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上,青越暉不知從哪裡來的靈感,自創了一套劍法,舒圓月看得興起。
顧霄在一旁忍不住心裡呐喊:“笨師妹!從你的清影劍法裡得來的靈感啊!”
青越暉當著舒圓月的面完整演練了一遍,回身看到舒圓月眼睛裡閃著晶亮的光,對他所演劍招十分感興趣。
“圓月師姐,過兩招!”
舒圓月應聲上前,長袖輕舞,靈動的步伐卷起縹緲的幻影。
兩劍相接,發出清越的鳴聲。
不過短短十招,舒圓月便發現了青越暉劍法的奧妙。
清影劍法以虛掩實,極易迷惑對手判斷,分不清無數的幻影中哪道劍光才是真的。
而青越暉的劍法則是以實克虛,他隨意出手的每一劍都氣勢萬鈞,不管刺向哪裡,都能以極快的速度讓劍氣擴散至四周,毫無遺漏。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虛實在何處,都逃不出他的劍氣,舒圓月隻能以更快的速度打出下一道幻影。
幾十招過後,兩人同時停手,一旁的顧霄趕忙上前,指著青越暉道:“好你個居心不良的青越暉,專門克圓月呢。”
青越暉擺手:“我輸了。”
舒圓月道:“此次你因力竭而敗,但我的速度已經到了極限,你的內力卻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不出兩年,我的清影劍法便會輸給你。”
舒圓月話裡的意思很明確,她的清影劍法已至極限,而青越暉隻輸在內力沒有跟上。
隻要他的內力比如今更為渾厚,出劍之勢銳不可當,便能在舒圓月來不及出下一招時破了她的清影劍法。
顧霄忍不住去看青越暉,他是個真正的武學天才,在這一途無人能與其爭鋒。
而此時的顧霄並不知道,舒圓月是在與青越暉對招之後才明白青越暉的劍法奧妙,顧霄卻能一眼看出。
顧霄的眼力與天生的敏銳感亦非他人所能企及。
枝榆能被謝之遙順利劫走,很大程度都源於顧霄對舒圓月的情意,因為舒圓月,他對謝之遙毫無防備。
誰又能料到,此時在青城山頂的這一戰,是三人最輕鬆的相處時刻。
日後,他們立場不同,肩上有了不能放棄的責任,再不能如此隨心所欲,暢意逍遙。
不遠處的另一個小山頭,荊一把眼睛眯了又眯,還是什麼也看不清。
他忍不住問:“少主,你真的能看到?”
謝之遙冷笑一聲:“他們倒是很開心。”
這濃濃的嫉妒之意,令荊一忍不住離他遠了一些。
“少主,具體位置已經找到,我們真的不動手?”
“等吧,讓她看看這個江湖並不是非黑即白,她所認定的武林正義到底會做出何種選擇。”
舒圓月心目中的江湖是理想和光明的,即便有眾多如姬昶那樣的人,但帶領著他們的武林正道前輩始終是風光霽月,值得人尊敬的。
所以當青越暉告訴她,有好幾個前輩回信要對那兩個魔頭百般折辱,再將其拋屍於魔教林中時,舒圓月不敢相信。
顧霄道:“師妹,你在想什麼?你很失望嗎?”
舒圓月回答他:“我以為,他們最多不過是直接將兩人殺死,會有更多的人同意將他們放回魔教,廢了他們的武功。”
顧霄笑笑:“師妹,你真的以為正道與魔教會有禮尚往來,坐下和談的那天?你相信魔教那麼多人都能明是非,知善惡?”
舒圓月抬眼望他,詢問的意思很明顯。
“我承認,魔教裡有好人,但他們中的大多數,已經習慣了作惡,在絕對武力碾壓,生命受到威脅時,他們或許能收斂,可一旦他們失去製約,後果將不堪設想。”
“還有,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給做過惡事的人一次機會,二十年前,我們沒有出生,可我們的許多親人,前輩都死在了魔教手裡,你看對魔教最憎惡的那群人,哪個不是有血海深仇在身上。”
“最重要的是,他們不相信魔教的人會改變,會向善,即便有如今的事,他們也隻會認為是魔教的陰謀。”
“所以他們寧願在能報複的時候狠狠發泄心中的怨恨,也不會選擇生出那微弱渺茫的希望。”
說到底,舒圓月也不過是被舒望山保護長大的小姑娘,她的世界,沒有那麼多的鮮血和背叛,她所遇見的,也都是些好人。
“三師兄,所以就算魔教願意退一步,也不會有人給他們機會?”
“是,所以他們不能後退,我們任何一方都不能,後退,極有可能換來無謂的巨大犧牲,誰會願意如此冒險?”
舒圓月點點頭:“我懂了。”
顧霄摸摸她的頭:“你懂什麼了?”
