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蟲曆3577年6月6日淩晨
天氣:微雨
方位:y39054,x804'z632
為防止以後的我不幸感染病毒,喪失記憶,現在的我想趁著頭腦尚且清醒,用筆記錄下來我現在的想法。
倘若未來的“我”能有幸看到這本日記,請務必認真仔細的看完。
但假若這本筆記被其他的蟲撿到,而您撿到的時間如在七月前,那麼請立刻將該日記寄到安塞爾家族處!
我以安塞爾家族的名義起誓,一定重重有謝!決不食言!
而倘若您撿到該日記的時間已經是七月以後,那麼請您馬上合上該日記,並將其立刻銷毀!!非常感謝!!
書封上鑲嵌的那顆綠寶石看到了嗎?我雖不太清楚市價,但願意將其贈送給你。記得兄長曾說過值一點小錢,那麼我願意將作為我送你的見面禮。
祝您生活安好!
*
你現在翻到了第二頁對嗎?看來你對那顆寶石並不感興趣,若你沒什麼事,那就聽一聽我的碎碎念吧?
我在寫下寫篇日記時正在位於第三環係的多維菈星的天空島上。
你聽說過多維菈嗎?就是那個身處在星係最邊緣的、常年籠罩在黑夜的、每十年才會有一次日出的星球。
是不是覺得很神奇吧?怎麼會有星球十年才有一次日出呢。
而我現在就在這裡。
外面正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根據負責我這層的侍應生說,幾乎每次日出前都會下雨。
從淅淅瀝瀝的小雨慢慢轉變為劈裡啪啦的中雨,最後會變成狂風暴雨,而太陽就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慢慢升起。
陽光一共會持續三天,這三天是唯一能清晰看到多維菈全貌的三天,同時也是本地居民不能出門的三天。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多維菈的陽光會傷害本地居民,但外地居民卻會沒事,不過似乎也不需要我的理解。
*
嗯,似乎有點跑題了。
言歸正傳,我寫下日記的初衷很簡單:近百年來,不知因何緣由,雄蟲之間開始蔓延一種奇特的“病毒”。
據說感染該病毒的雄蟲會在一覺醒來後判若兩蟲,不僅言行舉止會變得奇怪、還會丟失最基本的常識…
且隻要接觸過這個“變異雄蟲”的雌蟲和亞雌,精神和行為也都或多或少發生一些紊亂。
這種例子出現的不算頻繁,協會那邊在拚命封鎖消息,還有好多雄蟲並不知道此事。我稍微有一點點小門路,也是通過一些特殊渠道才知道的。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
但這就是已經發生的事實。
而且我還聽說病毒侵入的前期一兩個月前,雄蟲的腦海裡會突然出現陌生記憶,這被稱之為:病毒預告。
*
我猜你已經知道我想說什麼了吧?是的,沒錯,很不幸,三天前我的腦海裡出現
了不屬於我的記憶。
我至今都記得,那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蔚藍星球,它那樣靜謐,那樣美麗,但我卻實在無心欣賞。
我知道這意味在一個月又或者兩個月以後,我將不再是我。或者說,我將變成另外一個“我”
唔,我的描述是不是有點混亂?請原諒我吧,親愛的,哪怕到了正在寫日記的當下,我內心也依舊充滿迷茫,和恐慌。你瞧,我現在的文字甚至都在發抖。
你能想象到我當時剛醒來的心情是什麼樣的嗎?我感覺天都快塌下來看,頭暈目眩到幾乎站不穩。
那時的我對於這個預告無法接受,無法接受自己會被什麼莫名其妙的病毒占領,於是我食不下咽,在家裡的衣櫃裡瑟瑟發抖了整整五天!
