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懦弱老好人攻重生以後1(1 / 1)

如果把人生比喻成一場電影,每個人在電影中扮演的角色不一樣,所拿到的劇本也不一樣。

有人天生就是光芒萬丈的主人公,一生順順遂遂。而有人初始低處,再一步步登上高位,完成翻盤逆襲。

而齊祺應該就是那個背景板,連路人甲都不是,他隻是一個渺小的路人丁。

家境普通,性格怯懦,畢業後找了份兒不上不下的工作,老老實實每天加班,賺到的錢也不過勉強在大城市生活。

唯一喘口氣的時候…

也隻有做夢了。

*

“叮鈴鈴——現在時刻:七點整!”

“叮鈴鈴——現在時刻:七點整!”

床頭櫃的鬨鐘響了。

齊祺一夜暴富的夢也跟著醒了。

他不情不願的從暴富的美夢中醒來,半眯著眼睛從被窩裡伸出一條胳膊將床頭櫃不停震動的鬨鐘按掉。

嗯,終於安靜了。

他從小到大都有一個習慣:

睡覺時非常喜歡把整個腦袋都用被被子全部蒙起來,還很喜歡懷裡抱著一個枕頭蜷成一團睡覺。

這會讓他非常非常有安全感。

但他的妻子卻非常不喜歡他的這個習慣,每看到一次,就對他冷嘲熱諷一次。

齊祺每次也隻是沉默著。

他喜歡把鬨鐘定早點,這樣起來後還能在床上多睡會兒L懶覺,一般定七點的鬨鐘,在七點十分起床。

最近的氣溫實在太冷了,明明屋子裡還開著空調,明明床上也足足蓋了兩層棉被,但齊祺的手腳還是冰冰涼。

他摸出手機看了下當天的天氣,果不其然,零下5度,甚至當天最高溫度也不過零度。

他再順手點開未來一個星期的天氣預報,依舊還是一排排負號。

真的很難相信那會兒L已經是四月了,明明入春很久,早該回溫了呀?

如果他再翻翻彆的城市,就會發現其實他們這兒L還算好了,據說東北地區乃至更偏遠的地方聽說更冷,全國的極寒天氣給民眾的生活工作都造成了不少影響。

“哎……”齊祺長長歎了口氣,一團白霧從口鼻處氤氳而出,“這個冬天也太長了吧。”

今年的天氣太冷了,手機任務欄裡推送的新聞裡,十條有一半都是某某戶外工作者凍傷的消息。

面對如此的極端天氣,低溫補貼的呼籲聲在網上一天比一天大,已經陸陸續續也依舊有企業開始執行了?

齊祺想起之前前兩天上廁所時無意中聽到幾個主管閒談,他們也要開始發補貼了?

想到這點,

他突然又有了一點動力。

“十、九、八、七…”

在心裡默默從十開始倒數,直到數到最後一個數,齊祺心一橫,猛地掀開被子,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

“嘶……好冷!”

*

齊祺

在一家還算知名的大公司工作,上班時間早九晚六,說起來他完全不用這麼趕,但誰讓他買的房子離公司太遠了呢?

結婚得有個房才能結婚,以望京市的房價實,七八萬一平米,一個六十平的老破小都要四百多萬,一個從小城市漂泊而來的孩子是一輩子都買不起。

齊祺從上學就各種勤工儉學的存款,乃至出來工作八九年的工資全部加起來也僅夠在郊區貸款按揭買一套小兩居罷了。

雖然位置距離市中心很遠,雖然每個月還要還上幾千塊的房貸,但畢竟…也算是有一個自己的小窩了。

齊祺對此非常滿意,這應該是他畢業以來最開心的事了。

*

起床洗臉刷牙、刮胡子穿衣服,順手將面包放進烤面包機裡等等瑣碎事宜他一共花了十分鐘。

等穿好那身過季西裝,站在門口穿衣鏡前打領帶時,七點十分。

齊祺平時是不怎麼會穿西裝的,作為室內工作者,他不需要出去見客戶,在公司對穿著也沒有特彆要求的情況下,他平時都穿的比較隨意。

今天穿西裝也是因為那位難伺候的大老板要來視察工作,還說什麼要重新拍什麼證件照?

於是他這才不得不把他當初面試時買的那套西裝翻了出來,幸好這幾年身量沒什麼變化,還能穿進去。

哎…

就是怎麼看怎麼都有點彆扭。

齊祺對著鏡子扯了扯自己紮的有點太緊的領帶,又勉強擠出一抹笑。他笑,鏡子裡氣質頹靡的男人也跟著笑了笑。

那笑容並不好看,是一種很卑謙的,充斥著一絲絲討好的笑,連他自己看著都覺得真難看啊。

因為一些心理層面的原因,齊祺故意把前額的劉海留厚了一些,這樣既能擋住一點眼睛,也能擋住彆人的視線。

而齊祺周身頹廢感的主要來源也是遮住眼睛的劉海,假如有誰把劉海掀上去的話,就會發現他五官其實長得並不差的。

但……他本人不願意。

哪怕他的妻子因為這個說過他很多次,但他還是不願意。

廚房裡的面包機叮的一聲,兩塊烤好的面包騰地彈出來,沒一會兒L微波爐也發出短促的提示音,這表示裡面的袋裝牛奶也已經熱好了。

齊祺一手拿牛奶,一手拿面包,腋下夾著公文包,一面咬著一面朝門口走。

以他的經驗,從他家到外面的公交站快走需要三分鐘,剛好夠他在路上就把早飯吃完,同時公交站也恰好到站。

坐五站公交到地鐵口需要花二十五分鐘,再坐十二號線中途轉二號線需要四十五分鐘,下地鐵後再走兩三分鐘就能到公司,能在九點前打卡。

手心將將觸碰到門把手時,齊祺轉頭下意識的朝客廳開口,剛發出第一個音節,他突然想起來秦倩倩去外地出差去了,不在家。

“哦…”他對著空蕩蕩冷冰冰的家裡小聲喊了一句,“我出門了…ü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

等齊祺將牛奶

袋和裝著面包的油紙扔進公交站台的垃圾桶時,平時的公交車早就應該來了,但那會兒L晚來了一分鐘。

“滴…”

