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文治抱臂,上下打量著成蟜:“成蟜啊,舅舅沒想到,你竟是這樣的人。”
“甚麼樣的人?”成蟜反問。
公子文治笑眯眯的道:“他們都說我是綺襦紈絝,不學無術,整日裡的遊走花叢,你倒是好啊,你比我還厲害!”
“彆瞎說。”成蟜揉了揉額角:“沒、沒有的事。”
“你打甚麼磕巴?”公子文治笑道:“你有本事兒,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你看啊,躲甚麼?”
成蟜被公子文治調侃,臉皮有些發燙,不由自主便想起了昨夜的事情,偏生成蟜醉酒之後的斷片又記了起來,此時回想,簡直是清清楚楚。
“誒!誒——”公子文治道:“你臉紅甚麼?不會是想到甚麼奇怪的事情了罷?”
成蟜道:“這裡沒意思,我先回去了。”
“彆走啊,”公子文治道:“咱們兩個大老爺們兒坐在這裡聊天,的確是沒意思,等我叫幾個謳者進來,唱歌跳舞,那就有趣兒了。”
他說著,站起身來,正好一個侍者來到門前,恭敬的道:“小公子,外面有一位面生的君子,說是二位的熟人。”
“熟人?”
侍者道:“是啊,小人也不知到底是不是二位的熟人,因此不敢直接放進來,特意來請示小公子與這位小君子。”
成蟜道:“是不是你哪個狐朋狗友?”
“甚麼狐朋狗友?”公子文治反駁道:“我最近來往密切的狐朋狗友便是你了。”
他轉頭對侍者道:“對方說自己是誰了不曾?”
“是了是了,”侍者似乎想起了甚麼,看向成蟜道:“那位君子自稱,是這位小君子的兄長。”
“哥哥?!”成蟜大吃一驚。
“誰?!”公子文治也呆在當地。
侍者重複道:“是……這位小君子的兄長。”
“王……”不等公子文治喊出來,成蟜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對他使勁搖頭。
雖然朝廷不禁女閭,甚至女閭是官方開設的場所,但一國之君前來逛窯子,還是有些說不過去,傳出去也不好聽。
公子文治後知後覺壓低聲音道:“王上來了,怎麼辦?”
成蟜道:“你在這裡頂著,這裡有沒有後門?”
“後門兒?”公子文治還沒反應過來,成蟜已然要開溜,對侍者道:“快,帶我從後門離開。”
這種家裡來“抓奸”的事情,女閭的侍者們其實見怪不怪了,登時了然的微笑,拱手道:“小君子不必驚慌,您請這邊走,這面便是後門,與前面的街巷不通著。”
“你、你彆走啊!”公子文治道:“你去哪裡!你走了我怎麼辦?哎你……”
成蟜不講義氣的一溜煙兒便離開了,跟著侍者出了屋舍,從後門溜走。
公子文治還在糾結自己是不是要開溜,便聽到踏踏踏的腳步聲,有人大步走了進來。
嬴政一身
便服,饒是便服,高大的身材,不苟言笑的臉面也被襯托得十足威嚴,令公子文治隻是看了一眼,便覺腿肚子轉筋!
“王王王……”不等公子文治喊人,眼珠子瞪圓潤,嬴政後面還有人跟著走了進來。
哥?!?_[(”
是公子文治的兄長,公子琮。
公子文治震驚的道:“哥,你怎麼也來了?”
公子琮黑著臉道:“治兒,你不是身子不舒服麼?宿醉頭疼麼?怎麼不在家裡歇息,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這……我……那個……其實……”公子文治支支吾吾,心想慘了慘了,我哥都跑來了。
嬴政環視了一眼屋舍,沒看到成蟜,涼颼颼的道:“蟜兒呢?”
公子文治硬著頭皮道:“蟜……誰?就我一個人啊,我一個人出來頑的,沒有旁人啊,哈哈哈、哈哈——”
嬴政幽幽的道:“哦,是麼?”
不等嬴政繼續逼問,公子文治感覺渾身涼颼颼,一個沒骨氣,立刻大聲招供:“成蟜剛才聽說你們來了,從後門直接跑了!我攔他了,但是沒攔住!他這個不講義氣的,不關我的事兒!”
