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圓月!醒醒!”
舒圓月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嘴巴裡也有濃烈的血腥味兒。
頭昏沉得厲害,舒圓月還是極力睜開眼睛。
朦朧的視線中滿是霧氣,昏迷前的記憶湧了上來。
“舒圓月!醒醒!”
舒圓月終於看清眼前的人。
“沈奕?”
沈奕鬆了口氣:“終於醒了,舒圓月,我不過晚到半日,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舒圓月抓住沈奕的胳膊:“幽鵠門的人呢?”
“我到了莫城,聽人說你隨著幽掌門來了毒霧森林,我趕到這裡,就隻看見你們四個。”
“林中岔路太多,幸好你們發出長劍敲擊之聲,我才能循著聲音找過來。”
嘴裡的血腥味令舒圓月不適,她抬手去抹,卻被沈奕攔住。
“我的血很珍貴,彆浪費。”
舒圓月這才意識到,她喝了沈奕的血。
沈奕的手腕處,剛被包紮上,還看得到浸出的血跡。
“我的血能解毒。”
他們進毒霧森林之前服下的解毒丹,維持的時間已過,而且,那解毒丹是為了林中的毒氣所製。
他們多被毒物所咬,舒圓月也是被毒液噴灑到皮膚上。
舒圓月昏迷前麻木的全身已經逐漸恢複,而沈奕清晰的聲音徹底拉回她的神智。
舒圓月看向幽鵠門幸存的三人,他們皆是神情絕望,痛苦地望向密林深處。
“三位師兄,你們在裡面碰到了什麼?”
幽隨風是個三十多歲的青年人,他聞言看向舒圓月。
“裡面有不少剛死去不久的屍體,在我們之前,至少有三波人進來過。”
“我摔倒在一具屍體身上,他帶著魔教的面具。”
“我看到了蒼梧派的梧桐校服。”
此言一出,幾人再次陷入沉默。
沈奕適時開口:“各位,我知道你們都很傷心,但我們必須離開這兒了。”
“此處毒氣彌漫,你們又都受了傷,毒氣通過傷口進入血液,你們此刻都已經是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
除了舒圓月以外的三人確實情況不容樂觀,千辛萬苦逃到這裡,若因為耽誤時間而喪了命,未免太過不值。
幽隨風年紀最大,此時他必須帶好頭,他對另兩名弟子說:“向同門埋骨之地叩頭。”
三人跪下,對著濃濃白霧沉痛地磕了三個頭。
“現在,起身離開,活著找到真相,替他們報仇。”
莫鳶所繪地圖毒霧森林,真假摻半,前半部分真的讓他們順利到達最危險之地,而假的那部分則讓他們有去無回。
而這圖,在他們之前,早就流入他人之手,包括魔教,包括蒼梧派,還有他們不知道的其他勢力。
原本舒圓月和幽鵠門都會如前人一般死在這裡,可他們太幸運,等到了沈奕進來。
幾人起身,幽鵠門三人都受了重傷,相互攙扶著勉強能走。
舒圓月受傷最輕,體力也最好。
沈奕卻在站起來的時候身體猛然搖晃,即將摔倒之際被舒圓月扶住。
“你怎麼了?”舒圓月扶住了沈奕的腰,隔著衣服感受了驚人的溫度。
他在發熱。
沈奕扶額無奈道:“我從小身體弱,並不是先天不足,而是中了奇毒。”
“家人尋遍天下也沒找到解毒之法,隻能用惜珍藥材暫時壓製毒性。”
“常年吃著靈丹妙藥,我的血液發生變化,能解百毒。”
“隻是,我若失血,身體的自護機能便會被打破,高燒不退,陷入昏迷。”
舒圓月聽他說完,內心不免震動:“你既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為何還要把血喂給我?”
“我喜歡你啊,好不容易找到你了,怎麼能看著你死在我面前?”
幽隨風三人很想問他一句:那我們三個呢?喂我們血也是喜歡嗎?
舒圓月因他見縫插針的表白愣住,心口處傳來異樣的震動,但她很快又恢複正常:“我背你。”
沈奕臉色難得發窘:“大男人讓一個小姑娘背,太難看了。”
幽隨風三人尷尬地擺手,他們自顧不暇,實在無力幫忙。
舒圓月沒有理會沈奕的抗拒,彎腰蹲下,將沈奕背了起來。
沈奕太高,舒圓月背著他,儘管極力彎腰,他的兩條腿還是拖在地上,確實很難看。
不僅難看,幾乎寸步難行。
舒圓月無奈將沈奕放下,盯著他的腰和腿。
沈奕看出她的意圖,提高聲音:“絕不可以!我寧願躺地上被你拖出去!”