齊祺刷卡的時候看了一下,上次充值的餘額還有幾十塊,過幾天再充吧。

他所住的地方是郊區,也意味著在公交的前面幾站,這裡好處是——他刷完卡掃了一眼車廂,後排赫然有好幾個空位。

隨著車門再度關閉,齊祺坐上了公交車後排靠窗的位置。

他幾乎慣性想摸出雙肩包,又想起今天要合照,所以穿的西裝,沒穿平時的衣服,自然也沒有背雙肩包。

公交開始行駛,他則從公文包裡摸出有線耳機帶上,裡面沒有放歌。閉著眼睛開始補覺。

他昨天晚上因為答應幫同事改圖,一直改到了淩晨兩點多呢。

雖然對方一句謝謝都沒說。

——不行,太困了。

齊祺已經養成了閉著眼睛補覺的同時還能在嘈雜的聲音同辨清廣播播報的本領。嗯,下一站還有一段路呢。

閉上眼睛後,齊祺又久違的開始回顧他失敗透頂的人生。

從小出生在一個三線小城市裡,家裡經營一家小小的面館維生,生活不算富裕,也勉勉強強過得去。

作為大人們口中的極為懂事的乖孩子,齊祺從小就聽話,大人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老師說什麼就聽什麼,乖得不行。

成績中等,一路上著普通小學,普通中學,這輩子唯一值得誇耀的就是高考時超常發揮,考上了一所還算不錯的大學。

考上大學並不代表就輕鬆了,他沒有享受過一天鬆快日子,課餘時間被勤工儉學占據了大半時間。

同學的父母大多從很早就開始為孩子打點前途,規劃未來,家裡有錢的也都送孩子去外面留學鍍一層金。

但齊祺不一樣,他的家長不能給予他任何助力,甚至在剛一畢業就開始催促著齊祺找工作給家裡打錢。

他們已經迫不及待開始等著收利息了,畢竟把他養這麼大,可不等享福了嗎?

齊祺找到工作以後,隔三差五的打聽他的工作,工資多少,認為他一個知名大學出來的大學生怎麼可能找不到工作?

齊祺的壓力可想而知的大。

*

那些艱難的日子實在不想回憶了,總之他找到了一份待遇還算不錯的工作,說出口也算某某大公司,也能給父母臉上增添一點光彩…

也因著這一點,哪怕他在這個公司裡面總是被同事使喚,讓他乾一些跑腿,打雜的活兒L,他也忍了。

一轉眼,五年多了吧?看起來也算是個老員工了,但他卻時刻不敢放鬆,時刻緊緊繃著腦袋中的那根線,生怕自己被辭退。

他之前見過那個大老板。

說起來,這位大老板還和齊祺是同一個姓氏,他也姓齊,但同姓不同人,他們兩個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

齊祺第一次見齊良時,他正行色匆匆的朝著獨屬於他的專屬電

梯走去。

男人身著一身價值不菲的高定西裝,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一張生人勿近的冷冽臉龐,周身自帶上位者的迫人氣場。

當時公司正深陷一場輿論事故,他來公司也應該是為了處理這件事吧?齊祺打眼一看,那位大老板的周圍起碼圍著二十來個員工。

——眾星捧月。

齊祺心裡就隻有這個詞彙。

他沒想到齊良會突然抬頭,剛好和樓上抱著一疊文件的自己對視上。

當然,也不過一兩秒的功夫,男人就已經飛快的移開了視線,就仿佛從沒發生過一般。

當時的齊祺隻認為那可能隻是一個意外,怎麼也不會想到,從那以後,這位大老板越來越頻繁的在公司裡,明明一年也見不到幾面啊…

*

大老板名叫齊良,雖然帶一個良字,但不代表他就有多少良心,甚至可以說…最沒有良心的就是他了。

底下的工廠出了非常嚴重的安全問題,他知道後想的辦法不是如何替工人們解決問題,而是……如何封口,如何控製輿論,如何把損失降到最低。

商人逐利,這也能理解。但齊祺真的無法理解,為什麼他會那麼閒來針對自己?

起初一次兩次什麼的,齊祺隻當是意外,後來次數多了,他就不得不接受:這位大老板似乎不怎麼喜歡他的事實。

齊良頻繁來公司視察,每次都會故意從他的辦公位路過,還會在他後面看他的工作很久很久,這使得齊祺如芒刺背,一刻也不敢摸魚。

“原來你就是齊祺啊…”

這是其中有一次齊良在他背後看了工作了一會兒L後,突然開口說的一句話。

自己的名字被老板從口中說出來時,齊祺隻覺得自己恐大限將至,當時的他趕緊停下手中的工作,迅速站起身,戰戰兢兢的回答了一聲是。

齊良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行了,你坐著吧。”

齊祺趕緊搖頭。

老板都站著,他怎麼能坐著呢?

齊良似乎被他如此大的反應給逗樂了:“沒事,我讓你坐,你就坐。”

齊祺又戰戰兢兢的坐下了。

然後…那位他平時根本接觸不到的大老板那天竟然就那麼饒有趣味的一直看他辦公?!

他什麼時候這麼閒了?

*

當時的齊良實在是太過於慌亂了,因此沒注意齊良話裡有個關鍵詞是“原來”。

這個詞代表著齊良可能早就聽說過齊祺的名字,也代表他可能在齊祺不知道的時候就認識他了。

其實就算聽過齊祺的名字也不算什麼,畢竟齊祺在公司是出了名的老實人,也是出了名的不會拒絕他人的軟包子一個。

齊祺也曾聽過他的同事在背後議論他,搖頭歎氣的說:

“你說齊祺啊?脾氣頂頂好,長得也還行,但要我說啊,男人活成他那個窩囊樣子,不如死了算了。”

而齊

祺自己呢?

他這樣的性格還是源於小時候總是被教育“要懂事。”“咱家比不上彆人。”“一個巴掌拍不響,他怎麼不欺負彆人呢?是不是你自己也有問題?”之類的話。

久而久之,這些東西形成固性思維,自然而然養成了現在這幅生怕他人生氣的討好型人格。

齊祺當時真的以為齊良是聽過自己之前的那些話,才會那麼說的呢。

後來發現…似乎並不是。

這位和他同姓的上司從那天以後,開始頻繁的出現在他的周圍,時不時把他叫到辦公室裡來。關鍵也不說什麼重要的事情,每次都是一些很小很小的小事。

大家又都不是小孩子了,都是成年人,還聽不懂這些似是而非的借口嗎?反正就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針對的意味。

經常上一秒齊良還在問工作上的事兒L,下一秒就開始打聽他的私事。

他問他是不是結婚了,和妻子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和妻子感情如何,結婚多久了,有孩子嗎?

