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服下天池雪芝後,高熱很快就消退了,意識也逐漸清醒。
待他跟雲胤說過話後,雲胤便放心離開了雲城。
他走之前單獨與顧霄說了會兒話,舒圓月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隻是兩人再出現在她面前時,神色都凝重許多。
雲胤道:“我先走了,你們若是無事,不妨在雲城多待些時日。”
舒圓月對雲瞻很好奇,她曾聽雲胤說過,雲瞻心懷天下,致力為天下百姓謀福祉,是雲家的驕傲,他年紀輕輕,已位至副相。
顧霄詢問舒圓月的意思,若是她還是不想回武林盟,兩人可以在雲城多逗留些時間。
最終,兩人留在了雲府,舒圓月問顧霄,他若留在雲府,見到了雲瞻,會不會傳到皇帝耳朵裡,更加深對他的忌憚。
顧霄笑了笑:“他本來就沒打算給我留活路。”
顧霄沒有直接回答舒圓月的問題,舒圓月卻從這句話裡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意思。
想到顧霄和雲大哥避開她單獨說話,想必兩人已經另有打算,而這個打算,顯然此時並不想讓她知道。
院中又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舒圓月坐在廊下,思緒也如這雪一般四處飛落。
當歸拿著一個精致的暖爐過來了:“舒姑娘,廊下冷,這個給你。”
舒圓月向當歸道謝,問起雲景的情況。
當歸回答:“關神醫說,這一覺醒過來,就沒大概了,因著這根天池雪芝,這個冬天總算是有個好的開始。”
想到為了得到這天池雪芝,雲家幾乎全體出動,雲家主到現在也沒回來,等在封冰鎮,隻為了能有機會再得一棵。
如今各地陸續下起了雪,看情形,路上很快會結冰。屆時也不知雲家主何時才能回到雲家。
當歸也坐在了廊下:“舒姑娘,多謝你幫助少主。”
舒圓月不敢居功:“都是雲大哥的功勞,我沒幫上什麼忙。”
當歸道:“若不是武林盟主之女現在留在雲府,大少爺又怎麼能安心離開?家主不在,少主病重,他和二少爺又是那樣的身份,舒姑娘,你的存在對一些心懷不軌的人來說,本身就是一種震懾。”
舒圓月不明白:“有誰敢惹雲家?”
“自然是有不怕的人。前幾日家主剛離開的時候,夜裡雲府曾進了刺客,身手十分了得。”
舒圓月一驚:“你沒告訴雲大哥?”
“少主不讓說,那刺客沒挨過極刑,招了,竟說是舒盟主派他來的。”
舒圓月:“……!”
“舒姑娘彆急,舒盟主的為人誰人不知?少主給那刺客喂了藥,讓他招了個乾乾淨淨。他是朝廷的人,也確實在武林盟做了三年的弟子。”
“多謝雲少主的信任,已經告訴我爹了嗎?”
“當日就給武林盟去了信。皇帝居心險惡,趁家主不在,兵行險著,一旦成功,刺客被查出是武林盟的弟子,雲家即刻便會與武林盟為敵。若是他失敗被擒,也能招出武林盟。”
舒圓月聞言已經坐立難安:“雲家主知道了嗎?”
當歸點頭:“家主二十年前便與舒盟主患難與共,自然相信他的為人,大少爺也常年行走江湖,時常讚歎舒盟主的大義,雲家上下都相信武林盟。”
當歸一口一個武林盟,舒圓月總算聽出了其中的意思:“我回到武林盟後,一定將近年所進的弟子全部徹查一遍。”
當歸又言:“二少爺就要歸家了,我想把這事告訴他,少主不讓,舒姑娘……”
“你不會想讓我說吧?”
當歸嘿嘿一笑:“少主說,二少爺從小就想為世人多做點事,他如今做的很好,提出的一些政策幫助了許多人。若是被他知道皇帝想殺少主,他一個大怒辭官不乾了,豈不是朝廷又少了一個好官。”
舒圓月被此言震驚了:“雲少主竟為朝廷考慮這麼多?”
“少主常說,天下百姓都是一樣的,不該有那麼多地域之見。”
舒圓月這下是真的敬佩起雲景了。
當歸又言:“我知道少主不想說的真正原因。”
當歸面上換上了一副八卦神色,兩眼放光,惹得舒圓月也好奇起來。
“什麼?”
“前些日子,皇帝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二少爺,二少爺寫信回來準備同意!少主猜測二少爺也是喜歡公主的,若是如此,二少爺知道了未來嶽父要殺自己弟弟,豈不是……”
舒圓月:“……”
“舒姑娘,我是不敢違背少主意思,但狗皇帝竟然敢起殺心,還要嫁禍武林盟,你完全有理由告訴二少爺真相!”
“你不怕你二少爺孤獨終老嗎?”
當歸豪爽地笑笑:“少主以為二少爺娶上媳婦重要,二少爺心裡絕對是少主和家人最重要!”
