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圓月把信親自交到了幽掌門手裡,在幽掌門詫異敬佩的目光中,她仿佛聞到了自己身上臭烘烘的氣味。
沐浴焚香淨衣後,舒圓月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臉上起了些小疙瘩,還有點癢。
幽掌門看了信,著急忙慌地和心腹們一起開會商討,舒圓月就自己在幽州城裡閒逛。
舒圓月拚命趕路的時候,武林大會盛大開幕。
在她筋疲力儘到達幽州之時,這一屆武林大會嶄露頭角的新秀,名字已經先她一步飛到幽州。
醫館裡,大夫給了她祛毒清涼的膏藥敷臉,出了醫館門,隔壁就是酒樓。
店小二熱情洋溢地將舒圓月迎了進來:“姑娘,武林大會最近奏報,快進來聽聽。”
噱頭很響,足夠吸引人,舒圓月進來之後看到一樓已經沒有空桌,二樓一眼望去也沒位置。
“姑娘坐這裡!”旁邊一桌坐了兩個少年,身上的校服是幽掌門家的弟子。
舒圓月行禮坐下。
看台上的說書先生,看著手裡的字條:“昨天的比賽結果,新鮮熱乎著呢!”
武林大會,長輩們聚在一起商討事情,小輩們就比武切磋。
根據報名人數,抽簽兩兩比試,第一輪勝出者再次抽簽,依次循環,直到決出最後八人。
八人決賽前會有一天時間,用來讓此前失敗者挑戰,挑戰成功著,自動取代八人名次。
選出的這八人無疑都是武林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注定名揚天下。
八人再次兩兩比試,直到最後兩人的魁首之戰。
整個過程需要十日。
目前,比賽已經進入第八日,現在說書先生得到的消息是第七日的結果。
第七日,八名高手的名字已經出來了。
酒樓裡一片寂靜,大家都等著聽名字。
“武林盟,沐忱。”
一片叫好聲,武林盟的威望很高,大弟子沐忱更是奪魁熱門。
“幽鵠門,幽長卿。”
此話一出,酒樓裡尖叫聲不斷,這裡是幽州,幽長卿他們都熟悉。
“太好了,我就知道,師兄肯定沒問題!”
跟舒圓月坐在一桌的兩名幽鵠門弟子興奮喊道。
“青城派青越暉。”
舒圓月對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正道之光拜他所傳。
“滄溟派洛塵。”
……
這說書先生也是懂名氣大小的,按武林熟識度排名先後出場,後面幾個人舒圓月以前沒聽過。
不過從今而後,他們都將都成為武林名人。
舒圓月一邊喝茶,一邊聽著周圍人的議論,無非就是些猜測誰會奪魁,哪哪派的誰有什麼秘聞之類的。
竟然還聽到了自己的大名。
“你們說,正道之光若是參與了,能奪魁嗎?”
“當然,她可是光。”身邊的幽鵠門小弟子斬釘截鐵。
這盲目的崇拜,讓舒圓月無言以對。
“不都傳言她來了幽州嗎?什麼時候能到?”
“從青山鎮到這裡,再快也要半月,後日說不定就到了。”
等了半日,約摸著幽掌門已經有所決定,舒圓月起身告辭。
同桌的兩位弟子也起身要回。
越走越猶疑,兩位弟子問舒圓月:“姑娘,前面就是幽鵠門了。”
“嗯,我去幽鵠門。”
“你是……”
舒圓月對著她的盲目崇拜者,頗為平靜地開口:“正道之光。”
……
幽掌門做了一個很大膽的決定,他要去枝榆的囚禁之地,將他帶回幽州,關進幽鵠門的地牢。
“幽鵠門的根基在幽州,我身上的擔子很重,不能常年居於莫城。”
“將枝榆的下落大白天下,也能讓那些躲在陰溝裡的老鼠無所遁形。”
“魔教若再敢來襲,定叫他們有去無回!”
幽掌門所言有理,如今的境況與二十年前大為不同,再不是正魔兩派都怕對方來犯的時候。
況且,已有桑榆的前車之鑒,莫家莊被屠,桑榆被救,可見魔教東山再起的決心。
一味躲藏未必是上策。
最重要的是,幽掌門認為,莫城已不是安全之地,轉移枝榆勢在必行。
此過程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且非幾日之功,江湖都盯著幽掌門,想秘密進行幾乎不可能。
畏首畏尾,得不償失,倒不如光明正大。
“幽掌門,晚輩願同去莫城,帶回枝榆!”
“侄女好膽色,好氣魄!武林的未來,都要靠你們這群年輕人!”
“莫鳶說過,是魔教屠了莫家莊,可追殺她的人卻不像魔教之人,我們此行的敵人,恐怕不隻有魔教。”
“魔教想救枝榆,武林人則想殺他,他們要是一同來犯,誰打誰,還不一定呢。”
“何況武林人想殺枝榆,暗地裡尚可,絕不敢翻到明面上,此舉必定會引起武林公憤,他們不敢冒險。”
幽掌門看問題的角度,不是舒圓月這種初出茅廬,缺乏曆練的小輩能比。
舒圓月在短短談話間,已悟到許多。
幽掌門欽點高手三十人,製定的路線儘為大道,若半途遇襲,保準能以最快速度得到武林同道的支援。
準備就緒,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意氣風發寫在每一個的臉上,此刻的他們都覺得這是武林新篇章的開始,他們將是打開武林新格局的英雄。
誰又能料到,對於他們中大部分人來說,這注定是場有去無回的單行之路,他們的命,被儘數留在了莫城。
離開前,小弟子幽藤跑到舒圓月前面。
“舒姑娘,我一直很敬佩你,我說你是光,並不是因為江湖傳言。”
舒圓月微愣。
“我是孤兒,十年前流落青山鎮,快要凍死在街頭時,你給了我一件棉衣,你還記得嗎?”
