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沒有說完, 所以昨天······你那邊的孩子一共走了幾個？”
當克萊因的話音落下，對面的長官也歎息一聲——
“九個。”
“倒是比我想象的數字要少。”克萊因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
但羅伊長官卻並不那麼認為：“我從未覺得劍士應該是臨陣退縮的職業, 即便他們是幼崽。”
“對啊, 他們是幼崽。”克萊因說道。
羅伊沉默了一下。他明白克萊因的意思了。
也是他在守衛軍中待的太久，所以有時候會忘記幼崽時期應該是什麼樣子。
本質上來說，城主願意給這些幼崽們一個選擇的機會, 已經就是在默認會存在“部分人臨陣退縮的可能”。
離開的，最少遠離了可能會存在危險的地域。假如他們家庭條件還不錯的話，可以搬去其他的主城甚至是帝都的附近居住。
而沒有選擇離開的······
其實也未必是件壞事。
“城主今天找到我了。”克萊因說，“他決定將那個礦洞開放給今年的幼崽們。”
“城主終於下定決心了嗎？”羅伊那張嚴肅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那礦洞就位於邊防線的附近, 假如亡靈們真的像第一次那樣再進行進化的話, 邊防線勢必要向內收縮。”
“比起將那個秘境拱手讓給那些惡心的生物，倒不如給城內的幼崽一個提升的機會。”
克萊因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所以說, 選擇留下來的幼崽也未必是做了錯誤的選擇。
假如放在過去的話，隻有幾個學院中測試名列前茅的少數學生才能獲得進入秘境的機會。而現在, 第一學院到第七學院中所有選擇留下來的孩子們, 都能有這般難得的機緣。
除了作為對他們勇氣的嘉獎以外······
克萊因那雙藍色的眼睛顯得更深了幾分：“今年的競賽, 看來城主他並非沒有想法。”
“我不清楚, 但假如我是城主的話, 也會選擇這樣做。”羅伊將帽子往下壓了壓。
兩人心知肚明，既然東厄城已經下了如此血本給這些孩子們，那麼今年的學院競賽的參賽選手一定、也必然要出在城主直屬的這七所學院之中。
最終的懸疑也隻不過是在於，第一到第七學院中哪所學院會勝出而已。
“哈哈哈，想那麼多做什麼？”克萊因忽然笑了起來。
他重新轉過身去，哢嚓哢嚓地揮舞起了他那柄長長的園丁剪，將面前這個修了一半的灌木叢大刀闊斧地改成了五角星的形狀。
“反正我隻是一個園丁而已, 園丁哪裡需要考慮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
剛剛還略顯緊張的氣氛瞬間變得輕鬆多了。
嚴肅古板的軍官也稍微放鬆了些，才剛想要露出些笑容，就聽到這個古裡古怪的朋友說——
“聽說第七學院今年也接收了不少好苗子，天塌了還有他們頂著，就算是······”
克萊因的話還沒說完。
因為羅伊的眉心狠狠地跳了跳，終於沒忍住打斷了他。
“可你們學院的苗子也不差。”
這位軍官似乎想要去尋找剛剛離開的那幼崽的背影，可對方早已經消失不見。
“剛才的那個幼崽就很優秀，我對他的印象很深，他的未來不可限量。”高大威武的男人回憶著平日裡訓練的時候。
那孩子似乎每次的訓練都會比上一次更優秀。
這種事說起來似乎非常輕描淡寫，但隻有真正做起來的時候，才會發現它有多難——斯科特甚至還沒有激發出劍氣！
他現在純粹是一個普通人！
要知道普通人和劍士真正的區彆就在於，普通人提升的幅度是有極限的，這個極限或許有高有低，但基本都是在一個差不多的數值範圍徘徊。
而斯科特明顯已經超過了那個數值，甚至還有更深一層挖掘的可能性！
這樣的情況隻會出現在天才的身上，毫無疑問，這孩子未來一定會是東厄城耀眼的天才！
“你說那孩子？”克萊因也想起來這個每天都來找自己問好的灰發男孩。
與此同時，他還想到了當初那負責招生的副院長滿臉激動握著自己手的樣子——
[“天啊院長，我要為自己之前對你的誤解而感到抱歉，誰能知道您居然那麼有能力！”]
[“雖然您的招生數量是所有人的倒數第一，但這兩個孩子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一個天賦9的劍士，一個天賦10的法師，他們甚至都沒有接受第七學院的邀請！！您真是本屆最優秀的招生導師了！！！”]
直到現在，克萊因還記得當初這個大腹便便的副院長那高亢的話語。
也多虧了這兩個學生，他成功的從“招生導師”這個職業畢業，接著轉行當了學院花圃的園丁——隻要將這99號花圃全部打理乾淨，他就能從園丁這個職業畢業了。
這真是令人期待的一件事啊。
克萊因的心情也變得愉悅了起來，再談起那孩子的時候，口吻中也帶上了幾分欣慰的笑意——
“那孩子的確是個天才，曆史上一共才有多少個滿值天賦的法師？上一個滿天賦的法師不還是帝都的那個······”
與此同時，羅伊長官也感慨似的誇讚道——
“堅韌、毅力、決心，從這段時間的訓練裡我能看出來，這孩子會是個天生的劍士······”
一陣風從這個花圃吹過 ，卷起了地面上的枯葉。
