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暖床拂枕【1萬字】(1 / 1)

家兄嬴政 長生千葉 23132 字 8個月前

公子文治道:“我介……”

他的話還未說完,成蟜搶先一步:“還有吖!以免營地裡有眼線,小舅舅你不能跟著大舅舅,便跟著我們罷!蟜蟜與哥哥,一定——會照顧好你噠!”

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聽著他信誓旦旦的保證,一瞬間突然覺得後脊梁發涼,腦袋發麻,總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希望是錯覺。

公子文治不情願,公子琮勸說道:“治兒L,聽話。如今正是緊要關頭,千萬不要任性。”

“是是是!我知曉了……”公子文治雖不願意,但經過這次事情,他也覺得自己理虧,硬著頭皮道:“好!我聽話,我聽話還不行麼?你們說甚麼,是甚麼。”

“這就乖啦!”成蟜像模像樣的道:“小舅舅聽話,大舅舅便少一些麻煩,哎吖,小舅舅,你早這麼像蟜蟜般懂事兒L便好了。”

“你……”公子文治很想反駁,哪裡有自己誇讚自己的?

成蟜還有後話呢,轉頭對嬴政道:“是不是,哥哥,蟜蟜是不是特彆懂事?”

嬴政一笑,十足溫柔的道:“是,自然是,蟜兒L最是懂事兒L了。”

公子文治:“……”

“好了。”成蟜負著小肉手,老神在在的道:“小舅舅不宜在此地多留,快些與我們回去罷。”

公子琮叮囑道:“治兒L,一定要聽長公子的安排,凡是三思後行,千萬不要任性妄為,可知曉了?”

“知曉了。”公子文治難得乖乖的點頭。

於是成蟜與嬴政帶著公子文治回了營帳,成蟜催促道:“小舅舅,快點去換衣裳啊,免得被眼線發現,壞了大事!”

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抱著衣裳進了營帳內間,經過一番爭鬥,終於僵硬的抓起女服,將自己的衣服退下去,極其緩慢的換上女服。

“啊吖!”成蟜側臥在榻上,托著自己的腮幫子,已然等得不耐煩:“小舅舅怎麼還不出來,好慢吖。”

罷了提高了一些嗓音:“換好了沒有吖?”

“好……好了……”公子文治的聲音道。

成蟜晃悠著小腳丫:“換好了還不快出來,磨磨蹭蹭的!”

公子文治先是探頭往外看了看,隨即道:“我……我要出來了。”

“出來吖!”成蟜催促。

公子文治慢吞吞的從內間走出來,拽著自己的女服,低垂著的頭,剛一走出來,便聽到“噗嗤!”的笑聲,成蟜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哥哥哥哥!你快看!”成蟜晃著嬴政的手臂:“小舅舅穿女服好漂亮吖!”

“你……”公子文治氣得道:“你閉嘴,我這是迫不得已!”

成蟜道:“嗯——就是凶了點,身為一個婢女,你這麼凶是要露餡的,小舅舅,你也不想連累大舅舅罷?”

公子文治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語塞之中,甚麼話也說不出來。

成蟜擺擺小肉手:“笑得口渴,先倒杯水來罷!”

“倒水??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公子文治睜大了眼目:“你還真當我是侍女不成?”

“不然呢?”成蟜歪頭,眨巴著大眼睛:“蟜蟜問你,你穿成這樣是為了甚麼?”

“掩人耳目。”公子文治對答如流。

“對嘛!”成蟜繼續道:“蟜蟜再問你,一個侍女打扮之人,不做服侍人的活計,是不是相當可疑?”

“這……這……”公子文治支支吾吾。

“當然可疑了!”成蟜自問自答的道:“小舅舅你穿成這樣,便是為了掩人耳目,可你又不做侍女的活計,還是會令人懷疑,那為何要穿成這樣呢?難道是小舅舅你有癮?”

“我才沒有!”公子文治已經被他繞進了坑裡,腦袋裡一團漿糊,糊裡糊塗的。

成蟜笑眯眯的道:“但是彆說,小舅舅你天生麗質,穿成這樣也蠻好看的。”

“才不好看!”公子文治道:“很醜!”

“好好好!”成蟜順著他的話道:“你醜!你醜!行了罷?”

