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外的轉學生？”
斯科特在聽到克萊因先生的這句話之後, 立刻反應了過來。
轉學生這件事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可能夠用計劃外三個字來形容的人······
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尤利西斯對那四個高天賦轉學生的介紹。
不出意外的話，隻能是這四個人之一。
果不其然, 克萊因很快就說道：“我原以為那些中心城來的人並不會看上第一學院這個地方，但或許是我這個作為院長的人在他們眼裡過於高調了。”
克萊因回想起這一路上對於中心城那個神官的無視，心中暗自懊悔了一瞬。
也許就是那家夥的授意, 才會有人特意跑到第一學院裡來競爭名額。
“轉學來第一學院的一共有六個人，其中有一位值得特彆注意——”克萊因對斯科特說道：“他的名字叫圖爾斯·紮爾伯克。在天賦檢測的時候檢測出的數值為法師天賦10。”
克萊因的臉色並不算好看：“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那麼多高天賦的孩子，也許這才是當初神殿搜羅所謂‘侍奉神明’的人的最終目的。”
他的臉上露出來一絲思索的表情：“或許是教廷高層某個家夥的預言，說長相好看的孩子就容易出現高天賦？”
這聽起來似乎是個非常合理的猜測。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那麼就相當於他們被神殿給擺了一道——畢竟，誰知道聖子那道預言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呢？
皇室與教廷向來是表面和氣一派，實則暗潮洶湧, 教廷絕對不可能將那麼重要的事情透露到外界來。
也許從三年前, 那個招收計劃開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為這次學院競賽鋪墊了後路也說不定。
克萊因的腦子裡轉過千萬種念頭, 口頭上還是對斯科特叮囑了一番——
“我見過那孩子，他是平民出身, 因為天賦而獲得了貴族的頭銜與姓氏, 所以性格比常人更加傲慢和衝動一些。”
克萊因回想起在那飛艇之上所觀察到的信息, 搖搖頭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的法師等級現在應該已經在40級往上——這絕對已經超越了大部分的同齡人。”
圖爾斯·紮爾伯克？這就是那個據說和自己天賦一樣的法師嗎？
他在係統的幫助下，現在也不過才42級的魔力，而對方卻能夠達到40級以上······斯科特的思維一頓。果然，現在的成績並不值得驕傲自滿。
謹慎比較過後的斯科特面色嚴肅了許多。
也就是克萊因不知道眼前這個小家夥在想什麼。如果他知道的話，那副沉穩的大人模樣絕對已經裝不下去了——什麼叫做不值得驕傲自滿？
你在說這句話之前, 要不要考慮一下什麼叫做中心城三個字啊！這簡直是彙聚了天下大部分精英與資源的地方，也就隻有帝都才能和它相提並論——畢竟在這個有著真正神明信仰的世界上，大部分人還是對神明抱有虔誠之心的。
而你這家夥在沒有多少資源傾斜的情況下，竟然說自己還有待改進？
好在，異世界的院長先生並不知道什麼叫做凡爾賽，他更是沒有什麼讀心的能力，也就成功跳過了這一話題。
院長先生比其他人知道的東西更多的多。
在說明了圖爾斯的身份之後，他也將剩下幾人的身份都說了出來——
劍士天賦滿值的那個男生是中心城本土的居民，也是某位定居在中心城的法師的後代，他作為轉學生，最終選擇去了第七學院。
