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惹事生非小霸王攻重生以後(1 / 1)

商時序趕來的時候,

方安還是蜷縮在卡座底下。

他整個人像驚弓之鳥一般,警惕的看著外面的人,也隻有在看到商時序過來的,他才放鬆下來。

而商時序半蹲著在把他哄出來以後,立刻脫下身上的外套,把他全身罩了起來。

哪怕知道他那個時候一點聲音也聽不到,商時序也還是輕聲哄著:“好了好了,我來了,安安沒事了,安安沒事了…”

方安那時緊緊抱著商時序,也不大聲怪叫了,也不鬨了,像隻小猴子一樣安安靜靜掛在商時序身上,和剛才那個不停怪叫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啊…啊…”抱了一會兒,方安又指著自己的耳朵,啊嗚啊嗚的也不知道在和商時序說些什麼。

盛陽和店主乃至於周圍的幾l個在店裡工作的店員都沒聽清楚什麼意思,似乎也隻有商時序聽懂了他到底在說什麼

“嗯,好,我知道,我知道…”商時序溫和的應著,伸手蓋住了他的耳朵,低下頭吻在了他額頭上,“沒事,安安,睡一覺就好了,睡會兒就好了…”

*

說實話,商時序和方安當時的相處氛圍有一點莫名的奇怪。

盛陽是個鋼鐵直男,一時想不出為何覺得奇怪的原因,隻是有種直覺,他倆真不像是尋常長輩和晚輩相處…

他看著商時序先是輕輕鬆鬆把方安抱起來,哄小孩一樣將其送到外面的車裡,過了好一會兒,本人又才出現。

再次過來時,商時序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對那個小聾子說話的溫和,也沒有了前面幾l天談生意時的疏離和冷淡。

他表情凝重,面上烏雲密布。

而那會子場子的店主一看這個陣勢,心裡更慌了,一邊擦著汗,一邊迎上去和他打招呼,語氣和表情都真摯極了:

“商老板,這都是個誤會…”

作為生意人當然不能得罪商時序,他有心解釋幾l句和自己沒什麼關係,說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結果商時序那會兒根本不予理會,他直接把銳利的目光看向盛陽,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和前不久見面時的態度完全不同,盛陽能清晰感受到商時序眼裡的排斥和不喜,他好像真的有點生氣了。

“商總,又見面了…”

盛陽跟著也想客套了兩句。

“拿出來…”商時序沒有和他客套的心思,他伸手,“把東西拿出來。”

“什麼東西?”

盛陽真不知道是什麼,但餘光處明顯看到短發女生表情慌亂,立馬明白了什麼。他伸出手:“是什麼?拿出來。”

*

那是一個自製的小小儀器,準確的說它的全名應該是,自製強磁場儀器。

這種電磁場對普通人來說沒有任何影響,甚至不會被覺察,但對於植入了人工耳蝸的方安來說就不一樣了。

人工耳蝸植入體的精密集成電路特彆

害怕強靜電和強電磁波。換句話說,能產生強磁場的儀器,會對其進行乾擾。

他們製造的這種半成品還達不到對耳朵造成損害的程度,之所以能感受到疼痛,也是一種心裡錯覺。

但說到底這隻是客觀條件,對於方安的主觀視角來說,卻不是什麼錯覺,在他的感受裡,確是貨真價實的疼痛…

看到那東西以後,商時序牙關咬得更緊了,但他還是保持了最後的風度,他看向那個女生:“為什麼要這樣做?”

女生看上去反而更恨他一樣,她比恨方安還要恨商時序,在經過她咬牙切齒的敘述以後,其他人這才知道她是誰。

據說她弟弟就是因為和方安起了一點點口角爭執,就方安底下的小弟圍毆了一頓,至此以後,留下終生性質的殘疾,幾l乎算是毀了他的整個人生!

