。
“你快去吧，你走了我過會也去，餓了。”
黛玉哦了一聲轉身離開，沒走兩步又轉過身來。
“我已經把四書讀完了，三哥哥可讀完了？”
什麼莫名其妙的。
賈瑜抬頭誠實回答：“還沒開始。”
“笨小子。”
.
黛玉回到榮慶堂眾人正陸續過來，迎春三姐妹比黛玉還晚一步，沒人問及黛玉其他事。
黛玉鬆了口氣便和姐妹們在門邊說起話來。
“三哥哥怎麼還不來？不會不過來了吧？”看人差不多都來了惜春開口道。
“不會吧，三哥哥可能因為什麼事情耽擱了。”迎春試探開口。
“什麼耽擱了，我看就是惹了什麼禍不敢回來了吧！”
黛玉正想說話一個清脆的聲音插進來，隨後一個穿著石榴紅衣裙的英氣姑娘從門口大步跨了進來。
“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兩個月不見可想我沒有！”
“湘雲你可算來了，”探春站起來寒暄幾句，拉著湘雲看向黛玉，黛玉隨之起身。
“林姐姐，這是史家的姑娘，湘雲，按歲數說比你還小一些。湘雲，這是林家姐姐，黛玉。”
“湘雲妹妹。”
黛玉心裡還想著剛剛湘雲進門前說賈瑜惹禍的話，有些不喜面前之人不知內情就隨口汙蔑，不過出於禮節還是起身問好。
“林姐姐好。”
二人互相見過後後湘雲細細將黛玉看了一番。
“林姐姐果然是神仙一樣的人物，難怪林姐姐一來愛哥哥就被老太太請去後院了呢。”
這位湘雲妹妹竟和賈瑜一樣率真，黛玉正想如何接話一道男聲插了進來。
“湘雲妹妹果然是小鬼一樣的人物，難怪妹妹一來你三哥哥我就心裡突然生出來一陣煩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