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成蟜望著眼前的男子,我怎麼有這麼多便宜哥哥?
唰!
嬴政的臉色瞬間難看下來,冷冷的盯著男子的手掌,不著痕跡的橫插在成蟜與男子中間,淡淡的道:“使者如此年輕有為,合該是若敖鬥氏的君子鬥甯罷?”
“外臣鬥甯,見過秦主。”
男子果然便是若敖鬥氏家中的長子,也就是此次楚國使團的副使——鬥甯。
成蟜有些許的納悶兒,鬥氏與成氏,的確是親戚關係,若敖鬥氏的家主合該是自己這個身子的從伯父,也就是宗族中的伯父,那麼鬥甯便是自己的從兄,換句話說,是宗族中的兄長,為何要表現的如此親切?
仿佛許久未見的親哥哥似的?
楚國大行人若敖鬥氏從輜車中步下,看起來有六十來歲的模樣,在這個年代也算是高齡長者了,頭發花白,走路顫巍巍,需要左右攙扶。
若敖鬥氏走上前來:“外臣見過秦主,外臣給秦主請罪了!”
他說著便要拜下,嬴政冷淡的道:“楚國使者不必多禮。”
若敖鬥氏也看出來嬴政的冷淡,趕緊對成蟜攀關係道:“蟜兒,你可還好啊?許久未見的,伯父真是想煞你了!”
成蟜乾笑:“蟜見過楚國大行人。”
若敖鬥氏被他的疏離噎了一下,哈哈乾笑道:“好好,看到蟜兒你好,伯父也便歡心了!你兄長啊,這一路都在念著你,他沒有一日不想念你的,此次使團提前抵達,也是因著甯兒總是念著你,想要早點見到你呢!”
鬥甯的目光一直在成蟜身上,除了方才的見禮之外,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成蟜,嬴政不著痕跡的擋住成蟜,道:“今日晚間在章台宮還有接風宴,使者遠道而來,便先行入彆館歇息罷。”
“多謝秦主。”
楚國使團準備進去彆館,鬥甯臨走之時還不忘了叮囑成蟜:“蟜兒,晚間接風宴見,哥哥有許多話想與你說。”
成蟜還不知鬥甯的底細,以免被發現是冒牌的若敖成蟜,因此成蟜乾脆應承著:“好。”
鬥甯不舍的看了一眼成蟜,便跟著大部隊進入了彆館。
嬴政本想與成蟜好好談談,哪知半路殺出來一個哥哥,迎接了楚國使團之後,成蟜借口接風宴的事情,便直接開溜,並沒有叫嬴政抓住。
成蟜去了燕飲大殿,一直忙碌到天黑,各路卿大夫和楚國使團陸陸續續到齊。
公子文治跟著公子琮也來了燕飲,公子琮是個大忙人,一進入燕飲大殿,立刻被楚國的使者包圍著攀談,公子文治便趁機溜到成蟜身邊。
“哎,第一次當大行人,感覺如何?”公子文治感歎道:“你升官兒很快嘛。”
成蟜道:“還行罷,有點子累。”
“隻是一點子?”公子文治道:“我哥哥做大行人的時候,那可是忙得成天見不到人,還說王上待你不特殊,你可知曉,你手底下的活計,全都分
留給了我哥和魏公子,兩個公子幫襯著你,如不是如此,你就不是有點子累了。”
成蟜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每次與其他部門交接,都十足的便利,去找公子無忌的時候,公子無忌總是提前一步將各種公文整理好,一刻都不耽誤,拿著公文去找公子琮蓋印,公子琮也都是第一時間蓋好,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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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蟜吃驚的想著,原來都是嬴政提前安排的。
“呦,呦!”公子文治笑道:“你這嘴角兒怎麼飄了?這笑的。”
成蟜咳嗽了一聲,道:“沒笑。”
“誒?”公子文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遠處道:“那是誰?看衣著是楚國的使者麼?生得可真好看!”
