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
成蟜一路從路寢宮跑出來,遙遙的有人衝著他揮手,定眼一看,是小舅舅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熱情的道:“成蟜!昨日的曲文如何?我找來的謳者都不錯罷?”
“哦……不錯。”成蟜胡亂的點點頭。
其實他心虛不已,曲文倒是不錯的,但是昨夜燕丹竟然在彆館屋舍外面睡了一夜,那麼冷的天氣,也不知道燕公子有沒有生病,更加不知道,燕公子昨夜有沒有聽到甚麼“奇怪”的動靜。
“誒——?”公子文治一驚一乍的拉長聲音,指著成蟜的脖頸道:“成蟜,你的脖子怎麼了?紅了好大一塊!”
成蟜連忙捂住脖頸,眼神亂晃道:“沒、沒甚麼,被蟲子咬的罷?”
公子文治笑起來:“你想騙我?我可是花叢老手了,你休想騙我!這哪裡是被蟲子咬的,分明是被人咬的!哦——我知曉了!”
成蟜心竅砰砰直跳,公子文治信誓旦旦的道:“是不是我找來的謳者太好看了,你昨日風流快活來著?”
成蟜:“……”還以為他真的知道了呢!
成蟜還要負責招攬燕丹,昨日隻是一個開場白,第二日成蟜再一次親自前往彆館,去見燕丹。
這第一次,是利用曲文敲打燕丹,成蟜決定軟硬兼施,第二次,自然是來軟的了。
成蟜走進屋舍,微笑道:“燕公子,近來可好?”
燕丹乍一看到成蟜,不知怎麼的,臉色突然漲紅,與往日裡鎮定的君子模樣竟不太一樣。
成蟜奇怪,暗中握住大儺倀子玉佩觀察燕丹。
燕丹:【那日醉酒,具體做了甚麼,我也記不得了,隻隱約記得成小君子騎……騎在我身上,不知到底發生了甚麼,這可如何是好?如何問出口啊!】
成蟜:“……”
成蟜頭疼欲裂,那日自己將燕丹看成了嬴政,大馬金刀的便要來一個霸王硬上弓,一回想起來,成蟜也頭疼不已。
成蟜靈機一動,故意道:“燕公子那是醉酒,怕是醉得不輕啊,大半夜一定要跑到屋舍外面乘涼,怎麼叫也叫不回來,後來燕公子便睡在舍外,不知身體可好,沒有害了風寒罷?”
燕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是如此?那日我醒來在屋外,竟是自己跑出去的?我與成小君子也並未……並未發生甚麼不堪之事?萬幸萬幸。】
燕丹乾笑道:“無妨無妨,丹從小習武,並不容易感染風寒,有勞秦國大行人掛念了。”
成蟜狠狠鬆出一口氣,這個事情便算是圓過去了,他坐下來,微笑道:“不過也虧得是那日燕公子醉酒。”
“此話怎講?”燕丹不解。
成蟜道:“燕公子醉酒之後,反而與清醒之時不太一樣。”
燕丹一僵:【是了,我酒德不嘉,素日裡不敢醉酒,那日竟多飲了幾杯,實在不該。】
“讓大行人見笑了,”燕丹一板一眼的道:“還請大行人
不要放在心上,若是丹哪裡衝撞了大行人,丹在此賠不是了。”
“誒,”成蟜擺手道:“哪裡哪裡?甚麼衝撞不衝撞的?全然沒有,蟜反而覺得,飲了酒的燕公子,才是真正的燕公子。”
“真正……?”燕丹狐疑。
成蟜反問:“難道不是麼?燕公子素日裡一板一眼,言行規規矩矩,每一條都遵循著公子與君子的準則,不敢僭越一步,便仿佛身披枷鎖,負重前行。而醉酒之後的燕公子,才會真正的放開自己,那日蟜可是聽到燕公子罵人了,沒成想燕公子也會罵人。”
“這……”燕丹乾笑道:“實在讓大行人見笑。”
成蟜這次打算使用懷柔政策,自然要與燕丹共情,善解人意的道:“其實蟜明白的,我雖不是公子出身,但昔日裡在若敖成氏也是個小君子,這其中的斡旋見得多了,更何況您是國君的兒子呢?旁人都覺得,燕王隻有燕公子一個兒子,所以燕公子是極其幸運的,根本不需要顧慮太多,可是他們哪裡能知曉,正是因為燕王隻有您一個兒子,所以燕公子才要事事做到最好,不讓燕國的子民失望,不讓燕國的羣臣失望,不讓燕國的國君失望,不讓燕公子您的父親失望,對麼?”
