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賭一分為二。
第一步,若是舒圓月能在七日內找到魔教關押兩位武林前輩的地點,謝之遙便答應讓舒圓月帶他們走。
至此,賭局成立。
賭的就是他們被救走後,武林正道的人會不會將魔教剩餘兩位護法放回來。
若是會,那就是舒圓月贏。謝之遙會把下在他們身上的毒解掉,當然,他們被下毒的事,不能提前透漏出去。
若是不會,那便是謝之遙贏。賭注便是舒圓月的一個承諾:日後不能再對魔教無緣由的一口否定。
舒圓月答應了,她以房姒的身份暫且留在魔教。
而他們之間的賭局,除了他們自己,隻有西漫和荊一知道。
對於舒圓月來說,這個賭約對她無疑全然都是好處。
她的身份已經暴露,想在魔教打探消息無異於癡心妄想,能不能安全離開都是問題。
如今有這樣一個機會能光明正大找到這些人,實在是意外之喜。
若真的順利找到他們,就能將他們帶回去,至於與謝之遙的賭約,她很有自信,她從不懷疑她所相信的武林正道。
西漫不解,她問謝之遙,這樣做對他能有什麼好處?
謝之遙道:“好處?改變她對魔教的看法算嗎?”
“如此大費周章,就為了她對魔教的看法?”
謝之遙笑笑:“對我的看法。”
西漫撇撇嘴,說起另外一件事:“少主,固魂草煉製的丹藥已經好了,一共兩枚。”
謝之遙點頭哦了一聲。
西漫看他如此漫不經心,有些焦急:“你答應給沈奕的一顆,還作數嗎?”
謝之遙看她一眼:“有你看著,敢不作數嗎?”
西漫臉色微紅:“還不都怪你!把我派到他身邊整整兩年,朝夕相對的,我又不是女道士,動了心也情有可原。”
謝之遙讚同她的話:“那你趕快去吧,你既然喜歡他,自然是要他能長命百歲陪著你。”
西漫歡歡喜喜地跑了,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笑得燦爛:“少主,我希望你也長命百歲!有喜歡的人陪著!”
謝之遙望向遠處,荊一會意,主動彙報:“少主,舒姑娘正在教內四處轉悠,十三跟著。”
“嗯,七日時間,最後一日再讓她走。”
“……屬下知道,少主,你從一開始就決定讓她帶走那兩人嗎?”
“是啊,他們已經沒什麼用了,若是能換她高興一點兒,倒也值得。”
荊一心裡暗道:廢物利用?沒準還能換舒姑娘改變對你的態度呢。
西漫離開魔教前,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跟舒圓月告個彆。
自從少主認識她以後,多了一些人情味兒,還挺不錯的!
西漫找到舒圓月的時候,她正被彌荼攔住去路。
彌荼氣焰囂張,但因為謝之遙的命令,又不能對舒圓月動手,是以格外氣憤。
“你到底是誰?我派人去房員外家打聽,他們咬定你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俠。”
舒圓月並不想理她,她和西漫可不一樣,彌荼濫殺無辜的惡名江湖皆知,若不是在魔教還有事要做,舒圓月一定會殺了她。
舒圓月的漠視無疑令彌荼更加惱恨:“你把面紗摘了。”
彌荼懷疑舒圓月帶著面紗肯定是因為她非江湖籍籍無名之輩,她不認識,魔教裡總有人認識。
舒圓月被她煩得也生了怒氣,她抬起手中的劍,橫在身前,意思很明確。
若是彌荼敢再糾纏不清,少不了會有一場惡戰。
西漫就在這關頭趕到,她站在兩人中間,對著彌荼道:“少主說過,不許你再找房姑娘麻煩,你若再敢放肆,小心少主收拾你。”
彌荼恨道:“什麼房姑娘,鬼知道她是哪裡派來的,少主一時被色所迷,你怎麼也幫她?”
西漫哪有空跟她在這兒浪費時間:“少主已經答應提拔我做三魔女之首,彌荼,你得聽我的!”
說起這個,彌荼更氣,但又無可奈何!她氣哄哄地走了,離開前還惡狠狠瞪了舒圓月一眼。
西漫對她說:“我要暫時離開魔教一段時間,舒姑娘,你彆小看彌荼,她的手段頗多,手下難纏的直屬教眾都有兩千多人,你還是當心為好。”
舒圓月點頭,兩人之間也沒什麼話說,這就算打過招呼。
西漫離開後,舒圓月繼續在魔教內閒逛,不管謝之遙心中是如何想的,此機會天載難逢,她要把魔教的布局圖牢記於心。
暗中跟著她的十三眉頭擰了又擰,覺得她總有一天會把屠刀揮向魔教,那他現在又在乾什麼?
