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師父呢?(1 / 1)

時間眨眼過去,第三日酉時差一刻,雲溪真人的記名弟子杜天宇來到藏書閣前。

“見過李師叔。”杜天宇還未築基,碰見李文柏在此,主動上前打招呼。

李文柏隻微微頷首,想到什麼又扭過頭問:“宋師叔讓你過來的?”

杜天宇笑道:“霜華真人吩咐我前來,接兩位師弟去一趟赤霞峰。”

霜華是薑婉容的道號。

兩人交集不多,便沒有繼續說話,杜天宇退到一旁專心等人。

酉時時分,藏書閣前的空地頓時白光一閃,三天前進去的那些少年全部被彈出來,有些人在裡頭待著忘了時間,手上還保持著拿玉簡的姿勢,有些則是盤腿打坐,顯然是早早選好了功法,卻還在裡頭內卷。

唯獨一人最是突兀,他被彈出來的姿勢是躺著的,兩手交叉疊在腦後當枕頭,整個身體呈放鬆狀態。即便周遭聲音竊竊,他依舊沒睜眼。

杜天宇正準備上前喊人,宋元若把人拉住,說道:“說不定是頓悟。”

“……”誰家頓悟是這個姿勢?

不過為保險起見,杜天宇拜托李文柏去查看情況。李文柏走近蹲下,兩指探到對方鼻翼下,綿長均勻的氣息清晰感受,因為距離近,甚至能聽到對方細微的咂嘴聲。

李文柏臉色低沉,甩道袍起身,直接帶著隊伍離開。

“哎!李師叔,宋元喜他……”

回答杜天宇的是對方一聲冷哼。

前往赤霞峰的路上,宋元喜忍不住打哈欠,這一覺睡的實在太累了,尤其是兩條手臂,各種酸痛麻。

他邊走邊活動筋骨,表情輕鬆歡快,這一幕落在杜天宇眼裡,忍不住嘴角抽抽。

餘光瞥了眼表情嚴肅、步伐沉穩的另一個身影,杜天宇心裡不禁感歎:同樣是一個爹娘生的,時辰都未差幾許,這差彆怎麼就這麼大呢?拋開靈根和天賦值,單就是修煉態度和日常姿態,便是雲泥之彆。

難道是破罐子破摔,已經認命了?

再次想到宋元若的靈根和天賦,杜天宇恍然,他要是有這麼一個弟弟,隻怕心裡頭承受的壓力更大。一個被白衍道君看中,隻要不出岔子,妥妥能元嬰化神,而另一個還在外門徘徊,什麼時候築基都不知道。

宋元喜感受到身旁那道若有似無的眼神,猛一轉頭,對方來不及收回的憐憫表情全寫在臉上。

“杜師兄,在藏書閣睡覺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頂多被我爹罵一頓,安心啦,我臉皮厚。”他以為杜天宇擔心自己會受罰。

宋元若卻是開口:“哥哥已經選好功法,其餘時間都是自由的,沒人規定不可睡覺,爹不能因此罰你。”

少年表情一本正經,宋元喜被逗笑了,點頭說:“行,爹要是罰我,你“頂撞”他。”

“不是頂撞,是事實,哥哥你沒犯錯。”

“嗯嗯,沒犯錯,你說的都對。”

兄弟倆誰也不當回事兒,杜天宇白瞎了操心,默默帶著兩人繼續往上。他不敢隱瞞,將兄弟倆的事情一一稟告雲溪真人,而後知趣的退下了。

宋清捧著茶盞的手不斷收緊,正要捏碎時,旁邊一道視線看似隨意的飄過來。薑婉容什麼也沒說,隻是拿出自己的本命劍,輕輕撫摸。

宋清頭皮一緊,臉上努力保持微笑,看向自己兩個兒子,“元若元喜,你們都選了什麼功法?”

他首先看向宋元若,準備先用小兒子來平複心態。

宋元若的主修功法是白衍道君親賜,進藏書閣隻為一本適合的輔修之法,而他所選的是竟是煉丹術。

“你輔修煉丹?”