關鍵這些信息都是齊良自己去打聽過,並且知道的,卻他非要從齊祺口中聽到答複一樣。

“你為什麼會這麼早結婚呢,不應該再打拚打拚事業嗎,畢業沒幾年就結婚,是不是太早了?”

坐在辦公椅上的男人手指一下一下重重點在辦公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根據齊良的秘書說過,這是齊總心情格外煩躁,格外生氣時候的特征。可是……他到底在煩躁些什麼呢?

當時的齊祺不知道,他老老實實的回答,妻子和他是同鄉,兩人介紹認識,在雙方父母催促下結了婚。

“你很喜歡她嗎?”

*

當時的齊祺思索了一會兒L,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心裡感覺還好。

他和妻子關係和彆的尋常夫妻是不太一樣的。妻子叫秦倩倩,他和她相識於一次經人介紹,也沒什麼很深刻的感情,結婚也不過隻是為了應付家裡而已。

秦倩倩本人可能不太喜歡齊祺,尤其看不上他過於怯懦的芽衣子,但秦倩倩父母還挺滿意齊祺這副老實樣子。

齊祺看著性格還不錯,本人五官端正,又沒什麼不良嗜好,上的大學不錯,畢業後又在一家知名的大公司工作,每個月踏踏實實工作,從一開始的四六千慢慢漲到八千,又漲到一萬五。

再後來底薪加工齡,各種雜七雜八的費用,以及天天加班的加班費,年終獎等等,稅後一年才能到手二十來萬。

如果他偶爾再偷接點私單的話,可能當月還會再多個幾千的,收入看上去還行,雖然這些東西他用亞健康的體製換來的。

而秦倩倩嘛,提了雖然學曆不高,但長得很不錯,夢想是成為一名專業模特。

隻可惜模特這行的水太深,她雖長得好看,但沒到令人過目難忘的地步,因此很多時候她一直都處於入不敷出的狀態。

在沒和齊祺結婚前,她幾乎就要放棄這個夢想了,但和齊祺結婚後,她

有了穩定的經濟來源,也就不再考慮錢的事,哪怕不要錢也去頻繁參加走秀,增加自己的曝光度。

慢慢的,隨著網絡興起,秦倩倩也漸漸有了一點名氣,近兩年收入應該好了些,至於到底多少,齊祺沒問過,也不知道。

反正他的工資卡一直是放在秦倩倩那裡的,每月工資按時打進那張卡,她剩多少,花多少他也不怎麼問。

他自己因為沒什麼愛好,平時兩點一線,上班在公司食堂裡吃,雙休就在家裡做飯吃,個人很少有用很多錢的地方。

說起來,自從妻子漸漸有一點名氣後,工作也變得越來越忙碌起來,她經常出差,他都不記得有兩人有多久沒一起吃過飯了。

齊祺的心裡思緒萬千,當然不可能對齊良全盤托出,他猶豫了一會兒L後還是承認了:“當然……喜歡。”

下一秒,敲擊桌面的力道又變大了,齊祺幾乎懷疑這位老板是不是要把辦公桌給敲出一個洞來才滿意。

“出去吧。”

“嗯。”

再後來,齊良依舊還是時不時把他叫過去,問一些很私人問題,例如他和他妻子的感情問題,再例如他個人喜歡什麼之類的…

搞不懂,

齊祺真的搞不懂。

*

這種莫名其妙的疑惑一直在齊祺在秦倩倩的朋友圈裡看到了她和齊良的合照的瞬間,才突然有點明白了。

從照片中看,齊良似乎是去參加什麼活動,而秦倩倩也在?反正應該是在什麼熱鬨的現場,好像是剪彩?

兩人對著鏡頭笑得還挺開心,更加詭異的是,這張照片很快又被齊良發了一遍。

不同於秦倩倩發了一大堆帶各種表情和感歎號的文案,齊良的文案就沒有打什麼文字了,隻配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齊祺的朋友圈也有秦倩倩的照片的,還是在他們結婚時拍的一張婚紗照呢,他的同事也是看到過的,當時不少人還誇過他妻子長得還挺好看的。

而等齊良那條朋友圈發出去沒多久,不少眼尖的同事立馬注意到了那是誰,齊刷刷的在小群裡討論起來。

【靠,齊總旁邊那女的是誰。我怎麼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看過。】

【這不是那個的老婆…】

【好像還真是…】

【我剛去他朋友圈翻了,真的…】

【我靠…這不是頭頂綠光陣陣?】

【這他媽能忍?!】

他們興致勃勃的討論了半天才終於想起來他們口中綠光陣陣的那個人似乎也在這個群裡,於是群裡詭異的安靜了一瞬。

齊祺看著小群裡的安靜,心裡也知道他們並不是停止了討論,而是新建了一個沒有他的群聊罷了。

這種妻子和自己的上司親昵合照,明晃晃的就是對齊祺的挑釁啊,難不成前面那幾天也是因為這個?

當時不少人都覺得齊祺平時再怎麼懦弱,這次肯定會主動提出離職,但他依舊還是和平時一樣,上

班下班。

有誰托他帶早餐,他還是會幫忙帶▊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還是讓他幫忙做一下瑣碎的工作,他也都還是和以前一樣答應。

不少人覺得他太窩囊了。

但齊祺當時心裡在意的隻是主動提出離職和被動辭職兩者的所拿到的賠償是不能相提並論。

至於妻子到底和他的大老板有沒有關係,她之前就一直挺看不上他的,看不上他性格溫溫吞吞,而齊良那樣的人,恩……應該會喜歡吧?

