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說出去司謙的那些朋友們都不會相信吧?在他們眼中,既然同居了,那該乾的,不該乾的事應該全乾了。但實際上…還沒有。
那晚,的確什麼都沒發生。
就如同司謙剛出院那晚一樣,在司謙說出可不可以抱一下後,裴君澤答應了,主動張開雙臂。
他們兩人安安靜靜的抱了一會兒,閉著眼睛感受著對方的體溫。什麼也沒做,真的就隻是純睡覺。
窗外慘白的月色透過窗簾的縫隙偷偷溜進房間,靜謐無聲的氛圍尤其溫馨,尤其是兩人相擁的動作。
“晚安。”
“嗯。”
*
第二天是周日,裴君澤哪裡都沒去,在家認真複習備考了整整一天。
到周一回學校時,包裡都還放著幾本被寫得密密麻麻的單詞本,連耳機裡放著的也是英語聽力。
哪怕司謙覺得他這樣很辛苦,但實際上裴君澤本人並不覺得有什麼累的,甚至有種彆樣的懷念。
周一上課後,他保持著之前的生活節奏,除了中間陪著司謙去複查以外,每天照舊上課下課。
因為那次以後,那個岑漸南的狗腿子沒再來煩他的緣故,裴君澤也很快就把他拋之腦後。
他可沒那麼閒,在不用天天往醫院裡跑以後,剩下的時間,裴君澤開始繼續盯盤,時不時過問店面進度。
時間就這麼緩慢又快速的過著。
一晃很快就到了他生日那天。
*
2010年11月22日,小雪。
裴君澤生日那天不是周六,也不是周日,哪怕司謙提前和他溝通過,他也沒有想請假的意思。
好巧不巧,那天課程還有點多,上午的時間被兩節大課排得滿滿當當,下午還有推不掉的實踐課,到傍晚時分才下課。
於是,裴君澤就這麼挎著一個黑色背包,穿著一件普普通通的外套,戴著一頂鴨舌帽抵達了生日現場。
司謙為了給他慶祝生日,非常大手筆包了一個在鶴城當地非常有名酒莊,又邀請了他的舍友們,還為他們每人都準備了禮物。
現場布置得極儘奢華,光在場一個蛋糕就足足有一個人那麼高。
隨著他的入場,滿天的彩帶飄落,聚光燈打在他身上,夢幻得宛如電影裡主人公般的待遇,周圍好多認識的不認識的陌生男男女女說著生日祝福…
裴君澤:“……………”
“怎麼了?不喜歡嘛?”
司謙很快注意到了裴君澤的情緒,一個手勢示意一旁的氣氛組安靜一下,並快步走過來,“君澤?”
“…沒什麼,挺好的。”
司謙的確很用心,他一共給裴君澤準備了二十份生日禮物,從一歲的禮物到二十歲的禮物都給他補齊了。
且每一歲的禮物分類非常豐富,能看出他有絞儘腦汁挑選。裴君澤的目光從那些琳琅滿目的東西落到一旁司謙期待的臉上
:“我很喜歡…”
*
岑漸南來的時候,那場生日宴會已接近尾聲了,並沒有人注意到他。
就連裴君澤事後在想過那天時,也會有些恍惚,覺得到底是他自己看花了眼,還是岑漸南真的來過。
他明明清晰的記得有人在門後,記得是岑漸南,記得他對自己做了一個遙遙舉杯的動作,更記得他唇邊隱隱約約的笑意,他似乎還用唇形對他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腦子裡的畫面如此清楚,
但一眨眼就又不見了。
司謙因為喝了一點酒,暈乎乎的靠在他肩膀上,裴君澤稍微一低頭就能看到他仿佛醉意朦朧的樣子:“你在看誰啊?君澤…”
“那邊,有人。”
“沒有啊…”
再一看,哪裡有什麼人,不遠處連門都是緊緊關著的,一些周圍一些醉醺醺的宴客也說沒看到什麼人啊。
裴君澤並沒有繼續糾結:
“哦。”
一旁的司謙繼續和他膩歪,他認真凝視著裴君澤,眼裡愛意幾乎快淌出來,手像無骨的水蛇一般纏繞在他腰間,說著一些沒頭沒尾的情話。
什麼“君澤…我好開心啊…”什麼,“我有時候真怕這隻是一場夢,醒來就什麼都沒有了…”再或者是一些好想抱他好想親他之類的醉話。
裴君澤:“………”
和他明顯的意亂情迷相比,裴君澤就顯得有些太過於冷淡了。
他平靜的看著幾乎藤蔓一樣纏繞在他身上的人,抬手摸了摸他發燙的面頰,聲音溫和極了:
“起來,回去了。”
*
生日那天就這麼結束了。
其實裴君澤不怎麼喜歡過生日的。除了和司謙認識後,他喜歡張羅這些外,他自己是從來不過的。
一來是因為他們那個小地方,物資實在匱乏,於是有了“小孩不興過生日”的傳統。二來…他的出生也不算多麼值得高興的一天,
據說在他出生之前,他母親就用過各種法子想把裴君澤打掉,就是他命太硬了,肚子還是見天大了起來。
在他出生那天,她想掐死他,捂死他,是接生婆把裴君澤從那個瘋女人手裡奪了回來。
裴君澤記性好。
所以很多畫面都記得很清楚。
在他記憶中,每次在自己生日那天,家裡的氣氛都會比平時還要難捱。那個被關在地窖裡的女人,那個他血緣上的媽媽會因為神誌不清,誤以為還是生產那天,會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有時小小的裴君澤會跟著一起哭,然後會被本就不耐煩的親爹一巴掌扇過來,讓他安靜一點,閉上嘴!
旱煙卷的氣味衝得他頭暈。
什麼蛋糕,想都不要想。
裴君澤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蛋糕這種過生日必備的東西。
後面從村子裡出來後,生日稍微好點了,根據在院裡的表現,偶爾能從李媽媽王媽媽那裡
得到一個廉價的紙杯蛋糕作為獎勵。
每次這時候,裴君澤會非常珍惜的拿塑料小勺一點點挖著吃,連帶著黏在勺子邊縫的一點劣質奶油都會仔細舔舐乾淨,不放過一點點。
在那時的他心中,這是可望不可及的東西,故而上大學後,他對蛋糕等甜品的執念就更深了。
在司謙搞生日宴會時,還有人的聲嘀咕這會不會太俗了,會不會沒新意,但事實上這完全投其所好。
面對一車比他還高的巨大蛋糕出現時,裴君澤明顯愣住了,在燭火的搖曳下,他非常配合的閉上眼,作出在一副認真許願的樣子。
哪怕他閉上眼睛以後,心裡什麼願望都沒許,但他依舊固執的認為這個過程和這個動作還是要有的。
耳邊是司謙在哼唱祝他生日快樂的曲調,裴君澤在心裡倒數十個數後,再次睜開眼後,吹滅了蠟燭。
他心裡告訴自己:
——二十歲,生日快樂。
至於門邊的那個影子…裴君澤覺得很大概率是他自己眼花了。
上輩子在司謙死以後,裴君澤就再沒過過生日了,主要是他自己不愛折騰,而愛折騰的那個人又不在了。
有時候岑漸南就會那樣在門邊,用很複雜的眼神看著他:“真不知道你到底是真無情還是假無情…”
不知道。
裴君澤看著比他這個過生日的人還要興奮的青年,唇邊不知不覺漾起一抹笑,司謙因為太高興了,喝了許多酒,他沒喝多少,但也喝了一點。
在酒精的作用下,
他感覺耳邊的一些都有些模糊。
他的確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不喜歡吵鬨,但過生日嘛,其實熱鬨一下也挺好的。
“司謙…起來,回去了。”
*
生日後二天,裴君澤照舊上課下課,期間抽空去去看了一次門面的裝修進度,比他想象中還要快多了。
上次溝通的時候,他記得似乎水電才剛做好?像什麼吊頂走線,防水貼磚這些都還沒開始做,而這次來的時候居然全好了,居然連軟裝都差不多進場了。
店長面對他的疑惑,倒也沒謙虛,直接說了是他每天監工趕進度出來的成果。
“裴老板,效果怎麼樣?還滿意吧?”店長跟在裴君澤身邊,一個勁的誇他前期的設計圖做的好,“裝修隊都說沒見過這麼好看的…”
裴君澤:“…………”
目光繞了一圈店鋪,雖然設計圖紙是他親自畫的,但親眼看到效果圖後,還是略驚訝的。
“辛苦你了,你快去吃飯吧,我就自己看看,不用你跟著。”
“不用,不用,我剛吃好了。”
*
裴君澤去的時間正是中午,踏入店門時,店長正和新員工在吃飯,看他過來了,立馬放下碗筷迎了上來。
“裴老板,您就放心吧,年前保管能開業,我看了一下…嗯……”
一旁的店長從衣服的內口袋
裡摸出一本黃曆小冊子,“我覺得就這天就非常合適,您覺得呢?”
