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燕王有些猶豫。
燕國使者咕咚一聲跪下,抱著燕王的小腿哀嚎道:“王上!!王上您救救卑臣啊!卑臣都是……都是按照王上您的意思……”
“放肆!!”不等燕國使者說完,燕王嘶聲力竭的嗬斥,將燕國使者的嗓音掩蓋下去。
但是在場之人都是精明之人,又怎麼能看不出來,其實燕國使者就是受到了燕王的指使呢?
燕王急於摘清楚乾係,嘭一聲狠狠一踹燕國使者,道:“你這個逆賊!寡人竟不知,你膽大包天如此,敢對秦王下手,到底是誰給你這樣的膽量?!寡人今日若是縱容了你,豈不是被人看了笑話?”
“王上!王……嗬!!!”
燕國使者還想求饒,剛喊了一聲,便聽到嗤一聲,燕王竟一把抽出腰間佩劍,一劍捅向燕國使者的胸口。
燕國使者圓睜著眼睛,慘叫一聲,一口氣提不上來,咕咚倒在地上,乾脆利索的沒了吐息。
呲——
鮮血飛濺,嬴政蹙了蹙眉,下意識上前一步,一把摟住成蟜,將他擋在身後,不讓成蟜看到這血腥的場面。
鮮血噴濺而出,星星點點的血跡飛濺在嬴政的衣擺之上,嬴政低下頭來,嫌棄的看了一眼零星的血痕。
燕王乾脆利索的殺人滅口,踹在燕國使者的屍體上,將長劍一抽,道:“秦王,這罪賊自作主張,罪大惡極,寡人今日便殺了他,也算是我燕國的一點點誠意了。”
嬴政冷笑:“是麼?那祭旗一事……?”
燕王立刻道:“全聽秦王的,全聽秦王的!”
嬴政幽幽的道:“既然如此,便將這些刺客的腦袋都砍了,這件事情,還要勞煩燕國來代勞。”
“不勞煩,不勞煩!”燕王賠笑。
會盟第一日,還未開始正式會盟,營地便死了人,見了血,實在不吉利,其他幾個國家的使者站在遠遠的地方圍觀,都不敢前來做出頭鳥。
韓國使者小跑著走過來,此次會盟在韓國舉辦,韓國怎麼也是個東道主,今日這局面如此僵硬,韓國便來做和事佬了。
韓國使者賠笑:“秦王一路奔波,想必路上十足辛苦,要不然,先下榻歇息?外臣已經準備好了營帳,還請秦王賞臉下榻,晚間會有接風燕飲,等秦王歇息好了,便可幸酒,豈不是美事兒一樁?”
嬴政瞥斜了一眼卑躬屈膝的韓國使者,韓國地盤子小,勢力也小,但是攪屎棍子的事情沒少做,尤其是喜歡當牆頭草,這會子顯得十足圓滑,分明是想要從中打圓場,賣給燕國一個面子。
嬴政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本就沒想要繼續揪下去,正好韓國使者給了他一個台階,便拉住成蟜的手,始終用高大的身材擋住燕國使者血腥的死狀,道:“寡人的確有些乏了,下榻的營帳在何處?”
“秦王請,請——”韓國使者連忙導路。
嬴政拉著成蟜走入會盟營地為秦國設立的營帳,嬴政
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成蟜,沒有濺上血跡,臉色也沒有異常,這才道:“方才可有受驚?”
成蟜道:“哥哥,蟜哪有那般脆弱?”
嬴政道:“不是蟜兒脆弱,是哥哥擔心,你的身子異於常人,感官也比常人靈敏,自然要小心一些。”
成蟜的嘴唇忍不住偷偷揚起,被人關心的感覺真是好,不像上輩子,非但沒有人關心成蟜,甚至還總是有人用成蟜敏銳的感官嘲笑他,說他是怪物。
成蟜仰起頭來,十足鄭重的道:“哥哥你真好。”
嬴政先是一愣,隨即眯起眼目,將成蟜摟在懷中,低下頭來親了親成蟜的嘴唇:“這大白日裡,蟜兒又來撩撥哥哥?”
成蟜很喜歡嬴政的親吻,尤其是親在額頭和面頰,十足溫柔,總是讓成蟜拒絕不了,成蟜抬手挽住嬴政的脖頸,主動迎合,嬴政的吐息陡然粗重起來,哪裡還能忍耐。
嘭!
嬴政一把將成蟜抱起來,放在軟榻之上,笑道:“左右晚間才有接風宴,不如哥哥先來嘗一嘗蟜兒的滋味兒?”
從軹關出來的這一路上,嬴政為了“報複”鬥甯,可謂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沒工夫與成蟜獨處,彆說親親抱抱舉高高了,就連拉手的機會也很少,好不容易獨處,雖然還是大白天的,成蟜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情動的緊緊摟著嬴政。
就在嬴政覺得,今日晚間的接風宴,自己可能會遲到的時候……
“王上,”營帳外間傳來寺人的嗓音:“鞠武求見!”
嬴政:“……”
鬥甯不來搗亂,總會有彆人來搗亂!
前來求見的,不隻是鞠武一個人,鞠武身後還跟著燕丹,而燕丹的身邊,跟著寸步不離的荊軻。
嬴政沒好氣的看了一眼鞠武,道:“武君子此番前來,感謝的話便不必說了。”
鞠武拱手道:“王上寬宥,鞠武多次衝撞,王上依然保住了罪臣與公子性命,罪臣叩謝王上大恩!”