公子文治:【……總覺得我這是在找罵?】

成蟜笑嘻嘻的“調戲”公子文治:“既然要掩人耳目,所以還請小舅舅委屈一番。”

嬴政挑了挑眉,低聲道:“蟜兒L,見好就收罷。”

成蟜搖頭道:“才不,誰讓他之前看不起哥哥,蟜蟜這是替哥哥出氣……再者說了,哥哥你放心好了,小舅舅腦袋笨著呢。”

成蟜道:“快點,去倒水啊,彆愣著,給蟜蟜和哥哥各倒一耳杯,要溫溫的,暖暖的,不燙嘴,也不能冰涼的水。”

公子文治:【難道……他說的有道理?】

公子文治:【我已然給兄長招惹了不少麻煩,決計不能再給他惹事兒L!】

公子文治:【罷了!忍一忍,也就是這一時!】

“好……”公子文治答應了一聲,轉身要去打水。

“等等,”成蟜仿佛一個地主家的兒L子,悠閒的晃悠著小腳丫:“身為個侍女,你應該回答‘敬諾’,這樣才顯得恭敬。”

公子文治剛想反駁,成蟜又接了一句:“小舅舅,你也不想被人發現,對不對?”

公子文治:【我忍!】

公子文治硬著頭皮道:“敬、敬諾……”

成蟜擺手道:“去罷,要溫溫的,不能燙嘴。”

公子文治去倒水,嬴政無奈的一笑:“就屬你最調皮。”

“放心罷哥哥!”成蟜笑眯眯的道:“公子文治給他哥哥拖了後腿,如今正覺得理虧,蟜蟜怎麼逗他,他都不會炸毛的,自然要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兒L的教一教這個公子哥兒L怎麼做人!”

說話間,公子文治便回來了,端著一隻木承槃,上面放著兩隻羽觴耳杯。

公子文治端過來,將承槃舉到成蟜面前,道:“喏,喝水。”

成蟜伸出短短的小食指搖了搖,嘴裡道:“

不是這樣的,你要說,‘長公子、幼公子,請用水’。”

“你……”公子文治叨念道:“你怎麼事兒L這般多?”

“這可是基本的禮數,”成蟜振振有詞:“平日裡伺候你的侍女也不少,她們可不都是這般的?若是遇到了刻薄不好相與的主家,還指不定如何呐!小舅舅,你可要知足哦!我們待你多親厚呐!”

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再次硬著頭皮道:“長、長公子,幼公子,請……請喝水。”

“哥哥,”成蟜把羽觴耳杯端起來,送到嬴政手中,甜滋滋的道:“哥哥喝水!”

嬴政接過來,呷了一口,他並不口渴,隻是做做樣子。

成蟜也呷了一口,“唔!”的蹙眉道:“你想燙死蟜蟜吖!”

活脫脫一副找茬兒L的口吻!

公子文治驚訝:“燙?不可能啊,我倒的明明是溫水,怎麼會……”

成蟜打斷他的話頭,道:“不不不,蟜蟜要教你伏侍人的第二點,那便是絕對不能還口狡辯,一定要勇於承認錯誤。”

公子文治恍然大悟,成蟜怕是故意找茬兒L的。

成蟜笑眯眯的道:“小舅舅,這種時候你便要誠懇的說,‘長公子、幼公子,是婢子錯了,婢子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公子文治面頰漲得通紅:“這樣的話,我是決計……決計也不會說的!”

“那好罷……”成蟜十分遺憾的耷拉著小眉毛,可憐巴巴的道:“蟜蟜也是為了小舅舅你好,若是小舅舅你露餡了,可不單單連累蟜蟜與哥哥,還會連累大舅舅,唉——大舅舅為了小舅舅你,簡直是用心良苦,而小舅舅從頭到尾都如此不懂事兒L,蟜蟜真是替大舅舅心——寒——吖——”

他故意拉著長聲,每說一句,公子文治的心竅便哆嗦一下。

公子文治:【我當真如此不懂事兒L?】

公子文治:【我連一個毛孩子都不如?】

公子文治:【萬一、萬一真的被人發現破綻,連累了哥哥怎麼辦?】

公子文治一番心裡爭鬥,垂著頭囁嚅的道:“長、長長公子,幼公子,我我我……我錯了,我下次……再、再也不敢了。”

