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直播！

雖然許多人還是第一次接觸到名為“直播”的概念, 但僅需要皇帝的輕輕一句解釋，就能被所有人都理解到他想要傳達的意思。

可正是因為對方解釋的太過直觀明了，才讓那些聽眾們更表情呆滯不可思議——

他這是瘋了嗎？！

不然要怎麼來解釋這皇帝不惜耗費那樣大的人力物力、就為了給那些不值一提的平民觀看比賽的機會？

難道這就是皇室想出來的應對措施嗎？？

教廷的人看向皇帝的表情中, 帶上了被違約後的警惕與不善, 同時, 卻也有看老糊塗一般的迷惑和不解。

昨天神官們以為自己的意思已經表達地足夠清楚了——隻要更換決賽的場地，然後放棄幾個不值一提的人，就能將製約黑暗亡靈的藥劑拱手奉上。

這條件對於皇室來說並算不上什麼為難吧？

可現在呢？

如果真想救下他那第五個兒子，也應該是拒絕更換場地的方案轉而選擇更為安全的地點才對——

現在這皇帝不僅僅沒有更換決賽地點，甚至還將原本定好的“戰場”給替換成了更為明確的“戰場前線”！

一想到這裡, 參賽的聖徒中有幾個的臉色已經開始發白了。

戰場前線啊,

不是每個人都清楚黑暗亡靈和教廷之間的深刻聯係，畢竟這是隻有極少數人才能知道的重大隱秘。

所以，一想到那些留影石裡流傳的前線畫面, 哪怕有著退滅亡靈的藥劑作為底氣，有些人還是忍不住腿腳發軟。

這帝都的人都瘋了嗎！還是他們今天打開宮殿大門的方式不對？

還有, 直播······

聖徒中唯一保持鎮定的參賽者, 也就是在宴會上和斯科特有過一面之緣的安夏垂下眼睛。

如果說這個舉措的目的是為了牽製他們的行動，倒是相當有力的一種還擊。至少在教廷內部進行專門針對此事的商議之前, 安夏還沒有想到什麼更好的解決方案。

隻是, 如果真的要給大陸上的每一個人都發放能用來收看比賽的魔法道具的話, 哪怕這道具的造價再怎麼低廉，也必然會是個極其可怕的數字！畢竟, 人類的數量基數就擺放在那裡。

而直播的時長？精細程度？直播的道具是否足夠靈活又是否能被輕易毀滅？這些都是可以被考慮進去的重點。

現在就要看祭司大人是什麼反應了。

安夏心中一歎，更加縮減了自己的存在感，將自己隱沒在教廷的一眾白袍之中。

他看了看其他積極進言的競爭者們，更是暗自冷笑一聲。雖然表現自己是件好事, 但至少也要分什麼樣的時候。

尤其是在計劃有變、皇室明顯撕毀了和教廷合約之際，還像是螞蚱一樣在那位祭司大人的面前跳來跳去，這不是平白······

果然，就在安夏想法剛剛浮現出來的這一刻，就聽到那老者冷哼一聲。

隨著這冷哼的落下，一道無形的氣勢也突然爆破開來，瞬間彌漫了整個大殿。這氣勢的爆發毫無征兆，將周圍那些殷勤湊過去的年輕聖徒也震得倒退兩步，喉嚨間發出一聲悶哼。

“我想，這決定似乎和昨日商議好的並不一致啊。”那祭司大踏步地走到宮殿中央，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上方的皇帝。

而對方也不躲不閃，兩個年紀差不了多少的老者就這樣互相對視著。

“難道說，皇帝陛下已經忘記了教廷奉上的禮物了嗎？”

“祭司大人真是年紀大了，我們的約定和之前難道有什麼不同之處嗎？”皇帝慢吞吞地笑道，“還是說您剛才沒能聽清，決賽的場地的確是定在了戰場上面？”

“你！”

這番充滿了內涵的話讓那祭司氣的雙目圓睜，胡子也在半空抖啊抖。

因為地位和實力的緣故，已經很久都沒有人在他的面前這樣放肆地內涵過他的年紀了，但眼前這個家夥偏偏還是他不能直接動手的對象之一。

決賽的場地的確沒有變化，可是為何會忽然改換到了前線！

前線的計劃不可推移，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說不定連教廷都無法及時去阻止——更何況，還有個什麼該死的直播！

在聽說了直播是什麼意思之後，包括這位祭司在內的所有人都立刻意識到了這東西代表著什麼：

這就像是一道憑空被皇帝給他們戴上的枷鎖，要他們在天下人的眼底下謹言慎行！

囂張，狂妄，

他們不是沒有想到過類似的可能性，但卻早就被他們給笑著排除掉了。

又不是皇帝他親自去參加這決賽，憑什麼會浪費那麼大的人力物力去偏遠的戰場上搞什麼魔法道具的監控？

這下倒是好了，皇帝沒有搞起什麼監控不監控的東西，而是喪心病狂地直接宣布，要開啟一場任誰都能觀看的“直播”？

這樣明目張膽的違約，和昨日對方退讓的模樣可是判若兩人。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祭司眯起眼睛，向後一掃，示意身後的人去查昨日皇宮的進出記錄。

而他本人則是冷笑道：“希望陛下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說完，祭司就已經拂袖離開了這裡。

他此行前往帝都，除了背負著尋找殺害親生兒子凶手的使命，還攜帶著另外一項重要的任務。這個時間段······並不適合立即和皇室撕破臉皮。

但他倒是要看看，這皇室究竟要如何才能達成那全民直播的狂妄話語！

“安夏。”祭司走出宮殿的時候，叫住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保持著沉默的那個聖徒。

