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 214 章(3.2w、3.3w評論加更)(1 / 1)

“學院塔。”

斯科特在不知不覺之中, 已經叫出了它的名字。他那鴿子灰的眼睛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但卻好像比什麼都要複雜。

“是的,沒錯,這就是學院塔。”尼克斯攤開了雙手。

“就是因為這個東西, 才有了帝都學院——傳說中神明為了賜福未來的人類, 所以特意建造的知識與力量的高塔。”

這個傳說哪怕不是帝都本地的居民, 也都能在繪本、故事以及吟遊詩人們的傳唱中聽到過。

每一位強者都以自己的學識能被放進學院塔而驕傲, 這就像是先輩們給後輩者的傳承, 一代一代將最優秀的知識火種傳遞下來。

這的確是個相當美好的寓意。

而在定下學院競賽的規則之初,所有在主城裡取得優勝的學員, 都被允許進入學院塔去尋找他們的“機緣”。

聽說,有人在其中得到了煉金師寶貴的手記,有人在學院塔裡找到了幾千年前的劍術大師創造的獨門劍術,還有人誇張地描述,說自己在裡面見到了神明的殘魂——

當然, 最後一種謠言早早的就被辟謠了。

神明自從創建這世界之後,就再也沒有降臨過這世間門, 更彆說什麼神明的殘魂。無論是教廷還是皇室都為這謠言驚動過一陣子,在驗證過幾番之後,才公允的處理了謠言傳出的源頭。

總之, 這些傳聞的大意彙總起來都是同一個意思——

學院塔是所有未成年人最為寶貴、也最珍奇的一次機遇,值得所有人去珍惜。

“隨意參觀這附近也是被允許的嗎?”斯科特問道。

“當然不允許。”尼克斯回答的理直氣壯,“這地方被那些老家夥看得可嚴實了。假如不是你遇見了我, 可能隻有到帝都學院領你們過來的時候,才能看到它。”

少年默默地閉上了嘴。從剛才那又是鑽灌木又是抄近路的道路上來看,他就應該知道這是一場潛入式的“觀光”。

“尼克斯先生進過這學院塔嗎?”

“並沒有。”尼克斯搖搖頭,“不過他們邀請過我去試試把知識丟進去。”

“您答應了?”

“不, 我一口回絕了那人。”他回答的相當果斷,“我不可能將那些東西放進學院塔裡的。”

又是這樣的說辭。

斯科特隱約記得,在聽說來自中心城聖子的預言的時候,菲爾先生也是差不多的態度——對方堅決地不認為自己是會把筆記本放在學院塔裡的人,並且直接判斷那條預言為假。

難道說,尼克斯先生對此會知道些什麼嗎?

斯科特慢吞吞地開口:“為什麼?我聽說很多大魔法師都以能將知識存放在學院塔裡為榮,就連菲爾法師都把他的筆記放在了那裡,您······”

有些時候,去詢問彆人比詢問菲爾法師本人更要來的簡單。

果不其然,斯科特的這句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尼克斯打斷——

“你也聽說了那道預言了對嗎?”強壯如野熊般的男性看了過來,他的臉背對著後面的光源和白塔,被映上了一層陰影。

“彆信教廷那邊的鬼話,神官們都是同樣的德行,就連那聖子也不能免俗——你隻要記住一點就行,菲爾是絕對不可能將他的筆記放進學院塔裡面的。”

他說的異常認真。

當然不可能——斯科特想道——事實上,菲爾先生的筆記本現在正揣在他的懷裡,對方甚至還能通過它聽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以至於在係統的面板上給出新的反應。

不過,關於這點尼克斯是不可能知道的。

“為什麼?”斯科特疑惑地歪了歪頭,“無論是您還是那位菲爾先生,為什麼你們都不願意將自己的學術與知識放進傳承裡面呢?”