公子文治差點咬掉了自己的舌頭,還是無法自稱“婢子”,感覺實在太羞恥了。

不過沒關係,成蟜的目的已然達到了。

成蟜的目的其實很明確,便是讓公子文治道歉,畢竟公子文治往日裡任性妄為,沒少得罪自己與嬴政,如今他道歉,也是理所應當的。

嬴政轉頭看向成蟜,道:“蟜兒L,你便不要難為楚公子了。”

“好叭!”成蟜勉為其難的答應。

“不,”公子文治突然開口,聲音十分鄭重:“我不是……為了方才的溫水賠不是,我是……我是為了之前的事情。”

成蟜有些許的驚訝,本隻是逗一逗公子文治,沒想到公子文治竟然主動賠不是起來。

公子文治垂著頭,手指甲摳著女裙的線頭,支支吾吾道:“我……我以前覺得長公子是……是趙地歸來的質子,甚麼都不懂,因此多有得罪,還……還覺得幼公子是個小毛孩兒L,隻有我楚公子最為尊貴,天下都該看我的眼色……如今想起來,隻覺得當時自己可笑。”

他說著,慢慢抬起頭來:“長公子、幼公子,這次你們不計前嫌幫我,文治真的很感激,往後我再不會任性妄為了!”

嬴政淡淡的道:“楚公子不必如此,既從今日開始,咱們都是自己人,往後還要多多互相扶持,不是麼?”

公子文治登時感激不已:【我以前都錯怪公子政了,原來公子政是個好人!】

公子文治:【為人如此親和,不計前嫌,還如此的穩重,不愧是長公子啊!】

嬴政:【公子文治乃是公子琮的心頭肉,若是籠絡了公子文治,還怕公子琮不為予所用麼?】

公子文治:【長公子是好人呢!】

成蟜:“……”論籠絡人心,我哥哥是有一套的!

公子文治感激的道:“多謝長公子不計前嫌!”

嬴政溫和一笑:“楚公子今日堪堪脫困,必然累壞了罷?予已然令人安排了下榻的營帳,快去歇息罷。”

“多謝長公子!”公子文治想了想,還是感激的道:“長公子,你真是好人!”

說罷,這才離開了營帳,自行去下榻了。

成蟜眨巴著大眼睛,笑嘻嘻的道:“哥哥,你被發好人卡了呐!”

嬴政望著公子文治離開的方向,唇角微微一挑:“如今公子文治與公子琮都被為兄收入麾下,楚派氣數將儘了。”

成蟜拍馬屁道:“哇——哥哥好厲害!”

嬴政道:“好了,時辰不早了,蟜兒L該歇息了。”

嬴政把成蟜抱上軟榻,給他蓋好被子,剛要起身離開,成蟜便拉住嬴政的手道:“哥哥,今日與蟜蟜一起睡,好不好?”

嬴政挑眉:“怎麼?”

成蟜笑容甜滋滋的道:“等這次臘祭之後,哥哥粉碎了楚派的勢力,我秦國的儲君必然便是哥哥啦!之後的日子哥哥怕是會忙碌起來,便沒有功夫來陪蟜蟜啦!蟜蟜自然趁現在,多多撒嬌才是呐!”

嬴政:【儲君……】

是了,成蟜正在拍馬屁。

一旦嬴政在臘祭慶典之上,粉碎了熊氏家宰的叛變,必然會名揚天下,與此同時,楚派也會因著熊氏家宰的牽連,勢力一落千丈,如此一來,在秦國之內,誰還是嬴政的敵手?

到那時候,嬴政便是名正言順的秦國太子,以後會成為秦國的新王。

成蟜自然要趕緊巴結著,抱牢固這條大腿!

“哥哥——哥哥——”成蟜撒嬌。

“好罷。”嬴政鬆了口氣,道:“蟜兒L快睡,哥哥拍拍你。”

“嗯嗯!”

成蟜鑽進被窩裡,感歎道:“哥哥,好冷哦!”

“臘祭了,能不冷麼?”嬴政也上了軟榻,躺在他旁邊,成蟜自動軲轆過來,窩在嬴政懷中,好暖和啊!

