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甯乾笑:“是啊,蟜兒L你與旁人如此親近,哥哥怎麼能不吃味兒呢?再者,那個鄭國一看便是心機之輩,你多留心一些。”
成蟜想笑,鄭國是甚麼心機之輩?隻不過是個社恐的工科生而已,鬥甯完全是誤會了。
不過成蟜順著他的話道:“知道了,蟜兒L會注意的。”
眾人一路往軍營而去,出了城之後又行了一段路,軍營中的將領聽說王翦要來,已經早早列隊迎接,按著黑色的改良介胄,一個個英武挺拔。
成蟜打起轀輬車的車簾子,從裡面鑽出來,放眼望去,整齊有素,年輕挺拔,簡直不要太養眼。
成蟜笑道:“哇好大啊!”
鬥甯奇怪:“甚麼好大?”
成蟜一本正經的道:“軍營好大。”
其實是胸肌好大!
黑色的介胄在正午的日光下油亮亮的直反光,襯托著將士們的肌肉,不得不說鄭國改良的介胄,不隻是實用,還好看!
將領將眾人迎進去,道:“將軍,這就是新送來的改良介胄,請將軍查閱!”
王翦先是閱兵,這才跟著將領進入幕府大帳,介胄放在木承槃之中,便擺在幕府的案幾上。
王翦拿起來看了看,重量比以前的介胄輕了不少,穿上沒有那麼大分量。
將領欣喜的道:“將軍,這介胄改良的當真好,比以前輕便,但堅硬如鐵,將作送來的時候,我們都試過了,真的可以抵擋刀劍!”
鬥甯仔細的檢查了兩遍,都沒有發現任何端倪,瞥斜了一眼鄭國,難道鄭國真的沒有搞手段?
眾人看到新的介胄都十足歡心,唯獨鄭國蹙著眉頭,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成蟜觀察十足敏銳,道:“有甚麼不對的麼?”
鄭國道:“這……這介胄的用料,不太對。”
將領道:“小兄弟此話何解?這……這有甚麼不對麼?”
鄭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道:“王翦大哥,可否接你的佩劍一用?”
王翦立刻將佩劍摘下來遞給鄭國,鄭國雙手舉著佩劍,“哐——!”狠狠往介胄上一紮。
啪嚓——
介胄的胸甲竟然瞬間粉碎,被紮了一個大窟窿!
“這……”將領大吃一驚:“不對不對!之前將作送來之時,我們試驗過,分明刀槍不入,怎麼……怎麼這件如此脆弱?”
鄭國臉色難看的道:“這件介胄的料子,一看便被動了手腳,簡單來說就是偷工減料。”
“甚麼!?”將領氣憤的道:“偷工減料?!在介胄上偷工減料,那將士們上了戰場,還有命活著回來麼?!”
成蟜正色的道:“勞煩將軍讓將士們將介胄全都脫下來,送到幕府大帳,一個一個接受檢驗。”
“好!我這就去!”
將領也不含糊,這可是大事,立刻出去吩咐,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所有的介胄都被送了過來,一箱一箱的落
著。
鄭國抿著嘴唇,快速在箱子裡掏掏撿撿,這個看一眼,那個看一眼,將介胄分為兩堆兒L。
“諸位請看,”鄭國道:“這一堆是合格的介胄,而這一堆,是偷工減料的介胄。”
合格的介胄大約占了三分之一,偷工減料的占了三分之二。
王翦蹙著眉頭,冷聲道:“怎會如此?!”
將領道:“將作送來之時,分明檢查無誤,這怎麼……”
鄭國道:“或許是將作送來之時,將符合標準的介胄放在了最上面,將摻雜的介胄放在下面,將軍又沒辦法一個一個檢查,因此便叫人渾水摸魚了。”
將領氣的大罵:“狗娘的!我的將士若是穿著這樣的介胄上戰場,打不打得贏還是一回事,死了都不知怎麼死的!這把子將作,竟拿將士的性命開頑笑!不行,我要與他們去理論!”