裴君澤暼了一眼,正看到了在店長手指的日期上,寫著諸事皆宜四個字:“嗯,可以,交給你了。”
*
裴君澤盤下的店鋪以後,也不是沒想過做彆的,想過做服裝,但一想到這幾年審美潮流更新替代太快,以及電商正在逐漸崛起的勢頭,實體已經算逐漸走入衰退期了。
最後思來想去,
選擇了不太會出錯的餐飲。
司謙知道後,主動提出過他可以幫忙調人,直接調一些培訓好的員工,保證訓練有素,一定能最短時間內把店開起來。
他心是好的,但提了兩次看裴君澤臉色不對以後,也就沒再提了。
裴君澤不喜歡被其他人插手自己的決定,他非常享受於製定一個目標,然後一點點去完成它的過程。
在盤下店之後,裴君澤足足花了好幾天的時間來設計店內店面的主色調和裝飾,如何最大程度的吸睛,如何留下記憶點是他考慮了很久的。
除了店面外,彆具一格的菜品特色以及食材來源也非常重要,前者決定了是否能吸引消費者,後者決定了是否能長期的留住消費者。
二者,缺一不可。
在經過一係列嚴格的篩選把控後,裴君澤終於找到了一條還不算不錯的供應鏈,還特意囑咐了店長一定要和底下的采購好好講清楚。
“我們不是隻做一錘子買賣,前期主要做口碑…”他這種囑咐。
店長也一臉認真的聽著:“當然,您說的這些,我都懂。”
*
哦忘了說,店長姓孟,名立,是裴君澤特意挑選,特意考察了很久,最後才決定從彆的店裡挖來的人。
記得有次他去一家餐飲店裡吃飯時發現了一位正在處理一起顧客糾紛的中年男人。
當時的孟立還是那家火鍋店的小主管,裴君澤很欣賞他臨危不亂的定力,又聽說他在店裡工作多年還被關係戶壓著,就起了挖人的心思。
而被挖過來的孟立也的確沒有辜負裴君澤對他的期待,本身豐富的從業經驗讓他上手非常快,在裴君澤的刻意放權下,當上店長的他有了更大的發揮空間,迅速展現出了不錯的領導能力和辦事效率。
裴君澤對其非常滿意,私底下專門給孟立封了一個大紅包,並和對方坦白了自己的未來的規劃。
他不打算隻開這一家,希望的是打造特色,等以後名聲出來了後,他打算做連鎖店。
他答應孟立,如果工作做的好,除了豐厚的工資外,店內的利潤會給他分成。不止這一家,如果他有意願的話,甚至還包括以後的。
這話代表店裡的發展越好,收益越高,孟立的收入也更高,有了這個前提,他當然也更願意儘心儘力。
*
在簽合同那天,那個中年男人才知道裴君澤的實際年紀,知道他還是個在鶴大讀書的大學生,直說完全看不出。
“我看上去,年紀很大嗎?”
