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終於說服了嬴政,帶上自己前去災區,雖然身子是酸軟了一些,但心情極好。
成蟜起身之後,便找來荊軻道:“收拾收拾,明日跟隨扈行的隊伍一起,咱們去災區。”
荊軻略微有些驚訝,上下打量成蟜,道:“就你這身板子,要去災區?”
“怎麼了?”成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蟜可以的。”
荊軻也沒多說,點點頭:“行。”
荊軻如今是成蟜的護衛,隨行保護,收拾著東西道:“這趟去災區……公子會跟著麼?”
成蟜聽他提起燕丹,笑眯眯的道:“怎麼,這麼幾日也不肯與你家公子分開?”
荊軻正色道:“我是怕自己不在鹹陽,你們秦人欺負了公子去。”
成蟜道:“這蟜可不知,王上自有王上的安排。”
此次去災區,一來賑災,二來則是勘探地形,準備修建水渠的事情,按理來說,這和燕國,還有燕國公子都沒有任何關係,所以燕丹或許不會跟隨。
荊軻收拾好了東西,道:“那我去與公子告個彆。”
成蟜點點頭,擺手道:“去罷去罷。”
荊軻離開,沒過多久便回來了,成蟜奇怪的道:“軻軻,你怎的回來的如此之快?還以為你要與你家公子多說一些悄悄話兒呢。”
荊軻反駁道:“甚麼悄悄話?無非是叮囑公子一個人在鹹陽多多當心罷了。”
荊軻說到此處,微微有些歎氣。
成蟜道:“怎麼?和你家公子吵架了?”
荊軻搖頭道:“也不是,隻是覺得公子最近有些心事,總是出神,心不在焉的,或許是思鄉了罷。”
燕丹在秦國做質子,算起來也有幾個月了,燕國那邊忙著打仗,是一點子消息也沒有,可以說對燕丹是不聞不問的。
“還有,”荊軻隨口道:“公子最近還總是……”
他說到此處,突然住口了。
成蟜似乎發現了甚麼端倪,追問道:“最近怎麼樣?”
荊軻閉口不言,搖搖頭開口道:“沒甚麼。”
荊軻不願意開口,成蟜更覺得這事情有蹊蹺,於是在案幾底下握住大儺倀子玉佩,悄悄的讀心荊軻。
荊軻:【公子最近還總是背著我出門,悄悄去見甚麼人,總之很不對勁兒……】
荊軻:【但公子背著旁人,必然是不想讓旁人發現,我還是不要節外生枝,萬一給公子惹來麻煩便不妙了。】
成蟜微笑感歎著,荊軻可真是忠犬啊,可惜可惜,自己已經看透了他的心聲,簡直一清二楚。
成蟜站起身來:“軻軻,蟜去一趟路寢宮,明日咱們啟程,今日給你放個假,你隨意罷。”
說罷,成蟜便往路寢宮而去,趕緊去見嬴政,把燕丹這些日子奇怪的地方告訴嬴政。
嬴政蹙眉道:“燕丹總是去見一個神秘人?”
成蟜點點頭:“燕丹與荊軻可算是無話不
談了,竟然背著荊軻去做這件事兒,蟜覺得不簡單。”
嬴政微微頷首:“的確如此。”
成蟜道:“哥哥,不如這次去災區,咱們也將燕丹帶在身邊,以免他留在鹹陽,背地裡密謀甚麼。”
如今燕丹在秦國做質子,他忠心耿耿於燕國,一直都沒有歸順的意思,時時刻刻想著離開秦國,回到燕國去,成蟜記得,在曆史上燕丹便是趁亂逃回的燕國,此次嬴政親自賑災,說不定燕丹想要趁機離開鹹陽。
成蟜道:“蟜可以幫哥哥讀心,燕丹放在身邊,若是有個甚麼事情,也好及時應對一二。”
嬴政揉了揉成蟜的鬢發,笑道:“蟜兒最是貼心了,便按蟜兒說的作罷,正好,此次賑災修渠,也是燕丹力薦的,讓他扈行本在情理之中。”
成蟜點點頭:“好,蟜這就去傳話。”
成蟜當即離開路寢宮,往彆館而去,燕丹就住在鹹陽的彆館之中,成蟜來到之時,燕丹正在彆館的庭院中對著梅花發呆。
成蟜微笑道:“燕公子,恭喜了。”
燕丹微微回神,道:“成小君子,何喜之有?”