“傳承?”尼克斯哼笑一聲。

他轉過身,淡淡地望向那座白色的高塔。高塔的附近並沒有誰在看守,但毫無疑問,這裡是整個帝都學院監管最嚴密的地方,不知情的人隻要闖進這裡哪怕一毫米,都會直接驚動整個學院的警報。

但,不管再怎麼完善的規則,都總會出現一點或兩點的漏洞。

就像是他們現在正站在的這個位置一樣。

這雖然是尼克斯在上學期間門偶然間門因為迷路而尋找到的地方,但它的的確確是整個帝都學院幾百年、甚至幾千年來都沒有被人發現的漏洞。

隻需要鑽個狗洞一般的灌木叢、然後再挑起來一片懸掛的藤蔓就可以——

這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可笑?

在尼克斯、以及在過去的菲爾的眼裡,學院塔的規則就跟這漏洞一樣可笑。

傳說中的神明平等地愛著世間門的每一個人、每一個種族,就連短壽的人類的文明傳承都考慮在了其中,以至於在離開人間門的時候,還不忘留下一座象征著傳承與智慧的高塔。

雖然這僅僅是傳說,但學院塔那隻允許未成年進入的規則和那些比他的七層塔“緣分陣法”更神奇的法陣設置,都像是神跡一般。

尼克斯並不至於否認世間門從未有過神明;

但當神明離場之後,剩下的人類卻好像創造出了更為局限也更為可笑的規則。

學院塔三年才開放一次,每次開放,都是為整個大陸上的學院競賽的優勝者而實現,就算加上四個主城以及兩座特殊的城市,也不過是隻有區區十二個人能夠參與進其中。

就算大陸上每年誕生的幼崽數量稀少,但全大陸加在一起,每三年又有多少個幼崽存在呢?

這十二個人在這些幼崽之中,又能占到多少的比例?

能夠取得優勝的存在,必然有著強大的資源或者強悍的天賦,二者在初期的實力方面顯得同樣重要——隻不過,後者是先天的天賦,是出生開始就沒辦法改變的存在;而前者則是後天的補給,通過家族、背景、甚至是某些機會,同樣可以獲得強大的支援。

這也就是為何當初教廷在招募那些年輕的幼崽時,會顯得這樣順利的原因。

不管是出於對神明的尊崇、還是對中心城顯赫名頭的向往,又或者是想要擁有更豐沛的資源,人們總是會選擇去搏上一搏。

教廷······尼克斯厭惡地皺起眉來。

他自己察覺到自己好像有些偏題了,於是重新糾正了念頭發散的軌跡。

“與其說這是傳承知識的高塔,倒不如說,就是因為它的存在才將知識們束之高閣。”尼克斯法師眯著眼睛,像是想要透過那白塔的外壁,看穿其中藏著的那些閃爍著光芒的書籍。

束之高閣······

少年一愣。他原本並沒有向這個方向聯想過,可經由尼克斯這樣一問,他忍不住想到了那些被擺在寶庫裡面的珍藏。

還未等他順著這個思路繼續想下去,卻又被引導這思路的法師所打斷。

“不過這樣認為的人似乎不多,就連皇室的家夥們也都在遵循著那些老掉牙的傳統。”他咧了咧嘴,“說起來,斯科特,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地方看起來有點眼熟?”

被點名問到的斯科特跟著對方一起,再一次好好打量了一遍這座高塔。

第二次仔細注視的時候,或許是因為人眼有著強大的適應能力,而他也已經習慣了那種神聖感的衝擊,現在再看去的時候,那座潔白的高塔已經褪去了晃目的光暈,變得更易於記憶。

就像是尼克斯所說的那樣,斯科特果然在這學院塔的外形上感受到了一絲熟悉。

他之前在哪裡見過這樣的外形嗎?

