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的豪華馬車並沒有發揮太大作用,幾人隻乘坐了一天,不約而同地嫌慢。
沈奕自述身體已經無礙,幾人便騎馬而行。
本來舒圓月是想要日夜兼程的,但考慮到沈奕和幽隨風三人都是患傷之人,實在不易太過勞累,途中便適當休息。
幾人到達武林盟,已經是十天之後。
武林大會雖然已過,但許多武林人士都還留在青山鎮。
桑榆被救,幽鵠門毒霧森林死傷慘重,岑今之死,這接連發生的事已經傳遍武林。
經曆過二十年前那場浩劫的人都預感到江湖的平靜已經被打破。
此時在武林盟內,有許多德高望重的各派前輩共同聚首。
他們有的是因武林大會召開而來,有的則是因魔教之事專門趕赴。
青城山青竹掌門在武林同道中聲望極高,這次眾人齊聚商討武林大事,本應早三日就開始。
但為了等青竹掌門,他們拖到了今日,青竹掌門到武林盟時,舒圓月幾人也剛好回來。
舒圓月幾人是毒霧森林的幸存者,對他們研判毒霧森林之事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議事廳裡,坐在上首的有武林盟主舒望山,青城派掌門青鬆,滄溟派掌門,雲家主,以及另外幾位前輩。
坐在下方的都是各派精英弟子,武林盟沐忱,滄溟派洛塵,青城派青越暉,幽鵠門幽長卿等。
幽隨風三人一進門,就看到幽長卿猛然起身。
他眼圈通紅,嘴裡喊了聲:“師兄。”
幽隨風朝他點了點頭,幽隨風的師父是幽掌門的師兄,兩人在幽鵠門的接觸並不多。
隻是師門遭逢大難,他們僅存的弟子之間突然就多了斬不斷的親情。
舒圓月幾人站在一旁。
舒望山一直在擔心女兒,如今確定她平安無事,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一顆心才總算放下。
“把莫鳶帶過來。”
一月未見,莫鳶變了許多,初見時,她尚且眉目清秀,如今,卻瘦得脫了形。
看到舒圓月和沈奕,她麻木的眼神中劃過亮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莫鳶什麼也不肯說,聽說圓月和沈公子活著,執意要見他們。”
舒圓月走到莫鳶面前,問她:“為什麼?”
莫鳶勾起唇角,看了看端坐在高台上的人:“為什麼?那你們告訴我為什麼我爹死了,他們還好好地坐在那裡?”
她的聲音很輕,卻讓在座的人感到一陣陰寒。
沈奕答她:“你爹怎麼死的,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舒圓月看著沈奕,突然就哭了,聲音也陡然尖利起來。
“是我做的!枝榆的囚禁地點根本不在那裡,是我故意將你們都引到毒霧森林的!”
“不止你們,還有魔教,還有……一直追殺我的蒼梧派!”
舒圓月想到自己星夜兼程,不敢有絲毫懈怠,隻為早日將莫鳶寫下的信交給幽掌門。
卻沒想到莫鳶從一開始就在算計她:“莫鳶,你是什麼時候決定把我們引到毒霧森林的?”
莫鳶陰狠狠地看了一眼舒望山:“就在盟主說,我們不能殺魔教的人,找到枝榆也隻能派人看守他的時候。”
青竹掌門痛心疾首:“莫壑之死我們都很心痛,可江湖的平靜來之不易,不能輕言打破啊!”
“我不管!我隻知道桑榆被救,卻立刻屠我莫家莊!而你們這些所謂的武林前輩,卻不管不問!”
“你們不管,我就自己來報仇!”
舒圓月想到死在毒霧森林的那些人,問她:“你報仇了嗎?”
“當然!我把假的地圖給了你,引出從莫家莊追殺我的人,是蒼梧派!”
“我出了武林盟假意被擒,告訴他們枝榆在毒霧森林,把假的圖也給了他們!”
“還有魔教的人,我也給了他們假地圖,那幾日,誰來找我,我來者不拒,都給他們!”
沐忱突然開口,她對著莫鳶道:“那兩日,你說思念親人,常常去鎮上散心,就是為了散播這些消息?”
莫鳶迎著沐忱哀傷的雙眼,卻選擇了逃避,她繼續說。
“莫城的毒霧森林,豢養了很多毒物,越往深越可怕,但它們以毒為生,離不開森林裡的毒氣,所以不會出來。”
“我自知靠武林盟報仇無望,便快速想到了這個辦法,將枝榆囚禁地定在這裡,引仇人前去。”
幽隨風經曆過毒霧森林的可怕:“你要報仇,你殺魔教的人,蒼梧派的人,可你為什麼要害我們幽鵠門?”
莫鳶冷笑一聲:“你們無辜嗎?幽鬆在魔教手裡,所以你們主張囚禁魔教人質卻不會殺了他們。”
“你們不無辜!你看看你現在?是不是想殺了我?沒有切膚之痛怎麼會恨呢?”