裴君澤那時已經和孟店長聊了一會兒,彼此之間都已經有些熟絡了,於是這才開了一個小玩笑。
“當然不是,您看上去很年輕,隻是感覺,感覺您不像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您的氣質太…太穩重了…”
店長推了推眼鏡,思索著用詞:“我親戚家有個小孩,剛上大學,一放假就整天在家打遊戲,不然就是跟一群不二不四的人瞎混,他家人頭疼死了,哪像您呢…”
他小小的拍了一下馬屁,誇裴君澤頭腦清晰,看著就大有作為,說他現在年輕,以後前途無量什麼的。
對於這些客套的恭維,裴君澤沒有表露出明顯的情緒變化,隻說讓他不用再送了,又看了眼井然有序的店裡,這才放心離開了。
*
學校的課業、正在起步階段的事業、一個過分黏人的男朋友,這二樣東西把裴君澤的時間占的滿滿當當。
每天的生活過於充實,以至於裴君澤隻覺得時間過的特彆快,一眨眼時間來到了2010年的年末。
裴君澤自重生以來,就有些不習慣自己那頭晃眼的淺金色頭發,一直想著什麼時候有機會去重新染黑。
之前一直忙,等終於有時間了,他在理發店門口猶豫半晌後放棄了。
也沒什麼特彆的原因,單純隻是因為感覺司謙好像挺喜歡他那頭淺金色發的,那…留著就留著唄。
*
鶴城往年都是年初才下雪,但今年的天氣和往年相比,降溫快了一些,天氣預報還特意報道過,說今年的初雪也會比之前要早一些。
聽到這個天氣預報時,裴君澤正端著一杯溫熱的溫開水慢悠悠的喝著。室內空調溫度正好,兩個人穿著單薄的家居服也不會覺得多冷,但司謙照舊粘在他身邊,簡直像沒骨頭一樣。
“等下雪了,我們一起去堆雪人吧?”司謙如此提議道,“不然還是等你放寒假的時候,去奧地利或者阿爾卑斯山賞雪怎麼樣?”
司謙說的這幾個地方都是比較有名的冰雪城市,到了冬天,就會有不少喜歡滑雪的遊客紛勇而至。
當地也極為熱鬨,熱門能參與冰雕比賽,各種琳琅滿目的冰燈,大街上堆雪人、打雪仗隨處可見。
之所以知道這些,當然是上輩子的司謙已經帶他去過了。
“我不去,太幼稚了。”裴君澤話音剛落,對上挽著他胳膊的青年的眼神,還是鬆了口風,“也可以陪你去。”
看過一次的風景,再看一遍會有什麼不同嗎?不知道,但裴君澤突然有點期待起來。
*
大概在裴君澤生日後的第二個周六吧?在陽曆的十二月中旬,司謙的一個朋友過生日,順便組了一個局,想著邀請他去。
在電話裡,對方問司謙最近在忙什麼,說他好久都沒露面了雲雲。
而那通電話過來時,裴君澤正好就在司謙旁邊,在他接電話時,還貼心的拿起遙控器調低了電視音量。
因為離得近,他自然把聽筒裡的話聽得仔細??[]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看到了司謙在接起電話後,似乎在查看他臉色的眼神。
他似乎想問詢他的意見?
*
那會兒他們兩個正窩在清水苑的沙發裡吃洗好的水果,司謙掛斷電話後,思考著怎麼和裴君澤說這個事。
他和他那幫“朋友”之間的確會隔段時間聚一次,已經成了習慣了。
但是這個聚會可不是為了交流溝通什麼狗屁的感情,無外乎就是定期進行利益交換,各取所取而已。
不過這段時間,司謙因為深陷在裴君澤的溫柔鄉裡,被迷得今夕不知何夕,一時就把那邊的事兒給忘了。
所以這次,他怎麼也得去一趟。
司謙:“君澤…我…”
想到電話裡提到的岑漸南,裴君澤想了想,默默拿出一旁的遙控器又重新調回開始之前的音量。
他打斷了司謙還沒說出口的話:
“去吧,我也陪你去。”
說起岑漸南,裴君澤又想起來了上次那個來鶴大找他的紅毛非主流,似乎就是他身邊的人吧?
這輩子的裴君澤並不打算和那個心思深沉的人有任何交集了,所以…他到底想做什麼?