兩個人的話同時消失在了嘴邊，偏遠的花圃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克萊因的臉色變得古怪極了，而羅伊那張不苟言笑的臉龐也抽動了幾下。
“天生的劍士？”
“滿值天賦的法師？”
氣氛又一次冷了下來。這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覺得這之中一定有哪裡出了問題。
······
······
與此同時，斯科特也已經完成了今日的打卡任務，滿意地看著自己那光屏上“+10%效率”的倒計時重新變成了23：59:59。
他返回了訓練的場地，在繞著訓練場跑了十圈之後，就已經到了往常應該集合開訓的時間，但羅伊長官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準時出現。
斯科特的視線在其他人的身上掃了一圈，
他那雙灰色的眼睛從隊伍的左邊看到右邊，就對今天抵達的人數有了一個大概的統計——
少了九個人。
看來除了昨天他看到的那幾個以外，還有一批人趁著深夜離開了這裡。
新生們在這幾天的訓練中明顯是已經熟悉起來了的，他們來了以後熟練地想要和夥伴們湊到一起去，有些人卻再也沒等到夥伴在訓練場入口露面。
理查德的三個小弟已經圍在了他的身邊，表情各異。
很顯然，他們也知道了自己的另外一個同伴選擇離開的事實。
“怎麼會？！”有人不敢置信。
“這是對老大的背叛！懦夫、膽小鬼！”有人義憤填膺。
“也是，以漢斯的性格······唉。”有人選擇理解。
圍繞著理查德的這三個小弟幾乎就是剩下的所有新生們的心情縮影。
不管怎麼說，明明昨天還是九十三個人一起躺在這片訓練場的草地上面吹著風、看著太陽、想著未來與明天。
結果到了明天的時候，人數卻變成了八十四個。
這種感覺怎麼能不讓人心情複雜呢？
最先振作起來的反而是理查德。
他把自己的頭發向後一捋，試圖再次恢複那個海膽一樣直愣愣向上的發型，接著非常大聲地喊道——
“他們走了就走了！我們自己好好訓練不就行了嗎？”
“彆管其他人了！”
“到時候我會用自己的成績去告訴他們，想要成為一名真正的劍士是要永不退縮的！”
理查德的這一嗓子很嘹亮，快和喬治那樣的天生大喇叭差不多了。
而正是這一嗓子，像是給剩下的這些孩子們打了個強心針似的！
“是啊！！”
“我也來！到時候就讓他們看看誰能厲害吧！”
“今天的訓練項目應該是什麼來著？”
“羅伊長官怎麼還沒有到，好奇怪······”
大家嗡嗡的議論起來。有些動作比較快的已經翻出了今天的訓練表，發現上面有著負重跑之後都自覺地戴上沙包準備開跑。
理查德站在起跑線的邊緣，一轉頭，就看到灰發的少年還站在原地沒有動靜。
“斯科特？一起來加油跑步吧！”他喊道。
但少年卻依然無動於衷，像是沒聽到一樣。
“斯科特？斯科特？”理查德覺得有些奇怪。
他主動走向了斯科特，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隨著理查德的動作，斯科特的確是轉過頭來了。
但是······
理查德呆了呆。
在他的印象裡，斯科特一直都是非常冷靜、遊刃有餘、渾身充滿著他幻想中那樣強者氣質的存在。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對方這樣迷茫的表情。
“你剛才說想要成為什麼？”斯科特忽然問道。
“呃······一名偉大的劍士？”理查德撓了撓頭。
“······”對方又陷入了沉默。
這是怎麼了？！理查德更不理解了。
斯科特從口袋裡面翻出來那柄宿舍的鑰匙——其實在綁定了精神力之後，這鑰匙已經隻具有形式方面的意義，但基於上輩子的習慣，斯科特還是會隨身帶著。
他將鑰匙轉到了鑰匙柄的部位，對著陽光看了一眼。
上面用細小的痕跡拚湊出來了一個“劍”字，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斯科特開始迅速翻找著他的記憶，記憶疾速地倒退倒退再倒退，終於停留在了旅店房間裡、那盆涮洗過鑰匙的水盆上面。
艾倫將兩把鑰匙丟進去清洗的時候，被艾倫調侃的喬治報複性地揚了他一身水花，艾倫反手還擊，而兩枚鑰匙在震蕩的水底晃了一圈，就這樣交換了位置。
斯科特還看到那時的自己正在旁邊思考著什麼，看到被遞過來的鑰匙以後並沒有檢查，而是直接揣進了口袋裡。
斯科特：“······”
他竟從沒想過，這看似正常的訓練生活竟然會有搞錯了的可能。
就在這時，理查德的聲音從斯科特的身邊響起
“看！羅伊長官回來了！”
“誒······那個人是誰？是昨天跑掉的家夥嗎，我怎麼感覺從來都沒見過他，難道是插班生？”
插班生？
斯科特有種莫名的預感，他抬起頭，正好看到了迎面走來的一行人。
最左邊的是羅伊長官，他依舊是沒什麼表情的樣子，而右邊是位黑著臉的、渾身散發著低氣壓背景的高挑女性。
至於中間的那位······
斯科特看著那紅發少年眼睛一亮，張口就朝自己喊道——
“老大！真巧，你也在這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