齊祺都已經在等離職通知了,大概可能也許……這也會是最後一次集體合照拍了吧。

*

公交車到站了。

在到站廣播響起的前兩秒,齊祺仿佛有預料般的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車窗外熟悉的街景,以及外面密密麻麻的等著上車的人。

地鐵站的站點,上車的乘客很多,下車的人同樣也很多,齊祺那會兒L幾乎算是被人潮裹挾著下了車。

下車後走兩步就是地鐵站,進地鐵站以後路他就是閉著眼睛也知道該往哪裡走。

上地鐵時好巧不巧門邊位置上坐著的人下站了,齊良立馬過去坐下,心裡正慶幸,結果又上來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對方的目光在車裡先是掃了一圈後,最終把視線停留在齊祺身上,也不說什麼,就默不作聲站在他面前。

那一瞬間,齊祺隻感覺仿佛有無數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令他無端緊張起來。

從小學習的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讓他做不到對這麼一位老人視而不見,哪怕那會兒L自己也很累,但還是起身給那位老人讓了坐。

老人似乎早就斷定了齊祺一定會給自己讓位,全程並沒有和齊祺說一句謝謝,非常理直氣壯的坐了下來。

說起來,之前齊祺的同事就曾半開玩笑的說過:“你呀,一看就唯唯諾諾,很好欺負的樣子。我要是劫匪,搶錢肯定都第一個搶你的…”

齊祺聽他這麼說,甚至還真認真想了一下如果遇到搶劫會怎麼辦…

自己身上的錢從來不會超過五百塊,要搶就搶,但如果反抗的話,肯定會受傷,醫藥費誤工費肯定就不止這麼多了。

那些同事說的對,秦倩倩說的也對,齊祺自己也這麼覺得,他的確太沒用了,一點血性都沒有…

*

“滴,打卡成功。”

齊祺看了看打卡時間:8:51:03。

他明明沒有遲到,但是心裡卻總是像墜著一坨沉重的秤砣,腳步沉重的往自己的工位走去。

他這種沉重,無外乎是從前一個星期開始,齊祺每次到時,都能發現那個和他同姓的老板坐在他工位上。

而今天呢,也會在嗎?

果然…

齊良果然還是坐在他的工位上,同樣是穿著西裝,前者身上的一看就面料昂貴,和齊祺身上略廉價的布料完全不同。

他不僅坐在齊祺的位置上,還翻動了齊祺留在桌面的筆記,連他平時喝水的水杯也正被他拿在手

心。

“齊…齊總…”齊祺耷拉下眼皮走過去喊了一聲。“早、早上好”

齊良轉頭看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穿西裝怎麼沒做頭發。”

齊祺很少能有需要穿正式西裝的場合⒙_[]⒙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當然不怎麼會,所以也就老實說了:“我不太會。”同時也沒什麼時間。

齊良對此一點也不意外,笑意吟吟從原本就屬於齊祺的位置上站起身,又往前走了兩步,試圖靠近齊祺。

在注意到齊祺下意識往後退兩步的工作後,男人原本溫和的笑頓時陰沉了一瞬間:“你很害怕我嗎?”

“沒有。”

齊祺當然不能承認這個。

而對面的齊良並沒有停止靠近的腳步,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幫他把不小心掖進去的領口重新翻了出來。

齊祺全程僵硬著身子,完全不敢動彈,任由齊良給他把衣領翻出來。

對方看看他打得不怎麼好看的領帶:“怎麼連領帶都不會打,你妻子從不幫你打領帶嗎?”

齊祺:“…………”

他妻子都不怎麼看得上他,又怎麼可能會幫他打領帶呢?

齊良似乎也看出來了他沒說出口的意思,嗤笑了一聲:“彆動,我幫你。”

*

在前幾天裡…

這種類似的畫面已經不止一次了。

周圍的同事也都見怪不怪,一個個前所未有的專注眼前工作,緊緊盯著屏幕,沒有誰發出一點聲音。

記得前兩天他們八卦時,有一個同事還不小心錯發群,把他們新八卦群的聊天記錄發到了之前的群裡。

聊天記錄的大概內容都是圍繞著齊祺,工作這麼多年,還沒有看到他全臉長什麼樣子。

之前秦倩倩來公司底下找他拿過鑰匙,他們也見過,還據說好像是和他們公司的某個主管交換過聯係方式?

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不知道,反正就有點曖昧的意思,這次又這樣,他們揣測齊總這是不是在故意羞辱他?

齊祺聊天記錄還沒有看完,這條消息就被撤回了。他那時也差不多這麼以為的。

但隨著次數增多,

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如果隻是為了折辱,齊良為什麼要請他吃飯?為什麼還想試圖開車送他回家,又為什麼……

他看著齊良裝模作樣的問了一會兒L工作上的事後,非常自然的擰開他平時喝水的杯子,喝了一點裡面的過夜水。

之前齊良第一次當著齊祺的面,喝自己喝過的水杯時,他當時表情還會很難以接受,再後面已經麻木了。

面前的齊良似乎是對打理他這件事上了癮,在幫他整理好領帶以後,又毫無預兆的抬手撩開厚重的劉海。

“你其實可以把劉海……”齊良還沒說出口的話戛然而止,“你……”

也不知道他當時到底想說什麼,在掀開他的劉海看了一眼之後又立刻放下了,“……就這樣吧,挺好的。”

齊良轉身離開的時候,齊祺還聽到他在小聲喃喃著什麼東西:“果然是你?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果然是你啊…”

齊祺聽到了,但這時候的他還不知道齊良這是什麼意思。他低眉順眼的問:“齊總,您還有什麼彆的事嗎?沒什麼事的話…”

齊祺想用這一句話隱晦的提醒他自己要工作了,但齊良就仿佛聽不見一樣,繼續問他和工作毫無關係的問題:“你待會兒L中午還是去食堂吃飯嗎?”

齊祺點點頭。

他們公司待遇好,食堂飯菜也挺好吃的,是自助餐形式,中餐西餐都有,想吃什麼拿什麼,各種飲品,還有小蛋糕。

為了這頓吃的,齊祺有時候都願意多加一會兒L班,反正回去以後也是自己做,在公司吃還能節約點。

齊良看他點頭,很坦然的接話說那等下一起吧,說完後又往前走了一步:“你穿這麼少,不冷嗎?”

齊祺:“不是,不是要拍照嗎。”

齊良好像才想起來這事一樣:“拍照也不是一定要穿正裝的,你穿平時的衣服也行…”

“可是主管說……”齊祺還沒說出口就意識到了這很像是在告狀,於是立刻把話頭收了回去。

“算了,沒什麼…”

*

齊良很奇怪,之前來的那幾次中,除了問些工作的事兒L外,還會有意無意的說一些他妻子的事。

有一次,他更是用很篤定的口氣問他是不是她這段時間出差了,齊祺沒說話,對面的男人繼續開口:“我給她介紹了一個大單呢,估計要待半個月左右。”

看齊祺還是不說話,齊良繼續循循善誘問:“齊祺,你到底喜歡她哪呢?你難道就不知道她在外面做什麼嗎?”