*
約定時間在第二天的周末。
地點是一家極為隱秘的會員製私人會所,這地方上輩子裴君澤來過,因此熟門熟路的和司謙一起抵達了目的地。
下車時還特意看了一下,嗯,這地方依舊和記憶中差不多。私密性極佳,從外面幾乎沒什麼顯眼的門牌,低調到根本看不出有什麼。
隻有受邀的客人真的進去了才知道裡面的景色,大片大片的假山造景極為逼真,周圍靜謐得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就連其中的服務生都是經過嚴格的訓練,走路都幾乎沒有聲音。
他記得在進入正廳前,本應該還有一個核驗身份環節,不過司謙不需要,直接帶著裴君澤進去了。
哪怕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裴君澤再次看到還是得感歎,這地方是真隱蔽,難怪都喜歡約在這裡。
“君澤,這邊…”
“嗯。”
*
走在最前面的服務生走在一側為兩人引路,在推開房門後,說了一句有事情隨時找他們後就鞠躬離開了。
門後是一個極為寬敞的包廂,零零散散坐著十來個人。裴君澤粗略的用眼神掃了一圈,發現前幾天來煩他的那個紅毛並不在其中。
而第一個開口的是一個臉生的小青年。“哎呀,我當誰來了呢。真是稀客啊,前面叫了那麼多次都不來,還以為這次也不會來呢。”
他在說話時,還瞥了在場的另外戴細框眼鏡的青年一眼,可能是看對方默認了,又才大著膽子調侃道。
“老規矩,來晚了就自罰二杯嘛?!司哥,您看是誰喝呢?”
司謙沒說話,他甚至連餘光都懶得給那個說話的綠毛一樣,直接拉著裴君澤坐了另一邊的沙發。
“哈哈哈哈就你多話。”
這次說話的是另一邊的青年,應該是站在司謙這邊的,見他們倆過來,還主動和他們打招呼。
“這位應該就是司哥經常提到的那個…君澤吧?長得真不錯啊…”
對方的目光看他身上打量:
“剛才一進來,我差一點還以為圈裡又出什麼新藝人呢?難怪能把咱們司哥迷成這樣…”
有其他人也笑了出來,但更多的話還是友善的,各種明裡暗裡的誇獎他,誇他是名牌大學的學霸,誇他長得好看的,氣氛一下就熱鬨起來了。
*
倘若站在這裡的人真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大學生,被這麼一通忽悠下來,恐怕還真有著飄飄然了。
但裴君澤卻隻是跟著皮笑肉不肉的附和著,“沒什麼,都是一些虛名…”
這次的發展和上輩子差不多。
在其他人和裴君澤打過招呼後,一直沉默的岑漸南才開口對他說了第一句話:
“聽說你是鶴大的?”
裴君澤嗯了一聲。
“不錯嘛。”
在那一堆人裡,岑漸南顯得格外不同,他戴著細框眼鏡,唇角時常掛著一抹淺淡的笑,這讓他看上去像一個文質彬彬的老師或者教授。
他對裴君澤的態度並不過分殷切,也不會過於冷淡,恰如其分。
“鶴大分數線還挺高的,如果我當年在國內高考,肯定考不上…”
在裴君澤落座後,他像一個相識多年的老友那樣講起了國外留學的經曆,說他對同性戀沒什麼偏見。
說著說著,他還提到了司謙。
說說他和司謙認識也有好多年了,說以前沒見他對誰這麼上心過…還提到了一些司謙以前的事…
“他以前脾氣挺糟糕的,以前在外留學的時候經常和人打架,這幾年回國後,脾氣好了一點…”
裴君澤:“哦。”
*
“夠了啊…說來說去怎麼還沒完沒了了,那點破事有什麼可說的。”
司謙直接打斷了岑漸南講述他叛逆往事的話,並殷切的將一杯飲品往裴君澤面前推了推,“君澤,你快嘗嘗看,我就放了一點點糖…”
裴君澤十分給面子抿了一口。
嗯…味道還行。
不過味道本身也不是關鍵點,關鍵在於這是司謙親自調的,在這樣的場合裡,也算一種給他面子的信號。
司謙:“君澤,你要是覺得這裡悶,我們去天台也行…”
在場的人裡,隻有裴君澤的面前不是酒,而是果味飲料、果盤及各種小吃,似乎是真把他當小孩了。
也是那會兒,裴君澤隱約聽到有人小聲嘟囔了一句真無聊,又從口袋裡拿出了什麼東西。
都還沒看清是什麼呢,身旁上一秒對他笑嘻嘻的司謙,臉色幾乎瞬間陰沉下來了,指了指門口:
“滾出去!馬上!”