學校裡恨方安的也不止他們,還有不少其他人,有因為有過矛盾所以恨的,也有單純嫉妒他怎麼這麼好運氣所以恨的,各種五花八門的理由…

也忘記是哪個發現出能夠“治”他的法子,利用學到的知識製作簡易的磁場發生器,很容易就能乾擾掉那個小霸王的耳朵,讓他一瞬間變成聾子。

這個法子妙就妙在針對性特彆強,對普通人沒影響,不會被其他人發現,隻能針對方安一個人。

看著以前那麼欺負彆人的人那麼瑟瑟發抖的躲起來,那樣子的確很滑稽很可笑,於是這個法子越來越多人都知道了。

女生從彆的學生那裡拿來的,她之前隻是也是聽說,不知道打開了會怎麼樣,那還是她第一次看到方安那樣。

她心裡隱隱想起來今天的方安似乎並沒有想幫那幾l個男生的意思,好像靠近的時候還對她說了一句沒事的?

短發女生頓時有點心虛起來,但還是強撐著為自己辯解,他以前那麼欺負彆人,現在不過給他一點小小的教訓而已,他能欺負我們,我們為什麼不能欺負他不能反擊回去?

短發女生躲在盛陽的身後,又看了看依舊不怎麼清醒的友人,依舊咬牙切齒的說了幾l件以前方安乾的事兒。

*

從傳統價值觀上講,方安的確不是一個好人,他被商時序溺愛得太過了。

以前在生母旁邊時,尚可以聽話又懂事,到了商時序身邊,被無條件的縱容給寵壞了,他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以自我為中心的小霸王性子。

他是真的覺得所有人就應該讓著他,所以很有可能他們口中的衝突是真的…

但那又如何?

商時序本來就是一個幫親不幫理的,因此他對於女生的講述,沒有一絲絲的動容,直接一開口就抓住了問題的要害。

“可是今天安安似乎沒有招惹你吧?這樣你剛才的行為就是對他進行故意傷害,我會保留追責的權利。”

嚴格意義上來講,無論是商時序還是方安,其實本質上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隻不過一個是小壞東西,一個是大壞東西。

“你最好祈禱他沒事…

商時序的表情沒有笑也沒有很生氣的樣子,就是用很平靜的語氣說出的,但在場的人並不會覺得他有多平靜。

畢竟掛心著方安,因此說不了幾l句話,商時序就要離開。離開之前他看了一眼盛陽,意有所指的提醒了一句:

“今天這事是你們先動的…”

盛陽歎了口氣,剛才他查過現場監控了,不說前面幾l次怎麼樣,他也不了解了具體內情,單就說這一次,當時方安的確是沒想過要對他們做什麼的。

方安隻是單純的去看個熱鬨而已。

“嗯,這個…”盛陽把之前在地上撿到的外機遞給了商時序,“剛才撿的。”

商時序沉默了兩秒,還是從他手裡接過,急促的大步離開了。

*

盛陽並不是望江本地人,但他以前也聽說過商時序,聽說過他家有一個寵的無法無天的小霸王,幾l乎當親兒子在寵的那種。

據說那個小子和他也沒有什麼血緣關係,唯一的關係也就是他心臟的共捐獻者是那個小子的媽媽。

可能會有那麼一點點愧疚,

但……這也太寵溺了吧?

以前就聽說過,方安經常在外面惹是生非,每次惹了什麼事,都是商時序出面來收拾爛攤子,事情多了當然就傳開了。

不過每次商時序聽到他家那個混小子又惹事的時候,都不會責備什麼,不是說他還小,就是說他本質不壞是個好孩子。

這句話從他幾l歲開始說,一直說到十幾l歲,都半大的小夥子了,還小呢?還不懂事呢?是不是有點太晚熟了?

當然,這話很多人都隻敢在心裡說,並沒有當著商時序的面說。

記得有一回,商時序參加了一個什麼慈善拍賣會,當時有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參加,盛陽有一位友人也去參加了。

根據他回來之後的轉述,這場晚宴的精彩之處不在於那天的拍賣品有多麼的珍惜,在於那天商家那個小霸王又惹禍了!

商時序當時也在場,聽完他惹的禍以後,臉色很淡定的解釋他不是故意的,他本質不壞的,他是個好孩子,他隻是有點貪玩而已。

當時在商時序周圍的其他人幾l乎都是想和商時序搭合作的,那會子怎麼可能反駁呀,隻能跟著附和:“是啊是啊,小孩子嘛,都貪玩,長大一點就好了。”

