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群之前的少年瞳孔微縮。
到現在為止, 他終於明白了這個叫做阿爾傑的厄難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了。
對方簡直已經將自己的意圖明明白白地展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完全不加以掩飾的那種——
他們想要的正是所有的、全部的、整整五個的傳承道具。
不過······在場的又有誰不想要呢？
吸血鬼不說話了，中立的幽靈也陷入了沉默。
僵屍與身邊的幼崽對視一眼，
在會議的最終, 那個由阿爾傑提出來的提議已經被所有人默認通過。
——
“斯科特, 我並未想到他會以這種條件來開展行動。”
從集會回去以後, 幾個人都來到了巫妖的蒼灰之塔裡。
艾有些愧疚地閃爍著目光, 對這個被意外卷進來的幼崽感到抱歉。
“沒關係, 就像我在集會上所說的一樣, ”斯科特搖了搖頭, “那位阿爾傑先生所說的話倒也沒錯。”
在他的右上方，那片空無一物的虛空之中, 卻顯示著一個隻有少年本人才能看得到的任務面板——
[叮！恭喜觸發新的隱藏任務，······檢測到已選擇陣營, 自動升級為主線任務3。]
[恭喜觸發主線任務：巫妖榮光·傳承爭奪！]
[巫妖的榮光近在眼前，蒼灰之下的意誌不可動搖。請代表巫妖&僵屍的同盟, 為這場謀奪的爭戰取得勝利！]
[任務內容：完成千年命題，獲得勝利。]
[任務成功獎勵：神骨的信息, 未知。]
[一個溫馨提示：主線任務的最終獎勵與時空法陣相關，請自行斟酌取舍。]
這是再熟悉不過的係統任務，當阿爾傑在台上提議的同時，它也隨之彈在了斯科特的面前。
主線任務，巫妖榮光。
少年將目光停留在任務獎勵上面幾秒，那個神秘的字眼讓他心生動搖。
神骨的信息——
上次他聽到這個詞彙的時候，是在他完成學院競賽的主城競爭時，放棄了其他獎勵選擇了一條有關神骨的信息。
門戈裡斯之眼，永恒之臂, 他所擁有的這兩塊神骨給自己所帶來的的益處數不勝數。不說那個曾經救下他一命的短暫無敵技能，就說那些隨著等級的提升而能被不斷點亮的天賦樹的分支——
哪怕目前僅僅開放了兩條，斯科特也在其中享受到了足夠的好處。
神骨，神骨······
斯科特並不知道它們是否真的與神明有關，也不知這些東西究竟是由何而來。但毫無疑問，獲得更多的神骨信息能讓他的實力得到爆炸性的增長，僅此一條，就讓少年無法拒絕這樣的選項。
更何況······
更何況，他終於找到了回去的可能性，不是嗎？
少年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了任務提示上。
在那裡，就像是在明晃晃的擺出來誘惑他似的，時空法陣幾個字變成了釣在前方的水靈靈的胡蘿卜，吸引著所有需要它的人不斷前行——
想要回家的話，就執行所有的任務吧！
僅僅是這一條，他就不可能拒絕任務。
——
艾並不知道少年心中的想法，在千年命題的新規則已成定局的同時，將幼崽牽扯進來的愧疚也變成了需要做些什麼的責任心。
她先是向斯科特坦白了先前的打算：
按照艾最開始的想法，隻是需要斯科特在其他人的面前露個面、證明自己是巫妖奧斯蒙的後代就足夠了，有關千年命題的事情她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早在上個命題結束時，奧斯蒙其實就已經告訴了她下個命題的題目。由她所派出的使者早就與某些魔族進行了接觸，這才是她會表現的那樣胸有成竹的真正原因。
“彆這樣看我，說真的，我也不清楚奧斯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最開始的我隻當成了備選方案去做，直到我聽說了老魔王有意退位的消息······”艾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新魔王的繼承意味著一顆新的傳承寶石的誕生，這也就讓亡靈族在不開戰的前提下有了集齊傳承道具的可能。
