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玄天宗弟子——尤其是煉氣期弟子,閒暇時間都在議論一件事,就是擎蒼峰那座突然矮下去一大截的山峰。
“真是活見鬼了,青天白日眨眼時間,那陡峭的山頭發出隆隆震動,而後似地龍翻身整個往下塌陷。”
“這話不夠精確,我聽擎蒼峰一個師兄說,先是聽到一陣響雷聲,遠處山頭被雷劈掉一半,緊接著才是附近那座山峰往下墮。”
“應該是擎蒼峰哪位師叔築基了吧?”
“這麼大陣仗,我看不像築基,不是有雷聲麼,我看是結丹……”
宋元喜聽旁人各種猜想,隻沉默不響,這話他沒法插嘴。
“宋師弟,你知道嗎?你也算是半個擎蒼峰弟子。”有人終於發現透明人宋元喜,好奇湊過來打聽。
宋元喜努力保持微笑,“師兄們抱歉,我也不知道哈。”
“唉,你竟然也不知,那看來猜測應該屬實,定是哪位築基師叔結丹,等宗門公布擎蒼峰新增一位金丹長老,也就真相大白了。”
“嗯嗯,應該是吧。”
宋元喜含糊應付兩句,趕緊借口溜走。
剛回到小院,就和小憩醒來的繁簡真人碰上。
“行事為何這般匆忙?”謝鬆最是見不得徒弟不穩重。
“師父我躲人呢,現在整個宗門都在猜想擎蒼峰那座山峰究竟是怎麼矮下去的,我真怕他們追著我一直問。”宋元喜一臉苦哈哈,“我也沒想到,我娘找外祖父請教,搞這麼大陣仗。”
她娘倒是好,請教完拍拍屁股走人,禦劍離開的姿勢都那麼瀟灑。
他爹是金丹長老,又是煉丹師,沒人敢去打聽八卦,而他的記名弟子杜天宇,那就慘了。
宋元喜也是差不多情況,這些日子和杜天宇屬實是難兄難弟。就連小夥伴陸子期也忍不住想聽八卦……
謝鬆躺在大石上,一邊喝酒一邊聽徒弟碎碎念,陽光明媚燦爛,嘰嘰喳喳的聲音聽得他又昏昏欲睡。
“元喜,你的心浮躁了。”謝鬆陡然出聲。
宋元喜當場啞然,而後怔怔不知作何,他師父一針見血將他最近的狀態血淋淋解剖明白,想起自己這些日子修煉每每中斷,不由羞愧難當。
“師父教訓的是,徒兒知錯。”
“不全是你自身原因,修煉任何一門功法,在小境界突破之後都會出現類似情況,隻不過法修功法小境界突破伴隨著修為大階提升,自身靈氣儲存量大,抵抗這種負面情緒能力變強,影響甚微。”
頓了頓,謝鬆繼續解釋:“但這也是法修的致命缺陷,他們修為提升太快,小境界沒有如常鞏固,築基看不出,一旦結丹面對心魔劫,遠不如劍修心性堅韌。”
越是往後越是艱辛,是以滄瀾界化神以上的隱匿修士,大部份都是劍修。
“那我們體修呢?”宋元喜渴望聽到更多新知識。
謝鬆卻笑了,“體修者數量極少,他人情況為師並不清楚,但你我一脈修煉的《陰陽訣》,每一層突破都是提升小境界,三個小境界提升小成,便迎來大境界,須得大境界大成,方可邁入下一層……”
宋元喜聽傻眼了,他以為《陰陽訣》一層層修煉已經夠辛苦了,沒想到這功法還存在返廠重修?
“師父的意思是,每三層一個坎兒,三層境界小成,就回歸第一層開始修煉大境界大成,直至再次修煉到第三層大境界大成,才能修煉第四層功法?”
謝鬆:“孺子可教也。”
宋元喜:“……”
並沒有很高興,甚至有點悲壯。
這事兒本該一早就說清楚,但是宋元喜一開始表現出來的害怕不安,讓謝鬆到底不能放心。
“為師做事循序漸進,不早告知你,是怕你心性不穩,第一層都無法修煉至小成,豈不壞哉?”