也遠處的人在憋笑。

——雖然我仗勢欺人,雖然我和同學打架,雖然我逃課,雖然我像個火藥桶一點就炸,但我是個……好孩子。

那些離商時序遠一些的賓客們倒還好,小聲笑一笑也不會被發現,這可就苦了那些離得近一些的賓客了。

為了不笑出聲,可能把他那輩子最悲傷,最難過,最痛苦,最無法接受的事情都想了一個遍,還是想笑,都已經忍到面目扭曲了。

最後硬是從牙縫裡擠出幾l個字:“嗯啊,隻是…有點…貪玩而已…”

盛陽雖然沒有親自去現場看,但

是聽到他朋友繪聲繪色的轉述,也能夠想象到當時那副場面有多麼的搞笑。

大概也因為這樣,所以一開始還沒有見到方安之前,他對他的印象就隻有一句話:“他是個好孩子,隻是有點貪玩。”

而他對商時序的印象就是:

——有點心狠。

他能對一個沒血緣關係的小孩都尚能如此寵溺,如此寬容,但對於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卻展現了異於常人的冷漠。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以很快的速度把自己的父親擠下位,還把人以養病為由送到了療養院。

雖然以前不少人也總聽說商時序的父親是一個非常嚴苛的家長,嚴苛到商時序幾l歲時就被他父親高強度訓練不屬於他那個年紀的課程,吃什麼穿什麼,和誰交朋友,都沒有自己的自由。

據說有一些外人見見十來歲的商時序出門時,說他完全不像一個活人,明明正當青春年華,眼裡卻一片死灰。

後來,那個小孩到他身邊以後,他的狀態才一天一天好了起來。

他父親或許的確有問題,但畢竟怎麼說,那也是血濃於水的父親啊,他的行為在外人看起來,無疑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不管什麼說,那都是以前的盛陽道聽途說的,他並不覺得這裡頭能有幾l分真實,一直到真正見他倆以後才發現…

——似乎,好像真是這樣的。

*

方安那天也是倒黴,本想去湊熱鬨看一下稀奇,結果給自己看到醫院去了。等他再醒來時,人工耳蝸已經恢複工作了。

商時序那會子正在一旁守著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麼東西,注意到他醒了以後,他立刻放下手裡的文件。

“安安?怎麼樣?”

方安終於能夠再次能聽到聲音了,也沒有了之前那副瑟瑟發抖的樣子,一如他失去聽力時看到商時序的動作一樣…

他醒來後,幾l乎是想也沒想,一把撲了上去抱住了男人,緊緊的抱著,仿佛溺水者抱著一根救命的浮木一般。

在他睡著的期間他又做夢了,夢到了些上輩子的事,不知道怎麼和商時序說,隻能靠抱住他來延緩心裡的恐懼。

本來情緒就不太好,一低頭又剛好看到商時序剛才看的文件,他在裡面的資料裡居然看到了盛陽的照片!

那時的他正被商時序一下下輕撫的脊背,看到照片後,心裡一沉,腦海中不自覺的想起了係統對那個所謂男主的介紹。

當時和他講了很多很多,他已經不記得原話了,但總結起來的意思無外乎是他雖然看著如何如何,實際上如何如何。

本身有很牛逼的身份,但他偏偏喜歡偽裝成小角色,最後再扮豬吃老虎。

畢竟是主角嘛,他總會認識一些人,身邊發生各種各樣的事情,一個個無腦的小反派總會以為能隨便拿捏他,到最後也一定會是那些反派。

思及此處,方安頓時突然坐直身子:“不行,你絕對不能動他!!”

商時序當時一頭霧水,臉上雖然是笑著的,但很明顯語氣有些怪怪的:“怎麼了?你就這麼維護你這個朋友?”

那句“朋友”成功讓方安一頭霧水,他和盛陽什麼時候是朋友了:“什麼朋友?”

商時序看他不似撒謊,又提醒他:“是他自己說的,說和你是朋友。”

方安:“…………”

哦,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終於想起來了,好像重生的第一天他確實主動和盛陽說了一句朋友?但那會子他…

“總之,我不是這個意思。”

方安飛快的否認了商時序剛才的說話,並嘴一快把真實想法說了出來:“我怎麼可能擔心他,我是擔心你!”

那會子商時序先是一愣,語氣裡怪異感終於沒了,他抬手揉了揉方安一頭亂糟糟的紅毛:“就你,還擔心我?”