舒圓月這次是真的懂了,說到底,當歸才是最聰明的!雲家兄弟為彼此著想,當歸絕不違逆主人的意思,這才找到了最合適的她來揭穿此事。
“當歸,我很好奇,我若是沒有來,你預備怎麼辦?”
當歸回道:“那我隻能滿臉愁容,爭取讓二少爺發現我的不對勁,在他問我的時候,我就跪地不起,閉口不言,最終他自己去問少主。”
舒圓月:“……”
當歸又道:“不過我家少主若是真的不想說,他會有一百個借口來揭過此事。所以又漂亮又善良的舒姑娘,你簡直就是神仙派來幫我的!”
舒圓月答應了當歸,誰讓他這麼誠實,這麼機靈,又這麼誇她呢。
當歸得到了舒圓月的保證,雲景又身體好轉,還有什麼能阻礙他開心呢?當歸滿面笑容地離開了。
舒圓月想著當歸的話,越發覺得當今這個皇帝不乾人事,又要殺三師兄,還要殺雲少主,一定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人在陸續遭遇他的毒手。
“這樣的人,怎麼能當皇帝呢?”
顧霄剛轉過回廊,就聽到舒圓月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師妹,你哪兒來的如此感慨!”
舒圓月回他:“他讓你顛沛流離,讓雲大哥不能一家團聚,我怎麼不能罵他了?”
顧霄瞪大眼睛圍著舒圓月轉了一圈,嘖嘖道:“師妹,最近你性格活潑了很多嘛,說話都厲害起來了,再也不是我以前那個克己守禮的師妹了。”
舒圓月被顧霄調侃得臉色微紅,不再搭理他。
顧霄坐在當歸剛才坐的地方:“這是好事,你以前一本正經的,少了很多樂趣。”
舒圓月問他:“真的嗎?”
顧霄歎了一口氣:“真的。”
可是一想到師妹這些變化很有可能都是因為謝之遙,他就免不了擔憂。
兩人還沒聊幾句,雲景醒了,三七高興得來叫他們。
雲景模糊中記得大哥回來了,醒來後聽當歸說了事情經過,便讓三七去請舒圓月和顧霄過來。
雲景靠在墊子上,臉色雖然還白,但勉強多了點血色,看上去確實比他們剛來那時候好了很多。
與雲景也算是老朋友了,三人之間沒那麼多禮數客套,簡單聊了幾句最近發生的事。多半是顧霄再說,雲景和舒圓月在聽。
因為雲景大病初愈,兩人怕耽誤他休息,說了一小會兒就起身告辭。
知道兩人要在雲府多留些時日,倒也不在乎少這一時半刻,三人就此分開。
顧霄和舒圓月一道用了晚飯,各自回房,天色漸晚,雪也悄然停了。月亮鑽出,照得雪地十分明亮。
舒圓月坐在窗邊,打開窗戶看著雪夜之景,冷空氣撲到臉上,讓人忍不住打了個顫。
“圓月,你在等我嗎?”
突然而來的聲音嚇得舒圓月一個激靈,她不敢置信地揉揉眼,那站在不遠處的人,正是謝之遙!
“你怎麼在這兒?”舒圓月趕忙看了看四周,她住的地方在雲府西面的客院,與主院相隔有一段距離。
謝之遙看她慌亂的表情,安慰道:“放心,沒人看到我。”
他說著向前走了幾步,到了窗子下,縮了縮脖子道:“還挺冷的,趁著下雪我還能在外多溜達幾日,等化雪時節,我可能就要待在屋裡了,我怕冷。”
想到謝之遙的身體,舒圓月有些不自在,她小聲說:“進來吧。”
謝之遙的桃花眼裡閃過瀲灩笑意,從窗子外輕盈躍入。
舒圓月將窗戶關上,屋子裡燒著炭火,謝之遙已經圍在火爐旁。
“你怎麼也在雲城?”
謝之遙回答她:“魔教在雲城的眼線傳信來說,雲景遇刺了。朝廷想在雲城暗中培養勢力,結果發現了我魔教的人,就……打起來了。”
“結果呢?”
“我們把朝廷的人一鍋端了,在想要不要嫁禍給雲家。然後我聽說你來了雲府,就順道來看看你。”
“你們要嫁禍雲家?”舒圓月頭蒙,還嫌雲家處境不夠亂嗎?
“皇帝派人殺雲景,雲家就殺了朝廷的人,聽起來很合理啊。”
合理什麼啊!原本朝廷和雲景雖然刀光劍影,但都是暗地裡來的,若一旦朝廷認定是雲家動手殺人,表面的平靜將被徹底打破。
雲胤和雲瞻多年來小心維護的平衡也會崩塌。
謝之遙這招真毒,保全了自己的同時讓兩個敵人互相撕咬,繼而魔教再次漁翁得利。
從營救魔教幾位護法開始,謝之遙的計策就是環環相扣,如今舒圓月更是徹底拜服他的智計。
隻是,立場不同,她絕不能讓魔教如此擾亂江湖平靜。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我知道了,就會阻止你。”
謝之遙聞言,目光緊緊盯著她,輕聲道:“那你就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