而另外一個最值得注意的組合，也就是那個天賦9的聖徒和天賦10的劍士，兩人據說是一對親生姐弟，姐姐擁有著高級的聖術天賦，而弟弟則作為劍士，早早的宣布要成為守護聖徒的教廷騎士。
這兩個人本來應該同去神官學院的，但可惜，神官學院的規矩是隻允許有聖術天賦的人進入，所以，弟弟去了第四學院，而姐姐成功轉學神官學院。
不出意外的話，這些人也會成功出現在最終的競賽場地之上——這是大部分人所默認的事實之一。
沒有被選中的學院可以說是鬆了一口氣，而被選中的學院也像是投入了天敵的魚群，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最讓人沒想到的，恐怕就是選擇第一學院的圖爾斯了。
——
就連那些轉學生們的內部也在驚訝於這件事。
“圖爾斯，你是怎麼想的？”少女驚訝地叉腰看他，“第一學院那種老掉牙的地方根本沒幾個能打的人吧？”
這些人幾乎都選擇了更為強勢的學院，為的就是總決賽更好的鋪路——幾乎所有來東厄城的人都知道自己該做的事。
至於思鄉？
算了吧。
在這種情況下，選擇了一個中庸到不行、甚至可以說是相當拉跨的第一學院的圖爾斯就顯得格格不入起來。
“不是說了要儘可能在學院競賽之前打掉幾個競爭對手嗎？”少女滿是不解：“我還以為你想選第四學院——我都選了第四學院！”
薇妮是圖爾斯同街道的青梅竹馬，還剛巧和對方同時被神殿選中，同樣作為天賦很高的那一批在被大力培養。
在這種巧合下，薇妮自然下意識地認為自己和圖爾斯才是最親近的同伴——這之中或許還摻雜著一些少年們之間懵懂的情感，但在這些繁忙的訓練與五光十色的外部世界面前，這些似乎顯得都沒有那麼重要了。
但總之，薇妮算是少數幾個能和圖爾斯說得上話的人之一。
被質問了的圖爾斯連眼也未抬，他看著自己通訊道具上面的訊息，臉色非常陰沉。
“不要來質疑我的決定。”
“哈哈哈哈，薇妮，你問他乾什麼？”另外一邊，有個身形比旁人高上一截的男孩大踏步地走近神殿的休息廳。
他的嗓門比同齡人大上一截，笑聲顯得有些震耳欲聾。
“肯定是有的膽小鬼怕自己拿不到比賽名額，非要去個弱雞學院裡面穩一手——這種事情你問多了他怕是要氣急敗壞了喲！”
“圖爾斯肯定不是那樣的人！”薇妮氣得臉都紅了。
她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那人正是同樣去了第四學院的轉學生領頭羊之一——劍士天賦滿值的約克裡。
約克裡向來和圖爾斯不算對付，一個嫉恨對方有著天然的身份優勢，另外一個覺得對方明明是平民出身又那麼裝腔作勢。
在最開始的時候，教廷那邊的導師還詢問過這兩個人有沒有結成搭檔的意圖，接著被雙方都狠狠地拒絕了。
“我自然有我去第一學院的原因。”圖爾斯陰沉地看了約克裡一眼，接著冷冰冰地說道。
“這是導師同意的，你有什麼意見嗎？”
約克裡把自己身後的劍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切，你不知道導師他向來——”
“我也同意了。”
他的話還沒能說完，另一道聲音隨之響起。
這聲音並不算大，但約克裡那麼大塊頭的人卻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一樣，隻能在原地乾瞪著眼，硬是一個字也沒有再說出口。
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說話的那人。
從神殿那金碧輝煌的休息廳門口，走進來了兩個同樣纖細的身影。
其中一個身上穿著潔白的神官袍的少女。她五官秀美又精致，像是隻存在於書畫上的娃娃，但渾身上下冰冷的氣質卻直接將她與周圍的人都隔絕開來，宛如高高在上的畫像、雕塑、或者說是神明似的那樣。
又或者可以換個詞，這是一個充滿了“神性”的少女。
而少女的身邊正寸步不離地跟著一個差不多的少年。少年有著一張和少女近似的娃娃臉，看起來很是年輕，但一張臉卻板的比牆壁還要硬——