“阿嚏——”成蟜從後門溜出去,登時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揉了揉鼻子,喃喃自語道:“感覺有人背後叨念我?不會是小舅舅把我給出賣了罷?”
成蟜跑出去,現在回宮肯定是自投羅網,絕對不能回去,去公子文治的府邸也不安全。
成蟜四周張望了一陣,該去甚麼地方躲一躲呢?總得等天黑了之後再回宮去,免得與嬴政撞上,真的沒臉見人了。
“小君子!成小君子!”一個仆役小跑著迎上來,十足的謙卑,一直點頭哈腰,笑得嘴巴都咧到耳後根去了。
“你識得我?”成蟜奇怪。
“可不是麼?”仆役諂媚道:“成小君子可是君上當前的紅人,誰不知小君子年紀輕輕便入仕,還封了舍人呢!那可是天大的榮光呀!”
成蟜挑了挑眉,並不接著他的巴結:“有事兒麼?”
“是這樣的,”仆役笑道:“方才我家主人看到小君子您孤身一人,還請小君子去喝杯薄酒,您看,就在這面,這家酒舍是咱們鹹陽中頂好的,小君子,不知可否賞光?”
成蟜道:“你家主人是誰?”
“這個……”仆役道:“小君子前去見一見,便知曉了。”
成蟜本不想去見,這般故弄玄虛,必然是朝廷中人,但轉念一想,自己也沒地方去,且時隔七年才回到秦國來,正好探一探鹹陽的虛實。
於是成蟜道:“導路罷。”
“是!是!小君子,您這邊請,小心踏垛。”
成蟜跟著仆役一路往酒舍中走,來到了酒舍的後院兒,十足的幽靜清雅,仆役推開一間屋舍的大門,便不再往裡走,拱手道:“成小君子,您請。”
成蟜入內,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席上,正在親自打酒的男子。
那男子面容並不年輕,雙鬢斑白,衣
著奢華難以企及,是平頭百姓根本不敢奢望的程度。
男子看到成蟜哈哈一笑,站起來迎接:成小君子,我可是將你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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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蟜一看,登時了然。
——呂不韋。
成蟜這次歸來,與呂不韋的正面接觸並不多,但在臘祭慶典上遠遠的看見過他幾次,因此並不陌生。
成蟜拱手道:“呂公。”
呂不韋殷勤的請成蟜坐下來:“成小君子,您太客氣了,這一聲呂公,我可受不起啊!”
秦王異人還在世的時候,因為感念呂不韋的“奇貨可居”,令呂不韋為丞相,封文信侯,如今嬴政即位,雖呂不韋已然不是丞相,丞相之位由昌平君公子琮來坐,但呂不韋仍然食邑十萬戶,為文信侯。
到了戰國時期,諸位國君以王自居,也像曾經的周天子一樣開始冊封諸侯,呂不韋被冊封,客套一點的,便可以稱呼他為呂公。
成蟜並不理會他的虛以委蛇,而是一板一眼道:“呂公才是客氣,呂公身為秦廷老臣,哪裡是蟜一個小輩可以比擬的?”
“哈哈哈!!”呂不韋假笑起來:“成小君子,今日我與你一見如故,咱們可要好好兒的飲一杯。”
“來人啊!”他說著,拍了拍手:“請謳者進來助興。”
謳者顯然早有準備,魚貫而入,安靜的屋舍立刻熱鬨了起來。
成蟜打眼一看,好家夥,這些謳者怎麼……怎麼都是男子?
一個個塗脂抹粉,臉上的粉敷得比牆皮還要厚、還要白,一走過來香氣逼人,惹得成蟜登時“阿嚏!阿嚏……”打了兩個噴嚏。
“小君子——”謳者捏著嗓音,撒嬌一般拉著長聲,兩個謳者靠過來,一左一右夾住成蟜,攀著成蟜的胳膊,又搖又晃:“小君子喜歡聽甚麼曲兒,妾給小君子唱,好不好?好不好嘛——”
成蟜:“……”
“小君子——吃果子,妾來喂小君子。”
“小君子,飲酒呀!幸酒嘛——”
成蟜登時頭皮發麻,總覺得自己被八爪魚抓住了,身邊都是觸手。
呂不韋笑眯眯的道:“成小君子,這些都是我精挑細選的門客,無論是他們的琴技,還是歌喉,都是一等一的,小君子在旁的地方,決計找不到再好的,還請小君子笑納,若是小君子看得上眼,這十個門客,今兒個晚上便都送到小君子的府上,還請小君子儘興!”