眼睜睜看著她掌握魔教的一磚一瓦嗎?
魔教眾殿之間極為分散,任意兩殿都有盤桓曲折的小道,而魔教所有的道上,皆遍布毒物。
魔教教眾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服下解毒丸。
西南的毒物與中原大有不同,解毒所需的藥物也不能通用。其中有幾位最重要的解毒藥材隻生在魔教的藥圃內。
這也是這麼多年來,中原武林正道不敢來犯魔教的原因,單是到達魔教前的那片林子,危險程度就絲毫不弱於毒霧森林。
舒圓月用了一天時間,把雙腳能踏到的地方轉了一個遍。
等到她回到少主大殿時,天色已晚。夜裡的魔教全部掛上了紅燈籠,本來是喜慶的,但配合著魔教高聳尖銳的黑色建築,無端讓人覺得陰森恐怖。
謝之遙看到舒圓月回來,喊她來吃飯。
經過這一日的心裡建設,舒圓月已經能正常面對謝之遙,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她所認識的那個沈奕,一切都是魔教少主謝之遙帶來的假象。
隻是以前的她鑽進了牛角尖,不願接受。如今她所能做的,應該是去重新認識面前這個人。
謝之遙敏感地感覺到舒圓月對他的態度變化,變得坦然許多,也……陌生了不少。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圓月可有什麼發現?”
舒圓月有些意外他直來直往的詢問,答道:“我這這兒看見了一個熟人。”
“哦?你在魔教還有熟人?”
“江西姬家的姬昶。他少年時曾犯下大錯,傷數條性命,是我親手將他押回姬家。”
“姬家主告訴我已經清理門戶,沒想到他卻在魔教出現。”
舒圓月之所以對姬昶印象深刻,是因為她險些也在姬昶手裡吃了虧,那人睚眥必報,狠毒刻薄。
謝之遙看了眼荊一,荊一說:“姬家主不忍心手刃親子,偷偷將他放了,但武林正道已經容不下他,他便投靠我們魔教了。”
謝之遙點點頭:“我們魔教對武林棄徒一向來者不拒。”
舒圓月不敢苟同:“你們沒有用人標準嗎?像姬昶這樣的人,隨時可能反水。”
謝之遙聞言輕笑:“你以為魔教人的衷心是發自肺腑?不過都是被毒藥控製而已,聽話了自然能活,不聽話的就隨他毒發身亡。”
舒圓月愣了一瞬:“……這樣會有人真心追隨你嗎?”
謝之遙語氣微變:“我不需要他們的真心,隻要能為我所用便好。”
舒圓月有種無力感,這便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吧。
這頓飯吃得很沉默。
飯後,荊一告訴舒圓月,她今晚要和謝之遙睡在一間房裡。
舒圓月驚得連連擺手,臉上表情可以用驚懼來形容:“這怎麼能行?”
謝之遙應該是第一次見舒圓月有這麼失態的表情。
荊一一本正經道:“舒姑娘,你是作為銀鉤進獻給少主的新娘留在少主大殿的,自然是要與少主同寢才能不惹人懷疑。”
舒圓月語塞,這倒是事實。
謝之遙適時說:“放心吧,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
桃花眼,風流多情,即便謝之遙面無表情地說出這句話,也容易惹人遐想,何況燭光搖曳下,清晰可見他微微揚起的嘴角。
謝之遙的寢殿在少主大殿的後方,舒圓月跟著進來,就看到門口左邊牆上擺放著的一圈骷顱頭。
腳步一個踉蹌。
謝之遙隨手將她拉到右邊,解釋道:“魔教的寢殿,進門都會有一排骷顱頭,寓意萬壽無疆。”
舒圓月:“……頭一次聽說骷顱頭還有此等吉祥之意。”
謝之遙撇撇嘴:“魔教承自西南大族,雖然經曆數代與中原人的融合,但依舊保留著許多西南的古傳統。”
“你若是害怕,我找個布蓋起來。”
舒圓月本想說不用的,但再看一眼,還是會被那兩個大窟窿直勾勾盯住自己的樣子嚇住。
看她表情便知她所想,謝之遙在屋裡找了塊黑布將這些骷顱頭蓋上。
舒圓月無語至極地看著這黑布上還是畫著灰色骷髏。
往裡走有張木桌子,謝天謝地,這張桌子終於是平平無奇,再正常不過的桌子。
最裡面就是一張大床,很寬,能容四五個人的樣子,床上沒有任何裝飾。
床邊並排放著兩排櫃子,置物架上全是些瓶瓶罐罐。
謝之遙隨口說道:“這瓶子裡就是他們每月要服的解藥。”
“就這麼光明正大地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
“嗬……沒有哪個活膩的敢來我的寢殿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