成蟜道:“王上下令,特準燕公子跟隨扈行,一同前往災區賑災。”
燕丹露出吃驚的表情:“讓丹前往災區?”
成蟜點頭道:“正是如此,日前燕公子力挺修渠之事,王上大為感動,覺得燕公子是深明大義之人,因此打算帶上燕公子一起前往災區。”
燕丹拱手道:“謝秦王器重。”
成蟜微笑:“燕公子準備準備,明日便啟程了,的確有些倉促。”
成蟜想起了荊軻的心聲,說是燕丹總是去見甚麼人,於是故意補充道:“若是燕公子想見甚麼人,便去見一見罷,不然明日離開鹹陽,可就見不到了。”
燕丹一笑:“丹在鹹陽還有甚麼牽掛呢?”
第二日一大早,扈行的隊伍便即啟程,浩浩蕩蕩的離開鹹陽。
成蟜坐在轀輬車上,打起車簾子看了一眼燕丹的方向,道:“燕公子謹慎的厲害,昨日蟜通知他扈行之後,他便留在彆館,哪裡也沒去,甚麼人也沒見過。”
嬴政道:“不必發愁,燕丹跟隨著隊伍,便是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
扈行往災區而去,災區附近連日下雨,行路困難,加之扈行的隊伍龐大,他們的腳程更是不快。
此次扈行,負責守衛的是蒙武,蒙武眼看天氣越來越惡劣,便讓大軍放慢了腳程,今日暫且紮營,等明日雨水小一些再走。
大軍紮營下來,這面要比鹹陽還冷不少,成蟜凍得直打哆嗦,嬴政給成蟜裹上厚厚的披風,拉著他快步跑入禦營大帳,又吩咐寺人燒幾個火盆來取暖。
嬴政道:“還未入災區,便已然這般寒冷,蟜兒你要注意身子才是。”
成蟜點點頭:“哥哥,不必擔心。”
天色昏暗,陰雨連綿,燕丹坐在營帳中發呆,嘩啦一聲,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他雖穿著蓑笠,
渾身已然濕透,後背微微弓起,懷裡藏著甚麼。
是荊軻。
荊軻匆匆而來,將懷中護著的披風拿出來,遞給荊軻道:“此地陰冷,公子素來身子便不好,明日多添一件衣裳罷。”
燕丹驚訝的道:“次非?你便是為了給我送這件衣裳?你都淋透了。”
荊軻擦了擦額角滾下來的雨水:“無妨,公子早些歇息,我回去換下濕衣裳擦擦就好。”
燕丹欲言又止,最終道:“次非你也注意身子,彆害了風寒。”
荊軻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營帳。
他離開之後,燕丹抿了抿嘴唇,有些坐立難安,看了一眼身邊的披風,將披風披在身上,矮身也離開了營帳。
燕丹避開虎賁軍守衛,行色匆匆的離開營地,來到一處偏僻之地,便看到有人站在磅礴的大雨之中,是鞠武!
燕丹迎上去,道:“師傅。”
鞠武穿著蓑笠,臉上飛濺著雨珠,卻不顯得狼狽。
“丹兒,你可知前面是甚麼地方?”
燕丹有些奇怪,雨水太過龐大,交織成黑暗的雨簾,根本看不清楚前面的光景。
鞠武淡淡的道:“前面乃是秦國老將樊於期的故鄉。”
“樊於期?”燕丹蹙眉。
之前樊於期找過燕丹,還因為窩藏樊於期之事,燕丹被秦國問罪。
鞠武道:“樊於期乃是秦國的老將,卻因著叛變下場淒慘,樊家並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誤,而是一味覺得,當今的秦王根本不配他們樊家效忠,如今樊於期不在了,樊家愈發的仇恨秦王……你說,秦王的扈行隊伍路過樊家的地界,他們會不會因著仇恨,刺殺秦王?”
燕丹眯起眼目:“師傅的意思是……”
鞠武點點頭:“為師看過天象,明日這場大雨便會停歇,明日一早會有大霧,不利於行軍,若是秦軍迷失在這場大霧之中,在遭遇地頭蛇樊家的偷襲,你說秦王……會不會凶多吉少?”