這不是他第一次問了,這個問題有那麼重要嗎?齊祺不知道。不僅如此,齊良還明裡暗裡的說些秦倩倩的壞話…

他說那些應該是想讓齊祺生氣吧?但無論齊良怎麼說,齊祺都沒有要發怒的意思,一直都是低眉垂目的窩囊樣子。

不然他又能怎麼樣呢,

不管不顧的衝上去打他一頓?

這樣的確是解氣了,可隨之而來後果呢,無論是失業還是巨額賠償金他能承擔嗎?他每月還要還房貸呢。

齊祺都已經在心裡說服了自己,並擠出那副他早自己習以為常的略帶著討好的笑:“齊總,我實在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齊良:“………”

他沒生氣,可齊良每次都會莫名其妙的生氣,有次他定定的看了他幾秒,然後歎了口氣:“你和我想象中有點不太一樣,我都有點懷疑是不是找錯人了…”

這話說出口後,他自己似乎也立刻覺察到了不對勁,臉色微變:“沒什麼沒什麼,你下去吧。”

*

其實齊良的暗示一直都很明顯的,隻可惜齊祺那會兒L一直都沒聽懂,也沒往那方向去想。

他有點怕齊良,又或者說他不是怕齊良本人,而起害怕他上司的身份和地位。

這種懼怕是天生的,

仿佛上學時對老師的害怕一樣。

那是一種對上位者,對權威的天然畏懼,就如食草動物會天然對肉食動物有種抗拒一般,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

隻要中午要和齊良一起吃飯,齊祺就心情低迷,要磨磨蹭蹭好久給自己做各種心裡建設。

好在那也不是第一次和齊良吃午飯了,齊祺比前面幾次的戰戰兢兢,食不知味好些。

這次的他輕鬆了不少,抱著“大不了把我開除”的心情,他拿菜時沒再像之前那樣仔細詢問齊良的意見,隻拿了自己喜歡的,他愛吃不吃。

吃東西時,也沒在意齊良的臉色如何,若無旁人的大口咀嚼,自己給自己拿飲料,自顧自的吃自己盤裡的食物。

但很奇怪,這次齊祺如此放肆了,可齊良的臉色反而比前幾天好了很多。

齊良饒有趣味的拖著腮幫子欣賞著看著他吃飯的樣子,心情還挺好的?

“慢點吃,慢點吃。”

“很喜歡吃這個小蛋糕嗎?”

齊祺沒理他,既是覺得他這些話太奇怪了,也是實在不知怎麼回複,乾脆專心吃起了盤子裡拿的食物。

吃多少拿多少不能浪費,這也是他一貫的理念。因此他也沒有抬頭看祁陽,也沒有看到他沒有發出聲的那句話。

——你吃東西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

齊祺沒聽到他那句話,也沒抬頭看到他那時看向他的眼神,在看著齊良離開後,他緊緊繃著的脊背往下塌了一點。

手機裡躺著一條備注為倩倩的聯係人給他發來的短信:

——【齊祺,等我回來就離婚吧。我們之前說好的,如果我遇到更好的人,我們就分開。】

他發這條消息的時候,齊祺當時正在吃飯所以沒有看到,也沒及時回複,秦倩倩估計以為他生氣了,又補了一條。

【很感謝你前幾年的照顧。】

【齊祺,我們真的不合適。】

其實早有預料,甚至都不用猜測就知道秦倩倩口中那個更好的人到底是誰,和或許是齊良,也或許是之前送過妻子回家的她公司的上司,又或者是之前一起在餐廳吃飯那個?又或者前幾天發信息的那個?

齊祺擦了擦唇,認真回複了一個好。

等把手機放回去時不小心摸到了兜裡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很小的布娃娃,做工有點略粗糙,大小還沒有手機一半大,和手機放在一起時像極了手機吊墜。

剛好那會兒L附近隻有他自己一個人,齊祺摸出來左右看了一眼。他完全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拿上的,果然是早上起來的時候太急促了。

這個娃娃並不是齊祺做的,是有一天加班時無意中撿到的。他當時看著破破爛爛的,臟兮兮的東西,還以為垃圾呢。

而就在他打算隨手撿起來丟進垃圾桶時,不小心看到了娃娃的背面有一個拿針線繡的名字,居然是齊良?

他那時還沒有和齊

良見過面,隻是聽說過有這麼一個和他同姓的老板,聽說對方年紀輕輕就接手了公司,聽說他商業嗅覺靈敏,又手段果敢,是天生的商人。

當然,這都是外界對齊良的評價,公司內部不少人對齊良的意見還是蠻大的,他經常聽到有人在背後罵他…

齊祺自己有時突然加班時也在背後罵他,但怎麼也沒想到有人會恨他到這個地步,連紮娃娃都弄出來了…

這種紮巫蠱小人的東西,齊祺之前也隻是在宮鬥電視劇裡看到過,作用似乎是用來詛咒誰的?

那還是齊祺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這種東西,他並不相信這東西能詛咒誰,但還是把小娃娃帶了回去。

帶回去後,他仔仔細細把娃娃身上好幾道斑駁的腳印以及水性筆的痕跡給洗乾淨了,連娃娃被人拿剪刀戳破,而漏出棉花芯的地方,他都用針線細細縫過了。

還拿破布給他做了一件衣服呢。

當時的秦倩倩工作還沒像後來那麼忙碌,看到齊祺做那些事,嗤笑了一聲說他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齊祺也沒吭聲,繼續著手裡的動作。

他平時偶爾會把娃娃放在床頭,偶爾也會對著娃娃自言自語的說些心裡話,反正娃娃是死的,所以他的傾訴是安全的。

當時的齊祺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哪怕後來他和現實中的齊良接觸,並且對方還說了一係列奇怪的話,做了一係列一反常態的動作,齊祺也從沒有想過這其中的變化會不會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他每日下班回家依舊還是會把娃娃放置在床頭,對娃娃自言自語,說著今天發生了什麼,心情如何…

“我有點討厭那個齊良,他好煩好煩,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想乾嘛?”癱在床上的齊祺翻了一個身,餘光處看到了被他縫補好的娃娃,“…我不是再說你哦。??[]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秦倩倩雖然人還在外地還沒回來,但她說她叫了搬家公司的人,等下個周末的時候,會來家裡搬她的東西。