誰能想到剛好就在千年命題出現的時間門段裡呢？
這簡直是理所當然的——可前提是，她得到這答案的時間門不是在一千年前。
艾歎了口氣，將這歸咎於奧斯蒙那家夥混亂的本事。
而關於傳承道具的事情，這位僵屍族的女性也全都告訴了斯科特：
“我們是被神明最先創造出的種族，亡靈，精靈，翼族，獸人，魔族，這五個種族都有著和延續相關的象征，都是由神明在創造之初所留下的帶有‘規則’的道具，就比如交接時會脫落的魔族王冠寶石，以及獸人主祭祀傳承時會枯萎發芽的新枝，它們中都蘊藏著濃鬱的生命力。”
“生命力······這就是你們收集這些道具的原因。”少年的目光閃了閃。
“是這樣的沒錯。”艾點了點頭。“大家都認為傳承道具的生命力能夠有助於恢複繁衍的研究，而事實也證明吸血鬼們做到了。”
她又想起了那個有著純白色頭發、看起來有點膽怯的孩子。
其實，如果不是奧斯蒙忽然失蹤了的話，他們應當也做到了吧？
艾坐在奧斯蒙的書房之中，看著對面那個端坐在椅子上的幼崽，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了一絲歎息般的感慨。
這樣一看的話，這孩子真的和奧斯蒙一模一樣。
這裡所指的一模一樣當然不是指長相，即便是臉盲如艾，也能知道這孩子和奧斯蒙在外形上有著絕對的差異。
她指的是這樣淡然的氣質，這樣深灰的頭發，這樣······
就好像一切都心知肚明的樣子。
艾的唇角微微上揚：“如果那家夥還在這裡，說不定已經不需要什麼傳承道具了——畢竟誰也想不到時隔那麼久，亡靈族竟然真的有了一隻天然誕生的幼崽。”
話雖然那麼說，作為僵屍的領頭者，艾也絕對不會因為這點渺小的希望而去放棄那些道具。
亡靈們早就在過於漫長的等待中失去了信心，哪怕是隻有一點希望，她也想要爭奪回所有的傳承道具——相信吸血鬼和厄難那邊的人也會是這樣想的，畢竟亡靈們的目標向來一致。
“關於千年命題的事儘管放心，命題鐘能夠全程監督命題執行者的情況，隻要執行者同意的話，他們的影像也能全程同步出現在留影石上。”
“所有的巫妖和僵屍都會是你此次行動的後盾，而你在出發之後，可以直接借用我之前的那些準備。”艾摸了摸斯科特的頭發。
她那張嫵媚的臉上難得露出了殺氣騰騰的笑容來：“阿爾傑那家夥算盤倒是打的挺響。隻是他恐怕怎麼也想不到，奧斯蒙即使不在也能給他們找點麻煩。”
*****
艾所說的“找點麻煩”指的當然是奧斯蒙千年前的“透題”行為。
說實話，斯科特對此也感到十分奇怪——
既然命題鐘是由神明賜下來的器具，其隨機性的規則也是大家所公認的，奧斯蒙又是怎麼做到在千年前就知道題目的呢？
這種問題讓少年對於這個名叫奧斯蒙的巫妖更加好奇了。
他反複回想著過去和對方在學院塔中的見面，可除了那兩座奇怪的墳墓和最後被對方強行塞過來救命的傳承以外，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都想不起來。
斯科特隻知道千年之後對方會出現在學院塔裡，那麼現在呢？
現在名叫奧斯蒙的巫妖，難道也在······
【斯科特？】
克勞德先生的聲音打斷了少年的回憶。
斯科特回過神來，看向桌面上形容嚴肅的小人：“怎麼了，克勞德先生？”
【你已經決定要參與這次的命題了嗎？】克勞德問道。
“是的，”少年歎了口氣，然後將新得到的任務信息也都共享給了兩位亡靈先生。
“就算是為了找到回去的線索，我也需要將任務繼續做下去。”
【你是說隱藏的任務變成了主線任務？】菲爾忽然出聲問道。
斯科特點了點頭，算是肯定對方的疑問。
【這還真是隨意。】法師先生笑了笑，【你沒辦法及時完成第二個任務，所以先前準備好的第三個任務也當然沒辦法完成——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隨便拿隱藏任務充當主線嗎？】
【這聽起來簡直像是無論如何都想讓你把流程走完似的。】菲爾雙手抱胸，表情中儘是不滿。
作為習慣了處於“布局方”的貴族法師，菲爾理所當然地厭惡著自己落入彆人的布局之中，更彆說，現在這個落進去的還是自己看重的弟子。
