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相遇相離(1 / 1)

圓月遙遙 煊玥 8183 字 8個月前

在浣紗鎮等到半夜的沈奕知道自己被無情拋棄了,幸好他要了一間上房,美美地睡了一覺,一掃幾日疲憊。

第二天一早,沈奕醒來,去了趟馬行,挑了匹據說能日行千裡的馬。

至於舒圓月,她若是昨夜在浣紗鎮留宿,自然是能平安無事,可她若是連夜趕路,她那匹馬如今怕是已經口吐白沫。

沈奕昨日趁她不注意,偷偷給馬喂了些東西。

本來兩人是在一處的,此舉要麼兩人同乘一騎,要麼進城補給,沒想到遇到殺手,平添變故。

在沈奕的預想中,昨夜舒圓月行至半路,馬兒突然倒下,她隻能就地休息,夜裡總算能提早睡個整覺。

沈奕一大早騎著快馬,應該能在她醒來時趕到。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充滿無數巧合,他在樹林裡行了數十裡,口吐白沫的馬倒是找到了,舒圓月卻不見蹤影。

馬兒側躺在地上,一副虛弱的樣子,看情況還得再歇半天才能動。

沈奕無奈又覺得好笑,扔下一瓶藥給了這馬,繼續前行。

舒圓月那傻子,不會是用兩條腿繼續趕路的吧?這裡離雲城騎馬也得大半日。

倒叫沈奕想錯了,舒圓月如今正坐在舒服的馬車裡,同行的還有一位病懨懨的清瘦公子。

清瘦公子名叫雲景,是雲家少主。說起雲家,是江湖上很特彆的一個存在。

二十年前,魔教勢力太過龐大,朝廷和武林不得不聯手退敵。

過了兩年平靜日子後,朝廷便想著收服武林,一家獨大。

武林雖然高手輩出,可朝廷卻掌握天下百姓命脈,涉及各行各業,勢力遍布全國。

經曆過浩劫的雙方都不想再陷入戰火,隻得各退一步。江湖人不涉朝堂之爭,朝廷亦不插手江湖之事。

雲家家主在與魔教之戰中立下奇功,他本人武功高強,又同時擁有很強的治國之才,朝廷和江湖都想拉攏他。

雲家主做了一個讓天下敬服的舉動,他端了一碗很平的水。

他將畢生武學傳於長子雲胤,囑咐他為江湖伸張正義。

同時培養次子雲瞻飽讀詩書,進入朝堂,為國效力。

而幼子雲景則承歡膝下,自由成長。

也曾有許多人猜測,這兩兄弟會相互勾結,不管來日江湖勝出還是朝廷獨大,雲家都將屹立不倒。

可雲家主攜兩子立下誓言,兩子終生互不乾涉,隻管自己分內之事,絕不逾矩半步。

更狠的是,雲家主將雲翼雲瞻兩兄弟踢出家門,讓他們在各自的領域內隨意闖蕩,即便以後萬丈榮耀加身,也與雲家無關。

雲家少主之位,則理所應當地留給了幼子雲景。

可惜雲景從小病弱,跟沈奕的體弱不同,雲景自小看遍名醫,湯藥從不離身。

礙於雲景的特殊身份,朝廷和江湖都對他尊敬三分,哪裡有名醫,都會邀請他去看病。

雲景跟著雲家主做生意,如今已經獨當一面,更是青出於藍,替雲家掙得首富之名。

昨夜,雲景外出求藥歸來,他的馬車內有乾坤,床榻十分舒適,外出時間,幾乎不留宿客棧。

兩個侍從三七和當歸輪流趕馬車。

發現舒圓月時,是當歸在趕車。他跟著雲景多年,知道他最是心善,便喊醒了雲景,告訴他外面的情況。

舒圓月在馬車行來時就已經醒了,她還沒見過這麼大,這麼長,四匹馬同事拉著的馬車。