*
上
輩子好像也有這個畫面,裴君澤以為是什麼私人恩怨矛盾,後來才知道對方口中的無聊是什麼意思。
嗯,那場聚會這麼素是挺無聊的。以前他們聚在一起,除了彼此交換利益,不就是玩點刺激的嗎?
但這次…裴君澤在這兒呢。
他身後的司謙就像個過度護崽的雞媽媽,為了不讓裴君澤接觸那些他認為會帶壞自家小雞崽子的東西,他當然是…提前做了清場處理。
不止場地,在去之前,他還提前警告過他們不允許帶不二不四的人,也不許在他面前提到任何違禁詞彙…
所以上輩子的裴君澤在第一次來這裡時,還真以為隻是一個環境還挺安靜的私人會館…
一堆人坐在這裡陪裴君澤天南海北的聊天,各種迎合他的話題,幾乎把他從頭誇到腳…
這不是裴君澤就像真的融入了這個小團體的證明,這隻不過是司謙提前打過招呼的。
很久以後,裴君澤才知道,據說司謙當時說的是:
——“君澤性格內向,不怎麼愛說話,到時候你們千萬彆冷場,儘量主動找話題,彆讓他尷尬。”
*
那天他們的確沒讓裴君澤尷尬。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一樣的,存心想和誰搞好關係時,說話真是好聽極了,又風趣又幽默。
中間他們還商量了點生意上的事,完全也沒避著裴君澤,你一言我一語中就敲定了好幾份合作。
在聚會快結束時,司謙依舊和之前一樣被一通電話支開了。
而岑漸南依舊和上輩子一樣摸出了口袋裡的一張名片遞給他,對露出了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
“真不好意思啊,前幾天來找你那個是我認識的一個朋友。他年紀小,家裡寵壞了,性子就有些毛毛躁躁的,不過他沒什麼惡意的,就是總聽到小司說你,所以就對你很好奇……”
岑漸南說著又歎了口氣:“他自己也覺得當時太衝動了,本來想親自和您道歉的,今天是有事沒來,我就代替他和你陪一句不是,可以嗎?”
這次的搭話和上輩子不同,裴君澤記得岑漸南之前對自己的搭話是覺得自己挺有意思的,說想認識一下,還說多個朋友多條路…
這次話術雖然變了,但這遞名片的動作依舊沒變,話裡話外依舊非常含蓄,進退有度,完全可以當字面意思理解,也可以過度解讀。
主要是看他怎麼想。
裴君澤佯裝出一副思考的樣子,大約過了十多秒,意味不明的提醒道:“…你知道我是司謙帶來的?”
岑漸南挑了挑眉,很快領悟到了裴君澤的意思,他唇邊的笑更和煦了,眼神在裴君澤臉上停留一會兒,說出了和上輩子差不多的話,
“我知道,不過多一個選擇,也多一條路嘛,裴同學,你很聰明的,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
*
那曖昧不清的眼神讓裴君澤有些不適,不過他也清楚岑漸南不是對自己有意思,單純就是想利用他而已
。
上輩子,哪怕他和岑漸南合作,卻也依舊時時刻刻防備著他。岑漸南這個人太精了,不像司謙那麼蠢,也不好糊弄。
他倆某種意義上,還挺像的。
*
“這就對了嘛…”
岑漸南看著裴君澤收下名片,唇角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鏡片上的反光也正好隱藏了他眼神裡的不屑。
“我其實很欣賞你這樣的…”
對方的遊離的目光在裴君澤臉測徘徊,這讓他久違的有些惡心。不過還沒等岑漸南吧後面的話說完,被支開的司謙回來了。
他皺著眉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陰鬱的臉色在看到裴君澤以後,瞬間轉好:“君澤,是不是等久了?都怪那個蠢貨電話打太久了…”
裴君澤搖搖頭,他離開也不過十分鐘罷了,這哪裡能稱得上太久?
“你沒覺得無聊吧?”
司謙說著,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平板遞給裴君澤,上面是這家會館的平面圖,清楚的標注了休閒區娛樂區等等標誌,“要不出去透透氣?”