少年翻找著自己的記憶。

所幸,這記憶相隔的並不算短,僅僅在幾天前,他就和艾倫捧著一本來自東厄城四葉草情報先生那裡的手冊,來到了帝都那座未成年禁入的地點門口——

“是七層塔?”斯科特有些錯愕地問道。

這也不怪他是這樣的反應,根據他對於七層塔這個地方的了解,那是異性之間門進行結緣、相處以及建立更深刻的關係的地方,而學院塔呢?則代表著智慧、傳承,甚至是神明的聖潔。

這根本就是完全不相乾的兩個地方。

更何況,如果不是斯科特那不會遺忘的記憶,他自己也無法在對比中發現這兩個地方的相似之處——

一座是純白色,另一座則是泛著俗氣的粉紫。

大概正是因為這顏色的天差地彆、再加上性質的截然不同,讓人很難意識到,這兩座高塔的外形竟是大差不離的。

所以······斯科特的嘴角抽了抽,難道說,尼克斯先生是故意把七層塔搞成這個樣子的?

“沒想到你真是個細心的孩子。”尼克斯高興地眯起了眼,“我當初在建設七層塔的時候,差點就要被帝都那群老家夥們給強拆了——當時好像要派那位最強的騎士長來處置我,很可惜,我把陣法刻在了塔身的每一處。除非毀了整個法陣,否則彆想拆掉它哪怕一個磚頭!”

他的周身滿是在博弈中占了上風的喜悅。

而聽到這話,作為話語中出現的另外一個對象,克勞德先生也終於回想起了什麼來——

【我好像記得這件事。】騎士先生的小人若有所思地摸著自己的下巴,【當時的我收到過要去處置違規法師塔的命令,隻是等我終於抽出時間門的時候,這道命令卻被撤回去了。】

【我還疑惑為什麼會有法師的法師塔要被拆除——這太過少見了,所以一直留有印象。】克勞德先生說。

法師塔是法師們擁有的最大榮譽,也是他們進行研究、製作、冥想以及生活的最久的地方。

建設法師塔所需要的財力和物力都是一個相當大的考驗,但最難的一點,當然還是取得建設法師塔的“權限”。

要知道,並不是每個法師都能建立自己的法師塔的。要麼是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要麼是在某方面做出了格外出色的貢獻,又或者是二者兼備——

總之,在法師塔成為所有法師們心目中向往的成就的同時,它也象征著該名法師的尊嚴。

或許你可以在得罪了一個法師之後安然無恙,但如果你拆掉了他法師塔的一塊石頭,那麼接下來的一生中,你們兩個將會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這也就是為何克勞德會對一道撤銷了的命令記憶猶新的緣故吧?

[法師菲爾冷哼一聲,表示:如果不是這家夥的陣法性質特殊,就算是十座七層塔也會被教廷和皇室聯手拆除。]

[法師菲爾說:被要求改成另一種顏色已經是大發慈悲的結局了——冒失的蠢貨做事從不考慮後果。]

雖然斯科特也明白法師塔的重要性,但在這個問題上,似乎也理解了為何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這已經不僅僅是拆不拆的問題了。

年輕時候的尼克斯先生比他想象的還要膽大妄為,能夠安然地在做出這種事後存活到現在、甚至還保留著七層塔的本身,就已經是對方那天賦跟實力的絕對證明。

想到這裡的時候,斯科特忍不住又聯想到了曾經聽說過的某個消息。最初他覺得這應該不可能,但越想越覺得說不定有所關聯——

“是因為您故意把七層塔建設成了這個樣子······”少年有些艱難地開口問道,“所以才會被帝都魔法研究院開、請離的嗎?”

他將開除這兩個字換成了更委婉的說法。

[法師菲爾冷笑一聲,爆破了旁邊的桌子。]

[法師菲爾:不然呢?]

