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霄和雲瞻的這場談話進行到了午時。當歸雖然著急叫他們用飯,但又不敢前去打擾,隻好眼巴巴地盯著雲瞻的屋門。
好在,他們總算出來了,管家火急火燎地上了一桌子好菜,眾人落座。
舒圓月觀察了一下顧霄和雲瞻的表情,發現二人均是神色如常,看不出半點異樣。
“這雪越下越大了,二少爺恐怕要在家多待些日子了。”管家滿臉笑意,看得出來他很希望雲瞻可以在家多住幾天。
雲瞻也是心情不錯:“天公作美,聖上也不能多說什麼。”
當歸在心裡誹謗:他可能是不會說你什麼,但誰知道背地裡又會有什麼陰毒手段。
舒圓月的想法和當歸不謀而合。
飯後,舒圓月本來是和顧霄一起回去的,當歸著急忙慌地咳嗽起來。
雲景管家皺皺眉:“當歸,若是身體不舒服,近日不要在少主身邊晃蕩。”
當歸委屈地點點頭。
舒圓月走到當歸身邊,拉過他:“來,當歸,我跟你說幾句話。”
當歸心不甘情不願,一副被舒圓月拋棄的傷心樣子跟著她走到廊下。
舒圓月輕聲道:“你急什麼?我就不能偷偷去找你家二公子嗎?一定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跟著他回去嗎?”
當歸撇撇嘴:“可是你是舒圓月啊,怎麼會做偷偷摸摸的事?”
舒圓月:“……我會,你放心。”
於是雲瞻剛回到屋裡的時候,侍從就告知她,舒圓月想要見他。
雲瞻有些吃驚,但還是讓人請她儘快進來。
“雲公子。”舒圓月見了一禮。
雲瞻請她坐下,親自給她倒了一杯熱茶:“舒姑娘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是這樣的。”舒圓月開門見山,把幾日前那個刺客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雲瞻臉色越來越凝重難看,但極好的教養風度讓他一直等著舒圓月說完才發作。
“狗皇帝。”
舒圓月:“……!!!”
“舒姑娘,多謝你告知我此事。”
“雲公子,你……你不喜歡皇帝嗎?”
“當然,身為一國之君,心胸狹隘,手段陰私,若不是皇室當年隻餘他一人,哪兒輪到他繼承大位!”
“……我能冒昧問一下你,你覺得我三師兄如何?”
雲瞻笑笑:“舒姑娘,你自己師兄怎麼樣,還需要問我嗎?”
“我師兄自然是最好的,可我隻知道他在江湖事上的樣子,並不了解他去了京城,會是如何光景?”
雲瞻答道:“一顆赤子之心,無論身在何地,都將有所作為。”
舒圓月有些震驚雲瞻對三師兄的評價。
雲瞻所幸跟她開門見山:“顧霄之名,我早有耳聞,大哥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你們,不久便跟我說顧霄此人值得追隨。”
“朝中隻有兩位皇子,三皇子顧溫明一直處於弱勢,常年不在京城,勢力單薄。二皇子顧靖明顯於人前,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心性雖然狠厲,但比其父強了太多。”
“我原本雖彆無選擇,卻也是願意追隨顧靖明的,你師兄與我表明來意後,我雖然動搖,但心裡始終偏向二皇子。”
“但二皇子竟然敢對雲景動手,他錯估了家人在我心裡的位置,並不是人人都隻貪重權勢與富貴地位。”
舒圓月聞言,暗道當歸說得真對,在雲瞻心目中,雲景才是最重要的。
“雲公子,我聽聞二皇子一直認為,武林就該作為朝廷的附屬,是嗎?”
雲瞻詫異舒圓月竟然提起這事:“是,多年來,我也一直想改變他的想法,但他一直很堅定,他認為,天下一統才是大勢所趨。”
“在這件事上,我三師兄是何想法?你一定也問過他了吧。”
雲瞻眼中露出讚賞:“沒錯,他來自江湖,自然願意保江湖成為一片淨土。隻是舒姑娘,未來的事,誰都不能在此時下定論。”
舒圓月回答雲瞻:“他隻要說到,就能做到。”
雲瞻點頭:“你相信他,就如我相信自己的親人,我們都是一樣的。”
“所以你已經做出決定了嗎?”
“或許從大哥第一次跟我說顧霄的時候,我潛意識裡就在等他了吧,如今,他既然想通願意放手一搏,我自然要為天下百姓選出最合適的那個人。”
“我懂了,所以,跟我來找你說刺客這個事,沒有關係對嗎?”
“若是雲景和顧霄問起的話,我會說沒關係的。”
舒圓月在與雲瞻的談話中,感受到了雲瞻強大的自信,就是他覺得,他選中誰,誰就是未來的皇帝一般。
舒圓月被自己這個發現逗笑,雲瞻不明所以,問她為什麼笑,舒圓月抿了笑意,搖頭不語。
顧霄一直在等舒圓月,不明白這個師妹又瞞著自己有了什麼秘密。
沒讓他等多久,舒圓月很快就回來了,看到他等在這裡,面上閃過笑意:“三師兄。”
顧霄摸摸他的頭:“你怎麼去找雲瞻了?”