方安看他一副不怎麼在意的樣子,更擔心這輩子會重複之前的悲劇。他清楚記得係統說過,反派無論多麼強大,最後都會被主角打倒的。

這一次已經儘可能的和他避免產生衝突了,就是為了不想讓商時序摻和進去,結果,居然還是避不開嗎?

“彆擔心了,那個小子說等會兒他會帶著人過來給你道歉。”

正低著頭沉思的方安被被這句話驚的立馬抬起了頭:“啊?不要,不要!”

商時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方安對這個反應這麼激烈,但他還是用最和緩的語氣和他講述了他在睡著期間發生的事情。

例如那個女生是他以前學校一個同學的姐姐,再例如,這次的確是對方先誤會了方安,她的確不占理…

商時序:“怎麼樣還讓他們來嗎?”

*

來什麼來?方安當然拒絕了。

畢竟他心裡非常清楚,僅僅隻是這一次,他看上去占理而已,真要正兒八經的掰扯,前面那幾l次他可是完全不占理的…

因為有商時序這麼一個“大哥”,方安從來就沒有缺過錢,但還是曾經收過保護費,這事在他看來可能就是好玩,在其他同學看來就是完全的霸淩。

這一點,是怎麼也洗不白的。既然方安都做這樣的事情了,那對方對他有意見,對他戴有色眼鏡不是很正常嗎?

如果可以的話,方安根本就不想和那個盛陽有任何接觸,這時更是不願意節外生枝,讓人家來道什麼歉,

“算了吧…”

方安突然罕見的好說話起來,並且頭一次主動反省了自己的問題,他垂眉垂目,乖巧得不得了:

“其實我也有很多很多問題,我之前實在是太小心眼了,隻要聽到有人在背後笑,就認為是在嘲笑我,然後我…”

商時序也不責怪他,隻是把他攬進懷裡,輕輕撫摸他的背脊:“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也是在那會兒方安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流了眼淚。他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滲透在商時期的西服外套上,把那一塊布料都打濕的,使得那塊看上去比周圍顏色還要

深些。

死過一回以後,似乎讓他變了,又似乎沒變,方安也不知道,最起碼他在承認錯誤的那一刻是真心的。

他和商時序坦白:

“對不起,序哥,我不是一個好孩子,我沒你想的那麼好,其實我做了好多好多壞事,我的確欺負過……嗯,我真的欺負過彆人,我以前還撒謊欺騙你,我以後改,行不行?”

商時序並不說話,

依舊輕輕的撫摸他顫栗的脊背。

其實在方安說出他欺騙他的那刻起,他就已經知道具體說的是什麼事情了。

有一段時間不是有一些大嘴巴的外人說方安那天在外面搞大了女人的肚子,是不是也要商時序給擦屁股的那話嗎?

其實這種流言也並不是空穴來風,在方安十七歲的時候,還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那時候正是青少年情竇初開的時候,難免就會忍不住有人偷嘗禁果。

但當時的確不是方安和那個女生交往的,真正孩子的爹嚇壞了,壓根不敢承認。而方安倒是為兄弟兩肋插刀,直接把這個鍋給認下了。

最後爛攤子都是商時序在給收拾,不管是給賠女方的家裡人好多好多錢呢,光壓下這件事,也花了不少功夫的。

當時的商時序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和對方家長道歉,說:“他是我帶大的,有什麼不是,也是我沒教好罷了。”

而現在…商時序輕聲開口:“我知道不是你,你要是和誰談戀愛,你覺得我能不知道嗎?”

記得那時候替人背鍋的方安還覺得自己很酷,覺得自己很像那種電影裡的忍辱負重的男主角,心裡特彆高興。

現在想想,真是個蠢出天的。

*

回想起以前,方安真是越想越羞愧。

“我一點也不聽話,總是給你惹事,任性又脾氣差,我簡直太糟糕了,我…”

方安後面的懺悔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商時序輕輕抹去了眼淚,男人用溫熱的指腹為他擦去眼淚。

商時序:“安安,你知道野生的小鳥是如何學會飛行的?”

方安:“不知道。”

商時序:“幼崽會被父母從巢穴上推下去,為了不摔死,幼崽會在空中拚命撲騰,為了求生,就學會了。”

方安:“……那,不會怎麼辦?”