看得出來,沈奕是認真的,他拒絕被舒圓月抱著。
隻是,發著高燒渾身無力的他,又怎麼敵得過強健有力的舒圓月呢。
最終,他還是臉色憋紅,極其屈辱地被舒圓月橫抱而起,離開此地。
“這事,絕不可以說出去。”他選擇屈服,但要求保密。
舒圓月的心情因他好了許多,死裡逃生的人應該向前看,何況,還有更多事等她去做。
點頭淺笑,這是舒圓月對沈奕的回應。
幽掌門來莫城聲勢浩大,武林中許多人也來湊熱鬨。
結果等來幽鵠門在毒霧森林幾乎全軍覆沒的消息。
短短兩日,整個武林都被此事震動。
舒圓月本打算一刻不耽擱回武林盟,可看著沈奕,她生出了猶豫。
這一猶豫,她在莫城已經待了兩日。
幽隨風三人執意跟著舒圓月返回武林盟,見莫鳶。
沈奕第一日人都燒糊塗了,莫城的大夫看到他,都直搖頭。
臉上明晃晃寫了三個字:救不活。
舒圓月坐在他床前,用涼毛巾,一遍一遍擦著他的額頭。
他昏迷前跟她說過:“表症凶險,但無大礙,挨過兩日就好。”
幸好,他說的對,第二日快要過完時,他的燒退了。
舒圓月看他慢慢睜開眼睛,冰雪籠罩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淺淡笑意。
他沒有醒過來時,她害怕了,沈奕對她有救命之恩,自此多了不一樣的意義。
“沈奕,我們要趕回武林盟,你這次一病,需要好好調養,我送你回柳州吧。”
“我回不了柳州了。”
“怎麼了?”
“柳州柳家,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人一直沒到,後來在距離青山鎮不遠的樹林裡找到了他們的屍體。”
舒圓月還記得第一次見沈奕那晚,他就是在城外相等柳家。
“那你為什麼不能回柳州?”
“我爹來信,說柳州不太平,讓我待在外面,順便調查柳家被害的真相。”
“那……好吧,明日一早,一起回武林盟。”
沈奕喝了兩碗稀粥還是餓,央求著舒圓月給他沾點葷腥。
舒圓月看他可憐,就起身打算去城中的酒樓給他買回來一些熟食。
舒圓月離開一會兒,窗戶外面翻進來一個黑子男子。
“少主,你的藥。”
沈奕接過瓶子,取出一顆黝黑的藥丸,光是聞著味兒就讓他眉心狂跳。
“荊一,三年沒吃過這藥,怎麼越發難聞了?”
荊一斟酌著開口:“許是這枚藥丸裡沒有加糖吧。”
他們住在客棧的後院裡,這時,幽隨風突然推門進來。
幽隨風算得上江湖一流高手,他應該是感受到了荊一的氣息才特意過來的。
“沈兄弟,這位是?”
“自小跟著我的護衛,來給我送藥的。”
荊一向幽隨風行了一禮,對方急忙還禮。
幽隨風一直以為沈家從二十年前與魔教之戰後已經落魄。
沒想到沈奕這根獨苗世家公子的派頭竟這樣足。
先不說從小到大無休止的靈藥需要花費多少,單沈奕這個護衛,就不是普通世家能用得起的。
更遑論荊一帶過來在門外的馬車,四匹萬裡挑一的好馬並駕,車身寬敞。放兩張床榻綽綽有餘。
那簾子用得還是上等珠玉。內裡沒有看到,不做評價。
單說外表,比之雲景出行的派頭,也絲毫不輸。
“沈兄弟深藏不漏啊。”
沈奕笑笑:“家父寵愛,獨我一子,這副殘軀不知能苟活幾日,自是不忍我受一絲委屈。”
提到沈奕的身體,幽隨風有些愧疚,這次沈奕是為了救他們,才遭此大罪。
“沈兄弟放寬心,總能找到為你解毒之法。”
沈奕聞言淡笑,並不接話。
許是終於覺得自己來得冒昧,打擾了主仆二人,幽隨風摸摸鼻子,告辭離開。
待他氣息走遠,荊一才又開口:“柳家的事?”
“隨他們查吧,隻要彆往我眼前湊。”
“少主……”
“你該走了,她要回來了。”
荊一一愣,反應過來少主說的是武林盟主之女舒圓月。
“屬下告退。”
舒圓月回來時乍一眼看到門口停著的豪華馬車,差點以為是雲景來了。
她提著給沈奕買的肉,走進屋裡,看他已經起身,靠坐在窗邊,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手。
舒圓月竟突然生出一種自己是不是買少了的感覺。
沈奕剛坐到桌子旁,幽隨風又從外面闖了進來,這次面上十分著急。
“舒姑娘,剛剛得到消息,岑今前輩的屍體,在幽州城外不遠處被發現了!”
舒圓月驀地起身,不敢置信。她還記得三師叔提起岑前輩時,語氣裡的擔憂。
幽隨風憤怒地握緊拳頭,砸在桌子上:“魔教實在是太可恨了!”
魔頭桑榆被魔教救回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殺了岑今,以雪多年被囚之恥。
不僅如此,他還將岑今的屍體丟在了幽州城,此舉意味著天大的挑釁。
他要告訴整個武林,枝榆,也會被他們救出,而幽鬆的命運,將和岑今一樣!
“我幽鵠門剛經曆大難,他們就把岑前輩的屍體丟在幽州城外,毒霧森林的事,是不是也是魔教設下的圈套?”幽隨風雙眼通紅地問。
“應該不是,地圖是莫鳶親手所繪,你們不是說在毒霧森林裡,也看到了魔教人的屍體?”
舒圓月和幽隨風滿臉凝重,而沈奕,餓了兩天的他,已經自顧吃起了肉。
“你們兩個也彆自己多想了,等我們回到武林盟,見到莫鳶,一切自有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