成蟜身子骨柔弱,即使有大儺倀子玉佩的加持,還是個身嬌體弱的小公子,哪裡有嬴政的體溫高?嬴政便像是一個天然的大暖爐,抱著睡覺可舒服了。

“哥哥……”成蟜有些困頓,眯著眼睛道:“哥哥以後做了儲君,以後以後做了秦王,一定要對蟜蟜好一些哦。”

嬴政笑道:“怎麼才是對蟜兒L好一些?”

“嗯——”成蟜思考:“每日都哄蟜蟜睡覺。”

“哦?”嬴政挑眉:“為兄現在不就在拍蟜兒L睡覺?”

“那不一樣,”成蟜道:“以後要每日每日,全都拍蟜蟜睡覺。”

“這便是好了?”嬴政道:“難道蟜蟜不應該管為兄要金山銀山,還有……權術兵力麼?”

成蟜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他知曉嬴政在試探自己,成蟜是不會上套兒L的。

成蟜用滿不在意的口吻道:“金山銀山有甚麼好的?哥哥那般疼愛蟜蟜,蟜蟜要甚麼,哥哥都買給蟜蟜,要金山銀山,不如要哥哥方便!再說權術兵力,蟜蟜這麼笨,管不好的,哥哥管著就好。”

“是麼?”嬴政若有似無的笑了一聲:“蟜兒L當真這般想的?”

“自然啦!”成蟜一口應承下來,藏在被子裡的小肉手握著玉佩,一直在偷偷地讀心。

果不其然,嬴政聽到他的回答十足滿意,心情是愉悅的。

“好了蟜兒L,”嬴政道:“很晚了,快睡罷。”

“嗯嗯!”成蟜枕著嬴政的胸口,眼皮有些子發沉,越來越困,最終墜入了夢鄉之中……

扈行的大隊伍順利進入雍城,雍城臘祭即將舉行。

雍城乃是秦國老祖宗的都城,不同於鹹陽,這裡是一座水上的都城,被水環繞,水流乃是雍城天然的護城河,保衛著雍城的安定。

秦廷士大夫按班排隊,跟隨著隊伍緩緩走入蘄年宮。

威嚴莊重的蘄年宮中搭起了祭台,擺放著各種奢華的祭品,一切準備妥當,便差良辰吉時。

嬴政領著成蟜走入蘄年宮,也站在班位之中。

“拜見王上——王上萬年——”

隨著眾人的山呼,秦王異人扶著華陽太後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秦王異人的親生母親夏太後。

羣臣再次山呼:“拜見華陽太後——拜見夏太後——”

秦王異人今日精神不錯,還有微微的咳嗽:“不必多禮,良辰已到,開始祭祀罷!”

眾士大夫站好,準備開始臘祭殿裡,第一步自然是祭天。

便在此時……

“且慢!!”

一聲大吼打斷了祭天的儀式,眾人順著聲音回頭看過去。

“是誰啊?這般大的膽子。”

“是啊,竟然敢打斷臘祭的良辰!”

“你們看!那不是熊氏的家宰麼?他不是被趕回楚

地了麼?怎麼……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熊氏家宰在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堂而皇之的走入蘄年宮祭祀的大殿。

秦王異人嗬斥道:“你是如何進來的?誰叫你進來的?!”

熊氏家宰哈哈大笑,笑容十足的猖狂傲慢,也不作禮,道:“我為何不能進來?我熊氏,我羋家人,為你們秦人做了那麼多事情,為何臘祭也不能參加了?就連你的王位,也是我們羋家人扶持上去的,我為何不能來參加祭祀?!”

“住口!”華陽太後嗬斥道:“小小一個家奴,你膽敢放肆!?”

家宰瞪著眼睛反問華陽太後:“難道不是麼?我說的不對麼?他秦王還在做公子的時候算個甚麼東西?不過是一個野人公子罷了!若不是攀上咱們羋家人,改名楚,又如何能有今日的地位?!”