成蟜:“……”呂不韋怕是對我有甚麼誤解?
為甚麼不送美女?一水兒的男子是怎麼回事?還塗脂抹粉的。
“啊……阿嚏……”成蟜又打了一個噴嚏,兩眼淚嘩嘩的,生理淚都要流下來了,使勁扇了扇風。
成蟜連忙推拒,讓那些“門客”離自己遠一些,道:“呂公,若是有話,您不妨直說。”
“成小君子真是……快人快語啊!”呂不韋道:“其實……今日我便是想要結交成小君子。”
成蟜被那些脂粉氣熏得頭暈,
趕緊不著痕跡的抓住大儺倀子玉佩壓一壓,順便讀一讀呂不韋的心聲。
呂不韋:【若敖成蟜不可小覷,若是能將他拉攏到我的陣營來,說不定日後便可以扳倒公子琮,重新奪回相位。】
成蟜挑了挑眉,呂不韋是來拉攏自己的。
隻不過成蟜心裡有數,如今嬴政已然即位七年,呂不韋的“氣數”將近,並不會越來越好,反而愈發的落寞,他想要奪回國相之位根本不可能。
成蟜並不想惹一身腥,微微一笑道:“不瞞呂公,呂公您出身名門,家底豐厚,又是侯爵,任是誰不想結交呢?”
呂不韋聽到他這話,不由得挺直了腰板兒,隻可惜,成蟜還有後話。
“隻可惜……”成蟜話鋒一轉:“隻可惜,蟜沒這個福分。蟜乃是楚國的落魄宗族,如今被楚人遺棄,幸得王上垂青,才能苟延殘喘至極,實在是自慚形穢,又如何能高攀呂公您呢?若是傳出去,旁人豈不是要笑話我成蟜眼高於頂?實在不成體統。”
呂不韋張口想要勸說,成蟜不給他這個機會:“都說無功不受祿,看來今兒個這杯酒誰,蟜實在受之有愧,便不多留了。”
說罷,直接起身走人。
“小君子——”身邊的鶯鶯燕燕們趕緊阻攔:“小君子,再飲酒啊,彆走嘛——”
成蟜一點子也沒覺得旖旎,又打了一個噴嚏,趕緊捂著口鼻離開了屋舍,推門出去。
“哼!”
成蟜耳聰目明,離開了屋舍,還能聽到呂不韋在裡面發脾性的聲音:“這個若敖成蟜,真是給臉不要臉!”
成蟜挑了挑眉,也不動怒,幽幽的感歎:“這呂不韋真是不知足,都沒幾年快活日子了,還在可勁兒蹦躂。”
成蟜在外面溜達了一天,腿都走酸了,因著出來的匆忙,身上也沒有帶銀錢,連個吃食都買不起,想去公子文治家裡蹭飯,又唯恐嬴政在守株待兔,最後乾脆咬咬牙,還是餓著肚子罷。
眼看著天色黑沉沉的,若是再不回去,章台宮便要下鑰了,成蟜這才頂著疲憊的身軀回了章台宮,往自己下榻的屋舍而去。
寺人見他回來,稟報道:“成小君子,小君子被長公子帶著,今兒個夜了,便宿在長公子的殿中了。”
“好。”成蟜擺擺手,示意仆役可以退下了。
他腹中饑餓,但是身子更累,癱倒在榻上,實在爬不起來。
成蟜昨夜身子透支,今兒個一早便跑出去,做了一天的“遊魂”,體力已經全部耗儘,因著一直在走路的緣故,下面羞恥的地方隱隱作痛,十足的不舒服。
成蟜胡亂的紮在榻上,閉上眼睛,很快沉沉睡過去。
章台宮,路寢之中。
“王上,”寺人前來通報:“王上,成小君子回來了!回來了!”