唔,如果你看到這裡,可千萬彆笑話我的膽小和怯懦。
當時的我的確無法理解“我不再是我”是什麼意思,我甚至想了很多辦法阻止那個病毒的出現。
後來我想明白了,或許我依舊還是我,隻是沒了記憶而已,或許你會再見到我,又或許那不是我。
我會存在嗎?我不知道。
*
所以這是一份給未來的“我”的日記,我也不知道未來的你能記得多少,所以現在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
我的全名是——雪萊·安塞爾,
是安塞爾家族的三殿下。
安塞爾家族是聯盟三大家族之一,是蟲族最為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在聯盟尚未成立之際,在那個動蕩的暗黑時代,安塞爾的名字就已足夠響亮,毫不謙虛的說,現在蟲族在星際的地位絕對有安塞爾的功勞!
這一點值得驕傲,你不能忘記!
關於我的家庭,我一共有兩位同胞兄長,一位叫西德尼,一位叫安因特。還有一位同胞弟弟,叫佩裡。
他們都是很英勇的雌蟲,也都是蟲族的不可或缺的戰士!
等等,你會不會連基本常識都不知道吧?不知道什麼是雄蟲,不知道什麼是雌蟲,什麼亞雌?
天哪,這個解釋起來可太麻煩了。我不想在這裡贅述太多,如果你對我們的曆史發展有興趣的話,可以用我的ID登陸一下星網查詢一下相關資料。
嗯,我來繼續介紹我的家庭吧。
在我破殼時,大哥作為適齡雌蟲已經進部隊服役,我與他來往甚少,對他不是特彆了解。
但我要特意告訴你,大哥性格很沉穩,他不喜吵鬨,如果你和他相處,請稍微安靜一點點。而且他似乎對我有一些誤解吧,與我關係並不是很好。
二哥和我一樣是雄蟲,平時對我很好很好,他對你可以儘情黏著他,對他撒嬌。
*
對了,我還有很多關係很要好的雄蟲小夥伴,其中關係最好的就是尼爾。
唔,你說你不認識他?沒關係的,他那一頭卷卷毛在雄蟲中也算彆具一格,你看到他就會認出來的。
我們關係非常好,私底下
會互相叫對方的綽號,你可以放心大膽的叫他卷卷毛,他不會介意的。
和我關係不怎麼樣的是一個叫希爾安的雄蟲。因為家族的遺留問題,我們之間的關係到了很差勁的地步。
如果你以後見到他,或者見到和他的朋友向你走近,或者和你問好,請你請務必一定要遠離。
哪怕都是雄蟲,但不同的雄蟲之間,性格和行事作風也是千差萬彆的,雄蟲也會不同的派彆和派係。
裡面的彎彎道道,具體說起來有些太麻煩了,你到時候就會知道了。
總之,我屬於中立派,一個被兩邊嫌棄的陣營(苦笑)
*
我想想還有什麼是我漏掉的。
對了,我目前尚且單身,並無雌君,僅有的一位雌侍也是為了照顧我尚未成年的兩個蟲崽。
如果你未來見到他們兩個,拜托了,對他們好一點,謝謝。
他們的雌父是一位非常勇敢的戰士,隻是很遺憾,他現已戰亡,而我是在孤蟲院接到他們兩個的。
蟲崽的名字是他們的雌父取的,一個叫喬森,一個叫梅森。
他們的發色都遺傳了我的金色,因為是雙胞胎的關係,五官非常相似,如果你分辨不清誰是誰,可以看頭發。
哥哥喬森的金發要更淺一點,更加接近於白金色,而弟弟梅森的金發則更深一點,帶一點點咖色。
我隻見過他們雌父的照片,所以不怎麼了解,如果你一定要問,為什麼我沒見過他,他卻會生下我的蟲崽?