在對方抬頭看過來的時候，他吩咐道：“幫我們的皇室將剛才的發言儘數傳出去，能傳多廣泛就傳多廣泛。”

“我明白了，祭司大人。”安夏點點頭，眼睛裡閃過一絲了然的光，“我會告訴他們，關於陛下想讓每個平民都享受到看決賽的權利的慈愛之心。”

他在“每個”上特意加重了讀音，果然看到祭司向他投來了帶著讚許和滿意的目光。

*****

關於決賽場地和直播的消息，就這樣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蔓延了出去。

一時間，無論是街頭巷尾或者是高門宅邸之中，都能聽到人們驚疑不定的議論聲——

“這是認真的嗎？每個人都能觀看——每個人？”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原來我還隻能在酒館裡等那些貴族老爺們把消息傳過來，現在竟然能親眼看到那些孩子們比賽了嗎？”

“哈哈哈哈，我還買了我們五皇子能贏得勝利呢，希望我們的小皇子能爭口氣啊！”

“前線戰場？！天啊，這些人是瘋了嗎，為什麼要把幼崽送去這種危險的地方？”

“彆擔心，皇室不是說會全程直播嗎，肯定會有必要的保護措施的吧。”

“就算直播也沒有用！戰場上的危險是能來得及救援的嗎？而且我根本就不信這回事——魔法道具再怎麼便宜也不可能做到全員覆蓋吧！”

“這根本就是謠言！”

眾人們議論紛紛，而輿論也在有些人暗中的操縱之下，逐漸從驚喜轉變成了質疑，隨即，不看好的人數越來越多，連皇室在平民中的風評都好似跟著降低了不少。

令人奇怪的是，皇室好像沒有察覺到這些似的，任憑謠言在帝都中傳的風生水起，也沒有特彆派人來製止，就連那讓人聞風喪膽的“漆黑的報喪鳥”騎士長也沒有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直到，決賽前的送行儀式開始的時候。

——

作為從帝都出發的參賽者們，自然不可能是專程乘坐飛艇前往前線的。皇室財大氣粗，自然會選擇比飛艇更快速無數倍的傳送法陣進行傳送。

而在踏入傳送陣之前，當然要像模像樣地為所有選手舉辦一場送行儀式。

前來圍觀的群眾們早已經將主城傳送陣的附近擠了個水泄不通，原本或許隻有部分居民會對這學院競賽感興趣，可是近期又是什麼風光無限的小公爵出現，又是什麼沸沸揚揚的全民直播，一時間，竟然將所有人的視線都轉移到了這場比賽上面來，成了真正意義上被全民關注著的大事件。

而就在被魔法搭建起來的高台之上，五個隊伍的選手已經換好了款式相近的服裝，胸前飄蕩著的不同顏色的係帶區分開了每個人的隊伍。

年華正好的年輕人們站在一排，意氣風發的模樣格外的讓人賞心悅目，可所有人的視線卻都忍不住會在為首的那少年的身上停留的時間最久——

當皎月在前的時候，誰又能來得及注意到旁邊散落的星星呢？

許多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聞中的小公爵的人們，都在看到斯科特的時候忍不住捂住嘴巴，好掩下口中的驚呼。

竟然真的有單憑容貌就讓人心悸的人——那些吟遊詩人們竟然真的沒有誇大其詞！

而就在所有人都已經從皇帝面前走過一遭，眼看已經結束了賽前的祝福環節的時候，正是這位被所有人投諸目光最多的少年主動上前一步，當著眾人的面，從懷中掏出了某個小巧玲瓏的鐘，將它遞到了皇帝的面前。

——彆誤會，這並沒有什麼特彆的“送鐘”意味。

斯科特拿出來的那口鐘約莫有一個巴掌那樣大，是邊緣鏤空的、像是由玉雕刻而成的雪白撞鐘。

隻不過，就算是見識廣泛的貴族們一時間也沒能認出來那口小鐘的具體材質——

明明看起來像是玉一樣晶瑩，卻又莫名的讓人覺得陰氣森森，連看多兩眼都會覺得有涼意襲來。

而最為奇怪的當屬那口小鐘上面偶爾浮現出的紅色脈絡，一閃一閃的，像是有什麼地圖鋪展在那物件之上，也像是它自行長出來了什麼血管。

“陛下，我將它帶來了。”斯科特說道。

皇帝一揮手，便隨意地說：“讓其他人看看吧——也讓我看看。”

他的最後一句話聲音壓得很低，幾乎隻有他和斯科特兩個人才能看到。

斯科特看著對方直直盯著自己的眼神，就知道，這恐怕是皇室放下戒備前的最後一道考驗，同時，也是他背後的異族和皇室進行交易的最後一關。

少年從容一笑，接著，他便轉身一個抬手。

剛才還在他手中的小鐘便已經被丟到了半空之中，瞬間綻放出了巨大的光芒！

“公正之器，請告訴我，我們決賽此行最大的目標！”斯科特看著懸浮在半空的那團光芒，眼底有著異彩閃過。

像是要回應少年的詢問一般，那口小鐘身邊的光彩更甚，

“嗡——”

一聲宛若能震動靈魂的鐘鳴聲響起！

那聲音極近，像是在每個人的耳邊敲響，並不是能攪亂人心的聒噪，卻也讓人們的神誌忍不住變得更加清醒。

緩緩的，一行文字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頭頂之上！

【守衛前線，清理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