嬴政看了一眼時辰,臉色黑壓壓的道:“卡著點兒回來,真是反了。”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簡牘,道:“擺駕。”
“是,王上。”
嬴政匆匆來到成蟜下榻的屋舍,屋舍裡悄無聲息,便沒有讓寺人通報,自行推開門入內。
果不其然,雖然亮著燭火,但成蟜和衣躺在榻上,也不蓋被子,反而把被子抱在懷裡,已然熟睡了。
嬴政讓寺人在外面等候,自己走進去,一看到成蟜這困頓的小模樣兒,眼底烏青了一大塊,甚麼脾性都發不出來了,無奈的歎了口氣,輕聲道:“你啊。”
嬴政小心翼翼的將成蟜擺正,把被子給他蓋上。
“嘶……”成蟜兀自沉浸在睡夢中,卻抽了一口冷氣,微微蹙眉,似乎是牽扯到了疼痛的傷處。
嬴政也立刻蹙眉,他心中有些了然,昨夜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成蟜本就十足的青澀,加之飲了酒,故而熱情豪放,免不得把自己弄傷,今兒個又在外面瞎跑了一天,不難受才怪呢。
成蟜睡得不踏實,抱著錦被呢喃:“唔,疼……”
嬴政將早就備好的軟膏從袖袍中拿出來,看了看沉睡的成蟜,沒有叫醒他,而是動作輕柔的褪下他的衣袍。
成蟜做了一個夢,確切的來說,是做了一個春夢。他竟然夢到自己與嬴政做那種事情,食髓知味的快感席卷而來,仿佛浪潮一般將他吞沒,成蟜甚至感覺不夠,主動的輕輕搖晃,口中發出紊亂吐息,嗓音支離破碎的一塌糊塗……
清晨的眼光從戶牖照入,輕輕的灑在成蟜的眼皮上。
成蟜伸了一個懶腰,動作卡在一半,以防牽扯到下面的痛楚,奇怪的是,成蟜仔細感受了一番,並沒有任何痛楚,今日竟然比昨日要清爽很多。
“難道……”成蟜奇怪:“我的自愈能力這般的好?”
成蟜神清氣爽的起了身,餓得已然不行,趕緊讓寺人給自己準備朝食。
寺人端著承槃走進來,道:“小君子,您的朝食早就備好了。”
成蟜驚訝道:“今日膳房的朝食準備的如此之早?”
寺人笑道:“小君子,可不是膳房,是王上!王上昨個兒夜裡頭來了,小君子已然睡下,王上便沒有叨擾小君子,聽說小君子一日未用膳,便讓膳房提早備下,都是小君子您喜愛的吃食呐!”
“王上來過?”成蟜大吃一驚。
寺人點頭道:“正是。”
成蟜遲疑的道:“王上……說些甚麼了?”
“沒有,”寺人搖搖頭:“王上待了一會子,很快便走了,還吩咐小臣們,不要打擾了小君子歇息。”
嬴政今日公務繁忙,早早便起了身,正在批看文書,便聽寺人道:“王上,魏公子求見。”
嬴政道:“叫他進來。”
公子無忌從殿外入內,恭敬的作禮道:“拜見王上。”
嬴政沒有抬頭,道:“一大早上便過來,可是有甚麼要緊事?”
公子無忌道:“回王上的話,是無忌聽說了一些風聲。”
“哦?”嬴政笑道:“魏公子不愧是門客遍天下,總是能快人一步聽說風聲,今兒個是
甚麼有趣之事?”
公子無忌道:“是關於……成小君子的風聲。”
嬴政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簡牘:“成蟜?”
“正是,”公子無忌道:“昨日裡文信侯曾見過成小君子。”
“這寡人知曉。”嬴政冷笑:“呂不韋那個老狐狸。”
公子無忌又道:“文信侯拉攏成小君子被當面拒絕,怕是心中生了嫌隙,今日一大早,便找了許多門客遍地的散播消息。”
“散播消息?”嬴政道:“說甚麼。”
“說……”公子無忌稍微遲疑了一下,繼續道:“說文信侯昨日裡與成小君子把酒言歡,相見恨晚,成小君子還與十名嬖寵尋歡作樂,酣暢儘興……”
嘭——!!