嗯,這個解釋起來太花費時間,家裡的智能管家會提醒你的,在每個月十五號,你需要前往一個地方,你隻要去了那裡就知道為什麼了。
還有,我雖然並不和我的血親一起居住,但每個月的月末會定時和他們聯絡,這個你一定要記得,不要忘記。
*
在我寫到這裡時,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大了,暴風把我房間的窗戶都吹得哐哐作響,是隔著透明防護屏障都似乎能感受到的惡劣天氣。
天呐,我現在已經開始有些擔心屏障會不會破裂了,我想我現在需要打擾一下侍應生了。
嗯,好的我回來了。侍應生告訴我不要擔心,等會兒還會更糟糕呢。
他說的果然不錯。
外面電閃雷鳴,狂風把好多樹木都卷起來了,我還能看到隱約的在外面巡邏的龍卷風。
我以前也在星腦裡見過,但相信我,無論再真實的投影,都無法感受到我目前的體驗。
真難以相信,我在這樣的環境裡,心跳的速度卻增加了。這種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的感覺,讓我莫名著迷。
如果你看到這裡,千萬彆笑話我,對於我出生的星球來說,這的確是很難很難看到的場景。
我出生的地方,每天氣候是最適宜的,空氣是最清新的,什麼時候下雨,雨勢多大,什麼時候出太陽,溫度多高,連風向都是可控的。
在我沒離開那顆星球之前,我曾天
真的以為所有的星球,天上都會下花瓣雨呢?你見過花瓣雨嗎?初次看的時候很喜歡,後面也就膩了。
總之我格外喜歡真正的大自然,過往每過三年,我都會專程去彆的星球一次。
每次來這裡,我都會選擇在多維菈頂區的天空島的雲朵房裡歇息。
你可以試一試,非常舒適,臥房裡被類似雲朵材質的棉花填滿,躺在裡面就像被裹在雲裡一樣,軟綿綿的。
我好久沒有睡得這麼踏實了。
哦,還有還有,多維菈的植物常年生長在黑暗中,因此和其他星球上的植物顏色會不一樣,你初次看的時候可能會有些不適應,但習慣了就好了。
它們都是很可愛的孩子…
嗯,這裡的食物味道也很棒,很符合我的口味。
親愛的,如果有機會,你也可以來看看,就當是…替我看看吧?
*
啊,我的話好像有點太多了?希望你不要嫌棄我話多,因為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和誰說說話了。
在寫這本日記之前,我本來還想著要寫很多很多呢,結果真正下筆後,才發現也沒什麼可講述的。
我的生活乏善可陳,不怎麼熱衷於和雌蟲或者亞雌談戀愛,也不怎麼出門,更多的時間都是宅在家裡。
偶爾會參加一次雄蟲聚會,每周回去聖約翰大劇院聽音樂會,一季度一次的拍賣會也會去看看。
老實說,那地方很不錯,推薦你也去看看,經常能淘到一些好東西。
我的星網賬戶以及賬戶密碼,還有我的一些證件放置的位置包括一些重要物品我已經寫在我床頭櫃的紙條上了,記得看。
*
我……
好像是天空島的服務生在敲門了,這麼快已經到早餐時間了嘛?
天哪,我才發現我居然寫了一晚上,外面的雨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親愛的,雖然我很想和你繼續聊下去,和你說說我的童年,我的過去,但我現在要去吃早餐了。
天空島的早點味道很不錯的,等回來,我再繼續和你聊……
…
…
…
*
雪萊手中拿著一本皮革材質的日記,日記本的封面鑲嵌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綠寶石,看著就價值不菲。
作為日記的書寫者,他知道日記的後面其實還有很多內容呢,但他並沒有耐心去認真仔細的看。
因為…
——以上全部都是假的!!!
*
再次看到自己曾經寫的日記。雪萊並沒有任何波動,他將那本日記合上,隨意的扔進了垃圾桶。
甚至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日記本上封面是很稀有的某種獸皮,極為耐熱耐寒。綠寶石顏色很純,中心的豎瞳單看時會覺得詭異,但依舊掩蓋不了它本身極為值錢的珍寶。
不少蟲終其一生都無法觸碰到,隻能看星網才能看到的
東西,但對安塞爾的三殿下來說不算什麼。
日記後面還有很多其他內容,記錄了他的各種生活小習慣,包括他幼年期做過的夢都事無巨細的記錄著…
而就是這本這樣用心的日記,雪萊卻草草翻了幾頁就沒再看下去,畢竟那那些話並不是真的。
雪萊都擔心自己再往下看幾行字,就會忍不住想笑出聲。
*
笑話,他怎麼可能真的如此坐以待斃的,如此老老實實把自己身體的所有權讓出去?還那麼愚蠢的把自己的所有信息都告訴那個“病毒”?