燕丹沒有說話,卻抿了抿嘴唇。
成蟜握住玉佩,悄悄將燕丹的所思所想儘收眼底。
燕丹:【我這半生所困,竟被一個毫不相乾的小君子看透?】
成蟜共情成功,再接再厲的道:“燕公子平日裡如此勞累疲乏,其實有的時候適當放鬆一些也是好的,往後裡若是燕公子需要飲酒,又不想讓旁人知曉酒德一事,大可以讓人來尋蟜,蟜隨叫隨到,奉陪到底!”
燕丹:【成蟜為何待我如此親厚?我與他……分明是兩個國家之人,八竿子也打不著,分明、分明連父親都沒有如此關心過我。】
成蟜笑眯眯的道:“是了,有句話叫做舍命陪君子,若是能陪燕公子飲酒,也算是妙事一樁了。”
燕丹苦笑:“君子?成小君子當真認為,丹算是君子麼?”
成蟜道:“如何不算?在蟜看來,不為大惡,頂多算是奉公守法,不為小惡的才是君子,燕公子和善公正,真乃堂堂正正的君子。”
燕丹心中一片波瀾,道:“衝著成小君子這番話,今日你我無醉不歸。”
成蟜心裡給自己點了讚,立刻叫人拿酒來,二人擺上幾個小菜,開始痛飲起來。
嬴政自從和成蟜正式在一起已經兩日了,自從交往開始,嬴政反而很少能看到成蟜,因著成蟜面皮薄,好像故意避開路寢宮走。
嬴政也沒有逼得太緊,就由得成蟜“放假”了兩日,今日他忙完了公務,便對寺人道:“成小君子散班了沒有?你去政事堂看看,若是他正好散班,便請過來。”
“是——”
寺人匆忙離去,很快折返回來,道:“回稟王上,成小君子不在政事堂,今日一早便去了彆館,眼下還未回來。”
“彆館?”嬴政道。
寺人點頭道:“回稟王上,聽政事堂的人說,成小君子今日要去彆館見一見燕公子。”
燕丹,又是燕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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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臉色黑壓壓,他可沒有忘記,成蟜騎在燕丹腰上的場面,嬴政素來不是個心眼子大的人,此時心竅之中更是醋海翻騰。
“擺駕,去彆館。”
“敬諾。”
嬴政風風火火趕到彆館,哪知這麼巧,鬥甯的輜車也停在彆館門口,鬥甯正好從車上下來。
嬴政挑眉道:“甯君子也是來接蟜兒的?”
鬥甯微笑道:“怎麼敢勞煩王上呢?還是甯把弟親接回去罷。”
“誒?”嬴政道:“甯君子暫住在王翦家中,若是再帶一個醉酒之人回去,多有不便。”
嬴政下了車,徑直往彆館裡走,推開屋舍大門,便看到成蟜和燕丹靠在一起,兩個人都有些醉了,但沒有那日那麼爛醉如泥。
燕丹握著成蟜的手,面色漲的通紅,喃喃的道:“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如此關心過丹,成小君子,其實丹……”
他的話說到一半,嬴政大步走過去,毫不留情的直接打斷,拍開燕丹的手,將成蟜拉起來,成蟜渾身軟綿綿的,自動靠在嬴政懷裡。
嬴政摟著成蟜道:“燕公子醉了,好生歇息罷。”
說完,帶著成蟜離開了彆管屋舍。
成蟜走路打晃,嘿嘿傻笑,一手拉住嬴政,一手拉住鬥甯,道:“蟜……蟜好富有了,有兩個哥哥!”
他說著,將左手的嬴政和右手的鬥甯拉在一起,讓他們手拉手的握住,道:“哥哥們要做好朋友哦!”