商時序:“不會就隻有摔死。我父親以前對我就是采用了如此的教育方式,但我舍不得那樣對你……”

方安:“………”

商時序遇見方安時,他尚且隻是一張白紙,後來變成這樣,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實在是太溺愛小孩了。

無論方安做出多麼無理取鬨,無法饒恕的事情,他都會無條件原諒,心裡總念著他從小沒有了媽媽,他多麼可憐啊,所以總想給他雙倍的愛。

太過於嚴厲的教育方式當然不對,但太過於溺愛,其實也並不是那麼正確的。

*

那天在醫院裡兩個人聊了

很多,聊到最後方安都不記得自己都說了哪些話,隻記得那天哭了,記得商時序緊緊抱了他。

在人工耳蝸已經重新弄好以後,方安在商時序的陪伴下,在家裡結結實實躺了一天,第二天又恢複了生龍活虎。

並且開始活力滿滿的投入到了他人生第一個小項目,從以前的惹是生非的小霸王搖身一變成了戴著帽子的小包工頭!

倒也不需要做什麼體力活,就是戴著帽子在身上走來走去,監督其他人,就是有點曬,就是灰塵有一點大,需要時不時幫一幫忙之類的活兒。

等商時序來接他的時候,看他如此灰頭土臉,曬得通紅樣子,還心疼了一會兒,說自己出錢給他們休息室裝台空調。

方安那會子在開著空調的豪車裡吃著一根一塊錢的冰棍,連忙擺手:

“之前不是說好的嗎?這事你不管。我早預約了裝空調,隻是太忙了,他們沒來,得明後天才裝呢…”

說著他在商時序面前擼起袖子,努力想讓自己的肱二頭肌更明顯一點:“你看是不是比前兩天明顯了…”

他才開工兩天,都沒乾什麼重活,能明顯到哪裡去,還是跟之前一樣。但商時序還是點點頭:“好像是…”

方安高興了,一口把之前一塊錢的冰棍啃完了,又麻利的拿了一根帶夾心的。

那根比方安想象中還要甜,外表的脆脆巧克力裹著裡面的奶油他剛咬完一口,便驚喜的把雪糕往商時序面前遞了遞:“你嘗嘗,特彆好吃!”

商時序也不嫌棄低頭啃在了方安啃過的位置上:“嗯,好像還真不錯。”

*

施工開始後,雖然的確發生了些意料之外的情況,這都是很正常的,畢竟他們以前都沒做過這種嘛。

不過也還好,都是些不大的問題。

本來工地上就沒什麼特彆深奧的技術含量,大家又不笨,學起來很快。就這樣,一個臨時的工程小隊就這樣有模有樣的乾起來了。

雖然和其他工地上乾活很久的工友相比,他們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進度一開始也有些緩慢,但熟練以後就好了很多。

年輕的小夥子們總是充滿了活力,對未來的一切充滿希望,閒暇時互相聚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聊天,暢談未來,

這種日子不過幾l天,連帶著也把其他乾活的工人給帶得精神頭好了許多。

方安在施工開始以後,就忙碌了起來,中途盛陽來找過他一次,直呼都不太認識他了。

幾l天不見而已,變化還真的挺大的,穿著一件背心,臉上還有一點灰塵,大大咧咧坐在亂石堆上啃著一塊燒餅,看起來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他聽盛陽說那話時,還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周圍的人:“沒什麼啊。”

那天盛陽是來告彆的,他要離開望江市了,還說好歹認識一場,還把他的真名告訴了方安。

方安即使早就已經知道了,但是裝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盛陽大抵也看習慣了,也沒糾結這個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閒話,盛陽在聊天過程中還問了他一個問題:“我總感覺你有點怕我,為什麼啊?”

方安想了想,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我怕你打我,因為我打不過你…”

盛陽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他笑了好久好久,後來乾脆自己也坐到了方安身邊,伸手從他一邊的袋子裡拿了一個饃饃啃了起來。

盛陽剛啃了兩口,又看到一旁遞過來一瓶沒打開的礦泉水:“要喝嗎?”

那天方安和盛陽的交談特彆特彆友好,甚至盛陽還說讓他以後去他那兒的時候,他做東,一定好好招待他。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男主這輩子對他的態度變好了,但方安也不是那麼木的人,聽他這麼說也就答應著好啊好啊。

*

那天盛陽走後,方安心裡就一個想法,他看起來和自己的關係還不錯,應該不會發展成上輩子那樣了吧?