“且慢,”成蟜攔住那將領,道:“將軍不要慌亂,將作偷工減料,無非就是想要中飽私囊,將克扣下來的錢私吞,若是將軍這般貿然前去,說不定討不到好處,咱們將這些偷工減料的介胄整理好,拿到王上面前,總比找將作要直截了當。”
“是了是了!”將領拍著腦門:“都給我氣傻了!我這就讓人清點數目,咱們拿著證物,面見王上!”
介胄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兒L,成蟜有些慶幸自己走了這一趟,不然必勝的戰役,都要毀在這些貪便宜的小人手中,當真是防不勝防。
成蟜道:“事不宜遲,咱們一起整理,也快些返回鹹陽。”
“好!”
眾人全都動手整理,因著清點數目花費了一些時間,離開軍營的時候比預期要晚一些,天色已經開始昏黃,再過不久便要日落。
成蟜坐在輜車中,勞累了一天,困頓的支著面頰,腦袋一垂一垂的想要打盹兒L,鬥甯見他如此困乏,便讓成蟜靠著自己肩頭,也能讓他睡得舒服一些。
成蟜渾渾噩噩半夢半醒,便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王翦看出了介胄的端倪,準備進宮告狀呢!】
【若是這事情敗露,咱們誰也活不了!】
【放心,我已經埋伏好了伏擊,偽裝成土匪的模樣,他們誰也彆想活著回鹹陽!】
成蟜猛地睜開眼睛向四周目尋,這聲音不是幻聽,是大儺倀子玉佩聽到的聲音。
成蟜立刻打起車簾子,鬥甯奇怪的道:“蟜兒L怎的了?還未入城,你再睡一會子。”
外面荒郊野嶺,了無人煙,正是進城之前最荒涼的地段,因著環境窄小,最是適合伏擊。
成蟜抻著脖子對王翦大喊:“王翦大哥!小心埋伏!”
王翦吃了一驚,埋伏?甚麼埋伏?
不過王翦瞬間戒備,抽出佩劍道:“全軍戒備!”
【怎麼回事?!】
成蟜又聽到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他們怎麼會發現咱們在這裡埋伏?】
【怎麼辦?還要不要埋
伏?】
【不管了,殺!!全都殺乾淨!】
成蟜仔細分辨著聲音,連忙大喊:“正南方!”
嗖——!!
是放箭的聲音。
草叢發出沙沙的響聲,黑衣刺客瞬間撲出來。
有了成蟜的提點,雖間隙很短,但王翦反應迅捷,立刻指揮士兵應對。
鬥甯一把抽出短劍,道:“蟜兒L,你呆在車上不要下來。”
成蟜使勁點頭:“放心罷。”
鬥甯立刻下了車,也加入纏鬥之中。
成蟜不會武藝,老老實實的呆在車上,仔細傾聽著那些刺客的動向。
【快!趁亂放火,燒了那些介胄!】
【絕對不能讓他們把介胄帶回去!】
成蟜連忙掀開車簾子大喊:“王翦!大哥!他們要燒介胄!”
王翦與鬥甯聽到成蟜的喊聲,兩個人同時衝向運送有問題介胄的輜車,刺客沒想到他們的路數被成蟜看的清清楚楚,成蟜這麼一喊,刺客立刻發現了他,覺得成蟜十足的多餘,當即有幾個刺客衝過去便要對成蟜下狠手。
“蟜兒L!!”鬥甯想也沒想,立刻放棄了介胄,不顧一切的衝向輜車保護成蟜。
王翦眼看著衝向輜車的刺客那般多,鬥甯一個人肯定應付不來,當即一狠心,也衝向輜車,救人要緊。
一個刺客趁亂舉著火把,跑向運送介胄的車子,舉起火把便要燒毀介胄。
鄭國一直躲在角落,他抱著頭,蹲在地上,彆看鄭國的動手能力不錯,平日裡又是做木工活計的,力氣也不小,但他根本不會武藝,周身殺聲一片,鄭國亂了方寸,甚麼忙也幫不上。
鄭國眼看著刺客舉著火把要燒介胄,介胄若是燒毀,將作那邊絕對找借口推脫,到時候就沒有任何證據,根本抓不住偷工減料之人。
鄭國咬了咬牙,自己辛辛苦苦改良的介胄,這些子將作卻說貪贓就貪贓,根本不把自己的辛苦放在眼中。
他雙手攥拳,突然大喊一聲,牟足了力氣衝出去,“咕咚!!”一聲,連刺客帶火把,全都撲出去。
火把掉落在旁邊的草叢中,“呼——!!”一聲燃燒起來,不停的往裝著介胄的輜車蔓延。
鄭國顧不得已那麼多,他分明手腳冰涼,卻頭腦發熱,不顧一切的撲向輜車,將裡面的證據介胄扒出來,抱在懷中,調頭便跑。
“彆跑!抓住他!!”