******

最終,在斯科特對這位同時認識菲爾與克勞德先生的長輩印象刷新了再刷新的情境下,他們終於離開了那隨時能觸動其他學院導師敏感神經的地方。

直到踏在帝都學院的大路上時,斯科特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在被瘋狂刷屏泄憤的菲爾先生科普了一係列“尼克斯這個徹頭徹尾的蠢蛋做過的好事”之後,少年是毫不懷疑,繼續呆在那裡,尼克斯先生說不定會做出故意觸動禁製或者擅闖學院塔的事情。

在這一整天的“故地重遊”中,時間門已經來到了接近傍晚的時分。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去,而學生數量本就比平時更少的帝都學院,哪怕是平坦的正路上,也很少能見到其他人的影子。

“我們差不多該離開了吧?”斯科特問道。

“差不多了,不過要再等等。”尼克斯輕鬆地回答說。

在少年“你還打算做些什麼”的目光中,這位肌肉發達的大塊頭法師舉起了某張小小的卡片——

在那卡片之上,“修”這個名字顯得格外的閃亮。

“難道你打算帶著這東西跑路嗎?”尼克斯先生像是終於找回了他所剩無幾的良心,“修那家夥會因為弄丟飯卡而哭出聲的。”

“隻有帝都學院的食堂才會不收主食的錢——除了這裡,他可找不到其他能讓他每頓連吃十七桶飯而不破產的地方。”

尼克斯法師用格外輕鬆的語氣又在修先生的身上抹黑了一筆。

斯科特回想起那位身姿挺拔、但站在尼克斯旁邊顯得非常纖瘦的副騎士長先生,對於尼克斯的“詆毀”暫時保持了懷疑的態度。

——

“尋找修先生”的計劃持續的時間門比少年想象的還要短暫。

他們僅僅才走出了幾百米的距離,就聽到遠處傳來了一聲怒氣衝衝的斥責——

“誰給你這家夥的權利,來阻止教廷的使者?”

“很抱歉,但現在並沒有到學院開放的時間門······”

“難道帝都學院的人沒教會你怎麼聽懂人話嗎?!”

這聲音在人煙稀少的校園裡面顯得異常清晰。

而等斯科特繞過某一堵高牆、看清楚走廊上面正在對峙的兩個人時,才發現被斥責的對象正是他們剛剛要找的那位熟人。

至於那發出惱怒斥責聲的人,斯科特先前並沒有見過對方的長相,但從那人身上穿著的衣袍造型來看,應該是個從教廷而來的神官。

神官們總是喜歡不管走到哪都穿著那身聖潔的白袍,

他們似乎以上面刻印的紋路多少為傲——那是教廷裡地位的象征。

而正在與修先生發生衝突的神官,他身上的白袍上面就有著相當密集的紋路。

這幾乎要跟斯科特在奧莉薇亞身上見到的那紋路差不多密集了。

很顯然,這是一位來自中心城的高位神官,並且極有可能是因為這次學院競賽而專程前來的人物。

聽對方話語間門的意思,他好像還是中心城的使者——斯科特眉頭皺了皺,繼續聽著那邊的動靜。

修先生並沒有戴著他那威武的頭盔,此時修正像是中午遇見斯科特他們的時候一樣,滿臉真誠地阻攔在那神官的面前——

“非常抱歉!但根據學院的規定,這個時間門是不允許進入校園的。如果有什麼需要,請在明天來聯絡學院的導師!”

他的表情又愧疚又抱歉,道歉也能聽得出滿滿的誠意,

但偏偏整個人都如同不開竅的石頭一樣,死死地堵在了那神官必經之路的前面。

這種虛心道歉卻堅持不改的表現,顯然更加激怒了對方。

那神官的臉噌的一下子漲了個通紅,聖杖用力地戳在地上,發出了“砰!”的噪音。

“又是這種愚蠢的德性!少廢話,快點從我前面讓開!”

看對方的臉色,比起把聖杖敲在地面、他或許更想把它摔在這個軟硬不吃的騎士的臉上。

“嘖——”

斯科特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咂舌聲,這顯然不是純真到過頭了的修先生能發出來的聲音,而是來自於他的身邊——

少年轉過頭去,就看到尼克斯法師緊緊皺著眉,像是見到蒼蠅一樣的表情。

“教廷的神官都是這麼容易被激怒的家夥們嗎?”

