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覺到這點,嬤嬤越想越是如此。
夫人的記性一向不錯的,甚至有些好幾年前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可唯獨,幾次忘了的東西都是在那一年。
李嬤嬤再次看向書姐手上抓著的那顆珠子。
就像現在書姐手裡的這個東西,那些年外任,二爺頭一次回京時是什麼都沒帶的,再之後後來幾次回京,也唯獨那次帶了這珠子回來,這唯一一次的例外,她覺得夫人怎麼也不該忘記了才是。
李嬤嬤心裡不解極了。
不過當下還是先回答嬿央的問題,答完待夫人點了點頭,這才在心底繼續琢磨。
但後來心裡也沒琢磨個明白,是到第二天重陽登過山後,趁著主子們累了歇息了,抽空和環枝悄悄說了幾句話。
她邊捶捶爬山爬的也有些酸軟的腿,邊問:“你有沒有發覺夫人對十八年八月到十九年八月那一年的事忘的厲害?”
這……環枝一臉疑惑,她不太明白李嬤嬤這句話的意思。
“嬤嬤的意思是?”
李嬤嬤歎氣,“哎,我也是同樣不解,所以才和你叨咕幾句。”
“像昨日,夫人對二爺曾經贈的那顆珠子完全忘了,還有太皇太後的忌日,曾經夫人也忘了,還有,還有……”
李嬤嬤把這些年夫人問過她的,一一曆數出來。環枝到這,自然也聽出不對勁了,是啊,夫人忘得全是那一年的事,怎麼就這麼巧呢?
“嬤嬤,這……”環枝也莫名憂心起來。
李嬤嬤:“唉。”
“你說夫人這是個什麼情況?”
單純的一孕傻三年?不像啊,也沒得隻忘那一年的吧。
門外。
祁長晏把兩人的話聽得一字不落,他的手從最初還想推門,變成不知何時靜靜背在了身後。
他面對著這扇門,此時駐足一動不動。
神情裡則早已在不知哪一刻,有了不一樣的差彆。
除了差彆,便是眼底忽然而至的黝黑了。
眼神深深的,手掌在背後背了良久,隨後,待屋裡兩個仆從嘀嘀咕咕的聲音終於停了時,他眯眸一下,一推門,這才面無表情進去了。
環枝和李嬤嬤則快要被這一聲推門嚇死,這個點是她和環枝在這裡伺候的,其他人都被打發出去了,沒兩人去喊不會有人擅自過來!
李嬤嬤除了被嚇,此時還有的便是心裡的不快了,心想哪個不懂事的丫頭,她定要罰她!
剛剛說得話雖不算見不得人,可誰樂意自己說話有人偷聽啊。
李嬤嬤板了臉,張口斥去,讓她好好學學規矩!但接著,話還沒訓出口時,神情裡先行隻剩下僵頓,更是趕緊收斂了臉色,訕訕又沒底氣的一聲,“……二爺。”
除了訕訕,臉上還有的是一刹那慌亂。
環枝和她也差不多,這會兒頭埋的都不敢抬。
祁長晏則冷冷睨著兩人。
冷冷睨了兩人半晌時,眼神裡的意味越發不明,忽而,他又向外走。
“跟上。”
這一句比他剛剛的眼神還要冷冰冰,環枝和李嬤嬤更加僵硬,僵硬一會兒,心裡歎氣,躡手躡腳上前跟上去。
心底都明白,剛剛那一番話二爺絕對是聽見了。而她們背後妄議主子,雖然其中是憂心的成分居多,但二爺估計心裡也是不快了。
於是兩人才跟著二爺到了書房,許冀也才從外面合上了門,兩人便已經跪下去,“二爺,奴等有罪,不該妄議夫人。”
祁長晏下頜微微繃著。
繃著時,眼梢裡冷漠又深重的神色更加沉凝。心裡的確有幾分不快,因為她們竟在背後嘀咕嬿央,但此時眼中的沉凝更多還是因為二人話中透露的意思。
莫名的,他一直盯著兩人看。
盯了許久之後,冷冷一聲,“剛剛話中,可都是真?”