他真的挺高興的,不過還沒高興多久呢,另一件事情又冒了出來。

這次不是因為盛陽的事兒,也不是因為他自己的事兒,不對勁的人是商時序。

之前是因為太忙碌,方安也很少認真調察過商時序,所以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奇奇怪怪的。

剛開始親近點很正常,無外乎就是來接他下班,給他買水買零食,拿叉子喂他小吃,或者給他擦一擦唇什麼的。

後來慢慢的,無論多晚回來,商時序總是會等著方安回來吃飯,方安坐在沙發的哪一邊,他也一定會挨著他坐下來。

雖然看似是不經意的小動作,

次數多了就會特彆明顯。

最開始的時候方安還沒發現,但快一個月了,商時序還是那樣。

甚至還有點愈演愈烈的樣子,包括平時看他的表情,說話的語氣也透露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當然,除了他變得有點怪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也一直壓在方安心裡。

*

就前兩天吧?方安下工會來以後,依舊和商時序挨,中間可能是他的下屬他發消息,商時序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其實這都沒什麼,就是在退出頁面的時候,方安不經意在桌面上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照片。

那個照片似乎是他前兩天發給西洲的,是他在工地上戴著安全帽對著鏡頭比了一個剪刀手的照片。

怎麼會在商時序手機裡呢?

是眼睛看花了嗎?

方安從來沒有偷偷查看彆人手機的癖好,但那刻他真的很想把商時序的手機拿過來看一眼。

*

商時序:“嗯?怎麼了?”

此時在方安心裡東想西想的時候,一旁的商時序非常自然的捏了捏他的臉。

按理說明明小時候商時序也經常這樣做,方安那時候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現在卻總覺得心裡怪怪的,又說不太上來。

方安:“沒,沒什麼…”

可能是太累了吧?

雖然說,他那大半個月都是監工,但也不代表他就真坐在玩手機就行了,偶爾還是要去幫一下忙的。

那會子又正是七月初,

是望江市一年之中最熱的時候。

他都感覺自己是不是曬那麼久把腦子給曬傻了,不然怎麼解釋他居然從商時序眼裡看到了濃濃的懷念和不舍。

“我有點太困了,先去洗漱了。”

商時序:“…………”

*

方安的直覺很準,他能感覺到商時序不一樣了。他明明之前經常也想讓自己好好學習,又請家教老師,又想讓他上大學的。

可明明那會兒學校都挑好了,就等著9月份開學去報名了,結果商時序卻改口又說其實他上不上大學都行,在家玩也好,說反正他賺的錢也足夠他揮霍了…

話雖然是這個話吧,

但怎麼聽怎麼有點怪怪的。

並且方安每次在家裡和幾l個朋友打電話聊天的時候,他都能夠感受到商時序的目光。

尤其是他和彆人說說笑笑時,

那道若有似無的視線則會更加明顯。

他不禁開始回憶起來,不對啊,以前的商時序有那麼閒嗎?他之前不是經常住在公司嗎?像個工作狂嗎?

可為什麼那大半個月裡,

他幾l乎天天都在家?

並且之前那個很怪異的夢,方安後來又做了兩次,和其他的夢感覺不一樣,有點太真實了,在仔細回想了很多遍以後,越想越覺得太不正常了。

以及雖然不知道有什麼關聯,但隨著商時序在家的時間變長,以前總是幾l乎秒回信息的西洲也變得時回時不回。

每次回複也都是很晚以後,問就是工作忙。

當時已經快到月底了,方安除了想那些事之外,還要想過兩天的結算款,越想越煩,越想越煩…

算了,明天早一點起來然後找個機會拿到商時序的手機看一看?方安在床上翻了一個身,閉上了眼睛。

那天他睡得比平時晚一些,睡覺之前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好像少了點什麼的感覺,具體少了什麼又說不太上來…

當然,假如方安當時面前能有一面鏡子的話,他就能夠注意到他在想起商時序時,習慣性砸吧了一下嘴。

而他本人對這個動作毫無覺察。

*

商時序這次過來時已經是接近淩晨一點了,他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看到了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熟睡的方安。

那會兒的他哪怕睡著了眉頭也還是緊緊皺著,床上的被子被他滾得亂七八糟,一看就睡不太好。

好巧不巧,商時序也沒怎麼睡好。

他熟練的坐到床邊,熟練的掀開被子,又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將側躺著的赤發青年攔進自己懷裡,一如往常一般一顆顆解開扣子…

