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 80 章 “江小娘子,你可有婚配……(1 / 1)

劉徹兀自凡爾賽了一會兒, 見江陵月半晌不回應,濃重的眉峰微微抬起:“作為始作俑者,江女醫, 你就沒什麼話要說嗎?”

他龍目微眯, 不爽地想道:若是仲卿伴駕左右的話,定然不會讓自己的話掉到地上。

而江陵月呢?

隻見她的表情茫然了一瞬, 才慢吞吞道:“啊?那我就……恭喜陛下喜得麟兒了?”

肥皂展覽會那一天, 李姬在宮中順利誕下劉徹的第三子。皇三子甫一誕生,就被賜名為劉旦。

“……你就想說這些?沒話其實可以不說。”

江陵月虛心接受:“確實, 在這一點上, 臣確實不如大將軍遠矣。”

劉徹連續被哽塞了兩次,簡直快要被氣笑了, 大手在桌案上一拍:“又關仲卿什麼事了?江陵月, 你莫不是仗著自己立下大功,以為朕就不敢動你了?”

話雖如此, 他卻一點沒有真的要懲罰的意思。

江陵月悄悄抿了抿嘴——她還真是這麼想的。

元狩年間的劉徹,對寵臣的待遇相當不錯,君臣之間甚至可以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當然, 無論在他什麼時候, 對待看不順眼的臣子都似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

好巧不巧,江陵月憑著一手醫術和發明創造的本事, 恰被劉徹劃在了寵臣的行列中。

她漸漸也不似初來西漢時那般小心謹慎,而是偶爾流露出一些小小的放肆。

劉徹說笑完之後, 旋即恢複了威嚴的面目:“話說回來,女醫你對這溫度計如何打算?”

她垂下眼,沉吟了片刻:“製作的技術說不上難,唯一稀缺的就是外面這層包裹的這層水晶管。”

天然水晶在這個時候, 還是一種很珍貴的寶石。雖然皇家的儲存不會少,但是要一整塊原石才能剖出長度合適的透明管,注定了它的製作成本不會低。

“怕是隻能先製上少數一批了。”

轉念一想,如果能發明出玻璃?那製作難度就是另一回事了。甚至連更精細的體溫計也能普及。

江陵月動了動唇,但沒有說出口。

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還是不要說了吧?聯想到上次的倒黴張騫,萬一劉徹一時興起給她下了道聖旨呢?

江陵月抖了一抖,不寒而栗。

劉徹聽完有些失望,又把玩了下溫度計,才將它放入盒子裡:“這玩意兒我先帶走了。”

“對了,仲卿同你說了麼?工廠的事?”

什麼?

江陵月怔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說:“陛下是說要派人接管工廠的事情麼?這個大將軍跟我說了。莫非,您已經決定好了人選?”

劉徹:“嗯。”

“……”他絕對是故意賣關子的!

江陵月心中暗罵了一句,面上依舊小心翼翼道:“那您……決定的人選誰呢?”

衛青告訴過她,工廠關係重大,不可能永遠握在自己的手裡。卻也承諾過,不會派一個刺頭來故意跟她作對。

就是不知道他的承諾,在劉徹這管不管用。

劉徹一手支著下巴,欣賞了一會兒江陵月暗藏忐忑的眼神,心中鬱氣才稍散了些:“女醫覺得桑弘羊其人如何?”

桑弘羊?

江陵月眼前一亮:“陛下,您真舍得啊?”

按照曆史時間線,他可是即將主持“鹽鐵官營”的大事誒,卻被她的蝴蝶翅膀扇來管理工廠了。

劉徹瞧著也有點糾結:“嗯,以弘羊的本事,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他很快想出一個“好”主意:“那這樣吧,弘羊繼續在朕手底下做事,兼任你那工廠的管事。再給他安排個副手。

“朕看去病的弟弟為人做事很是妥帖,給你跑腿綽綽有餘。朕做主讓弘羊為主,霍光為副,一齊管理醫校附帶的幾個作坊,如何?”

“阿光麼……”江陵月目瞪口呆。

劉徹還以為是她不滿,耐著性子解釋道:“隻讓他多當個副手,也沒說不讓他繼續在醫校待了。你還想繼續用他也沒問題。”

“不是不是,”江陵月連連擺手:“我不是介意這個!”

她在意的明明是……

霍光和桑弘羊要一起共事了!