二爺這一問,讓李嬤嬤遲疑了下,但隨後她選擇點頭,“不敢瞞二爺,奴確實覺得夫人對那一年的事忘得太多了,也是因此實在想不出個頭緒,才和環枝低聲聊起來,想找個人一起想想主意。”
祁長晏的下頜繃得更緊了。
接著,冷聲再問:“是從何時開始的。”
這李嬤嬤就不知道了。
“奴是昨日才忽然驚覺夫人對那一年忘得挺多,至於夫人從何時開始忘得,奴也無從得知。”
無從得知……祁長晏心裡狠狠皺了一下。
李嬤嬤說不知。
而他……他?他更是從未察覺。
祁長晏真的從未察覺嬿央忘過事,不然不至於剛剛聽到李嬤嬤和環枝私下言語之時,他的腳步刹那頓住,之後更是一言不發就站在門外靜靜聽著二人竊竊私語。
嬿央忘了?因為什麼忘得?是僅僅記性不好,還是彆的什麼緣由?祁長晏最不想的是她身體出了什麼毛病,是以逐漸記性變差。
所以此時沉眸再次追問李嬤嬤,“除了你所說的那一年,嬿央其他時候忘性如何?”
李嬤嬤:“夫人一向記性不錯的。隻那一年夫人忘得多,奴也是因此才疑惑。”
按說是一孕傻三年的話,不該僅僅是那一年的事絕大部分忘了啊。
隻有那一年……祁長晏微深了眼,心思漸沉。
稍後,他又問了嬤嬤許多,問到嬤嬤被他問得都開始無意識中重複說過的話了,她所有知道的確實都說過,他才放她離開。
李嬤嬤鬆一口氣。
老天,她真是嘴巴說得都要乾了。
快速下去。
不過下去之時,卻忽然聽二爺又喊住了她和環枝,二爺淡淡一聲,“這些莫在嬿央跟前提。”
李嬤嬤答是,表示自己一定守口如瓶。
祁長晏頷首,再次打發她出去。
在李嬤嬤出去後,他獨自一人在書房裡仍然站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
午正過了一個時辰之時,精神奕奕的奶娃娃一搖一晃,在洗過肥嘟嘟的臉後,到嬿央內寢裡玩。
“阿娘~”小小的孩子已經走得非常穩當,噔噔噔走來。
“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奶娃娃跑過來,跑近了,伸長小短手一把撲到嬿央腿上。嬿央腿上於是趴了個小火爐,隨後,膝上則扒上兩隻小肉手,小小的孩子揪了她的衣裳,想爬上她膝蓋。
嬿央把他攥成拳頭的小手鬆開。
奶娃娃疑惑,隨後,馬上又抓了嬿央的裙子,五個指頭的窩窩一凹一個小坑。
嬿央笑,抓抓他的小手,奶娃娃咯吱一樂,眼睛也亮晶晶,更加趴在嬿央腿上,喜歡和阿娘這樣玩。
但玩著玩著,他忽然騰空。
奶娃娃眼睛蹬圓了,小腳懵懵一蹬。蹬過,疑惑不解想回頭看看是誰把他抱起來了,但轉瞬,他卻是被塞進了另一個懷裡,李嬤嬤懷裡,同時聽到爹爹的聲音,“帶著去和霽安他們玩。”
李嬤嬤:“是。”
可奶娃娃不樂意,一陣懵愣過後,他在嬤嬤懷裡扭來扭去,小奶音高呼:“阿娘!”
喊了也沒用,他還是被李嬤嬤抱了出去,屋裡隻餘他越傳越遠的幾聲嘀嘀咕咕,直到完全聽不見。
嬿央對此倒是沒叫嬤嬤把孩子又抱回來,隻是望了望祁長晏,隨口問:“你的事忙完了?”