宋元喜很懷疑,“師父確定不是怕把個中緣由說的太明白,把我給嚇跑?”
若是五年前知道修煉《陰陽訣》這麼困難,再加上九幽冥火的刺激,他鐵定改做劍修。
想到什麼,宋元喜趕緊問道:“師父,你沒彆的什麼事再瞞著我了吧?”
“咳咳~怎可如此不信任為師,我看你最近備懶,去任務堂接幾個任務做做。”
“我可不去澆灌靈藥,師父你那個靈藥園就是個坑,也就江師姐傻乎乎的。”
“組隊做任務去,為師近些年得閉關,暫沒空管你。”謝鬆感覺到自己修為上的鬆動,幾十年壓製的結果無可厚非,隻是還差一個頓悟的契機。
宋元喜果然聽話了,師父要閉關那是好事兒,他乖乖做任務去。
繁簡真人閉關前把徒弟送回赤霞峰,準備這些年讓雲溪真人這個親爹代為照看,誰承想——
雲溪真人早一步閉關了!
赤霞峰峰主甚至笑的合不攏嘴,“雲溪在煉丹一事上造詣不俗,早該進階六級煉丹師,如今也不過是厚積薄發。”
雲溪真人宋清,一百年前就已經是五級煉丹師,當年一百七十六歲的他,進階五級煉丹師,可謂風頭無兩。
但若是這一次能成功進階,三百歲不到的六級煉丹師,那就是天賦卓絕,堪稱一聲“大師”。
“放眼整個滄瀾界,六級煉丹師也是鳳毛麟角,七級煉丹師更是一隻手數得過來,掌門也格外重視雲溪這一次的閉關,務必不讓任何人打擾。”
赤霞峰峰主看向宋元喜,和藹笑說:“元喜這孩子交給我,我照看他。”
宋元喜內心一個臥槽,又驚又怕趕緊搖頭,“不敢叨擾峰主,弟子去擎蒼峰就好,外祖父也一直想我過去小聚。”
“啊,既是鈞鴻真君的意思,那就罷了。”赤霞峰峰主有些遺憾。
送人去擎蒼峰路上,謝鬆打趣問:“怎麼,你怕赤霞峰峰主?”
“怕,我真怕!”宋元喜說話時都是一身雞皮疙瘩,“師父你是不知道,峰主那人可喜歡小輩,正經弟子不少,記名弟子更是一堆,他這人很神奇,弟子們帶著帶著,一個個都會歪掉。”
“歪掉?何解?”
“就是……不務正業?反正那些師叔們,煉丹水平都是半吊子,然後其他輔修,諸如煉器製符陣法這些雜學甚廣,有一個師叔還差點改行當劍修了。”
宋元喜笑嘻嘻說:“師父,徒弟本就資質愚鈍,一門《陰陽訣》都修煉的磕磕絆絆,再分心其他……”
謝鬆想到宋清夫妻,這兩人當初帶孩子也是種種不靠譜,原本以為隻是他們兩人的問題。現在看來,純屬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這麼一個不做表率的峰主,底下長老能好到哪裡去!
“確實,赤霞峰與你不合。”
將人交給鈞鴻真君,謝鬆滿意回洞府閉關。
宋元喜至此安心在擎蒼峰住下,除了日常修煉和做任務,其他時間都在觀摩劍修練劍。
他看的不是他們的劍法,而是他們練劍時身上帶著的氣,氣包含著韻,韻藏於神,劍修調動靈氣的神和韻,能夠給他一些意想不到的啟示。
這是他近兩日發現的,《陰陽訣》第二層,煉皮進入新階段,他浮躁之餘一直想找到解決辦法。除了冰泉寒冰瀑,無意中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鈞鴻道君意外發現大外孫格外迷戀看劍修弟子練劍,每每都眼神發亮,如同貓見了老鼠一般,心神一動,笑容蕩漾。
他把人叫過來,先是關心一番身體狀況,而後轉到修煉的事情上。
“元喜,你煉體如今怎樣了?”