“人心很複雜,人們會下意識的趨利避害,從而做出選擇,我們不能說彆人一定就是錯的。”
“圓月長大了。”
“嗯,我與他的賭約,我輸了。”
顧霄面上在笑,心裡已經把謝之遙罵了八百遍:狡猾的狐狸,早就料到是如今的結局,他要的不過是師妹心裡態度的改變。
“師妹,也隻有你願意相信他第二次。”
對於魔教兩人的處置,以青城派為首的一群人主張將他們廢掉武功,絕了再作惡的可能,放他們離開。
以武林盟主舒望山為首的一群人提議直接將他們處死。
而剩下的人,也是最多的人,他們更願意將那兩人千刀萬剮,去震懾羞辱魔教。
舒圓月覺得很可笑,她拉著顧霄,給青越暉留了一封信,離開了青城山。
自此之後的事,她不再關心。
離開青城山的這天,竟然飄起了雪,灰蒙蒙的一片,像極了她對未知前路的心情。
“師妹,回家嗎?”
舒圓月搖搖頭:“不想回去。”
站在舒望山的立場上,處死魔教的人再正常不過,但舒圓月心裡就是有股氣憋著,覺得爹爹沒有做出她希望的那個選擇。
顧霄明白她心裡的彆扭:“去哪兒?師兄陪著你。”
“雲大哥來信,他要去北域雪山,為雲景摘天池雪芝,我們去助他一臂之力。”
當日雲胤離開柳州,已經錯過了傳遞消息的最佳時機,他便折返,帶雲景回了家。
固魂草最終沒有得到,雲景的病不斷反複,如今寒冬即將來臨,雲景又要步入一年最艱難的時候。
天池雪芝隻開在雪山天池旁,霜降時節才能長成,是上好的靈藥。
服下天池雪芝,這個冬天,雲景的病便能穩住。
北域雪山氣候極其惡劣,風雪刮得人睜不開眼睛,雪山上有大大小小的天池數百個,間隔很遠,但並不是每一個天池旁都會有雪芝長成。
深厚的內力是抵禦風雪的關鍵,稍有不慎,便可能葬身雪山。
要想摘天池雪芝,不僅要有足夠的實力,還需要天降紫薇星的運氣。
多一個人,便多一分選擇,多一分成功的機會。
舒圓月和顧霄到達北域雪山下的封冰鎮時,鎮上的客棧已經住滿了人,每年這個時候,封冰鎮都人滿為患。
這些人都是為天池雪芝而來,有的是為家人求藥,有的是為了換取巨額錢財。
此次雲家主親自出馬,包括雲胤在內的雲家高手共有二十人,兩人一組,分次朝十個不同方向的天池出發。
舒圓月在上個鎮子時,已經穿戴上了厚厚的棉衣帽,雲胤得知他們二人要來,早早為他們準備好隨身帶著的食物。
三人相見,一番寒暄。
“一定要記住,若是到達的天池沒有雪芝,不要去尋下一個,即刻返回。不要大聲喊叫,不要等天黑……”
“知道了,雲大哥,趕快走吧。”
顧霄拉著舒圓月前去雪山下的地圖標記處。
在這裡,每個去雪山上的人都會提前選擇要去的天池,這樣做也是防止後面的人去的是同一個地方,浪費不必要的精力。
地圖上,二百多個天池已經標紅了一半。
原本這座雪山是沒有路牌的,但因為每年尋找雪芝時有太多的人迷失其中,丟掉性命。
大家同心協力,花了五年的時間,將二百四十八個天池的位置標記清楚,並用冰晶打造的路牌指引方向。
顧霄選擇了中間的一個,標號為一百二十三的天池。
“師妹,把臉捂好。”
因為雪芝的成熟時間很短,所以大家都挑在霜降前後兩天到達這裡,過早過晚皆是徒勞。
舒圓月出發前隨意瞥了一眼,竟看到一個熟悉的人。
那人顯然也看到了她,迅速轉過頭,拉緊帽子將臉包住。
顧霄疑惑地看向她:“怎麼了?”
舒圓月小聲對他說:“是西漫。”
很多武林人士都認識西漫,她若是暴露在這裡,必定會遭受群起攻之,可她竟然如此大膽,隻身來了這裡。
隻是西漫已經快步離開,上山的路與舒圓月不在同一個方向。
行至半山腰的時候,漫天風雪已經將人的身體吹得搖搖欲墜,顧霄走在前面,儘力護著舒圓月。
根據路牌上的顯示,和他們如今的速度,還有至少兩個時辰才能到達。
顧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雙手捂住眼隻露出一條小縫來看路,心裡不禁感歎:這要是走上去了,這個天池邊沒有雪芝,可太虧了。
但是,天池雪芝生長的概率本就是十中有一。
兩人冒著風雪,全部心神都在面前的路上,沒有注意到,身後不遠處,有幾個人一直跟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