這套小二居室裡,除了齊祺父母過來那幾天外,其他時間他倆一人一間臥室,說是夫妻,實際不過是個舍友而已吧。

齊祺倒不是多麼舍不得她,隻是單純的覺得這下屋子裡又隻有他一個人了,莫名有一些孤單。

但也沒多想,

翻了一個身繼續睡覺。

由於他睡覺時喜歡把腦袋蒙在被子裡,所以也並沒有看到在他縮進被子裡時,他之前隨手放在床枕邊的一個小娃娃,陡然動了一下…

*

第二天醒來的齊祺一如往常起床,趕車,工作,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而中午齊良也依舊雷打不動的來和他一起吃飯。

齊祺那時已經麻木得不能再麻木了。

午飯時間結束後,他去衛生間上了個廁所,完全不知道齊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還在小便池方便,一旁的齊良一直盯著他某個部位,盯得都有些尿不出來了。

“不小嘛…”

應該是聽錯了吧?齊祺隻感

覺從後脊椎開始一路爬滿了雞皮疙瘩。

“齊…齊總?”

齊良當時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明明之前也沒有喝酒啊?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可他當時卻面色潮紅,看著他的眼裡帶著些許的迷離:“齊祺,你真的很討厭我嗎?”

怎麼不煩,當然煩。

但這話能這麼明著對著上司說嗎?

齊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齊祺,你什麼時候和那個女人離婚?”齊良這話倒是直接,但就是後面一句話有些莫名其妙,“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把褲子提起來,不動聲色的離齊良遠了一點,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鎮定一點。

“倩倩和我說過離婚了,至於你們以後的事兒L也和我沒關係了,我隻是想過好我自己的生活而已…”

他直到這一刻依舊還天真的以為齊良可能是看上了秦倩倩…

所以在下一秒齊良突然湊過來吻住他時,他才會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然後根本來不及答應,他幾乎本能抬手一耳光重重扇了過去。

齊祺:“………”

齊良:“………”

齊祺不管平時怎麼被說,他好歹也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再加上齊良那會兒L也沒設防,被打得頭偏向一邊,皮膚上很快浮現出紅紅的印子。

他似乎還有點懵…

“我………”

*

過去很久以後,齊祺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內心,在齊良親吻他之前,他其實心裡隱隱就已經有一點點猜測了,但習慣性逃避的性格使他不敢去深思。

那天也依舊如此,他實在是太慌亂了,尤其在打了上司一耳光後,他來不及思考,在齊良開口前就跑了。

沒看到齊良後面的反應:男人沒有生氣,拿舌頭從口腔內頂了頂發麻的頰肉後,還笑出了聲。

隻要當時的齊祺一回頭就能看到齊良的臉色,看到他的眼神,但他沒有。

不僅沒有回頭,他還因為不敢面對齊良,連公司都沒回了,惴惴不安的回了家,也達成了從入職以來的第一次早退。

回家後的齊祺把手機關機,自己窩在被窩裡逃避似的睡了好久好久,再次醒來後整個屋子都是黑漆漆的。

一股莫名的恐慌從心頭蔓延,他覺得很奇怪,又說不太上來哪裡奇怪,隻覺得周圍太安靜了。

他買的房子隔音不是特彆好,平時晚間時分總能聽到樓上小孩跑跑跳跳的聲音,不是動畫片的音樂,就是哇哇哇的哭聲,但那時卻非常安靜。

連以前外面時不時路過的汽車聲鳴笛聲,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氣溫也似乎比白天更低了。

這時的齊祺就該感受到一點反常了,但他剛睡醒,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心裡雖然不安,但也把太安靜當什麼大問題。

心裡隻想著今天樓上的小孩可算消停一天了,趿拉著拖鞋去冰箱裡看了一下,發現沒什麼菜後便打

算煮點泡面。

而在燒開水的空隙,他重新回到臥室,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不停刷新新郵件,等待著可能下一秒就會跳出來的辭退通知。

至於左下角彈出來的窗口,他以為是什麼垃圾廣告,看也沒看直接點了叉。

當時他的餘光處隻來得及飛快地掃過了幾個字,什麼極寒,什麼病毒,什麼請務必待在家之類的話。

是什麼遊戲推廣嗎。

他這樣想著。

*

當然,齊祺最後也沒有等到他以為的辭退通知,在他還在刷新郵件時,廚房熱水壺裡的水剛剛發出燒開的提示音。

他這邊剛起身打算去廚房,頭頂啪嗒一聲,整個房間瞬間陷入黑暗,連帶著電腦也跟著黑屏。

齊祺靠著對房間的熟悉,

摸到了之前放在床邊的手機。

他之前把手機關機了,但手機本身還是有電的,在一聲震動後還是成功開機。

隻可惜微弱的喜悅還沒升出來,齊祺看到了灰色的信號欄上赫然顯示著一個大大的叉。

到這時,他隱約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心裡那股從醒來就一直存在的恐慌愈發明顯。

而之前手機關機時收到的信息,也跟那時跟著慢半拍一條條彈出來。

早一點的是中午上班時,同事問他去哪裡的消息,還有想托他幫他幫什麼忙的消息,還有一些垃圾廣告,其中一個號碼發的短信是最多的。

*

12:04

【我是齊良。】

【抱歉,剛才我太急,太衝動了,應該給你一點心理準備的。畢竟你膽子那麼小…肯定嚇到了吧?】

13:42

【工位上沒看到你,你回家了嗎?】

【也行,我幫你請假了。你今天好好休息下,明天上班我有事和你說。】

14:06

【你到底喜歡那個女人什麼啊?】

【沒回消息,是睡著了嗎?】

15:52

【祺祺,你還在生氣嗎?】

18:01

【你看天空了嗎,不要看。】

19:45

【你現在在哪?在家嗎?在家的話千萬不要出門,千萬不要出門!!外面有東西,不要出門!!!把門窗全部都關上,二十二點後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彆擔心,我現在過來找你!!】

最後一條囑咐他不要出門,不要發出聲音的消息來自於兩個小時前。

當時的時間是21:59:59,齊祺看著好幾條感歎號,又眼睜睜看著手機屏幕上變成整數的22:00,頓時遍體生涼。

窗戶外黑漆漆的,四周詭異的寂靜在那刻被無限放大,齊祺緊張得有些喘不過氣,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空調在停止運作以後,整個房間的溫度也在不停下降,也不知道具體多少度了,但肯定是零下了。

當時的齊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還是儘可能的按照短信上的提示,先把手機調成靜音,再一點點小心翼翼的挪動步子,想把半開的窗簾拉上。

他已經足夠小心了,但房間裡沒有燈,摸黑往前走的他壓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

“刺啦…”

油紙口袋摩擦的微弱響動在平時壓根就不會引起誰的注意,但是在那樣死寂的環境裡卻仿佛一道平地炸響的驚雷。

齊祺心跳都漏了一拍,幾乎下意識的閉緊上眼睛,完全不敢面對可能會發生的未知情況。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了,

外面依舊很安靜。

他這才壯著膽子睜眼,赫然對上了窗戶外一雙巨大的猩紅色眼睛,那絕對不是人類能夠擁有的眼睛!!