宋元喜老實回答,“《陰陽訣》第一層已經修煉小成,如今正在琢磨第二層,修為上是煉氣二層。”
鈞鴻道君“唔”了聲,緩緩道:“元喜啊,你引氣入體至今,有八年了吧?”
“回外祖父,至今日已有八年七個月。”
“那你為何修煉速度這麼慢?即便是五靈根,也不應當如此,可是繁簡他教導不用心?”
“不是!”宋元喜趕緊解釋,“師父他一直教得很好,是我自己領悟能力不夠,但我會刻苦努力的。”
“我看你領悟能力不錯,也夠吃苦耐勞,煉氣一層就能走至冰泉中心,這等領悟力比你娘強。天賦不夠又如何,隻要師父會教,你這孩子早該是煉氣後期。”
鈞鴻道君笑眯眯,聲音更加溫柔了,“元喜啊,我看你好像很喜歡練劍,不如這樣,改做劍修。外祖父親自教你,二十年,至多二十年時間,我定讓你築基!”
宋元喜:“……”
外祖父真勇士啊,正當光明挖牆腳。
“你若是擔心你師父那邊沒法交代,不怕,這事兒我和掌門去說。”
鈞鴻真君心裡不得勁兒啊,兩個外孫,一個天賦卓絕,一個領悟力極強,卻沒一個是劍修!
“元喜,外祖父和你說……”鈞鴻真君每日一頓輸出,勢要把大外孫掰過來。
宋元喜被磨的耳朵生繭,但是自己的親外祖,堂堂元嬰真君這般和他好說話,真是讓人壓力山大。
“外祖父,我師父還在閉關呢,這樣做不好吧?”
“就算外祖父你天賦比我師父高,可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怎麼能做那等小人!”
宋元喜再一次表明立場。
鈞鴻真君忽然不說話了,閉關挖牆腳這事兒他做的絲毫沒有心理負擔,但是論天賦能力,他真心不敢說一句比得過繁簡。
想當年的繁簡,是何等的天賦卓絕,當稱元嬰以下第一人。那時候的他是金丹後期修為,而繁簡亦是,可一百多歲的金丹後期和馬上五百歲的金丹後期,天賦能力一目了然。
所有人都知道,按部就班修煉,繁簡元嬰化神乃是水到渠成之事,出竅也不是不能期待。當初他還是掌門的未來接班人,炙手可熱……
可誰能想到,一場曆練歸來,天才修士繁簡真人,金丹破碎,修為儘散。所有人都惋惜憐憫,感慨天才隕落。
誰知三百年時間,那人再次金丹,卻是從法修變成了體修,自此在宗門深居簡出。時隔數百年,這事兒也就他們這些元嬰修士知道,元嬰以下一概不知。
鈞鴻真君再不提挖牆腳一事,隻叮囑大外孫好好修煉,沒事兒多孝敬師父。
不知內情的宋元喜一頭霧水,外祖父變臉速度會不會太快了些?挖牆角純屬三分鐘熱度?
“幸好一時興起,不然這擎蒼峰也沒法待了。”宋元喜不去深究,反而歡歡喜喜接受了。
一隻青色紙鶴正巧飛進來,落在他跟前,這是宗門的傳音手段,雖比不得傳音符,但勝在便宜好用,是煉氣期弟子之間常用的通訊手段。
當然,如繁簡真人這般把神識注入紙鶴當中的事情,煉氣弟子絕對不要妄想。
青色紙鶴揮動翅膀,是江蘭宜的傳音,約他明日辰時三刻在任務堂大廳集合。
“宋師弟,我和他人一起組隊,特邀你一起,請務必來。”
自宗門秘境試煉後,宋元喜和江蘭宜時有聯係,兩人關係算不上多好,但比一般同門交情深一些。
這一次對方熱情相邀,宋元喜最近也喜歡和人組隊做任務,立刻用青色紙鶴傳音過去,表示答應。
他對這次的組隊任務信心滿滿,從未想過,會在這上面經曆跌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