嬴政:“……”
鬥甯:“……”
成蟜兩次醉酒之後,嬴政已經禁止他單獨去找公子丹,成蟜還以為自己醉酒之後做了甚麼失態的事情,嬴政決計不會告訴成蟜,是因著自己看到成蟜與燕丹手拉手,心中吃味兒。
郭開回了趙國之後,對燕丹和燕國添油加醋的詬病,趙王本就對燕國有敵意,聽到郭開這般說辭,更是怒不可遏,怒火中燒,於是下令攻打燕國。
而燕國的使者回到燕國,將事情的始末與燕王說起,燕國朝廷上下,都覺得公子丹不可能偷盜郭開的藥散,這是沒影兒的事情,根本就是構陷,至於樊於期的事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郭開丟失藥散和樊於期脫不開乾係,一定是一個陰謀。
燕王分明知道這是一個陰謀,而眼下趙國對他們大肆進攻,燕國要對趙國的攻勢,自然不能得罪秦國,否則秦國與趙國聯合起來,哪裡還有自己的好果子食?
於是燕王決定,先穩住秦國,再次派遣使團入鹹陽求和。
燕國的使團很快抵達了鹹陽城,還是成蟜負責迎接,為了迎接燕國使團,今日在章台宮中還設有一個燕飲。
嬴政故意來晚了一些,姍姍來遲的道:“燕國使者,寡人公務繁忙,來晚了一些,燕國使者不會怪罪罷?”
燕國是來和秦國求和的,避免秦國與趙國
合縱,態度自然放得很低,連連道:“哪裡哪裡,外臣們也沒有等多久。”
“燕國使者,入席罷。”
眾人入了席位,成蟜道:“燕國使者,不知這次出使,燕王可帶來了甚麼消息?要知曉,雖然寡君仁慈,但燕公子窩藏逆賊樊於期,這可是大罪。”
“是是是!”燕國使者賠笑道:“我王聽說了這件事情,那是日夜憂慮,叫外臣馬不停蹄的趕來賠禮道歉。”
“哦?”嬴政道:“隻是賠禮道歉?”
燕國使者又道:“秦王,其實這一切都是誤會,公子與逆賊並不相識,因此絕沒有窩藏的道理,必然是有甚麼誤會。但我王並沒有推卸責任之意,王上的意思是……為了表達我燕國與秦王求和的誠意,懇請將公子留在秦國……為質。”
哐啷——
公子丹也在宴席上,聽到這一句話,手中的羽觴耳杯瞬間跌落在地上。
為質……
燕丹:【是了,早些年君父就是如此丟我去趙國為質的,如今……君父又要故技重施,丟我在秦國做質。】
嬴政心中清明的很,燕國和趙國開戰,燕國想要表達對秦國的誠意,這樣一來秦國才不會與趙國合作,放一個人質過來是最好的,也是最傳統的法子。
嬴政幽幽一笑,也好,如此一來,燕丹便可以在秦國多住些年,也方便嬴政籠絡。
更何況,嬴政並不打算幫助趙國攻打燕國,因著他的目的並不是滅一國,而是一口將趙國與燕國全部吞下。
嬴政道:“大行人,你以為如何?”
成蟜笑眯眯的道:“燕國公子丹,品行端優,想必這次的確是有甚麼誤會,蟜私以為,燕王派遣公子前來做質的舉動,十足有誠意。”
“是啊是啊!”燕國使者賠笑:“我王的誠意,天地可鑒,除了派遣公子前來做質,我王還準備了珍寶十箱,美人五十,還請秦王笑納!”
使團抬著珍寶,並著五十個美人魚貫而入。
成蟜:“……”送質子就送質子,怎麼還送美人?
嬴政瞥斜了一眼成蟜,親和的笑道:“燕王有心了,寡人若是再推辭,便不太像話了,對麼?”
“哈哈哈!”燕國使者笑道:“秦王能夠收下這些禮物,是我燕國的幸事!”
宴席上喜樂融融,一片和諧,唯獨燕丹面容沉重,獨自坐著,他的手指死死扣著羽觴耳杯,因著在場之人眾多,想要借酒消愁,卻又不敢多飲。
“哎呦,這不是燕公子麼?”