他叫出來的聲音都沒有,直接暈了過去。半夢半醒之間,他感覺到外頭的那個東西在撞擊窗戶。

窗戶經過那個不知名怪物的撞擊,已經有了幾道隱隱的裂痕,原本乾淨的玻璃被近乎烏黑色的血液覆蓋…

他剛才都沒來得及看清那是什麼東西,肯定不是人類,看起來有點像什麼動物,還是什麼巨型的鳥類?

“嘭——?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是窗戶破裂的聲音!

*

昏迷過去的齊祺還是覺得太荒謬了,完全不能接受,怎麼可能一覺醒來整個世界都變了,肯定是在做夢吧?在做夢吧?

雖然在前一個月裡,他在摸魚時總在網上看到各種各樣討論,說什麼今年氣溫極端,自從某某國開始排放汙水後,海洋裡又發現什麼新物種,疑似是什麼汙染後的異變?

之類的新聞實在太多了,逐漸就開始有人說末世要來了,大家趕緊囤糧之類的話,他不是沒看到過這些話,隻是每次看到都劃過去了而已。

憑什麼嘛,辛辛苦苦工作了那麼多年,房貸都還了六年了,還剩四年而已,現在來什麼末世,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氣溫異常,身邊的老板也異常,妻子那幾天很異常,周圍的同事看他的眼神更異常…

那一個月發生太多事情了,齊祺的鴕鳥心態發作,一心隻想躲起來,但……還是沒躲過啊。

昏迷過去的齊祺想著好好睡一覺,說不定睡一覺醒來什麼都好了,醒來以後就會發現一切都隻是一個夢。

然後……他就真的醒了。

*

再次醒來的齊祺並不在家裡,而在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圍的門窗緊閉,頭頂開著燈,一時讓他很難分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從屋子的價值不菲的擺設和豪華的裝修,以及身上蓋的真絲被子面料來看,屋主應該還挺有錢的。

齊祺那會兒L正躺在床上,身上衣服也換了,一切看起來很平靜,似乎之前見到的什麼怪物啊,都真的隻是一場夢。

“……”

剛要起身,卻發現自己不僅沒辦法控製雙腿,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的腿的存在了。

這個發現幾乎讓他心涼了半截。

齊祺目光死死盯著蓋住的被子盯了足足十來秒後,心裡的倒數也到了尾聲。

“三?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二、一”

倒數完最後一位數字,齊祺面色凝重的一把掀開了被子,本來已經做好了可能丟失雙腿的心裡準備,發現腿還在,隻是被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

紗布上還滲著血跡,但不疼,真的一點都不疼。齊祺好奇的拿手指戳了戳傷腿,雪白的紗布又滲出了更多的血跡!

而而與此同時緊閉的房門也在那會兒L被打開,走進來的是齊良。

他身上穿著一身面料奇特的衣服,臉上還莫名其妙多了一道傷,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就…很違和。

“你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曾經的集團大老板坐在自己床邊,拿湯勺舀了一口粥放在唇邊吹了吹,試圖要喂他,齊祺那會兒L隻覺得自己肯定還沒醒。

“都和你說了,你就在家好好待著就行,不要出去,你看…腿被咬了吧?沒事,我用了藥,過兩天就好了…”

跟著出現在齊良身後的是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孔,一個中年女人眼眶紅紅的看著他:“祺祺,你醒了?”

不對,不對…他媽為什麼在這兒L?她不是在老家嗎?不對,不對不對不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齊祺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昏迷之前玻璃被那個怪物撞破的那一瞬,剛醒來看自己腿受了傷,自然而然的以為是那時被怪物咬傷了。

但現在看到母親出現才反應過來和自己記憶中對不上,甚至連出現的齊祺上一次見面時不一樣。

“祺祺?你怎麼了?你是不認識媽媽了?都怪你爸,都說了讓他安靜點,讓他安靜點,都是他害的你受傷了…你要是有什麼事,我可怎麼活啊…”

*

托著母親熟悉的哭聲,捂著腦袋的齊祺終於想起來了,腦子裡所有碎片化的記憶通通粘合在一起,他全部都想起來了。

他之前的一切才全部都是做夢,什麼一覺醒來的平靜日常,什麼坐公交轉地鐵,什麼給老人讓座都是夢…

包括被齊良強吻,也都是夢啊。

現實中的齊良雖然的確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但的確沒強吻他。

他隻是問他周末有沒有空,問他你想不想聽故事,還說他周末的時候跟自己講一個有趣的故事?

雖然不知道自己夢裡的記憶為什麼會扭曲成齊良親吻他,但現實中的齊良的確是沒有強吻他的。

因此那天的齊祺當然也沒有扇齊良耳光,隻是公司外面轉悠了一圈後,左思右想,想想那個月的全勤又重新回公司打卡上班了,沒有回家。

也因為這樣,所以在當天的18點整,在天空發生異變時,齊祺當然也不是一個人在家,更沒有遇到什麼撞破玻璃事件。

他一直都和齊良在一起。

*

齊良不止商業嗅覺靈敏,

對於危機的感知能力也很厲害,他當時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知道敏銳的捂住了齊祺的眼睛。

齊良消息來源顯然要更加豐富一些,不然他怎麼會在異變發生之前就提前做好準備呢?