裴君澤搖搖頭:“不用了。”
這也正和司謙的意,後面的時間裡,他都沒有離開過裴君澤身邊,就連和彆人說話的時候給,手也是搭在他的胳膊上,膩歪得不行。
直到那場聚會結束,直到兩人上了車,裴君澤和司謙坐在副駕駛,一旁的青年正給他的某個司機打電話。
嗯,他喝了一點酒不能開車。
司謙:“在明月莊這邊…”
*
在司謙打電話時,
裴君澤又摸到了口袋裡的卡片。
和岑漸南本人差不多,他的名片很考究,做工精美,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上面沒有那麼多花裡胡哨的頭銜和信息,隻有一個姓和一串電話。
再次看到這張卡片,裴君澤沒有猶豫,趕在司機到來之前,一言不發的把名片遞給了司謙。
司謙:“這是什麼?”
裴君澤依舊不說話,
司謙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一臉疑惑的低下頭,等看清上面的字後,臉色頓時大變,氣得罵罵咧咧…
“操!!岑賤人那個狗東西居然敢碰我的人?!真給他臉了…”
說這話的司謙咬牙切齒,實在像極了一隻呲牙咧嘴護食的小狗,說完後便氣勢洶洶的下車了。
裴君澤饒有趣味的看著司謙憤怒離去的背影,看樣子,他這次真生氣了啊。這是…雄性的占有欲?
他在車裡無聲的笑了好久。
早知道就再煽風點火幾句了。
*
以前裴君澤聽彆人說過司謙以前十幾歲的時候是很有的脾氣不好,說他混賬得很,經常打架鬥毆…
但他總不相信,畢竟這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那語氣要多溫和有多溫和,彆說發火,就是自己主動看他一眼都能樂半天,有能怎麼可能脾氣暴躁呢?
現在卻隱約有點看到了他
的本質,看起來的確脾氣不好,隻是之前在他面前竭力收斂住了脾氣而已。
就剛才那摔門的熟練程度,以及這一付要打架的模樣,看來司謙以前經常進派出所的事應該不是造謠。
大約過去了二十來分鐘還是半個小時來著?裴君澤感覺腦袋有點暈乎乎的,不怎麼記得時間了,隻記得中途司機來過了。
這次來的司機不是任叔,今天來的這個有點臉生,他在司謙沒來之前,不敢啟動車輛,隻是安安靜靜的待在駕駛位,存在感約等於空氣。
大概又過了一會兒,在外呲牙咧嘴打架的小狗終於回來了。
因為隔著車窗看上去挺神氣的,所以裴君澤推測,司謙應該打贏了。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除了臉側和嘴角有一點明顯的傷,身上原本的外套不翼而飛和衣服略有淩亂外,其他的看起來還好。
*
車門被再度打開,雄赳赳氣昂昂的司謙重新坐到了裴君澤身邊。
他的喘息的有點明顯,顯然之前經曆過什麼劇烈運動,他叫了一聲裴君澤的名字,似乎想說什麼。
裴君澤也耐心等待下文,想著他可能會詢問岑漸南對自己說了什麼,也可能會叮囑他以後要如何如何…
可司謙並沒有一上來就問岑漸南相關的問題,而是問了另外一個不相關的,他看上去像是從岑漸南那裡聽了什麼讓他很傷心的話。
自從裴君澤在醫院裡和他說了那樣的話以後,他就很少再問過類似的問題了。
司謙:“君澤,你是不是很討厭和我在一起?”
裴君澤思索了一會兒,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還好。”
司謙:“……看來那就是了。”
還挺敏銳的。
不過下一秒,裴君澤自己也迷惑起來,真說很討厭他吧?裴君澤自己也不能算是很純粹的討厭?
裴君澤思考在說點什麼緩和凝固的氣氛,一旁的司謙卻像是在做什麼心理準備一樣,單手扯鬆了領帶,深呼吸一口氣後,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
裴君澤下意識睜大了眼,瞳孔震顫,唇上的觸覺溫熱真實,而比生理上的厭惡抵觸更先冒出來的是詫異:
——上輩子好像沒這回事吧?!
——不對,司機還在前面呢!!