他是誰?
他可是安塞爾家的三殿下誒!
作為從小出身貴族的高階雄蟲,他這輩子都沒用這麼和藹的語氣和誰說過話!哪怕是和血親手足都沒有!
至於為什麼要寫那一本虛偽至極的日記?這不過是曾經的雪萊送那個“穿越者??[]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第一個見面禮而已。
那時候的他想通過這種的方式來讓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放鬆警惕。
至於日記裡寫的那些東西,寫完以後,自己都沒看下去第二遍。
內容裡除了他的名字是真的,身份是真的,他的確有一對雙胞胎蟲崽,的確有兩個同胞的兄長外,其他信息完全錯誤!
*
雪萊和大哥的關係才是最好的,雖然在雪萊十歲時大哥就去服兵役了,但他的的確確是最疼雪萊的。
小的時候大哥還會把雪萊抱起來任由小小的弟弟騎在他的脖子上,馱著他到處跑呢。
和二哥的關係就不怎麼樣了,他見到那個蠢貨不翻一個白眼就算不錯了?
嗯,最開始也沒有這麼差的。
以前的二哥也很疼雪萊,後面不知道怎麼了,自從和接觸某個雄蟲後,他就開始對雪萊很多行為都看不慣,開始指責他,嘴裡嚷嚷著一些聽不懂的詞彙,什麼大家都是平等的…
雪萊也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性格,兩方你不讓我,我不讓你,關係也就越來越差了。
*
雪萊不願意再想了。
總之日記裡說是和雪萊關係最好的雄蟲其實關係是最差的,反而特彆強調關係最差的,卻是關係最好的。
雪萊還在日記裡謙虛的寫“我許久未曾提筆寫字,字跡僵硬了不少,你看到的時候,千萬不要笑話我。”
實際他的字體工整得像藝術品。
那本日記就是他設下的第一個迷惑陷阱,日記裡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天真又溫柔善良的雄蟲,實際上他並不是這樣。
日記裡處處都是陷阱,包括裡面透露出來的他平時愛吃的口味,平時愛去的地方也都是完全錯誤的。
但凡那個占據他身體的“寄生蟲”的腦子稍微愚鈍一點,真相信了雪萊日記裡的友好形象,真按照他的指示做,不出一天就會被發現端倪。
除此之外,雪萊還在房間裡各個地方都準備了不少陷阱。
他不僅在自己的臥房,乃至可能會經過的
地方安了全方位的監控,甚至星網賬號都設置了雙重登陸。
雪萊直接和自己的智能管家說過,一旦發現他有任何和平時不一樣的異樣,請直接把他控製住。
*
上輩子的他這樣再三防範,準備周全,但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了,那個所謂的“寄生蟲”始終都沒出現。
就在雪萊以為自己可能就是那個逃過一劫的幸運兒時,某一天醒來他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了。
換一種說辭,他突然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了。他看著自己的身體自發動了起來,先摸摸臉,又照照鏡子。
雪萊甚至還想著,也不知道過去其他感染“病毒”的雄蟲是不是這樣也是,還是隻有自己是這樣?
這種感覺和他過去想象中完全不同,以為自己的意識會消失,結果並沒有,隻是無法控製身體。
他就像旁觀者一樣看著自己的身體自發的動了起來,聽著自己的嘴開始說話。
寄生在他身體裡的這個病毒比他過往遇到的那些“病毒”加起來還要狡猾,還要聰明,還要有耐心。
他看到了雪萊那本故意隻寫到一半的日記,的確認認真真看完了,不過他卻沒有相信…
就仿佛他也知道雪萊心中是怎麼想的一樣,他居然完美的避開了雪萊在房間裡的陷阱!