“秘密,不告訴你。”
顧霄失笑,這個師妹,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不告訴我也行,我有事要告訴你。”顧霄的神色認真起來。
舒圓月望著他,眼神裡滿是不舍:“你要去京城了嗎?”
顧霄點點頭:“在京城,有一眾從前擁護我爹的老臣,在他們的眼皮底下,皇帝不敢妄動我的性命。”
“是嗎?”
“以我如今的情況,若是繼續流落江湖,才會不斷給他們機會對我痛下殺手。而我,不甘心永遠躲在武林盟內。”
知道自己勸不住她,舒圓月有些傷感:“我明白了。”
當年顧霄太過年幼,不得不用永不歸京打消皇帝的殺心,如今他已長大,在江湖的名聲越來越好,朝中老臣不免心思動搖。
他們沒有什麼大逆不道的想法,不過是想為皇室留下優秀的血脈,用來造福子孫後代而已。
雲瞻答應,回到京城以後會聯係一些老臣共同上書,請皇上迎回先皇血脈!
舒圓月不知道他們的謀劃是否會順利,隻知道顧霄不會再回頭,她能做的唯有祝願而已。
她必須要接受,從此以後,那個陪她一起長大,四處闖蕩的三師兄,將會離她越來越遠。
“師妹,打雪仗吧!”
“就我們兩個人,太冷清了。”
“說的也是,你等著,我再去叫些人。”
舒圓月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顧霄就已經跑出去了。
聽說顧霄準備打雪仗,雲景請他們來到他的院子裡,左右大雪封路,府裡的人不免無聊無事。
管家讓大家想玩的都參與進來,而雲景就坐在廊下,還能看個熱鬨。
起初大家還都挺不好意思的,畏手畏腳,直到挨個被顧霄砸了滿臉雪,才一個個磨拳霍霍起來。
當歸原本在保護雲景不被雪砸到,顧霄看準他不能躲,將他劈頭蓋臉攏了一身雪,將當歸氣得臉色憋紅!
管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把當歸推出去:“你去報仇,我守在這兒。”
當歸一個縱身就翻了出來,與顧霄兩人你來我往,十八般武藝都用了上來!
原本舒圓月和三七隻是隨意地玩玩,後來被兩人不斷誤傷,最終也血氣上湧,玩紅了眼。
雲瞻的侍從也是個少年,本來裝得一派老成,不出半刻鐘就心癢難耐,雲瞻好笑地點點頭,他便氣勢洶洶地也加入了戰局。
“二哥,你怎麼不去一塊玩?我記得你小時候也很喜歡玩雪的。”
“我在這兒陪著你。”
管家笑道:“二少爺不過雙十年紀,因在朝為官,倒顯得比大少爺還老成穩重。”
雲瞻無奈:“沒辦法,不這樣怎麼讓人信服呢。”
雲瞻說著,一大團雪球朝著他迎面砸來!將他的嘴裡都灌滿風雪。
雲景:“……!”
闖了禍的三七嚇得躲在舒圓月身後。
雲景眼看著剛才還一副對打雪仗絲毫不感興趣的二哥,狀似為難地挽起袖子,步履從容地走進了雪中!
自此,情況一發不可收拾,管家躲得心力交瘁,最後讓雲景回了屋,隻露出個腦袋瓜偷摸摸地往院裡看。
這個午後,雲府彌漫著一片歡聲笑語。
一牆之隔的樓簷上,荊一整個人被雪覆了厚厚一層,最終,他將雲府的盛況歸為一句話:舒姑娘與眾人玩鬨打雪仗,十分開心。
困在房裡的謝之遙被千盼萬盼等回來的消息氣得更為鬱悶。
荊一直言:“少主,若不是你冒雪半夜跑出去那麼久,也不至於受了風寒,必須躲在屋裡。”
謝之遙哼了一聲:“我要是不去,指不定那晚上他們師兄妹無所顧忌,同處一室到天亮呢。”
荊一沒敢告訴他:你去了能怎樣?什麼也沒改變,人家師兄妹照樣把酒言歡一整夜。
謝之遙將剛送來的藥一飲而儘,苦味蔓延到舌尖,這麼多年了,藥味兒倒是沒一點改進。
“西漫呢?怎麼這幾日都沒來信?”
“雪這麼大,也不知道她能順利到柳州嗎?”荊一也不免有些擔心,他與西漫都是自小陪在少主身邊的,自然比旁人多了幾份情誼在。
自從她喜歡上沈奕後,整個人改變很多,沒事就往柳州跑,得了什麼珍貴的藥,總不忘給沈奕帶去一份。
“沈奕若敢辜負西漫,我定讓他生不如死。”
誰曾想,一語成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