“你……你……”秦王異人激動的咳嗽起來。

這些都是陳年舊賬了,秦王異人老爹有很多很多的兒L子,如今的夏太後,往日裡的夏姬根本不受寵愛,生了異人之後,連帶異人也不受寵愛,還被發配到趙國做質子,根本無望繼承秦國的王位。

秦王異人能有今日,還不是因著呂不韋用重金賄賂了華陽太後,令秦王異人改名為楚,處處逢迎,華陽太後沒有兒L子,看到異人如此乖順,為了自己甚至可以改名,來排解自己的思鄉之愁,於是便收了異人為義子,從此之後,異人飛黃騰達,甚至繼承了秦王之位。

改名之事,在異人成為秦王之後,便沒有人再提起。

畢竟一個正兒L八經的老秦人,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楚”,並不是甚麼光彩的事情,秦王根本不願意提起,今日這份不光彩被家宰提起,還是如此莊重的場面之下,秦王異人如何能不激動呢?

家宰還有話說:“太後!您真是糊塗啊!想當年,您帶領我們羋家人在秦國,那是如何的叱吒榮光?而如今呢?如今太後您上了年紀,心腸也上了年紀,竟然愈發的沒有承算,一切都不爭不搶起來!你這樣做,對得起我羋家人麼!?”

“放肆!放肆!!”華陽太後一輩子尊貴,生來便是楚國的王室之女,後來嫁到秦國,變成了秦王夫人,美貌而善解人意,雖然她始終不能生兒L育女,但秦王待她還是恩寵有嘉,冠絕後宮。後來她更是即成為了華陽太後,秦國的女主,一切都過於順風順水,讓華陽太後聽不得一丁點不好的言辭。

華陽太後憤怒的道:“當真是放肆!一個小小的家奴,也能在此大放厥詞?!是誰將他放進來的?!”

“哈哈哈——”家宰猖狂大笑:“太後,您還不知道罷?我是被您的好侄子公子琮放進來的。”

“琮兒L?!”華陽太後震驚的看向公子琮。

公子琮面容平靜鎮定,站在自己的班位之中。

家宰的話音一落,站在公子琮身邊的卿大夫們嚇得立刻散開,公子琮一時間變成了人群的焦點。

“對罷,家主!”家宰故意這般詢問公子琮。

公子琮沒有

說話,抬起頭來。

“公子琮!!”秦王異人怒喝:“你要做甚麼?!今日是臘祭慶典之日,寡人如此信任與你,將這麼大的慶典交給你來打理,你卻將如此放誕之人帶入蘄年宮,你可知罪?!”

“家主啊家主!”家宰挑撥離間的道:“聽聽!你聽聽!秦人是怎麼說你的?果然家主選擇與我為盟,這才是正確的,是正確的!”

“還在等甚麼!?”家宰催促道:“家主,快表明你的態度!在士大夫們面前,表明你的態度!”

“甚麼態度?”嬴政站出一步,幽幽的質問:“這裡是秦國,並不是楚國,你們羋家人是甚麼態度?”

家宰展開手臂,活脫脫像是一個瘋子:“是!這裡是秦國!但你們的秦王,都是我羋家人扶持上台的,沒有我羋家人,你們哪裡來的秦王!?整個秦廷,有一半都是我羋家的勢力,難道不是麼?!”

嬴政笑了笑,道:“予聽出來了,你今日……是來造反的,對麼?”

“造反!”

“羋家人要造反了!”

人群騷亂起來,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造反又如何?!”家宰反問。

嬴政的笑容更是擴大:“有趣,有趣,一個羋姓之人,在我們秦國造反,難道不是有趣兒L麼?”

家宰朗聲道:“我不妨告訴你!你們秦國都是我羋家的囊中之物,造反又如何?!”

他說罷,催促公子琮道:“家主,快點表態!彆忘了,你的寶貝弟弟還在我的手中,如是今日我稍有不順,可彆怪我……”

他的話頭還未說完,嬴政已然道:“你當真確定,公子文治在你手中?”

“你說甚麼?”家宰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嬴政笑的很是輕鬆:“予在問你,你當真確定公子文治在你手中?你可以要挾公子琮,協助你叛變麼?”

“你……”家宰眼眸亂轉,讓自己不要慌張,他張了張口,剛說了一個字。

嬴政已然道:“那你不妨睜大眼睛看看,這是何人。”

家宰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便看到班位的人群之中,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站著一個身量高挑,稍微有些纖細的男子,那男子二十出頭,年紀輕輕,一雙桃花眼、笑唇,生得風流多情,不正是公子琮的弟弟——公子文治?!