成蟜順著看過去,一眼便看到了鬥甯。
鬥甯一身楚國的官袍,身材高挑纖細,不似成蟜這般羸弱,給人一種清冷的美感,乍一看面容少許有些寡淡,但仔細一看,自有一股風流的韻味,說不出來的回味無窮。
成蟜道:“那是楚國的副使,鬥甯。”
“鬥甯?!”公子文治道:“原就是他!”
成蟜突然想起來了,公子文治可是楚王的幼公子啊,他雖已然離開了楚國很多年,但總比自己這個“空降”要知道得多罷?
成蟜故意問道:“小舅舅,鬥甯怎麼了?為何如此驚訝。”
公子文治看向成蟜道:“鬥甯,那不是你哥麼?”
成蟜挑了挑眉,公子文治道:“你親哥哥啊!完了完了,這會子完蛋了,王上是你哥哥,鬥甯也是你哥哥,王上不會又吃味兒罷?”
成蟜被公子文治說得直糊塗,甚麼吃味兒不吃味兒的,乾脆握住大儺倀子玉佩,偷偷讀心。
公子文治的心理活動十足的豐富,成蟜一讀心,立刻七七八八的捋順了事情的眉目。
按理來說,鬥氏和成氏的確是親戚關心,但是經過這麼多代,其實也不算他親了。但問題的關鍵是,鬥甯並非若敖鬥氏的親生長子,而是過繼而來的養子。
若敖鬥氏的家主,也就是此次出使的楚國大行人,根本沒有兒子,唯獨一籮筐的女兒,無論娶多少個夫人小妾,就是生不出兒子,若敖鬥氏年輕之時揮霍無度,後來傷了身子,彆說是兒子,女兒都生不出來。
於是若敖鬥氏想了一個法子,便是過繼一個兒子過來。
鬥氏與成氏已然落魄,但鬥氏比成氏稍微好一些,於是成氏的家主便攛掇著將自己的兒子過繼給鬥氏家主,若是以後兒子繼承了鬥氏家業,也算是給成氏光宗耀祖了。
若敖鬥氏因為再無生育能力,便同意了過繼,本想過繼一個小點的孩子,小點的孩子不記事兒,養在自己身邊也好養,免得長大了也不親切。
成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所以,本來是要過繼我的?”
公子文治點點頭:“自然了,你當時還小,過繼你是方便的,小時候又不記事兒,等養大了就是鬥氏自己的人了,多貼心,不過……”
公子文治壓低了聲音
,道:“你那時候太小了,肯定甚麼也不記得,你上面有個哥哥,便是這個鬥甯了。”
原來若敖成蟜不隻是有個弟弟叫做胡亥,還有個親大哥。楚國都傳聞,鬥甯可是個蛇蠍美人,雖長的面容娟秀,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但心思深沉,心狠手辣。
若敖鬥氏本想過繼年紀小的成蟜,偏偏鬥甯覺得,若是能過繼到鬥氏名下,便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家主,將來榮華富貴享之不儘。
於是……
公子文治繪聲繪色的道:這個鬥甯心思深得很,他便整日裡製造巧遇,去鬥氏面前現弄,又是現弄才華,又是現弄乖巧的,這一來二去的,若敖鬥氏便對鬥甯看對了眼兒,主動過繼了當年已然十來歲的鬥甯,成為鬥氏的長子!?_[(”
成蟜感歎,竟然還有這麼多故事。
如此說來,自己與鬥甯還真是親兄弟,鬥甯是自己的親哥哥,血脈相連的那種。
成蟜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嬴政,嬴政會怎麼想?自己本就不是公子成蟜,本就不是嬴政的親弟弟,如今換了身子,成了楚國人,和嬴政更是八竿子也打不著,說是便宜哥哥都很勉強。
想到此處,成蟜使勁搖搖頭,不對不對,我怎麼被小舅舅洗腦了,嬴政合該不會多想才對。
“蟜兒。”
鬥甯看到了成蟜,立刻走上前來。
公子文治撥了撥成蟜,低聲道:“這個鬥甯,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當心點,這麼多年不見了,誰知道他這會子叫得如此親熱,到底是甚麼居心呢。”
成蟜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鬥甯看了一眼公子文治,微笑道:“小公子,甯有禮了。甯有一些體己話,不知可否與蟜兒私下談談?”