宋清詫異,沒聽說過劍修還嗑藥的,若是為了煉丹賺靈石大可不必,他們夫妻倆還算略有薄產。

宋元若卻說:“我煉氣期不準備練劍,除了煉丹術,製符、陣法、煉器等我都會嘗試,不拘泥任何。”

“你是變異雷靈根,天生就是劍修的苗子,你說你不練劍?”薑婉容坐不住了。

宋元若將白衍道君那套說辭又說了遍,很是讚同,“我覺得師父思慮周全,我不應早早限定自己未來的道。”

才十歲的少年郎,卻條理清晰,說話頭頭是道。

宋清和薑婉容沒話說,白衍道君能修煉至化神,吃的鹽比他們吃的飯還多,又親口答應要收宋元若當親傳弟子,沒理由會害他。

宋清對小兒子滿意了,心裡美滋滋想著:元若既然選擇了煉丹,那我這一身煉丹術算是後繼有人了。

再看在藏書閣睡覺的宋元喜,宋清笑容扯不出來了,“元喜,你的主修功法選了什麼?”

宋元喜搖頭,“沒選主修功法。”

“你……”

“不過我拿了本輔修之法煉器術,爹娘,我準備輔修煉器,以後等兒子煉成了,給你們鍛造些法器。”

宋清接過那枚玉簡,探入神識查看,乃是玄階煉器術。功法從高到低劃分天地玄黃四階,以兒子五靈根的體質,玄階功法倒是合適。

“既然沒選擇主修功法,那就從家族裡拿,我這兒正好有一本適合五靈根的《混天訣》,你且拿去參詳,若有不懂之處,為父替你解惑。”

《混天訣》最適合多靈根修煉,靈根越多越好,隻是修煉速度慢且十分考驗心性耐力,宋清是打著主意要磨一磨大兒子的。

小小年紀,他卻在大兒子身上看到了惰性,必須把苗子掰正過來。

薑婉容不答應,“說好的練劍,我爹已經說了,親自教喜喜,你那本《混天訣》留著自個兒玩吧。”

“元若已經當劍修,元喜就不必了。”

“若若還沒答應呢,誰知道後頭怎麼個變化,喜喜單純老實,不當劍修煉的凶悍些,以後被欺負了怎麼辦?”

“你又胡扯,誰會無緣無故欺負他,他現在首要的是磨練心性,《混元訣》最適合。”

“論磨煉心性,法修哪比得上劍修。”

宋元喜聽著兩人爭執,心裡思忖一會兒,緩緩舉起小手,“爹娘,我準備當體修。”

爭吵聲戛然而止,兩人一瞬轉頭,目光緊緊盯著大兒子。

宋元喜被看得頭皮發麻,這眼神是準備吃人麼,不過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爹娘,我翻宗門人物傳記時,找到一位體修者,是萬海峰的繁簡真人,之前無意聽娘說起過,擎蒼峰和萬海峰一向交好,能不能麻煩爹娘,替兒子走個後門,問下繁簡真人是否有意收徒?”

話雖說的委婉,隻問一問,可任誰都聽得出來,宋元喜誌在必得。

宋清很快想明白,“你老早就打定主意了?選擇煉器也是因為繁簡真人?”

“我靈根天賦沒什麼大差彆,其實選擇哪樣輔修都差不多。”宋元喜搶在宋清開口前,又說:“我領悟能力不夠,記憶力不夠,丹修、符修、陣法皆不合適,唯獨煉器,想來需要耐心更多些。”

他這人沒啥優點,僅有那麼億點點耐心而已。

薑婉容瞧著大兒子瘦弱的身軀心有不忍,體修可是比劍修還要苦的啊,怎麼偏偏選了最難的一條路呢!