斯科特下意識的想到了他過去遇到的幾位神官。

教廷的神官本就因為特殊的天賦和力量享有著更高的尊崇,所以大部分人也都比普通人更加的心高氣傲。

一旦沒有被順從,也會比普通人更容易惱羞成怒。

所以······

“喂,那邊那個長相跟牛皮糖一樣黏糊糊的神官!”尼克斯忽然抬高了聲音,“都告訴你了不能進去,你是聽不懂大陸通用語嗎?”

“不會吧,難道中心城學院連語言類課程都沒有開設嗎?”

幾乎是一瞬間門,剛才還在對峙的兩人都看了過來。

斯科特能夠感受到周圍幻術陣法被撤銷的動靜,而在陣法失效後,尼克斯的身影也被清晰地映照在了那兩人的眼裡。

斯科特:“······”

所以,尼克斯先生在得出“教廷的人都那麼好激怒”的結論之後,選擇的竟然是去激怒他們嗎?

——

當兩個人陷入爭執的時候,假如這時出現了另外一人,說不定爭執雙方的火氣都會撒在第三人的身上——這是民間門在面對吵架時明哲保身的經驗之談。

而就跟斯科特所預料的一樣,當那位神官看清楚尼克斯的臉時,對方高高地挑起眉來,滿腔的怒火瞬間門朝著這意料之外的第三人傾瀉而去。

“你這家夥又是誰?!”

沃爾特神官隻覺得火氣直衝大腦,今天好像從一開始就諸事不順——

在想要進入帝都學院的時候,被門口那群愣頭青一樣的騎士攔住,像盤問犯人一樣盤問了許久不說,剛進來沒多久,就遇見了陰魂不散的另一個騎士!

他明明已經用上了祭司給他的道具——為什麼還能被這個家夥看穿?!

沃爾特百思不得其解。

他向來信任祭司大人的能力,更是毫不懷疑自己在這隱蔽道具的作用下,可以順利地找到學院塔的所在。

可是,這一切卻都被這個該死的騎士破壞了!

沃爾特不知道對方究竟是怎麼找到他的所在的,簡直像是有一副狗鼻子一樣——他哪怕連著用了三次瞬移,都沒能擺脫對方的跟蹤!

躲避不行,沃爾特試圖用身份和利益來誘惑對方,可這家夥明明長了一副軟弱可欺的面孔,卻偏偏比那些又臭又硬的石頭還要頑固不化!

就像剛才那讓人血壓升高的道歉一樣,無論你跟這個蠢貨說什麼,他都是一副固執己見的理論——不行,這不符合學院規定,請明天再來。

明天再來個%&*#@!

是他出門前沒有給自己預言上一次的懲罰嗎?

高位神官本就養尊處優,無論走到哪裡都很容易達成自己的目的,可相應的,他們也有著更為稀少的耐心。

當沃爾特神官的怒火攀登到頂峰的時候,他正要抬起自己的聖杖,給這個聽不懂人話的小騎士來上一個印象深刻的教訓時,

旁邊卻突然響起了另一道狂妄的嘲笑聲——

“喂,那邊那個長相跟牛皮糖一樣黏糊糊的神官!都告訴你了不能進去,你是聽不懂大陸通用語嗎?”

幾乎是噌的一下,沃爾特瞪過去的目光就好像著了火。

他被另外的人發現了?

這簡直是宣告了此次行動的徹底失敗——再過兩天可就是帝都學院發通知函的時間門了,到時候哪裡還會有那麼好的機會?

任務失敗的恥辱再加上從剛才開始就不斷累積的怒火,讓沃爾特像是想要吃人一般,狠狠地怒視向了出聲的那人!

“尼克斯先生?”

在尼克斯出聲的時候,修也跟著望了過來。

他驚訝地看著正大光明地站在草坪上的尼克斯法師,先是一愣,再然後眼神就立刻變成了被欺騙和背叛之後的委屈控訴——

[說好的吃完飯之後就離開帝都學院的呢?]