幾個刺客衝向鄭國,鄭國像個愣頭青,隻顧著護著懷中的證據往前衝。
刺客舉劍砍向鄭國的後背。
“鄭國!!”
眾人大喊一聲,但鄭國已經來不及逃跑。
嗤——!
就在此時,王翦從斜地裡衝出來,一把將鄭國撲倒在地,一股血腥氣彌漫而來,鄭國並沒有受傷,懷裡還死死抱著那件介胄。
“王、王翦大哥?!”鄭國顫抖的摸了一手血。
是王翦的血。
王翦的胳膊被砍了一記,血流如注,傷口頗深,王翦卻仿佛沒事人一般,一把拽起鄭國,大喊著:“上轀輬車!”
鄭國踉踉蹌蹌的爬上轀輬車,成蟜連忙搭手把人拽上來,鬥甯深深的看了一眼鄭國,鄭國渾身發抖,面色蒼白,懷裡卻還死死抱著介胄,一副劫後重生的虛脫模樣。
踏踏踏——
就在此時,馬蹄聲大作。
成蟜目光一動,似乎聽到了甚麼,驚喜的道:“哥哥?”
隨即轀輬車之外傳來嬴政的嗓音:“全部拿下,寡人要活口!”
成蟜打起車簾子一看,果然是嬴政。
嬴政輕裝簡行,穿著一身常服黑袍,身後帶著一隊虎賁軍,看起來不是特意來支援的,正巧碰到了他們。
嬴政忙碌完一天的公務,眼看著天色都黑了,成蟜還不回來,按理來說應該已經回宮了才是。
嬴政放心不下,便帶著一隊人出城來迎著,誰想到便在這裡看到刺客。
嬴政大步衝過來,躍上轀輬車,連忙摟住成蟜,上上下下的檢查:“蟜兒L,受傷了沒有?快讓哥哥看看!”
成蟜搖頭道:“蟜無事。”
嬴政帶來的虎賁軍都是精銳,立時控製住刺客,將所有的刺客全部抓住。
軍營出現了次品的介胄,還因為這件事情,成蟜和王翦遭到了暗殺,有人想要毀屍滅跡,殺人滅口,嬴政震怒,下令徹查此事。
第二日一大早,嬴政便把國相公子琮招進章台宮,讓公子琮負責處理這件事情,務必將貪贓枉法之人揪出來。
成蟜路過路寢宮的時候,便聽到嬴政震怒的嗓音,咂了咂嘴巴,心想著,哥哥罵人好凶哦,不過哥哥罵人的樣子都這麼好看,不愧是我哥哥。
因著裡面在忙碌正事,成蟜便沒有進去,準備去探看探看王翦。
王翦昨日受了傷,傷口還很深,不日王翦還要出征,成蟜有些擔心,正好今日無事,便去探病。
成蟜在公車署正好遇到了鬥甯,鬥甯也要出宮。
成蟜道:“大哥,你這是去何處?”
他說到這裡,看到鬥甯手中提著的食合,恍然大悟的道:“大哥是不是也要去探看王翦?”
鬥甯被他說中了,乾脆點點頭:“昨日多虧了王翦將軍保護,蟜兒L你才無事,大哥合該去感謝王翦將軍才對。”
於是二人上了輜車,一道往王翦的宅邸而去。
仆役領著二人入內,來到王翦的屋舍門口,仆役道:“大司行、甯君子,二位稍等,家主的舍中還有貴客,讓小人通傳一聲。”
“貴客?”鬥甯道:“是甚麼人?”