從登高回來後他就在書房那邊。
“對。”祁長晏坐下來。
坐下後,變戲法似的,手裡忽然有個東西。
“今日看中的一根步搖,覺得不錯,簪上試試?”
嬿央:“何時買的?”
祁長晏不說話。不說話時,看了眼她綰起的發,直接伸手替她簪起來。
嬿央怕他要把她頭發弄亂,抬手截了他的手,笑說:“我自己來。”
男人卻攬了她的肩,把她攬過來,又在她頭頂一聲,“彆動。”
嬿央靠在他肩膀處,對此隻能叮囑,“那你仔細些,彆把我頭發弄亂了。”
“嗯。”
祁長晏還是把她的發弄亂了一點,但好在就一點點,並不影響什麼。簪好之後,祁長晏看了看,隨後低眸望她,“好了。”
嬿央伸手摸一摸,摸過,起身,“我去看看。”
坐到銅鏡邊一瞧,覺得好像還不錯。眼一眯,鏡子中的她不由得笑了。
也回眸瞧早已跟來,此時站在她身後的男人。
男人嘴角微勾,這時又走近她一些,垂眸低語,“還算喜歡?”
“嗯。”嬿央承認。
祁長晏嘴角便不止是勾了。
長臂微探,搭到她所坐凳子的椅背上,同時,另一隻手伸出,又摸了摸她發上的步搖。摸過,嬿央見他眼神好像望向了彆處,又聽到他問了句,“這支金釵是何時打的,我好像沒見過?”
哪隻?嬿央眼神瞄過去。
看過,笑了,道:“你當然不知
,這是母親派人打的,大嫂也有一隻。”
祁長晏點點頭。
搭在椅背上的手臂往前近了近,又指向另一對步搖,“這對呢?”
“年前逛首飾鋪時瞧樣式不錯,那時買的。”
接著,嬿央便見他好像對她的首飾極感興趣似的,竟一樣樣都問過去,甚至後來還把她妝奩盒子也打開,問她裡面頭面的事。
嬿央瞥向他,倒是忽然不語了。
祁長晏卻這時彎了腰,正好對上她側了臉瞥他的神情,還下頜往前一近,似乎無聲問她怎麼突然不說了?嬿央一個嗤笑,又伸手,往前推了推他這會兒弓來的臂彎,說:“你問這麼多做甚?還嫌我首飾太多了?”
祁長晏:“……沒有。”
又忽而一笑,望一眼她那些首飾,說:“隻是頭一回發覺女人的首飾這般五花八門罷了。”
弓了的臂彎同時也徹底攔到她腰前,從後面半攬了她,他的下頜抵了抵她發邊,男人道:“回頭再給你打些,免得你不夠用。”
嬿央樂。
樂了時,下頜上一暖,是他手掌摩挲了下。
嬿央這時仰頭和他說話,“我的是夠用的,你記得給韶書打些,她漸漸大了,首飾得多添些。”
“行。”祁長晏點頭。
嬿央順嘴又和他說些彆的,都是韶書這個年紀該準備的東西,說完時,餘光正巧瞥到案面上還未收起來的首飾,於是又回頭收拾首飾去,所以這時她沒能看見祁長晏在她扭頭後有些不一樣的眼神。
祁長晏再次望向那兩件她唯一有些說不上來曆的東西。這兩件,一件是那年年底宮裡遞來的首飾,當時他看嬿央是從母親那選了這件,另一件稍顯眼些的則由大嫂選了。還有一件,是對翡翠耳環,這也是他送的,和那個珠子是配套,是後來他在給了珠子後,臨彆前才給她的。
她剛剛說時間太久,記不清了,可彆的首飾來曆她都說清了,唯獨這兩件……
祁長晏沉默,心裡則有些深抑。
對於嬿央現在的情況,他有太多的東西不確定。又以至於每一樣的不確定,但凡聯想,他總是控製不住去想最壞的結果。
也深想過那年嬿央是否在他在九稽時出過什麼事,可後來再次仔細問李嬤嬤關於那一年的所有事,李嬤嬤說得都是她並未患病。
並未患病……自她懷了霽徇以來胥臨每每診脈,也從未說過她身體上有什麼問題,可偏偏她現在就是對某些事情記不清了。
祁長晏的臉不知不覺久久沉吟,沉吟到甚至嬿央何時已扭頭了他也未察覺,還是忽然眼神一動時,才發覺她在看他。
祁長晏有那麼刹那的微頓。
嬿央則問:“剛剛出神了?”