“雨停了!雨停了!”
成蟜還在睡夢之中,便聽到營帳外面傳來的嘈雜之聲,士兵們都很興奮的大喊著雨停了。
成蟜迷茫的睜開眼睛,坐起身來道:“哥哥,雨停了麼?”
嬴政正好從外面走進來,他口中吐著白氣,帶著一身的寒意,道:“蟜兒快些洗漱罷,雨停了,馬上便要上路。”
“嗯。”成蟜爽快的答應下來,趕緊爬起來洗漱。
外面的大雨果然停了,但是並沒有放晴,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扈行隊伍上了路,越走越是白茫茫,一入山林,霧氣更是濃鬱,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嬴政打起轀輬車的車簾子,蹙眉道:“傳令下去,全軍壓下步伐,不要行的太快。”
“敬諾!”
傳令官前去傳令,很久都沒有回來複命,嬴政有些奇怪,便聽到扈行的隊伍傳來嘈雜的聲音,連馬蹄聲都變得嘈雜起來。
“發生了何事?”嬴政沉聲
道。
公孫長濟勒馬跑來,道:“王上!大軍在濃霧中走散了。”
嬴政道:“蒙武何在?”
公孫長濟回答道:“蒙武將軍和一乾扈行的虎賁軍,正好與大部隊走散。”
成蟜蹙眉,覺得此事有些不同尋常,蒙武是此次扈行的主力軍,蒙武和虎賁軍全都走散了,這顯然不正常,說不定是有人故意為之。
嬴政沉聲道:“全軍駐軍,派人在四周探查一番。”
“是!”彆看公孫長濟長相文文弱弱,但他到底是個劍客出身,做事兒乾脆利索,立刻吩咐小隊向四周探查情況。
嬴政安慰道:“蟜兒先歇息一會子,等蒙武的隊伍跟上來,咱們再行啟程。”
成蟜點點頭,但總隱隱約約不是很放心,於是將大儺倀子玉佩握在掌心之中,打起車簾子向四周看去。
成蟜的視力本就比一般人要強上許多,容易發現很細微的細枝末節,加之大儺倀子玉佩的加成,這般遮天蔽日的濃霧之下,成蟜還是可以隱約分辨四周的情況。
成蟜向四周張望,枯雜的草叢中,隱約有東西在晃動,不由蹙了蹙眉,定氣凝神的仔細去看。
“哥哥!”成蟜連忙招呼嬴政道:“那邊好像有人。”
嬴政是看不清楚的,隻能望到一大片濃霧,道:“甚麼人?”
“不像是武師傅的黑甲軍,”成蟜道:“他們鬼鬼祟祟的,或許是伏兵。”
濃霧、走散,再加上一群人鬼鬼祟祟的埋伏,成蟜覺得他們八成沒安好心。
霧氣這般濃重,主力軍又和他們走散了,剩下來的都是隨行的宮人和仆役,根本無法抵擋伏兵,加之大家不熟悉這裡的環境,一旦被偷襲,絕對討不到好果子。
成蟜眼眸來回晃動,似乎想到了甚麼法子,立刻朗聲道:“鄭國!鄭國!”
鄭國跟在隊伍中,聽到成蟜的喊聲,小跑著過來道:“大司行?”
成蟜從轀輬車上蹦下來,道:“我需要一些絆馬索。”
四周霧氣這般的大,不隻是對於他們來說,對於那些伏兵來說也是一樣,不同的是他們熟悉這裡的地理環境。
成蟜想要利用絆馬索,改變這裡的地理環境,如此一來,大軍按兵不動,即使伏兵偷襲,也可以抵擋一時,方便蒙武他們尋回。
鄭國驚訝的道:“絆馬索?輜重裡沒、沒有,但我可以現做一些!”
成蟜道:“快快!做一些簡易的,趕時間!”