仆役道:“回甯君子的話,是司空的鄭國大夫。”
鬥甯眯了眯眼睛,仆役進去通報,很快請他們入內。
鄭國的確在屋舍中,也是來探病的,帶了好些東西來,吃食、果子,還有補品等等,不過一看鄭國就比較拮據,帶來的東西十足寒酸。
王翦道:“大行人、甯君子,你們怎麼來了?”
鬥甯瞥斜了一眼鄭國,鄭國感覺自己被人“瞪?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了,下意識縮了縮鼻子。
鬥甯的陽氣有些古怪,幽幽的道:“怎麼,鄭國大夫能來探病,甯與蟜兒L便不能來?看來是打擾了王翦將軍與鄭國大夫獨處?”
成蟜:“……”誒?大哥今日說話怎麼怪怪的?語氣好像有點酸啊!
王翦連忙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甯君子不要誤會。”
鄭國總感覺鬥甯在瞪自己,於是戰戰兢兢起身:“我……我還是先回去罷,王翦大哥你注意身子。”
王翦叫住他,道:“鄭兄弟,不是說留在這裡用午食麼?來都來了,彆走了。”
果不其然,鄭國又被瞪了一眼。
鬥甯開口道:“鄭國大夫,何必這麼著急離開?莫不是……做賊心虛?”
鄭國搖頭道:“甯君子,這……我不知你在說甚麼?”
“是麼?”鬥甯道:“鄭國大夫不知甯在說甚麼?昨日刺客之事,鄭國大夫敢說與自己無關?”
“刺客?”鄭國驚訝的道:“與我無關,真的與我無關!”
王翦蹙眉道:“甯君子,你這是甚麼意思?昨日遇到刺客之時,若不是鄭國兄弟拚死護住介胄,那些有問題的介胄早就被燒成一片灰燼,王上還如何徹查此事?這一切都是鄭國的功勞。”
鬥甯冷聲道:“難道王翦將軍便沒想過,這一切都是細作苦肉計麼?”
王翦據理力爭的道:“鄭國兄弟一片赤誠,怎麼會是細作?他為我秦軍改良介胄,連夜繪製改良圖,改良圖甯君子也是看過的,非但沒有動過手腳,且十足精良。”
“是啊,”鬥甯哂笑:“改良圖如此精良,做出來的介胄卻偷工減料,誰知不是鄭國勾連了將作,若是這次我們不去軍營親自眼看,鄭國的詭計說不定便成了!”
“不不,”鄭國慌張的道:“我沒……沒有勾連將作,我都不認識他們,真的,甯君子,你相信我……再者,我是一個司空,我不會拿這種事情開頑笑的。”
鬥甯冷喝道:“你閉嘴。”
鄭國嚇了一跳,連忙閉上嘴巴,垂著頭,仿佛一個犯錯的小學生。
王翦蹙眉道:“甯君子,你到底為何如此?鄭國兄弟一片好心,為了改良介胄,夙興夜寐,為了保護介胄,不顧性命,你對任何人都彬彬有禮,唯獨對鄭國兄弟如此斤斤計較,便是看不順眼呢?”
“額……那個——”成蟜眼皮狂跳,他還是頭一次見到王翦和鬥甯吵架,也是罕見。
成蟜插在王翦與鬥甯中間,勸架道:“你們彆吵了,有話咱們坐下來好好說,心平氣和的談一談,千萬彆……”
成蟜的話還未說完,鬥甯微微蹙眉,伸手將成蟜輕輕推開,大步邁上去,一把揪住王翦的衣領子。
鬥甯身材高挑纖細,看起來文質彬彬,但此時的氣勢一點子也不差,冷笑一聲,但更像是自嘲的苦笑,道:“你問甯為何如此針對鄭國?好,甯今日告訴你理由!”
“大哥!”成蟜吃了一驚,連忙道:“大哥,彆打架,君子動口不動手……”
不等他說完,成蟜倒抽了一口冷氣,睜大眼睛,捂住嘴巴,一臉吃驚到目瞪口呆的模樣,很少有事情能讓成蟜如此吃驚震撼。
鬥甯揪住王翦的衣領子,不給王翦拒絕自己的機會,突然仰起頭吻上了王翦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