記憶裡,是有過那麼一個瘦瘦小小的小男孩。
那天是小師弟的生日,她買了新的棉衣要送給他,所以記得格外清楚。可是?
“是你嗎?你那時候那麼瘦小,如今也長成高大秀氣的少年了。”
舒圓月露出笑意,感歎緣分的奇妙。
幽藤很開心她還記得自己,轉眼又撇撇嘴:“你都帶我回武林盟了,可師父去做客,一眼看中了我,非要把我帶幽鵠門悉心培養。”
幽掌門聽到此處,吹著胡子怒道:“怎麼?後悔了?”
“當然沒有。”
“我走這些日子,看好家。”幽掌門揉了揉幽藤的頭。
幽州到莫城不過三日。
武林大會落下帷幕,比武魁首青城山青越暉。
莫家莊被滅以後,莫城外出了很多人,如今整個城呈現出一股蕭瑟淒涼之態。
幽掌門帶領大家穿過莫城,來到了城北的密林之中。
“當地人稱這裡為毒霧森林,林中毒氣濃鬱,岔路眾多,稍有不慎便會迷失其中。”
“莫壑將枝榆囚在這裡,也真是物儘其用。”
眾人已經將林子裡的各條岔路和機關了記於心,依次服下解毒丹,進了毒霧森林。
他們的目的,穿過毒霧森林,找到後山被囚禁的枝榆,將他帶出。
剛進毒霧森林時,霧氣尚少,眾人眼中還能視物,加之有地圖在手,大家心情都很輕鬆。
不過半刻鐘,霧氣漸濃,隱隱隻能看到幾丈之外,為了減少毒氣吸入,大家都帶著面巾,且儘量不開口說話。
幽掌門走在最前面,憑借著超強的記憶力,七拐八扭地領著大家往前走,又過了一會兒,他們來到一塊巨大的石頭旁。
眾人了然於心,地圖上標注的有這塊石頭,在毒霧森林的中間位置,再往後,便是真正危險的開始。
不僅岔道變多,還有大量的毒蟲,稍有不慎,就會迷失方向,命喪其中。
舒圓月一直走在最後面,如今她隻能看到面前的兩三人,再往前,便是一片白茫茫的瘴氣。
當人的眼睛無法視物時,聽覺就會變得格外靈敏。
不隻是舒圓月,大多數人都聽到了“嘶嘶”的聲音,是蛇爬行中吐信子之聲。
“有蛇!”前面有弟子大喊一聲,發出痛苦的哀嚎,應該是被蛇咬到了。
依據莫鳶的地圖,他們所行之處與蛇群應該在相反的方向才對。
“彆亂了陣腳。”幽掌門的聲音穿透白霧,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人群安靜下來。
有弟子小聲開口:“掌門,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
幽掌門像是踢到了什麼東西,俯身去看,突然他的聲音急切起來:“原路返回!”
話音剛落,頭頂傳來簌簌之聲,一群怪鳥俯衝而來!
頃刻間將人群衝散,弟子們四散開來。
“不要亂,往石塊方向退!”
他們從大石塊方向走過來,已經走了約摸半柱香時間,而且途中岔路眾多,許多弟子跟著幽掌門,壓根沒有記住路線。
加上被鳥群衝開,他們所站位置發生變化,早已分不清來時的方向。
舒圓月被前面後退的弟子撞到,她必須立刻返回!
否則慌亂的人群,成片的怪鳥還有越來越多的蛇,會徹底衝亂她的方向。
“跟我走!”
舒圓月大喊一聲,依著記憶往回跑,隻是已經很少有人能聽進去她的聲音並看清她。
起初還有五六人跟著她,但怪鳥格外敏銳,且專門攻擊行動中的人。
它們俯衝下來的力道格外大,直接將人撞倒在地。
舒圓月施展輕功,儘量減小腳下的聲音,加上她穿著白衣,幾乎與濃霧融為一體,怪鳥的注意力被更明顯的人吸引。
她能感覺到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就在這時,一個東西飛撲過來,纏住了她的腳踝。
舒圓月當即抽出劍,絲毫不敢耽擱將腳上的東西斬斷,她能感到有液體飛出濺在自己的手上。
隻是片刻不到,她的整個手掌都已經麻了。
她換左手執劍,用更快的速度離開此地。
視線中看到那塊大石頭的時候,她微微鬆了一口氣,隻是直覺告訴她,她遠沒有到達安全之所。
她靠在石塊之後,以石塊為界,這邊的視線清晰了很多。
再去看剛才逃離的方向,濃霧掩蓋了一切,就像一張巨大的網,吞噬了所有活物。
舒圓月用劍敲擊石壁,發出清亮的聲音,期待危險中的人能聽到,找到正確的方向。
聲音指明了來路,舒圓月終於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她盯著那裡,看到一抹藍衫,還有無儘蜿蜒的血跡。
那人看到她,嘴唇動了動,他說的是:“快走……”
舒圓月上前扶他,反手將劍刺入俯身衝下的怪鳥身體裡。
怪鳥發出淒厲的哀叫,舒圓月將他扶到石塊後靠坐在那裡,這才去看在地上掙紮的鳥。
它的身體巨大,羽毛烏黑壯碩,嘴又尖又長。
舒圓月繼續用劍發出聲響,躺在地上的弟子也掙紮著起來幫助舒圓月。
陸續地,又有兩人逃了出來,舒圓月看到他們的身影後就開始幫助他們擊殺身後追隨的怪物。
直到濃霧後,再沒有傳來聲響。
舒圓月全身開始有麻痹之感,雙腿漸漸無法移動,意識也隨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