不等公子無忌說完,嬴政狠狠將簡牘扔在案幾上,竹片子的簡牘險些蹦碎。
“尋歡?作樂?”嬴政幽幽的道。
公子無忌道:“據無忌所知,文信侯的確招來了十名嬖寵,明面上說是門客,其實都是從女閭之中找來的奇人異士,專門習學如何伏侍於人。不過,成小君子已然當面拒絕。”
嬴政涼颼颼的道:“呂不韋這是要引導朝廷的輿論,便算成蟜不站在他那面兒,這等流言一傳出去,怕是朝廷中的士大夫們都要誤以為成蟜是他呂不韋的人。”
公子無忌點頭道:“無忌也正有如此顧慮。成小君子年輕有為,年紀輕輕便入仕為舍人,文信侯若是能讓旁人都以為,成小君子是他陣營之人,對文信侯籠絡人心,大有裨益。”
“哼,”嬴政幽幽的一笑:“呂不韋啊呂不韋,真是不安生。”
他說著,眼神更加陰鷙,吩咐道:“便有勞魏公子,去掐滅這些流言蜚語。”
“掐滅?”公子無忌難得有些迷茫,不了解嬴政這句話的意思。
嬴政的語氣十足平靜,甚至從新拿起簡牘,冷漠的道:“呂不韋不是找了十個能人異士來拉攏成小君子麼?去把這十個人的腦袋摘下來。”
公子無忌看向嬴政,略微有些吃驚。
嬴政繼續道:“既然是門客,隨隨便便找些由頭便可,寡人倒要看看是呂不韋的流言蜚語傳得快,還是這十個嬖寵頭顱落地的速度快。”
公子無忌看出嬴政十足動怒,便沒有多說,拱手道:“敬諾,王上。”
成蟜用了朝食,終於吃飽喝足,加之下面也沒有昨日那麼疼痛難忍了,心情也大好起來,準備前往長公子扶蘇那面兒,將胡亥接回來。
“成小君子!成小君子!”
成蟜才出屋舍沒多遠,便聽到有人叫自己,轉頭一看,來人有些子眼熟,但實在不記得在哪裡見過。
“成小君子,”男子走過來,笑得十足諂媚:“您不記得小人了?昨日,就昨日,小君子才見過小人的。”
“昨日?”成蟜一臉迷茫。
男子妖嬈一笑:“是小人啊,昨日在呂公的燕飲上,還喂小君子飲酒呐!”
“你?”成
蟜大吃一驚,這是昨日呂不韋請來的“門客”之一!
今日這男子穿著的是男裝,臉上沒甚麼太多的脂粉,成蟜完完全全沒有認出來,根本對不上號兒!
男子笑道:“成小君子,小人今日進宮來給趙太後請安,誰知這麼巧呢,便遇到了成小君子!”
給趙姬請安?
請甚麼安?怕是要去和趙姬鬼混!
男子的笑容更加曖昧:“成小君子若是得空,便與小人一道去給趙太後請安,如何?”
當然不如何!成蟜還記得,若非趙姬給自己下藥,自己需得這麼躲著嬴政麼?沒有第一次意外,便絕對不會有第二次意外!自己本可以和便宜哥哥兄友弟恭,情同手足的,現在倒好了,不清不楚,不尷不尬的……
成蟜沒好氣的道:“沒空。”
男子也不覺冷場,竟十足自來熟的拉拽住成蟜的手臂:“成小君子,去嘛——去嘛——不會耽誤小君子正事兒的。”
成蟜不願意去見趙姬,若敖成氏是楚國的姓氏,趙姬和呂不韋是一個陣營,與自己根本不是一路人,若是華陽老太後聽說成蟜和趙姬外戚走得近,豈不是白白丟失了華陽太後這巨大的靠山?
成蟜掙紮道:“蟜沒空,嘶……你快放手!”