從房間裡出來以後,碰到兩個雙胞胎蟲崽時,他也幾乎是目不斜視的走過,同時仔細觀察他們的反應。
居然…沒蟲發現他的不對?!
*
不,其實那個“寄生蟲”還是和真正的雪萊有一些些的不同,隻不過他的變化都是潛移默化的。
他並不像其他幾位自稱穿越者的“寄生蟲”一樣,一醒來以後逢蟲就問這是哪兒,你們是誰,這是哪兒?
等問完問題以後,再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哦,原來我穿越了…
又恨不得所有蟲都聽得到的聲音,開始巴拉巴拉講一大堆,然後開始哈哈大笑。
剛來幾天就開始質疑當地的律法開始向大家普及各種他們那裡的知識,任誰一看都是腦子有問題。
他不是這樣的,他很聰明,知道自己怎麼偽裝都偽裝不成原來的雪萊,乾脆製造了一起事故,使得他的轉變變得順理成章。
他也從來不會主動暴露自己的不同,遇到不太明白或者不理解的事物時,他會選擇閉嘴。
至於雪萊的血親們有沒有發現,可能是發現了,也可能沒發現,不管怎麼樣,那個“寄生蟲”很順利的蒙混過關了。
*
雪萊就那樣看著那個“寄生蟲”用這自己的名字,用著自己的臉,用自己的聲音開始不動聲色的改變。
更為諷刺的,他居然真的把那本日記裡的假的全部變成了真的。
以前的雪萊和自己的血親關係很冷漠,也沒有幾個真心的朋友,但他……居然做到了!
雪萊自尊心很強,不願意低頭,死要面子活受罪,但那個“穿越者”就不同了
,他太懂得示弱了。
雪萊無法行動,隻有在他熟睡時才能出來透透氣。他氣憤的去見自己的血親,質問他們為什麼沒認出來?
他的雌父卻淡淡的說:“雪萊,你實在太任性了,是安塞爾家族給了你一切,你身上的榮耀都是屬於家族的,離了家族,你什麼都不是。”
至於他的雄父,他歎了口氣,用一種擔心的眼神看他:“……雪萊,你看上去很不好,要不要做個全面的體檢,我感覺你似乎有些分裂了。”
“所以你們認為他才是真正的雪萊?!”
*
雪萊跑了。
可早上他又喪失了身體的控製權,他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步步又重新回去了,為自己的無理和他們道歉。
看著他的兩位血親說:“嗯,這才是好孩子嘛。雪萊,你才是我們的雪萊。”
另一位也跟著附和:“是啊,這才是我們的雪萊,你終於回來了。”
無論雪萊怎麼在心裡狂喊狂叫,其他蟲也聽不到,隻有那個穿越者可以聽到他的聲音。
“你彆叫了,沒用的。他們就算聽到也不會選你的。”那個穿越者的聲音淡淡的,“你我之間,是你輸了。”
那個穿越者告訴他:
“我們那邊的大人都隻喜歡聽話的小孩,哪怕不是親生的也可以,隻要聽話就行。看來你們這邊也差不多…”
雪萊當時的精神識海就已經有些崩潰了,但他依舊不服輸,他想了很多很多法子,總是想著法給那個穿越者添堵,但依舊無濟於事。
大抵是在被附身一個星期時,前方傳來捷報,他常年在外的大哥要回來了!雪萊很高興,想著自己的大哥總是會選他的,大哥是不一樣…
殊不知,大哥帶來的並不是希望,反而是壓垮雪萊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他大哥回來的後一天,
雪萊被殺了。
*
準確的說,在被殺的前一秒,他都還在心裡歡呼雀躍,就差給那個殺自己的雌蟲鼓掌了。
而那個雌蟲就是當時唯一認出穿越者不是雪萊的雌蟲。他叫阿瑞斯,是雪萊以前認識的一位星盜。
他應該是偷渡到主星來的,可能是來與他偷偷見面,與他說什麼事。結果發現了完全不一樣的穿越者。
“你不是雪萊,你是誰?!”他狠狠掐著穿越者的脖子,“你把雪萊藏哪裡去了,雪萊呢?”