隻是聽聞過江湖上有雲景這麼一號人,出行都是如此配置。

是以,當雲景邀請她上車時,她想了想就答應了,畢竟雲景的大哥雲胤,於她有過恩情。

隻是她原以為半夜就能走出的林子,直到天亮也沒能出去。

怕顛簸到雲景,馬車一直是龜速前進。

三七窩在一旁睡了一夜,雲景身體不適,沒有睡意,拿了一本遊記翻看。

舒圓月直接盤腿打坐,運行內力練起了功。

三人互不打擾,氣氛很是友好。

一大早三七揉揉眼睛準備去接替當歸趕車的時候,看到面前的兩人。

他家少主臉色慘白,夜裡拾起來的姑娘卻面色紅潤,朝氣蓬勃。

三七突覺心酸,吸了吸鼻子就出了馬車,換當歸進來。

當歸是個話癆,憋了一夜,看到舒圓月就問:“姑娘,你連夜趕路是要去哪裡?”

舒圓月收了功:“幽州。”

當歸臉色微變,看了她放在一旁的劍,猶豫著開口:“你不會是正道之光吧?”

耳邊傳來輕笑,舒圓月頭一次覺得這個名字這麼尷尬。

“抱歉,我聽大哥提起過你,說正道之光太盛,很是耀眼。”

舒圓月點了點頭,問當歸:“你怎麼聽到幽州反應這麼奇怪?”

“舒姑娘,江湖最新消息,魔頭桑榆被救,魔教下一步就是救出枝榆,還說莫家莊遺孤莫鳶被你救回了武林盟。”

“枝榆的連命者幽鬆是幽掌門的叔叔,莫壑死前一定會將枝榆的秘密告訴莫鳶,如今無數雙雙眼睛都在盯著幽掌門。”

“現在會去幽州的姑娘,除了莫鳶就是你了,而你既然會去幽州,就說明枝榆的囚禁地點在你身上。”

舒圓月有些無力,想到昨天遭遇的那波殺手,恐怕僅是一個開端。

“這麼說來,江湖上都知道莫鳶關於枝榆的秘密到了我這裡?”

“嗯,大家不敢去武林盟,隻能在去幽州的路上截你了。”

不止魔教虎視眈眈,就連正道也有人想來摻和。

出發前爹告訴她,江湖遠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有人渴望和平,便有人崇尚戰爭。

有一些人企圖通過枝榆之事,挑起與魔界的爭端,若被他們找到枝榆囚禁之地,一定會設法殺了枝榆。

枝榆若死在武林人手裡,這二十年的平靜頃刻會出現裂痕,風波必將翻到海面上來。

舒圓月感到了自己肩上責任的重大,她一定要儘快將信親手交給幽掌門,護送他到達莫城,接手看護枝榆的任務。

“舒姑娘,幽州路遠,凶險萬分,不如我派幾個人護送你去。”

“不用麻煩,我一個人更容易隱藏行跡。”

看來武林盟內的叛徒並沒有肅清,幽州之行知道的人很少,可卻僅僅三日,便傳得江湖儘知。

終於進了雲城。

雲城位置得天獨厚,四通八達,面積很大,除了雲家,還有兩大實力紮根雲城。

三家十分團結,是以多年來,雲城無人敢犯。

來了雲城,理當去拜見雲家主,隻是如今舒圓月所行之事特殊,貿然出現隻怕又掀風雨。

雲景知她顧慮:“舒姑娘不必多禮,當下去幽州之事更為重要。”

謝過雲景的好意,舒圓月在城門口下車。

雲城內人多眼雜,舒圓月大小也算個江湖名人。

跟著雲景進城,萬眾矚目下,難保不會被人認出。

每日進出雲城的人很多,舒圓月跟著個商隊一起進了城。

三師兄曾教過她,想要改裝,女扮男裝對她來說不可取,不像!除非是易容高手。

還說她不苟言笑的樣子,扮個小道姑一點也不維和!