既然最終的獎勵是【回家】，那麼從一開始他們來到這個一千年前的時空開始，就已經踏進了這不知是誰布下的局內。
哪怕做出選擇的都是斯科特自己，看起來擁有的主動權也足夠，甚至連任務內容都可以變更——但菲爾還是覺得有些厭煩。
這簡直像是把自己養大的孩子強行牽扯進什麼不得了的命運裡去似的。
想要背負起命運這個詞，就需要比其他人更辛苦、更危險、更努力百倍。
克勞德不知道自己摯友的冷臉是因為什麼，他所想的東西有著騎士特有的簡單——
【如果委托人希望你一定要去做某些事情的話，他往往就能在其他地方做出一些讓步。】
這是克勞德的經驗之談，哪怕是正直如光輝的騎士，偶爾也需要苦惱一下騎士團上上下下幾百號人和坐騎的經費問題。
換句話說，這是克勞德在和皇家討價還價中的一點點個人心得。
正直的騎士不可能像貴族們那般用巧妙的話術和頂頭上司交涉，他隻會擺出為難的樣子來，讓對方意識到這件事情裡面，委托和回報的比例似乎確實不怎麼讓人看好。
“克勞德先生是說······”斯科特若有所思。
真是一件稀奇的事。
如果是三年前剛認識克勞德的時候，斯科特絕對不會想到有一天竟然會從這樣的騎士先生口中學到討價還價的技巧。
不過，
跟係統討價還價？
少年陷入了一陣沉思。
自從這個係統出現之後，它就沒有表現出過任何可以稱得上是“智能”的痕跡，從頭到尾它所做的也不過是將他獲得的點數挨個進行播報、在任務出現的時候進行提醒、任務完成的時候發放獎勵······
不管怎麼看，這些環節都好像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但是，在某些情況下它卻又顯得比那些製造好了的程序要靈活得多——
就比如曾經那N選1的獎勵，再比如被推遲的主線任務2，和被替換的主線任務3。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想要爭取一些讓步的話······
斯科特那雙灰色的眼睛閃了又閃，最終，少年將雙手交叉在一起，下巴苦惱地搭在上面。
“一千年前的奧斯蒙先生究竟去哪裡了呢？如果能找到他的話，恐怕對這次的任務能起到不小的幫助。”
“真希望能找到他的下落啊。”一聲輕飄飄的歎息落下。
這聲歎息還沒來得及落在地上，斯科特就聽到耳邊響起了一道熟悉的提示音——
[叮！恭喜觸發隱藏任務：尋找奧斯蒙！]
[任務說明：蒼灰之塔的主人莫名消失，他的下落成了許多人都關心的問題。作為巫妖陣營的一員，找到曾經的領頭者也是重要的一環。]
[任務內容：找到奧斯蒙（0/1）。]
[任務獎勵：來自奧斯蒙的謝禮。]
斯科特：“······”
這也能行？
——
在那之後，少年嘗試了許多次不同角度的歎氣方式，試圖從“千年命題”、“蒼灰之塔”、“僵屍同盟”甚至是“亡靈祭祀”這樣的關鍵詞再去觸發點彆的任務，
可遺憾的是，除了最開始成功的那一次以外，其他的統統以失敗而告終。
不過斯科特倒也不惱，有一次成功的先例就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這也同樣證明了，不管是關鍵詞檢索觸發、還是因為這樣的任務的確對主線有幫助，他都能通過係統發布以外的“主動方式”來獲得新的任務。
這點就是一個極其珍貴的情報，感謝騎士先生的無私分享。
至於為什麼隻有奧斯蒙這個關鍵詞才能觸發，斯科特也大概能夠理解這回事——
其他的關鍵詞或許都局限在某個任務場景裡面，可唯獨“奧斯蒙”這個名字貫穿了從少年拜訪亡靈開始的始終。
千年後的傳承，消失的領頭者，蒼灰之塔的主人，以力量研究繁衍的學者，天平上重要的籌碼，亡靈的最後一任祭祀，提前了千年之久的泄題······
無論是哪件事裡，這個名字總會被人們所提到。
這樣重要的一個名字會擁有單獨的一個任務，不管怎麼看都十分合理，對不對？
斯科特滿意地看著任務欄裡多出來的那項任務，在和係統的交涉中爭取到主動權的喜悅讓他忽略了新任務可能存在的難度——
其實想想也知道它到底有多難，在過去的一千年裡，不管是艾還是其他的敵對者都在尋找奧斯蒙的下落。雖然他們的目的不同，但這些人絕對比斯科特都要更想找到對方，但這些人最後都統統失敗了。