[尼克斯先生,你又騙了我!]

就連斯科特都能從修先生的視線中讀出這樣清晰的意思。

斯科特:“······”

尼克斯:“······”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做出如此反應的修先生,也實在是非常特殊的人物了。

不過,就算面臨著這樣直逼心靈的控訴目光,尼克斯先生的厚臉皮也早已經能做到熟視無睹。

他的目標很顯然並不全是為了修先生解圍,反而更像是看那神官不順眼。

“尼克斯?”

沃爾特神官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是的,是我。”

尼克斯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這幅作態更顯得他沒有將對面的人放在眼裡。

這樣高大的身形,名為尼克斯的人······

沃爾特神官在來帝都之前並非沒有做過功課,相反的,他在祭司那裡得到過一份相當完整的名錄。

啊——

沃爾特神官的眼睛裡閃過一絲了然,與此同時,他的唇角也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

是這個人啊。

沃爾特神官持起自己的聖杖,像是展示一般張開的雙手,讓那身神官袍上的繁複聖紋完整出現在其他人的面前,端的是一副聖潔高貴的做派。

可從他口中所說出來的話卻是惡毒無比——

“這不是那個被帝都魔法研究院開除了的喪家之犬、連法師塔都變成聲色場所的流浪法師嗎?”

就連這種人都敢來擋在他的道路上,這個叫尼克斯的家夥······是不是太過看得起自己了?!

此話一出,尼克斯就跟著變了臉色,連滿臉茫然的修都露出了不認同的表情來。

“彼此彼此,作為在教廷裡熬了一百年多都還沒出頭的神官,沃爾特大人倒是對我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難道是因為打雜打的時間門太長了的緣故所以記憶深刻?”

法師雙手環胸,如野獸一般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逼近了神官所在的地方。

他在“大人”兩個字上加重了讀音,把嘲諷的意味直接拉滿。

“你!!”

那沃爾特神官的面孔一瞬間門變得扭曲起來。

他最大的痛處莫過於那足足一百多年的蟄伏——因為站隊的問題,他跟從的祭司大人在陷入閉關之後,所有站隊的人都跟著一蹶不振。

為了能等到起複的那一天,他看著其他神官的臉色整整伏低做小了一百多年!這期間門所過的是怎樣的日子,最少現在的沃爾特本人根本不想要去回憶它們。

而這些恥辱的回憶,也都在祭司大人回來、他本人也晉升為高位大神官之後全都被封存了起來!

那些曾經在他面前傲慢無比的同僚們現在見面時早已經堆滿了討好的笑臉,無論走到哪裡都被大開綠燈的感覺讓沃爾特幾乎忘記了以前的所有——

眼前這個流浪狗一樣狂妄的家夥還是第一個敢當面戳他痛處的人!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現在站在沃爾特面前的尼克斯已經被殺死了一千次一萬次;

而除了無法直接造成傷害瞪視之外,沃爾特還有著其他可以懲戒這狂妄之徒的辦法——

他將手伸向了懷裡。

“或許其他人會看在神明的份上寬恕你,但你要知道,我沃爾特並不會給你收回那些無禮話語的機會。”

斯科特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哪裡來的底氣,更不知道他想要伸手去拿些什麼。

可此時,就連旁邊那性格天然的修都已經警覺地抬起了頭,要衝上去製止那位名叫沃爾特的神官。

正在少年身體緊繃、尼克斯寸步不讓、而修像是警覺的犬獸一般蓄勢待發的時候,

遠處卻忽然傳來了另一道冰冷的聲音——

“你們在做什麼?”

這聲音冷到什麼程度呢?