如果說少女的冷是獨立於人群之外的清冷，那麼少年的冷就是沒有將任何人放在眼中，宛如一支沒有感情的刀劍似的冷硬。
這兩個人的身份無須多言，誰都能一眼將他們認出來。
少女當然是這次東厄城轉學生之中，那天賦雖不是滿值、但身份卻最為尊貴的一人——奧莉薇亞聖徒。
而跟在她身邊的是她的親生弟弟，奧蘭多。同時也是從進入教廷那天開始就宣誓成為奧莉薇亞的教廷騎士的家夥。
當這兩人出現以後，偌大的休息廳之中，足足幾十個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在他們之前說話。
詭異的安靜充斥在了這個空曠的房間裡。
奧莉薇亞將手中的聖杖輕輕地點在了地上，這個細小的動作在這片安靜之中，卻顯得格外的刺耳。
“約克裡，圖爾斯的行動我也同意了。”她淡淡地重複道。
被點名的高大少年臉色一下子漲紅，局促不安地說道：“那就沒什麼了，我原以為是他自作主張······不過為什麼是第一學院？”
他仍是不死心地問道。
這次回答他的卻並不是那位纖細的聖徒，而是圖爾斯本人：“因為我弄丟了一樣東西。”圖爾斯像是回想起了什麼，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在黑街上和菲爾法師的筆記本失之交臂之後，簡直就陷入了倒黴的死循環裡面！
先是被那執法隊差點找了麻煩——天知道那些究竟是什麼東西，就連他都感到來自靈魂的震顫。再然後，就是蒙多店主的無用。連個人都追蹤不到，還說自己在黑街的掌控力很強？
圖爾斯當場就拂袖離開了那裡。
後來，他還是不肯死心，終於求到了奧莉薇亞的身上去。
能夠出現在東厄城的這些人，本身就是和對方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面的，而找到菲爾的筆記本這件事對於奧莉薇亞也隻會有好處，不是嗎？
在奧蘭多快要吃人的目光之下，圖爾斯還是堅持等到了奧莉薇亞的預言。
天賦9的聖徒給了他一個地點的名字——
“第一學院。”那時的奧莉薇亞眼睛中沒有焦距，像是還沉浸在與神明的溝通之中。“如果你想要尋找的話，就去第一學院看看吧。”
“那我就轉學去第一學院算了。”圖爾斯說道。
對方卻隻是看著他的方向，一言不發。
這種如同洞悉一切的眼神將他看的有些毛骨悚然的——雖然在中心城呆了三年的功夫，現在也明確屬於奧莉薇亞這派的人，但圖爾斯還是不太受得了聖徒們的神棍做派。
如果真的什麼都知道的話，那為什麼還要去爭搶這個聖子的位置呢？預言裡說是哪個，就讓誰去坐算了。
但就算圖爾斯再怎麼傲慢，也絕對不可能當著奧莉薇亞的面說這些東西。最起碼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不是嗎？
當初那個跟自己搶東西的家夥，絕對是在第一學院吧？
就算最後找不到筆記的下落······他也絕對不會讓這個學院好過的。
當圖爾斯從回憶中回到現實後，就聽到了奧莉薇亞一如既往冷淡的聲音——
“你們的任務就是拿到自己的那份名額，彆的我不會管。”她看了一圈休息廳裡面涇渭分明的兩波人。
一邊是和約克裡脾氣相投、或者出身自中心城的少年少女，他們隻是沾了有親緣關係在東厄城的緣故而來到這裡；另外一邊則是圖爾斯和薇妮她們，本身就出身自這附近的城鎮。
這之中偶爾會升起一些或大或小的摩擦，但統統沒有被放在奧莉薇亞的眼裡。
她身上的神官袍純白而聖潔，上面繪製的神殿符文層層疊疊，甚至比那位帶隊的大神官還要多上一些——
聖子是神明喜愛的孩子，是人世間與神明溝通的橋梁之一，而作為聖子預備役的聖徒們，他們在教廷中的身份本就比神官們高上一截。
這或許，也是這些人不願放棄爭奪的原因之一吧。
奧莉薇亞的唇角平平地抿起，她看了一眼旁邊無動於衷、像是什麼也沒有聽到沒有看到的少年，對其他人宣布道——
“去你們該去的地方，我希望能在下一周聽到和預想中一樣的消息。”