但是······
少年反手關掉了任務面板，讓它重新變成一片虛無。
反正任務失敗也沒有懲罰，就像過去在全息網遊裡面做玩家的時候一樣，誰會嫌棄自己接的任務多呢？
隻要存下一堆的任務在面板欄裡，總有一天會機緣巧合碰對一個的——這是大部分鹹魚玩家的信仰。如今，這信仰也被斯科特短暫借用了過來，當成是初步交涉成功的自行安慰。
就在這時，放在書桌上的通訊道具忽然亮起，是艾那邊的消息。
這才剛剛分彆不久，對方就有急事要來聯係自己了？
少年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將通訊接起，艾的形象再次投射在了書房之中。
“斯科特，有人被攔在了守門人那邊，說是來找你。”她的語氣慢吞吞的，帶著十分的懷疑，“雖然已經確定是騙子了，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來詢問你一下。”
“來找我？”斯科特愣了一下，“來找我？”
他到了亡靈領地認識的所有人都已經在主城了——巫妖的科林，僵屍的安娜，怎麼可能還有其他人······
忽然，少年的眼前掠過了一個矮小的身影，他的眼睛睜大了幾分。
“是什麼樣的人？”
“一個還在複活中的巫妖。”艾的臉色變得更加古怪了，“他的複活好像把腦子給複活丟了，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
說著，這位領頭者似乎覺得語言的描述還不夠形象，直接將守門人傳來的那條訊息丟到了斯科特的面前來——
在展開的影像之中，少年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惱火蹦躂的小號骨頭架子。
“嘿，聽著放本大爺進去！本大爺要去找人！”
“請核對你的身份。當前為命題時間門，禁止無關人員拜訪主城。”裹滿了枯葉和樹藤的幽靈甕聲甕氣。
“要怎麼核對？連本大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聽著，本大爺要去找一個重要的人，那孩子、咳、本大爺是說，那個亡靈叫做斯科特，他的氣息就在這裡面，你得通知他才行——”
聒噪的吵鬨聲和憤怒的骨頭摩擦聲隨著影像的播放，同時響起在這個安靜的書房裡面。
斯科特：“······”
那邊的艾還在繼續表態：“雖然不知道他怎麼知道了你的名字，但就算這是個巫妖，也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任由······”
“我認識他。”少年的聲音打斷了僵屍女士的喋喋不休。
“任由······哈？”艾睜大了那雙漂亮的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剛才的那段影像：“你是說，你認識這個巫妖？”
斯科特點了點頭，將他們認識的經過委婉地講述了出來：“我是在獸人族的時候認識他的，是他幫助我找到了亡靈領地——能放他進來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放進來倒是沒什麼問題。”艾的神色恍惚了一瞬。
要知道，就算亡靈們向來以不死的特性著稱，但像是影像上這個能把自己搞成這種慘烈德性的亡靈，基本上都是遊蕩在外圍的那些不入流的家夥們。
能住在主城的強者有一個算一個，都不可能把自己變得連腦子都丟掉的程度——這絕對會被彆人恥笑一萬年！更何況，艾作為接手了蒼灰之塔文件幾百年的人，當然熟悉居住在主城的每一個巫妖——除了奧斯蒙以外，所有人都在千年命題的集會上露過面了。
所以從最開始艾就把對方當成了想要混進主城的那類家夥，儘管那人真的叫出了斯科特的名字。
“把他放進來。”艾對守門人下達了命令，“讓他從另一條路上來，彆被那兩族發現。”
看在這個遊蕩亡靈幫斯科特來這裡的份上，暫時放進來倒也沒什麼不可。她想道。
出發在即，幼崽的開心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