一切都和之前沒什麼區彆,商時序非常喜歡方安睡著以後無比依賴的躺在他胸口

的模樣,仿佛自己就是他的全部。

安安以前小時候就很喜歡靠在他胸口的,一雙小手緊緊抓著他,多可愛了。再長大一點就愛咬人,自己手上都是他咬的印子。

聽到有結婚的員工討論自己家小孩換牙期總是愛咬人,他也會跟著罕見加入話題,聞聲開口道:“是啊,我家小孩也是。”

哪怕他已經長大後半夜迷迷糊糊也會想喝.奶的動作,那不是餓,就是過嘴癮,每次商時序都會不假思索的撩起衣服就要喂。

以前的商時序很能隱藏自己的情緒,例如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安安,其實他有夢遊的習慣,其實他那麼大了,晚上還會抱著他睡覺時,甚至口.欲.期都還沒退化。

他一直覺得應該找一個更合適的時機告訴他,所以一直隱藏著,但最近他自己的情緒都有些不太對勁了。

最大的原因還是那個夢…

*

對於商時序來說,起初隻是一個有點模糊的噩夢而已,早上醒來也就忘得差不多了,最多隻覺得那個夢有點壓抑。

一直到後來,夢境的內容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直到某一天早晨,商時序突然意識到,或許那不是夢。

或許那是已經發生過一遍的事…

*

夢裡的商時序在得到安安具體死訊的那天已經是距離他出事的第三天了。

望江市那天下了特大暴雨,但那會子屋外劈裡啪啦的雨點也不足以掩蓋聽筒裡的的聲音。

電話那邊的人說發現屍體了,疑似是他自己酒後駕駛,可能是沒分清油門和刹車,從山崖邊摔了下去,已經死了。

“喂?!喂!”

電話裡的聲音剛把這個消息說完,就聽到聽筒那邊傳來一聲沉悶的什麼重物倒地的聲音,接著是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等電話那邊再次有聲音時,已經不是商時序的聲音了,應該是他們家裡請的雇傭,非常焦急的說,商先生暈過去了!

再度醒來的商時序並不願意相信這個消息,他堅持要見到安安的屍體,一定要親眼見到!

那時候的商家雖然還沒到破產的地步,但也算正值風口浪尖,其實他應該更加謹言慎行一點才對。

可他顧不了那麼多了。

自從得知安安的死訊以後,商時序全然沒有了之前在外人外面的冷靜自若。

眼裡都是紅血絲的他對著劈裡啪啦的閃光燈語氣陰狠:“無論是誰,我不會放過你的,絕對!”

那時的商時序有點瘋了,反正神色就是看起來不太理智。而他後來做的事情更是印證了之前大眾對他精神狀態的擔憂。

在眾目睽睽之下,在事故發生地的上方,第一次看到那個小青年屍體的商時序並沒有害怕,他顫抖著手一點點掀開白布,目光在青年冰冷的面部流連好久。

一旁有彆的人意思意思的勸周應淮節哀順變,他卻置若罔聞,仿佛沒聽到那樣,伸手輕輕的撫摸太平間上青年的面頰。

他撫摸

青年的動作是那麼小心翼翼,仿佛在觸碰什麼易碎的珍寶一般,眼神裡都是繾綣的情意綿綿。

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看起來精神恍惚不太正常的商時序輕聲開口:“安安,我…好像還沒和你說一件事呢,本來我想等你再長大一點才告訴你的…”

他語氣那樣輕柔,甚至稱得上溫柔的的對著躺著的毫無氣息的屍體講話,那幅畫面真的非常非常…詭異。

當時周圍舉著相機的記者意識到這是一個大新聞,趕緊劈裡啪啦的對著商時序按起了快門。

也因為這樣,他們完美捕捉到了商時序接下來的一係列軌跡,他是如何低下頭,如何彎下腰,又是如何鄭重的吻在了青年蒼白毫無血色的唇上,每一張都拍下來了。

吻完以後,商時序還對著鏡頭笑了笑:“正如你們所見,我對他是這種心思。”

那一刻,除了商時序臉上有笑容,其他人的臉上都是震驚茫然,可能都以為自己幻聽了,或者出現了什麼幻覺。

等意識到這都是真的之後,心裡隻有同一個想法:商時序果然瘋了!!