男子對成蟜拉拉扯扯,便在此時,“啪!”一聲脆響,一隻大手毫不留情的拍開男子,那男子吃痛,尖叫一聲,踉蹌了好幾步,差點跌在地上。
成蟜抬頭一看,是晉良將軍!
晉良黑著臉,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妖嬈的男子,擺擺手道:“拿下!”
“敬諾!”
黑甲武士一擁而上,直接將男子扣押起來。
“你們、你們是甚麼人!?放開我!放開我!我可是呂公的門客!你麼竟敢對我無禮?!”
晉良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自己承認是呂公的門客便好,抓的便是你……帶走。”
“放開我!我要見呂公!我要見趙太後!去哪裡,帶我去何處?!”
妖嬈男子一路大喊,晉良似乎覺得他太過吵鬨,冷聲道:“堵住嘴巴,嚷得惱人。”
“唔唔唔唔唔——!!”
男子被堵住嘴巴,很快押解離開。
成蟜完全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隻覺得手腕被拽的還有些隱隱作疼,公子無忌慢悠悠走過來,溫和道:“成小君子,手腕沒事罷?要不要找醫士來看看。”
“無妨。”成蟜道:“多謝魏公子關心。”
“你到底是好心,”晉良走過來:“苦活兒累活兒都是我來做,人都抓完了沒有?完了我還要去巡邏。”
公子無忌對晉良的抱怨微微一笑:“有勞晉將軍了,都齊了。”
晉良擺擺手道:“那我走了。”
公子無忌對晉良拱手,晉良多看了一眼成蟜,那眼神彆有一番深意,但一句話未說,轉身離開了。
成蟜奇怪的道:“敢問魏公子,這是……抓的甚麼人?”
公子無忌道:“奉王上之命,抓拿秦廷叛逆,驚擾了成小君子,實在對不住。”
他並不多說,又道:王上還等著無忌複命,無忌便告退了。??[”
成蟜看著公子無忌匆匆離開,有些子奇怪,具體也不知抓的甚麼人,到底是甚麼由頭,但成蟜並非是一個好奇心很重之人,尤其是在秦廷這個是非之地,好奇心害死貓,成蟜便沒有多想。
成蟜接了小胡亥回來,剛回到屋舍,便看到有人在屋舍前面踱步,陀螺一般旋轉。
“成蟜!你可回來了!”
是小舅舅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拉著成蟜入內,成蟜道:“小舅舅,你昨日沒事罷?”
“被你害慘了!”公子文治道:“你可不知,昨日不止你哥來了,我哥也來了!我早上才和他說自己身子不舒服,讓他去學宮告假,中午便被抓一個正著,你說我慘不慘?你還笑?”
成蟜實在沒忍住,道:“辛苦小舅舅了。”
公子文治擺擺手:“我不是來與你說這個的,出大事兒了,你知曉麼?”
“甚麼大事兒?”成蟜奇怪。
公子文治道:“昨兒個你走了之後,是不是遇到呂不韋了?他請你喝酒,還請你頑男人!”
頑……男……人……
成蟜眼皮狂跳:“我可沒頑。”
“就是那個意思。”公子文治道:“昨日你才見過的十個嬖寵,今日……全都被抓了,已經砍了七個腦袋!都是不同的由頭,聽說十個都要大辟!”
他說著,還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成蟜略微有些回不過神來:“王上的意思?”
公子文治點點頭,壓低了聲音:“公子無忌親自領命,還能是誰的意思?自然是王上。”
成蟜何等聰明,結合方才那妖嬈的男子被抓走,瞬間明白了過來,嬴政怕是想要壓製呂不韋,不給呂不韋拉攏自己的機會。
如此陣仗聲勢的大辟了十個門客,一來,呂不韋身邊的人會有所忌憚,不敢橫行霸道,這二來,也會給其他想要歸順呂不韋的人看看,這就是榜樣,往後裡誰還敢替呂不韋做事兒?
“嘖嘖!”公子文治感歎道:“王上的這心眼兒可是夠小的,那十個嬖寵,昨日裡不就與你喝了喝小酒嘛,也沒乾甚麼,都要砍頭呐!”