“如果現在有人告訴你,我是莫壑唯一的血脈,你不能殺我報仇,你恨嗎?你會用自己的方式報仇嗎?”
莫鳶的神色已經癲狂,她明白自己報不了仇,於是設計了這一出。
“死了魔教和蒼梧派的幾個人,你就報仇了嗎?幽鵠門那麼多人因你慘死,可想過你爹九泉之下如何面對他們?”
莫鳶看著舒圓月搖頭:“幽鵠門那是他們自找的,他們上趕著當英雄,踩著我莫家的屍骨!魔教因為毒物森林裡死了兩個人,恨我騙了他們,聽說把岑今的屍體扔在了幽州對嗎?”
“在魔教心裡,我與你們是一體的,我做的孽,得你們來還。”
“看,這就是我的目的,讓魔教殺了你們這些縮頭縮腦的武林正義之輩,殺了你們的親人,我倒要看看,你們為了武林和平,會不會還手?”
“舒盟主,舒圓月這次命大,沒有死,我很好奇,她要是死了,你也會冠冕堂皇地說為了武林和平,忍氣吞聲嗎?”
“哈哈哈……真是痛快,看到幽鵠門這麼憋屈的樣子,我真是痛快!我詛咒你們所有人,都嘗嘗我莫家莊被屠的滋味!”
……
莫鳶真的是瘋了,或許從莫家莊被屠那一刻,她就瘋了吧。
她來到武林盟,隻是想要為家人報仇,在明白無法達到目的時,就想毀滅一切。
她坑了魔教,也害慘了幽鵠門。
隻是她有一點說對了,她是莫壑唯一的血脈,莫壑為了武林,整莊被屠,莫鳶,沒有人能下得了手殺她。
幽鵠門的人再恨她,也不能,隻因為她是莫壑的女兒。
他們自小就知道,有個叫幽鬆的師祖,在魔教的手裡。
而莫壑看守者枝榆的命,從另一層意義上來說,也是在守護幽鬆的命。
莫鳶最後說出了枝榆真正被囚的地方,她想看看,若魔教繼續殺人,他們還會保護枝榆嗎?
而桑榆被囚之處到底如何泄露,她也不知道。
最終,各武林同道前輩達成共識,將莫鳶終生囚禁在武林盟的地牢內,永不得出。
至於對枝榆的處理,還有對魔教的態度,這些事情的討論,舒圓月還有好幾位小輩沒有繼續參與。
月影院,沐忱來見舒圓月。
“師妹,看到你平安無事,我總算安心了。”
“大師兄,你看起來並不好。”
沐忱自嘲一笑:“或許不一會兒,你就會知道我這樣的原因了。”
舒圓月有些疑惑,可沐忱不願多說,確定她好好的,就離開了月影院。
沈奕從外面進來,與他擦肩而過。
“圓月,我聽到了你大師兄和莫鳶的的八卦,我就說剛才他看莫鳶的眼神不對勁。”
還未走遠的沐忱腳步一頓,隨即搖頭失笑。
他們在回武林盟的路上,一個篝火溫馨的夜晚,宿在郊外,沈奕自然而然地喊了一聲:圓月。
他們也算患難與共,交情不菲了,喊圓月,完全說得過去。
“你聽到什麼了?”
“沐忱和莫鳶整日待在一起!”
“莫鳶在鎮上散心,沐忱無事都會陪著。”
“沐忱送了莫鳶一柄秋華劍。”
舒圓月呆愣地轉頭:“你說什麼?”
沈奕又重複了一遍:“有個小弟子說的,他說大師兄將秋華劍送給了莫鳶。”
舒圓月陷入了沉思。
秋華劍,是大師兄已故娘親的佩劍,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以前,爹曾經提過,讓大師兄接掌武林盟,若是大師兄和她願意的話,就讓兩人成親。
大師兄也曾問過她:願不願意拿上秋華劍?
對大師兄來說,秋華劍是一種象征,一種他對未來妻子的認可。
沈奕看著舒圓月迷蒙中帶著哀傷的神色,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你不會……喜歡沐忱吧?”
舒圓月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她搖頭:“不是,隻是替大師兄難過。”
沈奕鬆了口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爹說讓我去查柳家遇害一事。”
“怎麼讓你去?”
“本來是三師兄去的,我繼續跟進枝榆一事,但三師兄說跟魔教打交道太危險,讓我們兩人換一下。”
“……”
“說起這個,你對柳家應該很了解吧?他們有什麼仇人嗎?三師兄說,這次柳家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六個人,全是被凶手一招致命的。”
“我沒聽說過他們有什麼仇人。”
“嗯,所以我打算親自去柳州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去柳州?”
“是啊,你不是說你爹讓你暫時不回去?怕你有危險。我去柳州,早些找到凶手,你也好早日回家。”
沈奕被舒圓月突如其來的打算弄得有些懵,他在武林盟還有事情要做,目前半分進展也沒有。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明日一早就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