公子文治又給成蟜打了一個眼色,這才轉身離開。
“治兒?”公子琮道:“慌慌張張的,做甚麼呢?”
公子文治偷偷摸摸的指著成蟜與鬥甯,壓低了聲音道:“哥!你看,是鬥甯啊!不知道他會不會給成蟜使絆子,不行,王上怎麼還不來,我得去告狀!”
鬥甯站定在成蟜面前,上下打量著成蟜,仔仔細細的看,隨即展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蟜兒,你長大了。”
成蟜拿不準他的用意,聽了公子文治的說辭,總覺得鬥甯這個人有些古怪,說他假惺惺,可是鬥甯的眼神仿佛騙不得人,是真摯的關心。
“你是不是……”鬥甯苦笑:“都不記得哥哥了?也是……那時候你還小,哥哥便……便去了鬥家,自那之後,便很少與你相見。”
成蟜仗著衣袍寬大,握住大儺倀子玉佩。
鬥甯:【當年的那些流言蜚語,也不知蟜兒聽說了多少。】
鬥甯:【或許……他也像旁人一般,覺得我這個做哥哥的是個蛇蠍。】
鬥甯:【也罷了……隻要蟜兒過的好,當年的事情,也不算白費……】
成蟜蹙眉,看來當年過繼的事情,似乎有些隱情在其中。
鬥甯想到此處
,收拾了表情?_[(,笑道:“燕飲一會子便開始了,那……為兄先去落座了。”
“哥哥。”成蟜突然開口,叫住了鬥甯。
鬥甯背過去的身子明顯一顫,轉過頭來,震驚的看著成蟜:“你……叫我甚麼?能不能,能不能再喚我一次?”
成蟜看著他,重複道:“哥哥。”
“蟜兒……”鬥甯的目光快速波動起來,他大步走回來,一把抱住成蟜。他雖然身材纖細,但足夠高挑,將成蛟牢牢摟在懷中,顫聲道:“蟜兒,為兄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聽不到你喚我一聲哥哥。”
成蟜輕聲道:“哥哥,我知你有苦衷,如今我已然這般大了,又身在秦國,乃是秦國的大行人,旁人再管不得,哥哥你何不把苦衷都告訴我呢?”
鬥甯慢慢平複著心情,略微有些詫異的道:“你……怎麼知曉的?是有人跟你說了甚麼?”
成蟜搖頭:“是我猜的。”
鬥甯深深的歎了口氣,拉著成蟜的手道:“蟜兒的確長大了,如此聰慧,為兄也便安心了。”
正如成蟜用大儺倀子玉佩聽到的,鬥甯的確是有苦心的。
當年世人隻看到了鬥甯在若敖鬥氏面前主動現弄,最後被鬥氏帶走過繼,隻是他們不知曉的是,鬥甯這麼做,都是為了成蟜。
鬥甯垂下頭去,撫摸著自己袖袍之下的腕子,低聲道:“當年父親打算過繼你的時候,哥哥本覺得挺好,畢竟父親的兒子那般多,成氏旁支又虎視眈眈,你若是能成為鬥氏的長子,往後那是榮華富貴,根本不用發愁,隻是……”
鬥甯前去打聽了一番,才知曉,原來這個若敖鬥氏脾性暴怒,一言不合便會打人,家中的小妾和女兒都曾遭受虐待。
鬥甯歎氣道:“你當年那麼小,若是送過去,又不是鬥氏親生的血脈,他怎會真心待你,鬥氏要的不過是個傳宗接代,光耀門第的小君子罷了,說白了,隻是一個假物……哥哥怕你受苦。”
成蟜恍然大悟,左右都要過繼一個過去,不是成蟜,那便是鬥甯,若敖鬥氏看上的是成蟜,鬥甯不願意讓成蟜受苦,所以便主動去現弄巧遇,鬥氏果然看上了鬥甯,覺得鬥甯才華出眾,懂事兒乖巧,而成蟜年紀還小,沒有定型,最後便選擇了鬥甯。
成蟜一把抓住鬥甯的手臂,掀開他的袖袍,心竅咯噔一聲,他的手腕上大大小小都是傷口,很多都是陳年舊傷,有的深入腠理,深可見骨!而有的十足新鮮,血痕還沒有愈合。
成蟜皺眉道:“都是那個鬥氏打的?”