約克裡和圖爾斯收起了針鋒相對的神色，不管他們心中作何想法，還是一致地回答道——
“我明白了，奧莉薇亞大人。”
***
“不出意外的話，那些轉學生會在明天正式來到第一學院報道。”
克萊因說道。
“他們的宿舍會被安排在這附近，上課的時候也會和你們一起——如果現在還有誰靜得下心來上課的話。”克萊因聳了聳肩，開了個自覺好笑的玩笑。
三年級的主題就是曆練，而在學院競賽開始前的這段時間裡，基本上都是少年們熱血沸騰、東奔西跑做各種準備的時間。
這就像是斯科特前世所聽說的那些學校裡的運動會——在運動會開始前和開始後的時間裡，幾乎都是學生們借此休假或者狠狠放鬆身心的時光。
雖然這時候學院中也是有課程在進行的，但又有幾個人會去選擇上課呢？
本學院的學生們不會，轉學生怕是也不會。
克萊因覺得自己想多了，隨即笑了笑。
斯科特卻認真地點點頭：“我明白了，感謝您的提醒，克萊因先生。”
克萊因：“？”
他還沒來得及發現究竟是哪裡不太對勁，就聽到斯科特詢問了另外一件事——
“克萊因先生，東厄城城郊的那次B級任務有調查的結果嗎？”
院長先生一怔，接著正色起來說道：“對，還有那件事。在你說過之後，城主的確有派人去看過那個坐標。”
斯科特向克萊因提供的坐標正是克勞德先生所描述的地方。
“那裡的確有過隱匿法陣的蹤跡，但在城主的人抵達之前，那塊山壁已經因為某種爆炸而炸毀了。”
“什麼都沒有剩下？”斯科特問。
“是的，什麼都沒有剩下。”克萊因說，接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斯科特點頭：“冒險者工會那邊的消息說，失蹤的委托人回來親自結清了任務，但怎麼想怎麼有些奇怪······”
克萊因沉吟了一下：“在沒有親眼看到對方死亡的前提下，能活著被救回來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灰發的少年張了張嘴，然後又將嘴巴重新閉上了。
但克萊因顯然不是那些想當然的存在，他說道：“我會告訴城主派人盯著對方的動向的——是叫康奈特是嗎？”
“是的沒錯。”斯科特說。
由城主那方出面去盯住康奈特子爵，就算是被幕後的人發現也不會有什麼關係——作為城主本就會對一切的可疑因素進行排查，沒有什麼比失蹤又回歸的貴族更值得注意的事了——這雖然有些大驚小怪，但在學院競賽的節骨眼上卻絕對說得通。
“唉。”克萊因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他有些頭疼地捂住自己的腦袋，半真半假地抱怨了幾句：“真是讓人頭疼啊，為什麼老院長在任的時候就沒有那麼多麻煩事呢？”
“早知道就不接手這個爛攤子了，從那次神官轉職之後，我已經有多久沒能去好好做一個新職業了？”
“現在回都回來了，不如從今天開始謀劃著放鬆一下······下一個職業選什麼好呢？斯科特，你覺得製杖師怎麼樣？”
克萊因一邊朝外面走去，一邊念叨著。
正當他到了門口的時候，卻忽然回過頭來詢問斯科特的意見。
製杖師？
斯科特的嘴角微微一抽。
雖然在剛剛知道這個職業的時候他沒什麼感覺，但隨著性格的漸漸改變，現在的他也有多餘的閒心去吐槽這一點——
製杖師，這個名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的是相當奇怪。
也多虧了克萊因先生的提醒，斯科特才終於想起來了另外一個重要的事。
灰發的少年舉起手來，禮貌性地搖了搖。
“你好，克萊因先生。”
時隔一年以後，斯科特終於記起了自己曾經的日常。
正要離開的克萊因低頭看看自己已經邁出了門檻的那隻腳，然後又抬頭看看那好像沒有開玩笑意思的少年。
“？”
他剛剛是想說再見，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