“……嗯。”牽了牽唇。
“想的什麼?”
“郡城裡的公事。”
嬿央點點頭,未再就此多問。
但次日才天亮,她卻被男人的動作惹醒,他已穿戴整齊
,正眼睛看她。嬿央目露疑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疑惑尚未從眼底全部透露出時,又忽然覺得他眼神移了,隨即腳踝上一暖,他伸手握了她的腳踝。
嬿央張了嘴巴,“……怎麼了?”
祁長晏看著她的腳踝,看了看,眼神才再次望向她。
望向她時,眸中定定。
過了一會兒,說:“昨日聽你夜裡喊腳疼。”
嗯?嬿央眼睛微微大了,但仔細感受一下,確實現在都還有點疼。
輕輕嘶了一下,啞然,“竟然真有點疼,應該是昨日爬山爬多了。”
祁長晏眉心卻微沉,“隻是爬山弄的?”
可他剛剛出去問了句李嬤嬤,才知她那一年裡崴過一回腳,當時她好像崴的還挺嚴重,甚至事後及時找了大夫也揉了藥酒,卻仍然將養了八天才好。
八天後她的腳不再痛了,但據李嬤嬤說,估計是當時到底有沒處理完全的地方,幾個月後她帶著韶書和霽安去莊子裡玩,當天或許走得路太多,又小山小道崎嶇不平,當夜腳踝便隱隱有點疼。
不過那次之後重視了,已經很久沒再疼過,這是那回之後的第二次。
這些祁長晏曾經從來都不知道。
而剛剛聽嬤嬤說過,沉默許久,最後他徹底改了昨天想瞞著嬿央的想法。
她忘了事,此事若非她明白過來,那導致她忘了的隱患隻怕無窮無儘一直如影隨形。他唯獨怕,怕哪一日她的情形忽然不好,隨著時間推移越忘越多,到了後來甚至連他也記不得了。
所以此時眼神抬了,定定望向嬿央。
定定之時,未發覺其實僅僅不過是這短短的時間,他的神情裡已經變化明顯。
變化到嬿央都已察覺出他的神情有些不大對,一句:“你。”
但話未說完,且祁長晏這時察不察覺自己的神情已經泄露也無所謂,因為男人已經把嬿央從被子中拉起來,決定和她直說。
說著時,他一錯不錯看著她,“昨天嬤嬤說你忘了許多事情。”
一句說得很快,但其中的意思,卻已經足夠驚到嬿央。
嬿央她,她神情完全空白。
其實不止是空白而已,她愣愣的,霎那間好像有點像失去五感,既不知反應,也神思久久回不得籠。
訝了不知到是多久,好像才終於找回屬於自己的感官,她抬著眸,這會兒同樣一錯不錯望向祁長晏。
片刻後,張了張嘴,但喉嚨裡發不出聲音。
而男人,看著看著,也明白她的震驚。昨天他又何曾不震驚?眼睛湛黑,不禁把她擁過來,又忍不住垂眸,摸了摸她半張了卻好像發不出聲音的嘴巴。
嬿央眼神動了動,進一步回神。
祁長晏也是見她又回些神了,才忽而歎了下,繼續問:“真忘了,是不是?”
嬿央:“……嗯。”
這一聲是被男人一直這般摟著,她過了一會兒才發出的。
她仍在詫異於他竟然發現
了,她以為隻要關於那一年的空白她一直憋在心裡,誰也不會知道哪怕一分的。
他竟然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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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何時開始忘得?怎麼不說。”祁長晏點點下巴。
他想知道更多的情形,隻有知道的多了,才知她有沒有事。
嬿央沉默。
張張嘴巴,繼而不是答他,卻抬眸問:“你怎麼知道我忘了的?”