成蟜道:“這與我何乾?王上恐怕是想要借著這次機會,打壓呂不韋的勢力罷了,我隻是一個由頭。”
“你當真以為自己隻是由頭?”公子文治恨鐵不成鋼的道:“你難道沒看出來,王上是吃味兒了!”
“甚麼吃味……”成蟜的嗓音有些發緊,沒來由的心虛:“你可彆瞎傳。”
成蟜與嬴政一共兩次親密,第一次是被趙姬下藥,第二次則是飲醉了酒,用兩個字概括,那便是——意外。
全都是意外。
既然是意外,哪裡會有甚麼吃味兒一說。
公子文治信誓旦旦的道:“你彆不相信,以
我對王上的了解,甚麼打壓呂不韋的勢力,甚麼敲打呂不韋的氣焰,都是順道兒的,王上想要打壓呂不韋,有一百種法門,你想想看,為甚麼一定要大辟了那些男寵?”
成蟜心中縈繞著一種奇怪的情愫,幽幽的也說不清楚,打岔道:小舅舅今日不用去學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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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公子文治一拍腦袋:“我還趕著去學宮,我走了!”
公子無忌前往路寢複命。
嬴政淡淡的道:“辦妥了?”
“回王上,正是。”
嬴政看著手中的簡牘,若有所思的道:“楚女退回之後,楚國送來了消息,說是要派遣新的使者過來賠禮道歉。”
他說著,將文書交給公子無忌,又道:“你說說看,這次由誰接待楚國使者為好?”
公子無忌看了一眼文書,道:“楚國這次派遣的大行人使者,乃是若敖鬥氏的家主。”
“正是。”嬴政點頭。
若敖分兩個分支,便是鬥氏與成氏,鬥氏和成氏乃是世代的宗親,關係走得十足親密。
若敖鬥氏的家主,乃是成蟜的從伯父,說起來沾親帶故的。楚王派遣若敖鬥氏前來,必然也是因著聽說成蟜在秦國得勢,所以故意為之。
公子無忌何其聰明,立刻明白了嬴政的意思,笑道:“既然楚國大行人乃是若敖鬥氏,那麼派遣成小君子擔任大行迎接,是再好不過的了。”
嬴政微笑頷首:“魏公子說到寡人心坎兒裡去了。”
嬴政正是想讓成蟜擔任大行人,隻是因著成蟜“初來乍到”,年歲又淺,頭等壓不住人,派遣這麼年輕的大行人出去,恐怕惹人笑話,但是公子無忌提出來便不一樣了,公子無忌變成了舉薦人,也能為成蟜擔保。
嬴政讚許的看了一眼公子無忌道:“能得魏公子舉薦,成小君子定堪大用,如此甚好,魏公子便即刻前往政事堂,將大行的事情擬定罷。”
“是,王上。”
公子無忌退出路寢宮,嬴政又看了一眼案幾上的文書,淡淡的道:“看你能躲寡人躲到甚麼時候,做了大行人,還能不出現在寡人面前不成?”
“阿嚏!”成蟜沒來由打了一個噴嚏。
小胡亥擔憂的道:“哥哥,天氣涼涼,多穿衣服哦!”
成蟜揉了揉小胡亥的頭頂,道:“真乖,哥哥知道了。”
“恭喜成小君子!賀喜成小君子!”寺人一打疊跑進來,笑眯眯的拱手拜禮。
“這是何意?”成蟜奇怪。
“成小君子,您還不知罷?小臣來給您報喜了!”寺人興高采烈的道:“楚國派遣了新任大行人前來給王上賠禮,王上堪堪已經令魏公子前去政事堂擬詔,著成小君子為咱們秦國的大行人,負責接待楚國使者呢!”
成蟜:“……”頭疼。
若是成了大行人,可不比舍人這種彈性大的工作,還不得天天與嬴政抬頭不見低頭見,豈不是更加尷尬了?