一個韓國的使者走過來,笑容十足的虛偽,韓國弱小,但也懂得觀察形勢,眼看著燕國送公子前來做人質,免不得上前來踩兩腳。
“燕公子做人質,也算是輕車熟路了,來來,我敬燕公子一杯!”
他說著,嘩啦一聲,直接毫不留情的將酒水扣在燕丹身上。
燕丹眉頭一皺,手掌攥緊,明顯在克製怒火,卻硬生生忍耐下來,今日是燕國求和的日子,絕對不可多生事
端。
韓國使者哈哈大笑道:真對不住,手滑了手滑了!燕公子,您不會介懷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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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丹沙啞的道:“怎麼會?恕丹失陪,去換一件衣裳。”
他說罷,默默的轉身離開,往偏殿的方向而去。
成蟜一直在暗搓搓的觀察,忍不住嘖嘖兩聲,心說這是個大好時機,燕丹被自己的父親賣來當質子,加之韓國使者的欺辱,現在定當心灰意冷,心理防線最為脆弱,自己前去共情,一定會事半功倍。
成蟜立刻起身,追著燕丹離開燕飲大殿,他跑出去,剛要喊住燕丹,一隻大手突然伸出來,一把捂住成蟜的口鼻。
“唔!”
成蟜被對方一拽,帶到角落的樹後。
成蟜定眼一看,是嬴政!
“哥哥?”成蟜著急,眼看著而燕丹便要進偏殿,道:“你攔著蟜做甚麼?”
嬴政道:“燕丹去換衣裳,你去做甚麼?”
成蟜理直氣壯的道:“套近乎啊,不是你說,讓我招攬阿丹的麼?”
嬴政:“……”寡人突然有些後悔。
嬴政眯了眯眼睛,乾脆低下頭含住了成蟜的唇舌,成蟜沒有防備,下意識抓緊自己腰間的大儺倀子玉佩。
嬴政有些哭笑不得,道:“蟜兒,寡人發現了,你怎麼每次與寡人親密,都要抓著玉佩?”
成蟜氣喘籲籲,手裡死死叩著玉佩,他的五感極度靈敏,如是沒有大儺倀子玉佩的壓製,感覺自己一定會因為嬴政一個簡簡單單的親吻便出醜,所以每次但凡和嬴政親近,都會抓著玉佩壓製五感。
成蟜不說話,嬴政笑道:“讓哥哥猜一猜,可是哥哥親得蟜兒太過舒坦?”
成蟜:“……”臉皮都燒沒了!
成蟜自動忽略了這個問題,手指摳飭著玉佩,就在此時,突聽“哐當——”一聲,那聲音是從偏殿傳來的,聲音極小極輕,也是因著成蟜握著玉佩,這才聽清楚。
成蟜驚訝的道:“偏殿裡有動靜,燕丹不會遇刺罷?”
嬴政蹙眉,拉著成蟜快速前去,走近幾步,成蟜突然製止嬴政,低聲道:“不是刺客,是燕公子認識的人。”
成蟜側耳傾聽,偏殿中起初發出一聲輕響,像是掙紮的聲音,但很快平息下來,很顯然,公子丹似乎認識來人。
成蟜給嬴政打了一個手勢——聽牆根!
燕丹黑著臉進入偏殿,嘭一聲將殿門關閉,他癱坐在席上,低頭看著被潑臟的衣裳,也懶得去更換,便這樣靜靜的坐著,似乎陷入了沉睡一般。
“誰?!”燕丹突然低呼一聲,與此同時被一隻大手壓住口鼻,對方力氣極大,一下將掙紮燕丹壓製在案幾之上。
燕丹還要掙紮,卻對上了來者的雙目。
男子雖然蒙著面,燕丹卻隻憑借一雙眼目,辨認出了對方,震驚的道:“次非?你怎麼在此?”
男子拉下自己的面巾,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低聲道:“公子,燕王無情,留你在秦國做質,分明是棄公子於不顧,次非來救你離開。”
成蟜支著耳朵傾聽,次非?那不就是“風蕭蕭兮易水寒”的主人翁,大名鼎鼎的第一死士刺客,荊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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