方才家宰大搖大擺的走入蘄年宮,正好從公子文治身邊路過,但他壓根兒L沒有注意。

“你!?”家宰吃了一驚,顫抖的指著公子文治。

“我甚麼?!”公子文治排開眾人走進來:“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不是拜你所賜麼?”

家宰眼眸亂轉:【公子琮背叛了我?!】

【公子文治是怎麼逃出來的?】

【不可能!不可能……對對不要慌,我還有三千兵馬,這光景怕是已然圍住了蘄年宮,不要慌!】

成蟜揪了揪嬴政的衣擺,低聲將家宰的心聲心聲悉數告知。

踏踏踏——

是腳步聲,華陽宮主管熊璋,帶著幾個士兵衝入蘄年宮。

家宰一看到熊璋,立刻迎上去,大喊著:“熊璋!熊璋!就等你了,外面如何?我們的兵馬包圍了蘄年宮沒有?!”

“甚麼?!羋家人還有兵馬?”

“一定是私兵!”

“他們包圍了蘄年宮,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啊!”

蘄年宮的守衛,遠遠沒有鹹陽宮森嚴,整個蘄年宮差不多一千士兵。

家宰不等熊璋說話,哈哈大笑起來:“我手下三千羋家軍,而你們蘄年宮,撐死了不過一千人!如今我的兵馬已然包圍了蘄年宮,今日……你們一個也逃不得!”

“熊璋!”家宰說著,指揮著熊璋道:“快!將他們一個個押解起來,今日有不聽我命令的,就地處斬!!”

他的話音落地,熊璋並沒有動彈。

家宰奇怪的道:“你在乾甚麼!?”

“杵著做甚麼!?動啊!”

“讓羋家軍進來,把他們都綁起來!”

“你在做甚麼?!聾了麼你?!”

熊璋始終一動不動。

嬴政“嗬嗬”一笑,道:“興許是發號施令的人不對,不如……換予來試試看?”

嬴政轉頭道:“熊璋,外面的情況如何?羋姓叛軍,鎮壓的如何?”

熊璋拱起手來道:“回長公子的話,叛軍已然全部落網,蘄年宮十足安全,還請王上、太後與長公子不必擔憂。”

“甚麼?!”家宰大吃一驚:“你……你說甚麼?!”

家宰指著熊璋的鼻子:“你……你敢背叛與我?!”

嬴政道:“熊寺人還是識時務罷了,畢竟……這本身便是一場可笑的謀反,不是麼?”

“不……不可能!”家宰很快鎮定下來:“你們騙我的!都是我騙我的!我剛才看過了,你手下的將領,一個都沒少,全都在殿上,根本不可能有人領兵鎮壓我的羋家軍!絕無可能!”

“是麼?”嬴政氣定神閒的道:“的確,將領們都在蘄年宮參加慶典,但誰說領兵的,一定要是將領將軍才可?”

晉良、蒙驁、蒙武等等有名望的將軍,全都站在班位之上,家宰方才進來的時候留了一個心眼兒L,看到他們都在十足放心,豈知道他的這個心思早就被嬴政察覺了。

嬴政為了不打草驚蛇,沒有讓這些有名望的將領領兵,而是讓……

李斯來領兵。

如今的李斯,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吏,跟隨著幼公子成蟜在學宮讀書,旁人都以為他是個書呆子,然而嬴政可是重生而來的秦始皇,他深知李斯的才能。

因此將兵馬交給李斯去鎮壓,嬴政是一點子也不擔心的。

“不……還是不可能!”家宰道:“我讓探子看過了,虎賁軍沒有任何動靜,你們拿甚麼鎮壓我的三千甲兵!?”

朝廷都是楚派的眼線,一旦扈行的虎賁軍出兵,家宰一定會得知情況,

打草驚蛇,嬴政怎麼可能考慮不到這一點。

嬴政轉身看向公子琮,道:“這一點,多虧了楚公子,是楚公子將家軍借給了予,並著魏公子的三千門客,你說足夠不夠鎮壓你的雜頭軍?”

公子琮有自己的家軍,這些兵馬受公子琮這個家主的調派,公子無忌門下三千食客,這些兵馬加起來數量足夠碾壓,加上配備精良,哪裡是家宰那三千雜牌軍可以比擬的?