其中連一絲感情都沒有包含,宛如霜雪天氣下那凍至極寒的冰淩,任何聽到這聲音的人,都會為其中那冰冷的寒意所心頭一震。

不管是盛怒的神官、還是對峙中的法師和騎士,此時都齊齊看向了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隻見在那臨近漆黑的夜幕之下,走過來一個比黑夜還要更黑的影子——

男人身穿著濃黑色的騎士服迎著月色走來,就算是皎潔的月光也無法在那深黑色的衣服上面留下任何亮色。

對方的嘴唇輕抿、面色緊繃,面無表情的臉就像是雕塑一般——如果是雕塑的話,那也一定是劍一般鋒銳無比的雕塑才對。

殺意、寒意、還有那衝天的劍氣,幾乎在一瞬間門就籠罩了整個走廊。

當這個男人出現的時候,就仿佛已經擁有了統治全場的能力。

“你是、、!”沃爾特的眼睛睜大。

剛剛惱羞成怒的神色還殘留在他的臉上,但那滿腔的怒火早已經在認出這人的身份時,如脆弱的雪花般瞬間門消融了下去。

他的手也立刻從懷裡抽了出來,聲音的尾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些顫抖的意味。

這也不怪他會如此反應——

假如你在聽說過這人連殺幾十個神官的滿是血腥氣的功績之後、再直面這可怕的殺神時,任何人想必都會跟他是一樣的表現!

這個煞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沃爾特神官勉強保持著自己站立的姿態,努力擠出一個客套的笑容來——

“這不是皇家騎士團的德裡安團長嗎?你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下一秒,沃爾特就後悔自己這客套的提問了。

他腦子被壞了嗎?!為什麼要當這第一個出聲的人!!

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原本還在冷淡看著現場諸位的德裡安,已經將目光準確地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隨後,對方那雙硬邦邦的靴子就已經在地面上敲擊出冰冷的聲音。

咚,咚,咚!

沃爾特哪裡還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

他現在滿心滿眼裡隻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趕快離開這個煞星一樣的家夥!

他不願意與德裡安對視,在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率先挑事的尼克斯之後,隻能將目光勉強放在了旁邊看起來最無害的一個人身上——

那個最開始攔下了他的守衛騎士。

對方擁有著一副軟弱又無能的長相的家夥,一看就是不管彆人說什麼都沒腦子給自己辯解的人。

“沒有什麼,隻是跟這位守衛騎士產生了一點小小的矛盾而已······”

沃爾特選擇了最容易蒙混過去的方式。

該死的,為什麼在潛入帝都學院的時候他因為怕暴露、沒有把他的騎士一起帶過來?!

就在他努力轉移話題的時候,

卻見那被他暫時寄予了希望的娃娃臉騎士眼睛一亮,主動找死般毫不猶豫地衝向了那煞星的方向——

在沃爾特震驚的目光中,修歡快地朝那人敬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

他的聲音響亮又清脆,似乎還帶著見到崇敬之人的滿滿歡欣:“見過團長大人!”

“您怎麼來這裡了?不是說今天由我來代替守衛們巡視?”

——如果這人有尾巴的話,說不定早已經在身後甩了起來。

在勉強領會了對方的意思之後,神官臉上的表情瞬間門像是見了鬼一樣。

而就在此時,他聽到了那道自己絕對不想聽到的聲音——

“這位神官,”——沃爾特篤定,自己在神官這個稱呼上聽到了鮮明的殺氣!

“請問你和皇家騎士團的副團長產生了什麼樣的'小小矛盾'?”

在說到小小矛盾這幾個字的時候,似乎是覺得有趣,德裡安勾起了一個一點也不像微笑的、殺氣騰騰的笑容來。

看著那逐漸朝自己走過來的黑色的身影,這位沃爾特神官隱約想起來,

那個名為德裡安的皇家騎士團的團長,在帝都好像還有著另外一個比他的本名更加響當當的名號。

——漆黑的報喪鳥。

報喪?

報的又是誰的喪呢?

沃爾特的冷汗順著臉頰流下。

隨著那腳步的聲音越來越壓近,這位神官早已顧不上什麼與尼克斯的恩怨、與修先生的矛盾,更是顧不上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高位神官的臉面——

在一聲驚慌的叫聲過後,他竟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