祁長晏對此摩挲了下她的背,沉聲,“是嬤嬤發現你忘了的事基本集中在同一年,和環枝兩人私底下疑惑之時,被我聽到了。”
原來如此……原是嬤嬤發現不對勁了,難怪。
難怪……短短的念頭縈繞不去之時,嬿央的思緒尚未從中掙脫,聽得男人繼續之前那一問,“從何時開始不記得的?”
又說:“隻是不記得那一年的事?”
這一問,他再次對上她的眼睛,又輕輕摸了摸她的眼睛。嬿央不知為何無聲歎了一下氣,隨後是輕輕點頭,“嗯,隻忘了那一年的事,其他的我都記得。”
“是那回……”頓了一下,因為這涉及那夜她一直惦記的事,嬿央啞了啞,才繼續說,“那回八月,你恰好回來那次,我開始忘了的。”
“忘了的時間也是從那一年往前的八月開始,從……”
眼睛不知不覺徹底望他了,聲音再次啞了啞,才道:“從那回姑姑家做壽那夜起,才徹底什麼也記不得的。”
也是從他和杜雪若一起走出的那時,再之後什麼也記不得的。
祁長晏未能聽出她潛在的那一句,隻是在聽到這,眼神深了沉思。
之後,明白他終究是門外漢,此事還得叫大夫,所以穩定了神情,說:“我叫胥臨來看看。”
但嬿央沒讓他走,說過會兒再去罷。
因為於她而言另一件事更加迫切,她也曾經幾番想問他,最後也隻能壓在心中無疾而終。
祁長晏被她拉住,說:“為何?”
嬿央:“你和杜雪若那夜是怎麼回事?”
曾經因為怕自己記不得的事被人知道,這件事她一直埋在心底,現在無須再繼續埋了,她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她視線中的他,則倒是突然一歎,這聲歎氣讓嬿央隱約確定,那夜她真的就此事是問過他的,但她忘了。他從這句話中再次印證她忘了的事,是以歎氣。
但接下來嬿央又糊塗了,他才歎過,倒是又輕輕笑出一聲,更忽而撫了她的手背。
嬿央不明所以,不明之後,在他又笑時卻好像福至心靈突然明白了。後知後覺,剛剛她那句話中在乎的意味何其濃厚。
原是因此笑了幾下……不禁伸手打了他一下,但這一打之時,嘴角卻冒了一絲笑,又催促他,“且快說。”
祁長晏彎了唇。
彎唇後捏了捏嬿央的手,鬨得嬿央又催一聲,這才頷首不鹹不淡的答了。
“與她一直都沒什麼,那夜不過湊巧遇到才一起走了一段。”
那夜在昔姐吐了後,他去看了眼,後來見大嫂一直照顧著,他和大哥就又回了席上。回到席上被人敬著又喝了些酒,喝了一會兒,後來喝膩了不想喝,便尋了借口去散酒氣。
園子那邊當然不止他一人,所以後來碰到杜雪若也未有奇怪。
她走來和他打招呼,兩家相識,他和她也不是陌生人,那自然也交談了幾句。
至於當時為何笑,是因為杜雪若說了句從前,她說他從前的酒量不如如今的好。
因此無意識笑了聲,因為那時不知怎的忽然想到曾經和嬿央尚未成親前,第二次見她的情形,那天他也正好喝了點酒。
當然,當夜和嬿央解釋時,這句他未提,對於那一笑也隻說對方和他閒談時提及了兒女,因此淡淡笑了下。
至於她隨後沉靜好半晌,兩人都一起上榻入睡了她又忽然問起的祁家和杜家曾經幾乎結親的事,他對此道了一句沒有。
又說:“聽誰胡說的?”