咳,幾十年後的昭帝時期,這倆人可是一對赫赫有名的政敵啊,互相指控對方謀反的那種。

俗話說得好,不是冤家不聚頭。但能早幾十年把人湊到一起,不得不說,劉徹在用人方面還真是個鬼才。

江陵月表面連連點頭,痛快地答應了劉徹,暗地裡卻想道:她平時一定要多看著點,彆讓這對老對手早幾十年結下梁子!

要不然一旦他倆鬨起來……

大漢真的吃不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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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月自信滿滿地來,心事重重地離開。落在有心人眼裡,自然彆有一番計較。

王太後聽了稟報,就面帶憂色道:“怎麼回事?彆是徹兒欺負了她。”

衛子夫微笑:“怎麼會呢?”

心底卻腹誹道:母後啊,光聽這一句話,真是聽不出劉徹才是您老人家的親兒子呢?

王夫人則直接得多:“母後若是擔心的話,直接請江女醫過來長信宮一敘,不就好了?”

孰料,兩人竟齊齊看向她。

王夫人下意識勾了下耳畔的碎發,不自在道:“難道母後和皇後就不想念江女醫?反正妾身和閎兒許久不見,想念得緊呢。”

“……”

江陵月將將要走出宮門時,卻被一行人攔了下來:“你們說什麼?太後和皇後想要見我一面?”

她眨了眨眼,看起來十分意外。

“是,兩位貴人正在長信宮請您一敘。”

江陵月眉梢抬起,掃過了每個人。

因為館陶公主攔路打劫的後遺症,她現在對突然出現的邀請十分謹慎。

確認了邀請她的其中一人是衛子夫的長禦後,她才隨著一行人登上了馬車。

“太後和皇後找我有什麼事麼?”走在路上時,她忍不住問。

“兩位貴人甚是想念您,才會請您前去長信宮一敘。”

這話雖然是一句真話,可在江陵月聽來,就像是托辭了——她自認為沒和這兩位大佛親密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份上啊?

她又哪裡知道,自己曾兩度救下王太後的性命,多次在人前“顯聖”。在後者的心中早就不同尋常。

宛若謀反伏法後,她更少相當於取代了宛若和義妁兩人在太後的地位。

而衛子夫呢?

又因霍去病之故,早早把她當作一家人看待。

是而,江陵月坐在馬車上還在忐忑的時候,另外幾人卻是滿心的一片期待。

王太後甚至讓膳房換上了嶄新的點心。

馬車轆轆,不多時,長信宮到了。

和她離開前相比,長信宮處處又顯得生機勃發了許多。即使是長安蕭條的秋日,偶爾有花木頹敗,也無損其整體的蓊鬱。

江陵月猜測著,也許和主人的心境變化有關。

再一走入主殿,不僅難聞刺鼻的硫磺味消失了,四處絲質的帷簾也從群青換成明麗的秋香色,上面繡著繁複工巧的花紋,精致可愛的流蘇下垂,不時隨風拂動。

光是看著,江陵月心情就好上幾分。

她忍不住想——王太後日日住在這兒,心情也會好很多的吧?

心情好,身體自然就好了。

“陵月,快來坐。”

未聞其聲,先聞其人。江陵月早早就聽見王太後的召喚,中氣十足。走近了再覷她臉色,果然比之前顯得年輕數歲。

除此外,又有衛子夫和王夫人也含笑同她打招呼。想來是妃嬪給太後問安的環節剛過,太後遣散了旁人,特意留下她倆敘話。

江陵月乖乖挨個行禮後,方才坐下來。

王太後連“哎”了兩聲,指了指案上的小碟:“來嘗嘗這個,是哀家宮裡的膳房做的,能不能比得上你親手的水準?”

肉鬆小貝!

江陵月喜道:“多謝太後了。”

正巧她來之前為了腦子清醒特意沒吃午飯,又和劉徹鬥智鬥勇一番,現在恰好有點兒餓了。

撚起一枚,咬一大口:“唔——”

衛子夫關切道:“怎麼了?彆是噎著了。”

“不是!”江陵月一口吞咽下去,騰出了嘴巴說話的空間:“是太好吃了,我自己做估計都沒這麼好吃。”

術業有專攻,這話果然是真的。

即使她手上掌握著甜點的配方,但在怎麼把肉鬆磨得細碎鮮甜,怎麼把奶油打得細膩柔軟方面,還得看宮廷禦廚的。

她不吝讚賞之詞,王太後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衛子夫和王夫人無聲中相視一笑。看女醫的興致這麼高昂,不像是裝出來的,看來陛下多半沒有欺負她了。

王太後也不再問了:“覺得好吃,你就多吃幾塊。”

漢朝雖沒有“後宮不可乾政”的鐵律。但在劉徹眼皮子底下能做到,又是另一層難度。自己貿貿然地逼問江陵月禦前奏對的內容,也許反而會害了她。

大不了,她換個消息渠道再打聽。

若是江陵月能聽見三人的心聲,一定會捧腹不止——看看吧劉徹,你在你母親和老婆那兒到底是個什麼風評!