那位一開始還企圖偽裝,說自己之前出了一場事故,很多事情都記不太清了,問自己以前認識他嗎?
後來見這招行不通,他就開始用他本來的語氣講話:“你把我殺了,他也會死…”
那會子被外面的動靜吸引來的是雪萊的兩位至親,而穿越者也開始向他們流著淚求救。
而他們竟然也真來救他了?關鍵嘴裡還喊著雪萊的名字,就那一瞬間,身體裡真正的雪萊本就搖搖欲墜瀕臨坍塌的識海徹底崩潰了。
他乾脆以一種魚死網破的氣
勢強行拿回了身體的控製權。
雖然很短暫,但在他終於可以控製喉嚨時?[]?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在他終於可以說話時,他堅定的對阿瑞斯說:
“我命令你…”
“殺…了…我。”
*
雪萊死了。
臨死前他看到的最後一個蟲就是阿瑞斯。那時他的視野內一片模糊,看不太清楚雌蟲的表情,但能感覺到自己臉上冰冰涼涼的…
似乎是阿瑞斯哭了?
很難以相信,他居然會哭?!
阿瑞斯是凶名在外的星盜,不少蟲提起他都恨得牙癢癢,其中就包括雪萊的親屬,提到他的飛影團就開始臉色不佳,恨他恨得牙癢癢。
也是,飛影團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星網上公認的毒瘤。
他們不是天天在各大星係的線路搶劫,就是搞各種破壞,反正新聞上隻要出現飛影團的名字,就絕對沒什麼好事。
也不是沒試過談判,有一次當著幾千萬觀看的直播連線裡,團長阿瑞斯不屑的冷笑:“其實沒想要那些東西,就是想惡心惡心你們…”
談判徹底失敗。
帝國被這夥盜賊徹底激怒了,連續好幾年,幾乎每隔一段期間都派出去不少精銳的部隊想把他們一網打儘。
可偏偏他們滑的像條泥鰍,怎麼抓都抓不到…彆說抓了,那會子派出去的蟲連根蟲毛都沒帶回來…
*
有那麼一段時間,在飛影團最猖獗時,很多蟲都取消了原本定好的出門計劃。
就算是不能取消的,也會去星網發一個帖子,希望這次不會遇到飛影團!密密麻麻,翻下來都是這樣的帖子。
可想而知,其他蟲有多恨他們。
不過雪萊並不怕他們,他甚至敢獨自去飛影團的老巢。
說得再直接一點,雪萊不僅認識飛影團裡的每一個成員,幾乎都被他們抱過。
無論是飛影團上一任老團長還是後來的新團長,對雪萊都是極好的。
尤其是新任團長阿瑞斯。
他每次決定襲擊哪個航班並不是突然行動的,或者隨心而定的,他在動手之前問一下另外一位小雄蟲的意見。
*
而這個小雄蟲就是雪萊。
隻要雪萊說一聲不喜歡誰誰誰,阿瑞斯一定會給悄悄處理掉,製造雪萊高興,他對雪萊簡直是毫無底線的好。
這也沒彆的什麼原因,他們認識還是在雪萊十來歲時,因為一次飛船事故,他和家中的雇傭走丟了。
他是完全毫無知覺的,隻知道睡之前還和親屬在一起,等他醒來時,他已經身處一座荒星之中。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那裡,跌跌撞撞的跑了好久好久,也不值得叫了多久,可始終得不到任何回應。
荒星上幾乎沒有居民,晝夜溫差極大,雪萊夜裡被冷得睡不著,隻能抱著自己瑟瑟發抖,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餓了隻能去找點垃圾吃…
他心裡覺得自己一定
是被拋棄了,性子愈發沉默起來,而這樣的生活直到他被外出巡邏的阿瑞斯撿到…
*
撿到他的那天,阿瑞斯高興壞了,用他身上那件又臭又臟的長外套把雪萊裹得嚴嚴實實,把從荒星抱到了他們當時的根據地。
那時飛影團還是那位老團長在管事,那個老雌蟲嚇了一跳:“我天啊,你到底是從哪兒偷來的小雄蟲!”