嬿央:“找不到源頭,隻聽人風言風語了幾句。”
“嗯。你既知是風言風語,那便不必信,家裡和杜家從未商量過什麼親事。”
“好。”
這事當夜便過了,之後他也沒太多時間待在京裡,不日便起程回了九稽。
現在,祁長晏把這些又說了一遍,說完看嬿央,“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彆信。”
嬿央點點頭。
點過頭,就是表示信了。心說確實有些話傳著傳著就能差的十萬八千裡,鄒嵐估計也是被人誤了。
而且,曾經的過去也沒什麼好再介懷。
笑了,又點一回頭。
這回方點,倒是看祁長晏卻歎了聲氣。嬿央看向他,祁長晏緊了下下頜,攬了她解釋,“時辰快到了,我要去治所一趟。”
嬿央:“今日不是休息?”
祁長晏再次輕歎一聲,吻吻她發頂,“嗯,原本是休息。但今日陛下那邊派人來一趟,約是過一會兒就到這,我得過去。”
原來如此,嬿央點點下巴。
祁長晏在她點了時,摸摸她手臂,低聲又說:“等會兒我出去時會叫胥臨來給你看一看,你記得說清楚些,看看他有無法子讓你想起來。”
“好。”
男人聽她輕輕一聲,不由得笑著又摸了摸她手臂。隨後,在時間實在晚了時,大步往外去。
早膳過後,胥臨如祁長晏所說的,到正屋這邊來,而這時,李嬤嬤和環枝也知道了二爺已經和夫人提及了那一年的事。
兩人都是鬆一口氣的表情,好在二爺說開了,不然她們成日憂心忡忡的卻又不敢在夫人跟前表露出來,實在為難。
這會兒,見胥臨來回探了好幾回脈了,忍不住問:“胥大夫,如何?”
胥臨眉頭深皺,因為他一點問題都看不出來。
搖頭,“看不出夫人身體有什麼毛病。”
李嬤嬤和環枝失望。
嬿
央倒是一點也不失望,因為這又不是她醒來後頭一回診脈,從她醒後到現在已經兩年多的時間了,被看脈的次數多到十個手指頭都數不清,真要有問題也不至於到現在才發現。
胥臨有點挫敗,他凜了凜臉色,鄭重,“待臣去翻翻古籍,看看古書上可有如此情況。”
嬿央:“好。”
在胥臨走後,嬿央問起李嬤嬤那一年的事。
李嬤嬤一一講來,也極儘所能把自個記得的全講了一遍,因為希冀著這能幫夫人記起來。
但嬿央沒有記起來,聽她所講,也完全是一種局外人的感覺,沒有任何實感。
李嬤嬤幾乎講了一整天,講到下午霽安去了一趟他先生那,又都從他先生那回來了,才將將停住。
霽安仍在先前那位先生那上學,因為上次出現的事到底非他本意,他也是無妄之災。且對方自那之後也和他的弟弟劃清了關係,更,因為對霽安心有愧疚,如今幾乎是傾囊相授,霽安在那裡學到了很多東西。
不過祁長晏和嬿央當然也防著再來一回上回的事,自那之後霽安每天上學散學身邊都跟了一個祁長晏特地安排的好手,以防萬一。
霽安回來不久,祁長晏也到了家中。
在治所裡處理完了他馬上就回來了。
方踏進府裡,便叫人去叫胥臨,待人來了,直接問:“如何?”
胥臨慚愧,“看不出問題。”
祁長晏擰眉,“一點也瞧不出她到底為何忘了事?”