不等成蟜拒絕,詔令已
然來了,正式授命成蟜為大行,接待楚國使者。
此次楚王派遣來的使者,乃是楚國已然落魄的貴族若敖鬥氏的家主,而副使乃是若敖鬥氏的兒子鬥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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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使團已然出發,成蟜立刻忙碌起來,不得不往政事堂跑,不過興慶的是,並沒有遇見嬴政,一連好幾天忙的厲害,成蟜便將嬴政的事情忘在了腦後。
今日便是迎接楚國使者的日子,成蟜身為大行人,先去鹹陽彆館轉了一圈,彆館已經準備妥當,檢查之後,便坐著輜車往鹹陽城大門而去,準備等候著楚國使團到來。
成蟜到了城門,時辰還早,就準備在輜車中歇一歇。
踏踏踏——
是馬蹄聲。
成蟜聽到聲音,立刻從輜車中出來,還以為是楚國的使團來了,沒成想的確是有人來了,但並非從鹹陽城外而來,而是從鹹陽城之內來的。
一輛威嚴的軺車飛馳到跟前,駕士騎奴停穩車駕,一個高大的黑袍男子從軺車上款款步下。
是嬴政!
成蟜這些日子繁忙,好幾日都沒見過嬴政了,這一來二去的,登時便放鬆了警惕,誰知嬴政今日突然殺出來,殺了成蟜一個措手不及。
“拜見王上。”成蟜硬著頭皮拱手作禮,心裡卻腹誹著,楚國使團是來賠禮道歉的,你一個秦王,給這麼大面子,竟然親自迎到了城門口,你讓人家楚國使團怎麼辦?
嬴政挑眉看著成蟜,便算是沒有讀心術,他此時此刻,也知曉成蟜心裡頭到底在想甚麼,那白皙瘦削的面容雖然儘量不動聲色,卻叫嬴政看了個透徹。
嬴政微笑:“不必多禮,寡人便是來看看,畢竟……成小君子頭一次擔任大行人。”
大行人這個職位,自古以來不是宗親貴胄,便是年齡很大的老者來擔任,若是年輕之人擔任大行人,常常會被旁人以為是對來使的不尊重,或者不看重。
嬴政今日特意前來,也是擔心成蟜會被楚國刁難,所以他沒有說謊,但這隻是一個由頭,最重要的,還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抓住成蟜,任是他再油滑,此時此刻也不能逃跑。
成蟜乾笑道:“多謝王上掛心。”
“是了。”嬴政道:“寡人對成小君子,可是十足掛心的,不似成小君子,整日裡見不到一面,寡人想要見你,可是比諸國會盟還要難上百倍呢。”
成蟜:“……”哥哥他陰陽我!
成蟜道:“王上,時辰還早,請您移駕輜車歇息,外面有蟜守著便好。”
嬴政卻道:“也好,不過……成小君子與寡人一道參乘,寡人倒是有一些話兒,要與成小君子好好談一談。”
“這……”成蟜頭皮發麻,難道要說“意外”的事情?他緊張的道:“還是請王上移駕歇息,蟜承蒙王恩,不敢懈怠一絲一毫,在外面守著為好。”
“如此,”嬴政幽幽的道:“那寡人隻好與蟜兒,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好好兒的談一談了,既然蟜兒不介意,寡人又何必介懷?”
威脅!赤裸裸的脅迫!
成蟜抿了抿嘴唇,完全鬥不過,那怎麼辦,隻能妥協了,乾笑道:“王上恩寵,蟜再辭不恭,便謝王上了。”
成蟜把心一橫,剛要跟著嬴政進入輜車,便聽到有人道:“來了來了!楚國使團提前抵達了!”
成蟜眼眸雪亮,太好了,如此一來,便不用與嬴政“好好談談”了。
楚國的使團遙遙而來,打頭一匹白色駿馬,一名二十出頭的高挑男子身著楚國官袍,勒馬而行。
那男子面容溫柔,眉目如畫,大有一種從畫中走出來的仙人之姿,說不出來的賞心悅目。
男子來到跟前,翻身下馬,不等成蟜反應過來,一步踏上前去,抓住成蟜的手掌,另外一手愛惜的撫摸著成蟜的面容,嗓音猶如二月春風,夾雜著細細密密的激動,輕顫道:“蟜兒,當真是你!為兄沒有一日不掛念你。”
成蟜:“……哥哥?”我怎麼又多了一個便宜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