但她一無所知。

甚至對劉徹空降工廠話事人,也並不覺得委屈。

她從前在大學時,就對自己定位很清楚。她不適合做和人打交道太多的工作。帶一百個學生已經是極限。再說了,工廠的利潤也不歸於她,而是歸於國庫。

那劉徹放自己“錢袋子”桑弘羊來管,又讓霍光從旁監督就很合理。要是全由她一把抓,瓜田李下的,萬一哪天被查出貪汙腐敗,可就百口莫辯了。

專業的事情有專業的人來做。她嘛,還是當自己的研究型人才就好了。

江陵月一直想得很清楚。

忽地有人前來通報:“太後,修成君入宮前來拜見您。”

王太後的面上飛快掠過一絲不快,旋即恢複了正常。而衛子夫和王夫人呢?則齊齊低下頭,沒說話。

江陵月撚肉鬆小貝的動作一頓,滿臉的懵然。

修成君是……誰啊?

王太後同她解釋道:“是我從前在宮外生下的女兒。算是平陽、隆慮她們幾個的長姐。”

江陵月頓時恍然——原來是她啊。

這一位屬於漢武朝的邊緣人物。她腦子裡的曆史記載也不甚清晰,隻記得她好像名字叫……金俗?

江陵月本以為不過是一場平平無奇的母女見面。修成君金俗則是特地來給母親問安、加上聯絡母女感情的。

金俗也確實如她所想,安分地給每個人依次見禮。細細地問候了王太後身體後,又說了些宮外的趣事同她聽。提到最多的就是膝下一雙兒女。

王太後一一應了,表情並不熱絡。

金俗或許有些不虞——江陵月救發現老她頰側鼓了一塊,那是在咬後槽牙才會出現的凸起。

她在忍耐。

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來,自然而然把話題帶到了江陵月的身上: “這位小娘子是誰?生得如此標誌風流,母後怎麼從不讓我見?”

“這位是江陵月。”不知道太後出於怎樣的考慮,並沒有說出她的頭銜。

“哦。”修成君隻以為是劉氏宗女,聽說不是後眼神立刻淡了一分。

片刻後——

“等等!”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江陵月,江陵月……可是名動長安城的那位江女醫?”

“呃,應該是我。”長安城應該沒有第二個江女醫,江陵月隻好認領了下來。

但她直覺並不喜歡這位修成君。

但長信宮是彆人的地盤,這位又是太後的親女兒,她再不喜歡也無法。說了這句話後,便眼觀鼻鼻觀心,開啟了裝死模式。

沒想到太後介紹完她的名姓,修成君卻目光炯炯有神,多問了一句:“敢問江小娘子今年芳齡幾何?可曾有過婚配?”

江陵月:“……”

沒有,但是不想回答你。

奈何江陵月的沉默,落在修成君眼裡等於給出了答案。

她尖細的眼中精光一閃,循循善誘道:“我膝下恰有一子,一表人才,與小娘子的年歲正相配,不知小娘子可有意?”

“阿俗!”王太後陡然提高了聲音:“初次見面的小娘子,你同人亂說什麼呢?”

金俗朝母親投去埋怨的一瞥:“母後,我不過是見獵心喜罷了!您單單維護外人,一點也不掛心外孫的婚事麼?”

王太後想說什麼,最終化為一聲歎息:“總之,你彆亂說。”

金俗假裝沒聽到,又喚道:“江小娘子?”

江陵月被她叫得雞皮疙瘩起來了:“那個,修成君……我之前被兄長許過婚事,但是……”

她剛想說自己“克夫”來著。

卻見一向溫柔待人的衛子夫突然開口,語氣中透著絲絲縷縷的涼意:“修成君,若本宮沒記錯的話,令子似乎新鰥方才三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