但他似乎也沒想到會來得那麼突然,

因此準備並不怎麼完善。

在齊祺還一臉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時,齊良已經反應過來了,他不僅告訴齊祺一些他知道的內幕,還教了他很多東西。

兩人一起在異變的世界裡摸索著存活,剛開始的時候磕磕絆絆,發生了一些矛盾,不到還好半個月的磨合期過了以後,兩人關係好了很多很多。

變故發生異變的第十五天還是第十六天天,兩人在一起外出時遇到了齊祺的父母。

也是這時,齊祺這才知道原來異變前幾天他爸媽就已經在隔壁城了,據說這次是來看他的,誰知道交通癱瘓了呢。

而齊祺腿部受傷原因歸其根本也是因為他爹擅自在二十二點以後出門,拿了不該拿的東西,這才吸引了變異後的怪物。

而他為了推開他父母,自己被咬傷了,要不是齊良趕來及時,他就沒了。

當時的情況還挺驚險,齊祺腿上受傷,沾上了怪物帶有毒素的唾液,灼燒效果非常強。

他痛得面色慘白,昏迷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對他父母說的:“我現在終於不欠你們了,我還了,還了…”

*

齊良的確救了齊祺,給他上了實驗室新研發的止痛藥劑,因此他才感覺不到疼痛,但這並不能救回他的命。

怪物的毒素目前還沒有研製出解藥,他也活不下去的,就像前面半個月死去的千千萬萬名無名的男男女女們一樣。

他也會死的。

並且這種毒素還有一個副作用,他會讓人們陷入變得嗜睡多夢,然後在睡夢中悄無聲息的死去。

就像他之前一樣,夢境是如此真實,一度讓剛醒來的齊祺都沒有分清楚那是夢。

*

等終於把目前的處境摸清楚後,齊祺深呼吸了三次,徹底平複了自己的紛紛雜雜的心情。

那會兒L他的床邊也不知不覺圍滿了好些人,齊祺的目光看向從一旁憔悴了很多的母親身上,掃到幾個在異變發生以後的結伴夥伴臉上,他們都挺擔心的。

環視一周後,齊祺的目光最後落在緊緊蹙眉,關心看著他的齊良身上。

異變也不過不到一個月,他整個人周身的氣質變了好多,他用一種篤定的語氣開口問齊祺:“你是不是又做夢了,又夢到了什麼?還是以前的事兒L嗎?你千萬不要陷進去,那些都是假的…”

齊良點點頭。

人啊,果然還是得有對比,在滿世界都是怪物的異變末世時,他總會想起一些以前的瑣碎日常。

怎麼搭車,怎麼轉車,怎麼上班摸魚,怎麼在食堂吃飯,這些在當時看來感覺很普通的日常,在後來都成為了另一種奢望。

齊良:“你這次

又夢到什麼了?”

齊祺:“以前的事。?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齊良:“夢到我了嗎?”

齊祺猶豫了幾秒,點了頭。

齊良笑笑,顯然對這個答案非常滿意,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行了,彆東想西想了,一切會結束的。實驗室已經在抓緊研製解毒疫苗了,最多不超過兩年,肯定能夠結束的…”

*

——兩年啊,那他可能不行了。

說實話,齊祺對齊良的感情還是挺複雜的。剛才那些夢雖然是假的,但夢裡很多東西卻是真的。

異變發生前,

齊良到底想對他說什麼?

“好了,吃點東西就快睡吧。”

齊良捏了捏他明顯比之前瘦了不少的臉,知道他食欲不好,粥都煮得更軟爛了一些,這需要煮更久時間,也需要花費更多的電。

而那時的資源比平時更加緊缺。

異變剛發生那天,也不過才在零度和零下五度左右,第二天就開始急轉至零下十度,第三天零下二十度,到那時候一個月時,不穿上厚厚的防護服,出去必被凍死。

人體最佳溫度保持在37℃左右,無論外界溫度過高或者過低,都會影響人體的正常運作。但非要用兩個來做對比的話,人體對於高溫的耐受度會更強一些,極寒比高溫更容易致死。

尤其是氣溫還在持續不斷的往下降,外面早已經是一片冰天雪地。

這樣的極端天氣不適合人類居住,但對那些異變的怪物們來說卻是如魚得水,僅剩下的人們隻能縮進各自的庇護所裡。

各種食物物資都得省著點吃,出門要穿特製的防寒服,一到夜裡不能發出任何聲音,這種生活,居然也過下來了。

*

“祺祺?”

“祺祺?”

齊祺又出神了,毒素在這之前已經擴散了三天,被齊良用藥物止住了。但現在似乎已經有了抗藥性,再也製止不住了。

從雙腿無法控製到感受不到腰部,就用了兩個小時時間而已,而這個蔓延的速度會越來越快,直至死亡。

精神恍惚,頻繁做夢,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就已經是臨死前的征兆了。

齊祺被齊良扶靠著他肩膀,雖然看不到外頭的天,但他猜測那會兒L一定快到晚上就,因為他發現進出他房間的人腳步越來越輕,說話也幾乎像含在嘴裡似的。

他們不講話,開始互相打手勢,腳下穿著特質棉鞋,確保不會發出一點聲音,他們似乎要…出去?

為什麼來著,齊祺有點像不清楚了。他那時被毒素影響,又陷入精神恍惚狀態,眼前浮現出異變之前的生活場景。

從他小時候乖乖在課堂上課的樣子,出來面試時緊張得手心發汗的樣子,還有他第一天入職的樣子,嗯…還有和齊良相遇的那天的場景。

耳邊是齊良的聲音,他附在他耳邊極為小聲的叫他的名字,祺祺,祺祺…他是在叫他,同時面頰上傳來濕漉漉的觸覺。

齊祺當時想說什麼來著?

他想說等齊良出了庇護所可不能哭啊,不然眼淚會瞬間凝結成冰塊,會刺傷眼睛的,這個是有人這樣做的,眼睛都瞎了。

但也是那會兒L,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來另外一件可能無關緊要的事兒L,齊祺可能從一開始就是叫他的祺祺,而不是齊祺。

腦子裡機械音出現時,

齊祺真的以為是又出現了幻覺。

他從來戰戰兢兢,面對任何事都總想著逃避,不敢接觸,懦弱又窩囊,但那會兒L,他莫名生出一股勇氣:

——他都已經這樣了,答應也不會有什麼損失,情況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他開口無聲的說了一個好。

在意識消失之前,齊祺也不知道這一次又是虛擬的幻覺還是現實真實發生的事:他似乎隱隱約約感覺到了自己唇上有溫熱的觸覺,耳畔還有灼熱的呼吸。

“祺祺…祺祺……祺祺……”

[檢測到用戶已無生命體征,默認即刻傳送,傳送進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