*
或許是前面一段時間的每周心理輔導起了效果,也可能是裴君澤終於放下了心結。
總之在那一瞬間,裴君澤心裡的確是沒有什麼特彆大的抵觸心理。
他當時下意識的反應隻是覺得前面司機還在,但很快,裴君澤的餘光處發現後排座椅和前排駕駛空間的擋板被不知什麼時候升起來了。
這款車子的隔音效果他是知道的,哪怕兩人在後排發出再大的聲音,前面的人也是聽不到的。
“君澤。”
“嗯?”
司謙就好像知道裴君澤在想什
麼一樣,他笑眯眯的解釋了一下:“我上車的時候就已經升起來了。”
裴君澤:“…………”
司謙:“我可以親你嗎?”
*
裴君澤每周都會做心理輔導,醫師是司謙經過選了無數遍的人選,在確保經驗豐富的同時口風也要嚴實。
但哪怕這樣,裴君澤也並沒有把自己完整的過去告訴心理醫生,隻含含糊糊的說了一些他的症狀。
醫生隻能根據現有的病人自述,來推斷他過去可能是這方面的陰影,導致成年後才會出現應激反應。
所以醫生曾和司謙提過建議,告訴他以後在親近病人時,的確可以適當的問一句可以嗎,來征求同意。
雖然看起來隻是簡單的一句“可以嗎”但這也在潛意識告訴裴君澤,這樣的親密行為是安全的,是可掌控範圍之內的,他如果不願意,是可以拒絕的,為的是讓他儘可能放鬆。
其實司謙之前誤打誤撞過問過幾次,但那都是極少數的時候,剩下的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自顧自的貼上來。
更糟糕的是,司謙貼上來後還不由分說的給裴君澤塞各種東西,因為想要留下他,甚至試圖限製他的發展,每一步都用了最錯誤的方式!
其實這些東西大多都是裴君澤自己自學了一些心理學相關知識後自己揣摩出來的。
反正這輩子兩人的關係緩和了一些,他也還沒有發酵成裴君澤記憶中色中餓鬼的模樣。
於是在醫生的引導下,兩人進行了一次次的實驗。先從基礎的皮膚觸碰開始,在裴君澤同意以後,司謙再能下一步。
隨著次數增多,慢慢的,裴君澤心裡那根弦也就不會再那麼緊繃,而這個過程就可以逐漸縮短直至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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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很沒用,但在實際應用裡,在自己親口答應的那一瞬間,隻有裴君澤自己知道,心裡那種抵觸感的確好了很多。
再後來,兩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親密,除了沒發生關係,還真有了那麼幾分熱戀小情侶的模樣。
司謙之前地鎖會在親他前做出詢問很正常,不過這次是親了以後才裝模作樣的問,著實有些耍流氓了。
“可以嗎?”
司謙不讓裴君澤在那種地方碰除他親手調的東西,因為他沒喝酒,隻是唇上沾了一點司謙帶來的酒精。
裴君澤舔了舔唇,嗯,還行,味道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他的聲音乍一聽和平時沒什麼區彆,仔細聽還是有些許微妙的不同:“……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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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後來的動作,其實裴君澤壓根沒思考,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捏著司謙的下巴覆在了他的唇上。
被吻住的司謙整個人頓時僵住,但很快他反應過來,繼續抓著淺嘗即止想結束這個吻的裴君澤。
他咬住裴君澤的唇,不輕不重的吮.吸著,因為太過於激動,他的呼吸聲都比平時粗重許多,整個人有些顫抖。而裴君澤的性格並不會讓他一味的被動承受,他也惡趣味的開始模仿起了司謙的動作…
兩人就這麼在後排座吻著,原本隻存在於司謙口中酒精味和裴君澤喝過的葡萄汽水味隨著親吻的動作在兩人口腔內蔓延,擴散,融合。
這個吻持續了多久呢?忘了。
裴君澤隻記得耳邊是一個青年低聲的喃喃,他的聲音從親吻的間隙中泄露出來,黏糊又潮濕。
“我好愛你啊…君澤,怎麼辦…”他臉上滿是淚痕,似乎是因為太開心,連語言功能都有些錯亂,“我感覺好高興啊,感覺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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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極度幸福時,其實也是會落淚的,這個似乎是叫喜極而泣?
都說眼淚是苦澀的,那如果是因為開心而流出來的眼淚呢?裴君澤當時好奇的低頭舔舐了一下。
嗯,感覺好像真的是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