“不是偷,是撿的。”
阿瑞斯強調:“我在荒星最大的垃圾堆附近撿到的,他都餓得吃垃圾喝廢水了,你看他都傷成這樣,肯定是被扔了吧!所以現在他是我的了。”
老團長知道雄蟲那樣珍貴,是決不會被拋棄的,很大概率是遇到了什麼事走丟了。
他想問問雪萊家屬的情況。
可那會子的雪萊已經渾渾噩噩的睡著了,心裡認定自己被拋棄的小雄崽就那麼緊緊抓著阿瑞斯裹在他身上的外套,就像抓著自己僅剩的保護殼。
不管撿還是偷,反正團裡就那樣多了一個白白嫩嫩的小雄蟲。
哪怕那時雪萊還沒成年,身上雄蟲的信息素也不夠濃鬱,但也足夠把一群星盜迷得團團轉。
尤其是阿瑞斯,是他把雪萊撿回去的,他自然就肩負起了照顧他的責任。對他非常非常好。
後來雪萊回到了主星,也知道了自己並非被拋棄,隻是飛船某個零件被損壞了,發生了事故,而當時負責照顧他的雇傭一時疏忽大意,這才…
就算明白了這一切,但這段經曆也還是讓雪萊性情大變。
原來小時候的雪萊其實就像他那本日記裡面寫的那樣,溫和又善良,可再被找回來時,卻變得刻薄,尖酸。
大抵也因為這樣,他和兩位血親之間的關係產生了不小的裂痕。
那兩位估計一直等著雪萊去道歉,覺得以前聽話懂事乖巧的雪萊怎麼變那麼古怪,還對他們越來越冷漠了,真是傷了他們的心。
而雪萊也在等著他們的道歉,覺得自己吃了那麼多苦,覺得以安塞爾的能力,居然花了那麼久才把他找到,是他們沒上心,他也感到很傷心。
兩方就這麼堅持不下,關係越來越僵硬,越來越差,後來等到一成年,雪萊就從城堡裡搬了出來。
再後來就發生了“病毒”事件。
兩位血親看到重新變得乖巧的“雪萊”,第一反應不是他是不是被“寄生蟲”附身了,而是以前的雪萊終於回來了。
於是真正的雪萊在他的血親眼裡似乎反而成為了“寄生”,所以才對他的呐喊,對他的掙紮無動於衷。
*
明白這個道理後,雪萊自己也徹底心死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各種辦法都用儘了,自己的身體依舊被。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東西”占領著。
事情的轉機在那個被雪萊不允許再來找他的阿瑞斯,卻突然跑來找他。
原因僅僅是因為幾天前,他在一次星網直播中看到了雪萊。
至親都沒認出來他不
是雪萊,但他認出來了。就幾秒鐘的時間,阿瑞斯看出了雪萊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主動打破之前對雪萊的承諾,擅自偷渡來了主星,就是想親眼看一看雪萊現在怎麼樣了。
而這次看望也完全確認了阿瑞斯的心裡的想法,雖然他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眼前的雄蟲絕不是雪萊!
敢膽大包天,主動跑進安塞爾家族城堡還傷害雄蟲的雌蟲絕沒有生還的可能,哪怕是阿瑞斯也毫無可能。
在被團團包圍住時,還有一些蟲認出了阿瑞斯,喊出了他的名字。一時一刻,阿瑞斯的肩膀大腿被擊中。
他那會子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雙目通紅,對著雪萊的兩位雙親說著雪萊去主星那天晚上是多麼開心啊,他多麼期待能回到雙親身邊啊。
“你們到底對雪萊做了什麼,才會把我的雪萊變成了這樣?你們不要雪萊,可以還給我!”