胥臨搖頭,“瞧不出。”
“不過,可以肯定夫人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行罷,唯一還算得上能高興一點的事……祁長晏扯扯唇。
“嗯,你下去吧。”
“是。”
嬿央在看到祁長晏時,便發現他的臉色算不上太好,也看到他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臉上的神色又漸漸好轉。
但,不知為何卻緊跟著臉色又有點滯。
因為忽然,一聲哇的一聲的哭聲稚氣響起,奶娃娃哭了起來。
祁長晏:“……”
嬿央則早沒有繼續看他了,從聽到哭聲的那刻起就去瞧奶娃娃,這會兒隻見他被嬤嬤緊張扶了,在拿小肉手捂著額頭哭。
剛剛一個不留神,奶娃娃就撞了桌子腿,撞疼了,可不得哭。
嬿央蹲下撥開他的小手看看,還好,隻是紅了點,又有個小印子而已,倒是沒腫也沒青。
“沒事,不疼啊。”
奶娃娃扁嘴,縮到嬿央懷裡抽泣。
之後是眼淚汪汪到吃晚膳了,才終於不哭。
他現在已經長了好些牙了,不再局限於吃糊糊類的東西。所以這會兒坐在他的小椅子上,已經不滿足於隻吃跟前小碗裡的蛋羹和米飯。
才哭過的眼睛看看霽安,又看看韶書,嘴巴張一張,朝韶書張了小手,“姐姐,我吃。”
韶書頓了一下,扭頭看奶娃娃。
奶娃娃再說:“姐姐,我吃。”
韶書:“可你吃不動啊。”
她吃的是炸芋頭卷,炸的焦焦脆脆的的裡面還很需要好好咬一下的那種,奶娃娃哪裡啃的動。
奶娃娃點頭,“能!我能!”
韶書笑:“不行,咬不動。”
改而拿小手抓了塊爛糊的都一絲一絲的燉肉放他碗裡,“你吃這個。”
奶娃娃不大樂意。
從她這拿不到東西吃,便又朝右扭了身子,小手張向霽安,“哥哥,我。”
霽安吃的是燉大骨頭,這個奶娃娃倒是能吃,畢竟鈍得很軟乎,但太大了,他拿不動。
所以霽安隻撕一小塊肉放奶娃娃手裡,“給你,要慢慢吃。”
奶娃娃接了,但接了後卻還是盯著霽安手上那根大骨頭,指一指,“要這個。”
“你拿不動。”
奶娃娃扁嘴。
不過這回倒是沒哭,因為回來吃吃自己的蛋羹,也覺得還不錯,雖然他覺得遠不如哥哥姐姐手裡的香。
……
吃完飯,兩個時辰後,夜深。
對於嬿央現在的情況胥臨暫時束手無策的事,祁長晏沒再多提,更未在嬿央跟前再表露什麼煩躁或沉然的臉色。
到底,現在她一切都好便是。
不過,這夜卻是忽然又摸了摸嬿央的腳踝,“對了,可問過胥臨關於你腳上扭傷的事?”
嬿央一愣,白天她還真的完全沒有想起過。
她如此神情,祁長晏哪還不知,但不是什麼大事,隨手揉了揉她腳踝,又躺到她身側,手臂一摟,摟了女人躺他臂彎中,“那明日再叫他來看看。”
嬿央點點頭。
第二日,嬿央叫大夫過來,問了問自己的腳,不過問得不是胥臨,而是教韶書的侯嬤嬤,侯嬤嬤在醫理上也很不錯。
侯嬤嬤聽了李嬤嬤複述的當年情況,猜出點原因了,以當年嬿央崴了腳的情況,僅僅養著是壓根不夠的,還要左以按揉之法才行。
當年是在這事上沒注意才留下了暗傷。
再加上上回重陽爬山時又不注意,所以反複了。
“奴給您按按,您之後自己也時常活動活動,往後就不會再複發了。”
嬿央點頭,又道:“謝謝嬤嬤。”
侯嬤嬤笑一笑,上前來替她按揉那隻腳腕。
嬿央被按的有點酸,但來回按過三次之後,感覺好像不大一樣了,她明顯覺得腳腕開始舒服不少。
笑了,也想和侯嬤嬤說說這件事,可這時腦海裡卻忽然不斷閃過一些畫面。
且隨著侯嬤嬤最後收手之時,腳腕上一股又酸又說不出的感覺泛開時,腦海中的畫面更加清晰。
畫面中一陣視線旋轉,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疼,眼前一暗又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