“喜喜,體修可是……”

“那就當體修,你自己選擇的就不要反悔,若是繁簡真人答應收你為徒,即便日後流血流淚,你跪著也得給我走下去。”宋清打斷妻子的話,很快做決定。

“那必須的!我宋元喜說話算話,隻要繁簡真人收我為徒,我定不辜負爹娘對我的期望。”

宋元喜心裡美滋滋,體修=練體育,練體育=強身健體,他離長命百歲又近了一步。

這件事由薑婉容出面,她扛著本命劍直接衝到繁簡真人的洞府前,謝鬆剛走出來,兩人迎面碰上。

謝鬆眉頭一挑,打量著對方的長劍,“又哪裡磕壞了,準備怎麼修補?靈石準備好了麼,修補材料準備齊全了麼,我說霜華真人,整個擎蒼峰也就你對待本命劍這麼霍霍,哪天真折斷了,我是一點不覺得稀奇。”

語氣熟稔,實在是薑婉容上萬海峰修補本命劍的次數太多了。

薑婉容搖頭,“這次不修劍,找你有彆的事。”

“何事?”

“走後門,我兒子想拜你為師,明兒我把人帶過來,你瞅瞅。”薑婉容性情爽快,沒有為難的意思,且心裡對大兒子當劍修一事不死心,“你就隨便看,看得順眼了就收,看不順眼我且帶回去。”

“霜華,你莫害我!”謝鬆以為對方說的是宋元若,“我是什麼身份,豈敢和白衍道君搶徒弟。”

薑婉容嗤了聲,“繁簡,你這人膽兒忒小,不是若若,是我家喜喜。”

“?”

“我大兒子,宋元喜。”

繁簡恍然,三年前掌門大殿上那一幕測靈根堪稱“跌宕起伏”,同胞兄弟資質天差地彆,這事兒整個宗門都在說道。

他猶記得,那個叫宋元喜的孩子,被測出來是五靈根以及55天賦值時,整張臉煞白,所有血色一瞬從臉上褪去。

“明日帶過來吧,且看緣分。”

繁簡心裡不抱期待,有這樣的家族資源,宋元喜還是走法修的路子更合適,再不濟去他外祖鈞鴻真君那兒練劍也行,走哪門子的體修呢!

宋元喜等來回音,被告知明日可去萬海峰了,一整個喜悅繃不住。

薑婉容卻提醒,“繁簡這人看似溫和實則心硬,他隻說看眼緣,沒正式答應。”

宋元喜飛起來的心吧嗒一下摔到地面,但他很快振作,拍胸脯保證,“娘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現。”

第二日,薑婉容帶著兒子上萬海峰。

宋元喜不是第一次在“天上飛”,但每一次仍舊無限感慨,這特麼賊爽了!

禦劍飛行,乃是修真標配。

才到萬海峰山腰,薑婉容就把劍收了,帶著兒子步行往上,還不忘叮囑,“以後若真拜了師,上這萬海峰都不可乘坐雲鸞車,這是對師父最起碼的尊重。當然,除非有十萬火急之事……”

宋元喜默默聽著,不時點頭應和,他前一日又去藏經閣,更詳細的去了解了體修的一些知識點。

如今腦海中已經勾勒出繁簡真人的形象,那應該是一個皮膚黝黑,滿臉絡腮胡子野蠻生長,眼睛瞪得像銅鈴,一發怒眼珠子就能突出來,一說話聲音洪亮如鐘的中年壯漢。

他自動帶入張飛形象,“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須,聲若巨雷,勢如奔馬”[1]。

宋元喜站在洞府前,雙眼如雷達似到處掃描,內心滿是期望,準備一眼看到他壯如猛漢的“未來師父”。

他甚至從他爹那兒偷摸拿了一壺佳釀萬年青,猛男配好酒,等他拜師了,以後師父的酒他全包了。

“喜喜,到處看什麼,繁簡真人來了,還不趕緊拜見。”薑婉容瞧著傻乎乎的小崽子,直接一巴掌招呼過去,把人拍醒。

宋元喜抬頭看,迎面走來一位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此人面若冠玉,眉目疏朗,長身玉立,一身青鬆道袍儘顯風流倜儻。

宋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