再者,他們還有熊璋做內應,對家宰的安排了如指掌,完全將家宰頑弄於股掌之間。

“聽……”嬴政噓了一聲,做出側耳傾聽的動作:“外面打起來了。”

的確,雜亂的聲音幽幽的傳來,是公子琮與公子無忌的兵馬與羋家軍交戰的聲音,隻是一瞬間的高潮,很快趨於平靜,簡直不堪一擊。

“家宰——家宰——”

遠遠的,是羋家軍的頭領在呐喊:“不好了!我們中計了!”

羋家軍五個頭領奮力拚殺,但根本不敵,包圍越來越小,直接被逼入蘄年宮的大殿之中。

“家宰!!”頭領大喊著:“快想想辦法啊!”

家宰這個時候徹底慌了,眼睛亂瞟:“跟他們拚了!拚了!殺出去!!不能死在這裡!”

家宰與五個頭領帶著一小撮兵馬,彆說是逃出去,就算殺出蘄年宮都是難事兒L。

嬴政淡淡的道:“束手就擒罷。”

“快殺!!殺啊!快殺!衝出去!我不想死在這裡啊!”家宰已然慌亂,瘋狂的呐喊著,躲在其他頭領身後,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蘄年宮中一時慌亂了起來,虎賁軍也加入了戰圈,文臣們全都躲在角落,成蟜被推搡了好幾下,他個頭小小的,差點被踩中。

“哎吖!”成蟜跌倒在地上,趕緊爬起來往角落躲。

便在此時……

熊氏家宰:【今日功虧一簣,都是因為公子政,我便是死,也要拉他一起死!!!】

成蟜聽到震耳欲聾的心聲,轉頭一看,便見到家宰面露凶光,他的手摸著自己的袖袍,抬起來對準嬴政的方向。

是弩箭!

一個迷你的弩箭藏在家宰的袖袍之中。

“哥哥!”

錚——!

弩箭破空而來,成蟜心竅一緊,下意識的大喊一聲,小小的身子猛地撲出去,咕咚一聲巨響,直接將家宰撲倒在地上。

哆!!

弩箭射偏,擦著嬴政的面頰劃過去,一下子射在蘄年宮的柱子上,弩箭的力道之大,箭鏃整個沒入。

成蟜撲過去的舉動,雖然保護了嬴政,但無異於將自己送入虎口。

家宰被撲倒,發現了身邊的成蟜,一把抓住成蟜,勒住他的脖子。

“咳咳——”

“蟜兒L!”嬴政大喊一聲。

成蟜小胳膊小腿,根本無法逃跑,被家宰抓住瞬間成了人質。

“都退下!!!”家宰嘶聲力竭的怒吼著,死死扣

住成蟜的脖頸:“都退後!!不想讓他死,你們就退後!!”

“蟜兒L!蟜兒L!”

“老身的蟜兒L!”

華陽太後嚇得大喊:“你到底要做甚麼!!你放開老身的孫兒L!”

家宰見華陽太後如此擔心,底氣立刻便更足了:“都退後,讓我走!!放我走,否則……我殺了他!!”

“唔——”

成蟜的脖頸被抓破,血液滴滴答答的流下來,分明是一個小小的口子,但不知為何,血流不止,一下子陰濕了成蟜白皙的小脖頸。

“玉佩……”嬴政一眼便發現了端倪。

成蟜的大儺倀子玉佩碎了!

方才成蟜撲過去救人,根本沒有注意,他的玉佩撞在地上,登時碎成了兩段,成蟜的腰上彆著一半玉佩,而另外一半玉佩掉在地上。

嬴政一把撿起玉佩,死死攥在手中。

血液決堤一般流下,成蟜的臉色因著呼吸不暢憋得通紅,小小的身子無力下垂。

家宰瘋狂大叫:“後退!後退——!!”

虎賁軍不敢逼得太緊,紛紛後退,讓開一絲空隙,家宰帶著成蟜一路退出大殿,不停的往後退,眼看著便要退到蘄年宮護城河的邊上。

“你不要傷害老身的蟜兒L!”華陽太後道:“放開蟜兒L!快,要甚麼老身都答應你!”

家宰知道自己握住了重要的籌碼:“放我走!立刻準備千裡良駒,放我離開雍城!放我離開!”