鄭國沒有廢話,立刻將自己的寶貝箱子打開,那裡面裝的都是他搜羅來的寶貝,在旁人眼裡看來就是垃圾,甚麼木頭、樹枝、楔子等等,總是亂七八糟,應有儘有。
鄭國從裡面跑出一堆的繩子,手腳麻利的開始做絆馬索,成蟜立刻蹲下來也來幫忙。
公孫長濟是有眼力的,立刻吩咐仆役和宮人們一起來做絆馬索,鄭國的做法十足簡單,一教就會,眾人動起手來,成蟜指揮著眾人將絆馬索埋伏在濃霧之中。
秦軍駐紮在原地好一陣子,一直沒有動靜,那些埋伏的人等的有些不耐煩。
“怎麼沒動靜?”
“是啊,一點子動靜也沒有。”
“不如咱們上罷!若是等蒙武找過來,想刺殺秦王便不容易了。”
“他娘的,上!”
成蟜一直觀察著濃霧之中的動靜,嚴肅的道:“伏兵來了,絆馬索準備!”
“殺——!!!”
伏兵衝出來,仗著他們熟悉四周的環境,也不管濃霧,肆無忌憚的殺向大部隊,就在伏兵十拿九穩,準備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之時。
“啊——!!”
先頭的伏兵突然慘叫一聲,沒來由的從馬背上栽下來。
“啊呀!!”
“嗬——”
後面的伏兵不知發生了甚麼事情,有的也從馬背上栽下來,有的乾脆勒不住馬,直接將前面的人踩踏,一時間慘叫連連。
“怎麼回事?!”
“有埋伏!”
“呸!甚麼埋伏?!咱們才是埋伏!”
伏兵亂了方寸,人仰馬翻,瞬間變得六神無主,他們不知濃霧中有絆馬索,還覺得邪性的厲害。
嬴政“唰——”的抽出佩劍,寒聲道:“將這些賊子給寡人扣押起來。”
公孫長濟帶著僅有的親隨,隨著嬴政快速衝出,此時的伏兵人仰馬翻,哪裡還能作戰,反而被嬴政和公孫長濟殺了一個措手不及。
“快!快跑!有埋伏!”
“秦王早有準備!快撤!”
伏兵反應過來,想要撤退,他們的人數被打的零零散散,慌張後退,成蟜拉住嬴政道:“霧氣太大了,不要追。”
嬴政也沒打算追上去,一來是霧氣太大,誰知道伏兵會不會留下增援,這二來是顧及到成蟜的安慰,若是僅有的兵馬都追出去,誰來保護剩下的人?
踏踏踏——
就在此時,馬蹄聲陣陣而來,成蟜仔細一聽,面露欣喜:“是武師傅!”
果然是蒙武。
公孫長濟派遣出去的小隊成功找到了蒙武,他們一路做下記號,一路飛馳而來,正好堵上了想要逃跑的伏兵。
蒙武高升大喝:“全都抓起來!要活口!”
伏兵想要逃竄,但後面被蒙武堵住了去路,前面又被嬴政堵住了生路,根本無法逃跑,最後一翻垂死掙紮之下,還是被悉數擒獲。
蒙武大步走來,單膝點地抱拳道:“卑將護駕來遲,還請王上責罰!”
嬴政道:“武師傅不必多禮,起來罷。”
嬴政看了一眼那些刺客,道:“勞煩武師傅去查查,這些刺客是甚麼路數。”
“是,卑將敬諾!”
刺客全部被俘虜,一個也沒逃走,而且活口眾多,他們的兵器裝備也一概繳獲。
蒙武一看那兵器,登時吃了一驚,略微有些遲疑,但還是準備稟報,公孫長濟拉了他一把,對蒙武搖搖頭。
蒙武臉色複雜,卻還是道:“此事事關重大,多謝公孫好意,然……蒙武還是應該如實回稟。”
成蟜有些奇怪,不知公孫長濟在和蒙武打甚麼啞謎。
便聽蒙武道:“回稟王上,這次刺客用的……是蒙家的兵器。”
說著,雙手呈上一把長劍。
成蟜定眼一看,果然,長劍精良,並非一般匠人打造,且每把長劍的劍身上,都刻著一個“蒙”字,這是蒙家軍的習慣。
成蟜恍然大悟,看來上次“武君子”的事情還未過去,真正的武君子想要把罪名嫁禍給蒙武,挑撥嬴政與蒙家的乾係,一次沒有成功,又在這裡挖了一個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