*

他的確瘋了。

他怎麼能不崩潰呢?他那時候連給送安安出國的事兒都自己全部安排好了。

商時序當時想的很好,安安在他身邊,他做什麼都得顧手顧腳,所以等安安離開後,他就能稍微放開手腳了。

但……

彆人都說那是意外死亡,商時序卻一眼就看出來了,那絕對不是意外死亡,一定是人為製造的意外!

至於在車廂裡找到帶著安安指紋的的酒瓶,那算什麼證據,他一眼都不想看。

那麼廉價的酒,安安不會喝。他不怎麼習慣喝高度烈酒,他更愛喝帶著甜甜的,帶著水果味的果酒。

所以酒肯定是彆人灌的…

再往前倒推死亡時間的時候,商時序又發現那個時候的安安給他打了一通電話,而那時的他因為電話裡遲遲沒有聲音,還以為是他不小心按錯了。

意識到自己竟然錯過了他的求救後,痛苦,懊悔,自責等等情緒鋪天蓋地的席卷了商時序的全身神經。

商時序認真去看了屍檢報告,在全身多處傷痕裡,手腳的傷痕很明顯也非常奇怪,這會是摔下去的時候完成的嗎?

還是……

商時序都不敢去想到底是怎麼弄的。

真的好奇怪啊,他以前瞻前顧後,擔心這個擔心那個,一直遲遲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思,等真正知道死訊的那一瞬間,他腦袋轟的一下,突然感受不到心跳了。

就好像另一個人死亡了,

連帶著把他的心也一起帶走了。

他以前總擔心自己會死,他要是死了,安安可怎麼辦啊?

安安腦子不太聰明,根據他親媽說,他小時候就乾過一邊揪著自己的頭發,一邊大叫的蠢事,明明隻要鬆開手就行了,可他就是要緊緊抓著…真的好笨哦。

自家小孩不太聰明,當家長的總要

多費一些心思的。

商時序一直都隻擔心自己哪天走了,安安怎麼辦?安安會不會被欺負?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安安先走。

那個夢的最後,商時序的確徹底瘋了,完全不顧以後,以一種魚死網破的架勢弄得整個望江市一時之間雞犬不寧。

*

那些畫面是那麼真實,

真的隻是一個夢嗎?

那種心絞痛明明那麼真實,真實到哪怕醒來後都能感受到那種劇痛,痛到商時序捂著自己心臟的位置大口大口喘氣。

他隻要閉上眼睛,就能回想起安安失去生命的樣子:——沒有呼吸,蒼白的身上多處傷痕,連那張臉上也被飛濺的玻璃劃傷得面目全非。

隻是想一下,心臟就開始泛起一陣陣尖銳的抽痛,耳邊是刺耳的耳鳴聲,有時疼得連氣都喘不過來。

夢境裡的恐慌嚴重影響了商時序的日常生活,乃至於他把更多時間都留在家裡,需要一遍遍確認安安的確安然無恙。

安安似乎也發現了吧?

發現他這段時間的異樣。

被夢境影響過深的商時序從思緒中抽身的時候,一時還有些分不清夢境和正在進行的現實,不過這個也很好分清的,

他低頭看著安靜躺在他胸口睡覺的青年,對,這邊才是現實啊。

仿佛受到了某種看不了的蠱惑一般,商時序情不自禁低頭吻在了青年的發頂。

憑借著以前的經驗,他知道這個時候的安安應該還不會醒,所以商時序打算自己也先眯一會。

也是奇怪得很,自己的胸口明明積壓著那麼大的重物,但商時序不覺得有任何窒息感,反而感覺非常愜意,踏實,滿足。

睡一覺吧,在安安醒來之前離開,過去的這麼多年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商時序如此想著。

然而他剛閉上眼睛沒多久,卻仿佛突然有什麼感應似的,猛地睜開眼睛,直直對上了一雙微微睜大的眼睛。

安安醒了,不是前幾l天那種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這一次是真正的醒了。

但商時序卻一點都沒有了慌亂的感覺,他先對著方安笑了笑,感覺到他想離開的動作後,用力按住他的頭不讓他走:“嗯?安安不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