他說著,真的拜下來,磕了兩次頭。
嬴政幽幽的看著,一點兒也沒有讓人起身的意思:【打擾寡人和蟜兒的好事,讓他多跪一會子才好。】
成蟜:“……”
成蟜連忙給嬴政打眼色,使勁咳嗽了好幾聲,誰能知曉,我那做千古一帝的便宜哥哥,其實還有點脾性呢!
嬴政看了一眼成蟜,這才道:“武君子何必多禮?都是自己人,寡人這裡可不像燕國,沒有那麼多酸文規矩。”
燕丹聽著嬴政的說辭,抿了抿嘴唇,他知曉,嬴政提起燕國,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
嬴政露出吃驚的表情,後知後覺的道:“燕公子原來也在?不知燕公子前來所謂何事?難不成也是來感激寡人救命之恩的?”
燕丹張了張口,有些遲疑,嬴政又道:“燕王要殺自己的兒子,本是自家之事,寡人如此貿然出手,也不知算不算多管閒事兒,反而被人叨念了去。”
燕丹聽著嬴政的諷刺,終於道
:“秦王救丹一命,丹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多謝秦王。”
“哦?”嬴政看向成蟜,道:“蟜兒,是不是有人在說話,可惜可惜,嗓音太小了,寡人聽不清。”
成蟜:“……”我哥哥果然小心眼兒!
燕丹深吸了一口氣,提高了嗓音道:“丹……多謝秦王救命之恩!”
嬴政這才看向燕丹,一臉王者的謙虛與親和:“燕公子何出此言呢?你乃是不可多得的名士,寡人惜才,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名士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所殺?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燕丹道:“對於秦王來說,興許隻是舉手之勞,但今日秦王救下丹與師傅、次非三條性命,燕丹並非不知好歹。”
成蟜道:“燕公子,如今你終於看清楚了燕王的真面目,你覺得,燕國在燕王的手中,真的可以做到天下太平,完成你的理想夙願麼?”
“理想……夙願……?”燕丹有些恍然,是了,理想和夙願這種事情,不知何時已經遠離了燕丹,甚至背道而馳,也隻有喝醉酒的時候,才會驀然回想起來,每每想起,總有一股心竅發堵的酸澀之感。
成蟜道:“燕公子是個聰明人,你想必已經看清楚了,燕王並非明君,燕公子何不放棄芥蒂,投效我王呢?”
他說罷了,對鞠武打了一個眼色,鞠武早就答應投效秦國,他又是燕丹的師傅,他若勸說,自然是管些用處的。
鞠武日前瞞著燕丹,不揭露燕王的真面目,其實是不忍心燕丹的美夢破碎,而如今,燕丹的心中再無僥幸,鞠武也不必避諱甚麼了。
鞠武抬起手來,輕輕搭著燕丹的肩膀,道:“丹兒,燕國已然沒有甚麼好留戀的了,你是燕王的親生之子,他卻能用你來抵罪,更不要說燕國的百姓,燕國的子民了。”
“武君子所言甚是!”成蟜與鞠武一唱一和,努力推銷著嬴政,道:“我王卻不一樣,我王重情重義,仁慈寬厚,文韜武略無所不精,放眼整個天下,沒有一個國君能與我王同日而語,便是拍馬也趕不上。燕公子,你摸著良心問一問自己,你多次得罪我王,我王是不是既往不咎,隻因著王上憐惜人才,若是換做燕王,燕公子早就死了八百回。”
燕丹垂下頭去,一時沒有言語,荊軻走到他身邊,輕聲道:“公子。”
燕丹道:“你……也是來勸我的麼?”
荊軻卻搖頭道:“不,我並非想要勸解公子甚麼,公子從小在學宮習學,接受良好的教育,次非不過是一介莽夫,若是論起嘴皮子,如何能勸解公子?次非隻是想要告訴公子,無論公子做出甚麼樣的決定,便是天理不容,世人不容,次非也會站在公子的身畔,為公子遮風擋雨。”
燕丹有一時的失神,荊軻的言辭仿佛是一粒燭火,渺小又暗淡,卻在一瞬間點亮了燕丹心中的無邊黑暗。
燕丹慢慢抬頭來,看向嬴政,他的眼神並不像之前那般迷茫,那麼恍惚,似乎下定了甚麼決心,沙啞的道:“燕丹……願歸順我王。”
嬴政挑眉道:“既都是自己人,便不必如此多禮了,晚間還有接風宴,便請諸位穿著我秦國官袍赴約。”
“敬諾。”
燕丹三人退出營帳,成蟜感歎的道:“太好了,可算是把燕丹招攬過來了。”
成蟜側頭一看,嬴政眼神滿滿都是笑意,正仔細的看著自己。
成蟜奇怪的道:“哥哥,招攬了燕公子,你便這麼歡心麼?”
“歡心,”嬴政點點頭,笑道:“不過寡人並不是因著招攬燕丹而歡心。”
成蟜更是奇怪:“那是為甚麼?”
嬴政輕笑一聲,道:“沒成想在蟜兒心中,為兄竟是如此的千好萬好,方才蟜兒一口氣誇讚了為兄許多,蟜兒,如今四下無人,你可不必拘束,再多多誇讚幾句。”
成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