那隻雌蟲緊緊抱著已經毫無呼吸,瞳孔渙散的雪萊,低頭吻在他唇側,在他耳邊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雪萊,我的雪萊,你醒一醒,求求你了,你醒醒…”
*
然後,雪萊真的醒了。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從精神識海崩潰的疼痛中回過神來。他的目光掃過房間的每一樣擺設,又看向窗外,嗯,真是一個不錯的夜晚。
他又回到了他死亡的前三天,上輩子這一天他去找了自己的雙親,然後發生了一段讓他很不願意回想的對話…
腦子裡那個奇怪的聲音也讓他警惕萬分,根本不然貿然搭話。就隻是安安靜靜聽著那個聲音的介紹。
他閉上眼睛仿佛還能看到阿瑞斯那張臉,耳邊似乎還回響著阿瑞斯的聲音,那個星盜總抽煙,味兒可熏了。
現在卻突然有些懷念了。
*
在那本誘餌日記裡,他幾乎把自己從頭到尾全都介紹了,家屬有哪些,親友有哪些,但唯獨隱瞞了一點。
那就是阿瑞斯。
雪萊也並不是單身,他其實還有一位愛侶的,或者說前任吧?他也不知道怎麼定義他和阿瑞斯之間的關係。
阿瑞斯把他撿回去以後,對他很好。而興許是因為雛鳥情節,那會子的雪萊也非常依賴他。
後來雪萊被接了回去,因為一些要面子者自尊之類的東西,他不願讓其他蟲知道他和臭名昭著的星盜有牽連,自然也不允許阿瑞斯來找他…
雪萊想到這裡笑出了聲,覺得自己那時候也太蠢了。根據房間的擺設,他已經猜到現在穿越者過來了,也隻有在夜晚,他才能控製身體。
先不管那個莫名其妙的係統到底有什麼企圖,雪萊幾乎想也沒想在半空中點了點,半空中出現一道光幕。
熟練的輸入雙重驗證,登陸上星網,找到黑名單裡的某個賬號,點擊了一下,屏幕上立刻彈起彈窗:
【確認將該用戶拉出黑名單嗎?確認後將不再攔截該用戶的消息以及通話,可能會對
您造成騷擾,請謹慎操作。】
雪萊選擇了確認。
很快,密密麻麻的消息出現在雪萊屏幕上,都是以前的阿瑞斯發的。他想了想,根據時差,那邊應該還是白天?
作為一位合格的星盜,阿瑞斯一般是白天睡覺的,夜裡活動。以前和他在一處時,雪萊就總說他像個貓頭鷹。
阿瑞斯也從不反駁,他有一雙灰蒙蒙的眼睛,乍一看可能還以為他是瞎子但其實他不是。他經常誇雪萊有一頭漂亮的金發,還有那樣漂亮的碧色眼眸,簡直就像天使…
回想起以前的日子,雪萊苦笑笑了兩聲,他怎麼也沒想到,那段日子會成為他最後的…快樂時光。
而現在,雪萊想了想,心念一動,光幕上開始自動輸入他想的消息。
最開始是這兩條:
[阿瑞斯。]
[救我。]
但後來又覺得太沒頭沒尾了,又開始解釋了幾句自己的情況,讓他務必晚上來找他,怕他不重視,他專門強調:
[白天不要來!晚上來!]
[這條消息不要回!不要回!]
發完後,
雪萊繼續拉黑了這個賬號。
*
一陣夜風吹過,將花園裡一股清香吹了過來。
雪萊那會兒因為識海崩潰的關係,腦仁很痛,精神和身體都很困倦。但他還是撐著精神去花園外走了一圈。
一想到天亮了後就沒有辦法再操縱身體了,雪萊就格外珍惜這少有的自由。
“這花真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