舒圓月進了成衣鋪,換了一身黑衣,把一頭長發挽了個小髻披下來。

掌櫃的看她前後判若兩人的裝扮,了然一笑:“姑娘,要拂塵嗎?”

舒圓月問他:“像嗎?”

“像,像!可太像了!”

舒圓月自信地出了成衣鋪,戴上面巾,迎面竟看到沈奕牽著馬走了過來。

想到他可能在找卻認不出自己,舒圓月心裡竟有一絲竊喜。

誰知沈奕看到她竟直直走了過來,語氣滿是不可思議:“怎麼這副打扮?”

舒圓月又是瞪圓眼睛,壓低聲音問:“你?沒認錯人吧。”

“舒圓月,你的眼睛,看過就不會忘。”

沈奕想到在河邊,舒圓月認真地看著自己,說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他說的是假話。

也是那時,他第一次認真看她,回望了她的目光,這才記住了她的眼睛。

舒圓月有些挫敗:“掌櫃還說我扮得很像,判若兩人。”

這可把沈奕逗笑了:“他當你是大戶人家溜出來玩的小姐,逗你呢。”

沈奕說著把她手裡的拂塵拿了過來:“如今的拂塵都流行用獸毛尤其是馬毛做,你這是麻線,是掌櫃用來撣灰的吧。”

舒圓月很想說,她見過的拂塵就是長這樣的。

沈奕看她表情,奇跡般地知道她想說什麼。

“沒錯,外表差彆不大,但行家能看出來,麻線做的拂塵以前也很通用,但三年前南觀真人說獸毛方為正統,就把麻棄用了。”

這還是沈奕第一次從舒圓月臉上看到垂頭喪氣的表情,十分有趣。

“彆喪氣,我在雲城認識個易容高手,帶你去。”

舒圓月此刻隻想一路順利地將信送給幽掌門,便點頭答應。

這一小插曲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不少。

沈奕帶著舒圓月來到一家脂粉鋪子,中年掌櫃笑意盈盈的臉在看到沈奕後頓時呆住。

沈奕率先開口:“老陸,幫這位姑娘易個容。”

老陸重新換上笑臉:“姑娘,後院請。”

老陸很是專業,在舒圓月臉上快速鼓搗著,他先用膠貼將她的眼睛微微粘住,舒圓月不太能看清他的動作。

一炷香後,鏡子裡出現了另外一張臉,皮膚蠟黃,鼻翼和眼角多了雀斑,眼皮往下塌拉不少,嘴巴下面也多了顆小痣。

此刻就是舒望山親自站在這裡,也認不出舒圓月。

舒圓月拱手行禮:“多謝。”

老陸看了眼等在門邊的沈奕,慌忙扶起舒圓月:“姑娘客氣了,時間趕,隻能做個大概,不沾水,能保持十日。”

十日,足夠她到達幽州了。

沈奕和舒圓月前腳離開,後腳老陸就關了脂粉鋪,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長舒一口氣。

“少主真是神出鬼沒,這個脂粉鋪子開了兩年,還怪舍不得的。”

話雖如此,他這張臉已經暴露,與沈奕扯上關係,決計不能再留,隻能另換身份重新經營。

幸好,他還有很多張臉,他打了一盆水,在臉上東摸西揉的,不一會兒,一張完全不同的臉出現在他身上。

買了足夠多的乾糧,換了一匹好馬。

舒圓月看向沈奕:“沈公子,多謝你幫忙,接下來我夜裡隻歇兩個時辰,你身體弱,還是回家吧。”

“過河拆橋,真不地道。”

舒圓月被他說的不好意思:“沈公子,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必定報答。”

以舒圓月接下來的速度,沈奕確實吃不消,他擺擺手:“就此彆過,後會有期。”

沈奕笑起來,桃花眼裡滿是星光,舒圓月也跟著笑了。

第一次見她這般笑,沈奕心裡不禁琢磨起來,她外表冷漠疏離,內心卻單純熱忱。

這樣的人,動情,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