“好好!”華陽太後對秦王道:“王兒L,快!讓人準備!”

秦王異人道:“寡人令人去準備,你不要傷害蟜兒L!”

成蟜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家宰的吼聲,華陽太後的哭聲連成一片,還有血液流失的聲音,令他一點點的無力。

家宰掐住成蟜的脖頸:“快!快準備!彆想耍滑頭!”

他一面說,一面戒備的向後退,“跐溜——”一聲,腳底下打滑,猛地向後一栽。

噗通——!!

“蟜兒L!!”

成蟜迷迷糊糊之中但聽嬴政大喊了一聲,緊跟著周身墜入冰冷的河水之中。

家宰腳下一滑,帶著成蟜一起落入水中,冬日的河水冰冷刺骨,家宰掉入水中立刻抽筋,不停的慘叫撲騰著。

而成蟜因著失血的緣故,根本無力自求,他渾身鬆散,仿佛墜入了冰窟,寒冷刺骨席卷而來,水流不停的嗆入鼻中。

他費力的睜開眼目,“咕咚……”一聲輕響,腰間的半塊玉佩脫離了革帶,隨著水流慢慢漂遠。

玉佩……

成蟜用儘全力伸出手去,還差一點點,還差一點點……

大儺倀子玉佩從他的指尖擦過,那一刹那,成蟜渾身的力氣用儘,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

“嗚嗚嗚嗚——”

“小君子……小君子您醒一醒!”

“嗚嗚嗚……小君子醒醒啊…

…”

成蟜渾身疼痛寒冷,嗆水的痛苦猛地讓他從昏厥中醒來。

“咳——!!”成蟜扶著自己的喉嚨劇烈咳嗽。

“小君子!小君子醒了!”

“小君子您可算是醒了!嗚嗚您終於醒了!”

成蟜不停的咳嗽著,因著周身濕濡,令他寒冷的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的環顧四周。

這裡……

不像是雍城的護城河?

成蟜連忙低頭查看自己,白皙修長的手掌,皮膚猶如剝殼的嫩雞蛋,膚如凝脂,柔若無骨,而這張手掌,分明不是一個六七歲孩童的手掌!

成蟜連忙探頭看向身邊的河水,河水清澈,波光粼粼的倒映出一個大抵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年的容貌與成蟜本身的容貌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成蟜摸著自己的臉面,水中倒映出來的少年也摸著自己的面頰。

“我這是……”又穿越了?

成蟜隻記得自己落入雍城的護城河中,再一睜開眼目,渾身還是濕漉漉的,仿佛剛從河水中打撈出來的一般,但自己已然不是小小的公子成蟜……

“小君子!小君子不要啊!”旁邊的仆役和侍女七手八腳的拉住成蟜,成蟜照鏡子的動作令他們產生了誤會,八成以為成蟜還要投湖自儘。

“小君子!您才醒過來,千萬彆再想不開啊!”

“是啊小君子,您……您可不能想不開!活著……活著還有個盼頭啊!”

成蟜並非要尋死膩活,他也不知“原主兒L”為何要溺水,稍微一低頭,成蟜的目光登時一頓,注視著自己腰間革帶上的物件兒L。

——半塊玉佩!

大儺倀子玉佩!

螭虎食人,白玉無瑕,成蟜不會認錯,這就是自己一直佩戴的玉佩,在蘄年宮被撞碎成了兩半,這是其中的一半。

成蟜靜靜握著玉佩,腦海中一團迷霧,不知到底發生了甚麼,而自己眼下……又是誰?

“哭哭哭!”一個中年男子走過來,嗬斥道:“哭喪麼?!哼,你們家小君子既然醒了,這便是天意!準備準備,立時出發,跟著使團前往秦國!能送入鹹陽章台宮給秦王暖床拂枕,那是你的幸事,旁人求都求不來!事關我楚國興衰,你是願意也要願意,不願意也要願意!沒得選擇!”

秦國?

暖床?

成蟜抬起頭來,寒冷令他嗓音有些輕微的打顫,這具身子實在羸弱到了極點,一開口便不自禁的咳嗽起來:“咳……咳咳……秦王?哪個秦王?”

“還有哪個秦王?!自然是當今的秦國之主,秦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