鬥甯趕緊放下自己的袖袍,笑道:“無妨,習慣了,也不怎麼疼。”
“怎麼會不疼?”成蟜氣憤的道。
雖然自己也不是若敖成蟜,但鬥甯為了自己弟弟的這份心思,的確讓成蟜十足感動。
鬥甯揉了揉成蟜的鬢發,道:“無妨,蟜兒你如今過得這般好,又懂事兒,又年輕有為,哥哥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成蟜道:“王上還沒來,燕飲還要等一會
子,我叫醫士到偏殿,給兄長看看傷口罷。”
鬥甯本想拒絕,但話到口頭,並沒拒絕,道:蟜兒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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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蟜拉著鬥甯進了燕飲大殿旁邊的偏殿,讓寺人去找醫士過來,醫士給他開了一些傷藥,塗抹包紮便好,陳年的傷疤恐怕是去不掉了。
成蟜接了傷藥,讓鬥甯坐下,自己給他親自上藥包紮,鬥甯的膚色白皙,在燭火的映襯之下瑩潤剔透,偏偏上面錯綜著無數的傷疤,大大小小堆疊在一起,乍一看有些許的觸目驚心。
成蟜沉下臉來,但動作小心翼翼,輕輕的給鬥甯上藥。
鬥甯笑道:“蟜兒,你仿佛……變了一些。”
咯噔!
成蟜心中一突,眼眸微動的道:“是麼?蟜兒倒是不覺得,咱們兄弟二人這麼多年未見面,哥哥還看出蟜兒變了呢?”
鬥甯道:“你我雖一直沒見面,但哥哥一直掛念著蟜兒,總是千方百計的打聽蟜兒的消息,蟜兒似乎……與傳聞中的不太一樣。”
成蟜:“……”這個哥哥的心思也挺敏銳的。
成蟜乾笑:“畢竟人都是會變的,如今蟜兒人在秦國,不比以前了,自然要多注意一下,改變也是在所難免的。”
為了避免鬥甯牽著話題走,成蟜反客為主的反問:“哥哥,蟜兒這樣不好麼?”
“好,”鬥甯果然順著他的話道:“自然是好的,你穩重了不少,為兄便放心了。”
“對了蟜兒,”鬥甯若有所指的道:“你在秦國,可受了甚麼委屈?你若是有甚麼委屈,隻管對哥哥說。”
公子文治前去告狀,嬴政還在路寢宮批看文書,打算一會子再去赴宴。
“王上!王上!”公子文治跑進去。
嬴政平靜的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合該叫學宮的師父,給楚公子從頭教授禮儀教化。”
“王上,大事不好了!”公子文治顧不得那麼多,道:“成蟜、成蟜那個便宜哥哥又來套近乎了!”
“鬥甯?”嬴政蹙眉。
公子文治連連點頭:“那鬥甯也不知做甚麼,對成蟜又是摟,又是抱的!這會子還與成蟜二人進了偏殿的屋舍,把門一關,誰知曉黑燈瞎火的,在裡面做甚麼呢!”
啪!
嬴政將簡牘一扔,立刻黑著臉站起身來,大步朝著燕飲大殿旁邊的偏殿而去。
嬴政到了偏殿門口,果然便聽到裡面傳來輕微的說話聲,嬴政二話不說,直接推開殿門入內。
“王上?”成蟜吃驚的看著來人。
嬴政走過來,將成蟜拉到自己身後,與鬥甯保持一段距離,面帶公式化的微笑,幽幽的道:“楚國使者言重了,蟜兒有寡人在身邊,誰敢給他委屈受著?”
鬥甯站起身來,一板一眼作禮,溫柔款款的面容同樣掛著公式化的微笑:“秦主才是言重了,蟜兒頑劣,想必給秦主添了不少麻煩,往後裡實在不敢勞煩秦主,畢竟……自家弟弟,外臣還是要自家擔待著。”
成蟜:“……”我怎麼感覺到了腥風血雨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