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成蟜道:“哥哥不能主持臘祭,不覺得可惜嘛?”
嬴政幽幽一笑:“有甚麼可惜的?每年臘祭的活計都是最多的,也是最忙的,哥哥如今才從外面公乾回來,的確合該歇一歇,再者……”
嬴政側頭看了一眼公子琮與公子文治,道:“楚人主持了一次臘祭,還能變成我秦國的太子不成?”
“這倒是!”成蟜繼續啃著肉骨頭,道:“公子文治真是拎不清。”
人家秦王的公子籌備臘祭,那是為了主持臘祭,接替秦王異人的班,楚國人跑出來現弄,便算是老太太再歡心,還能讓楚國人接替秦國的班不成?頂多也就是為他人做嫁衣,費力不討好。
嬴政心中清明的厲害,楚派再厲害,也不過是楚派罷了……
嬴政道:“來蟜兒,哥哥帶你去給大母敬酒。”
“大母?”成蟜道:“大母方才還偏心兩位舅舅,哥哥如今便去敬酒,難道不記仇嘛?”
嬴政一笑:“越是這個時候,越要顯得乖巧聽話。”
末了,還補充一步:“蟜兒平日裡不就是這般,在哥哥面前裝乖的麼?”
成蟜:“……”肉骨頭都啃不動了!
“哈哈、哈哈……”成蟜乾笑道:“哥哥,蟜兒怎麼是裝乖,蟜蟜是真的很乖!”
“好好,”嬴政半真半假的道:“蟜兒最乖,走罷。”
成蟜兩隻手端著羽觴耳杯,與嬴政一並子來到華陽太後跟前,嬴政道:“大母,政兒敬您一杯,祝您身體安康。”
華陽太後方才咳嗽了一聲,讓秦王選擇公子琮籌備臘祭,他心裡頭清楚自己偏心,還以為嬴政不會過來敬酒了。
哪知嬴政始終來了,而且面帶孝順的笑容,一點子也沒有記仇的模樣。
華陽太後道:“好好好,安康!安康!你們小輩兒孝順聽話,我們這些老家夥,自然便安心了。”
成蟜奶聲奶氣的道:“大母!蟜蟜也敬大母,祝大母身體安康!”
華陽太後登時笑得合不攏嘴:“哎呦,蟜兒真是乖巧,都會說祝詞了呢!”
就在這個時候,公子文治從遠處走過來,道:“大母,蟜兒最近會的可是多的呢,這些日子蟜兒跟著長公子外出走了一圈,愈發的不一樣了。”
成蟜一看,公子文治這是又來挑撥離間了?分明方才已經得了便宜,如今竟不知見好就收,果然難成大器!
公子文治走過來,瞥斜了一眼成蟜:【成蟜這小崽子,往日裡都是親近咱們楚派的,如今卻跑去親近公子政,給他點教訓才是。】
成蟜挑眉,好家夥,小舅舅要教訓我了?
公子文治眼眸亂轉:【是了,我偷偷將他耳杯中的甜水,換成酒釀!】
成蟜:“……”白白期待了,就這?
成蟜本以為公子文治會搞一些甚麼大點的手段,原來是做這些孩子都不會做的小動作。
成蟜無奈的看了一
眼公子文治,公子文治不知自己的心聲已然被看穿,還在自己個兒竊喜。
公子文治:【一會子成蟜被辣哭的模樣,一定很是好笑!】
成蟜:“……”小舅舅的笑點,有點太低了。
公子文治借著敬酒的機會,偷偷將成蟜的耳杯換成了盛滿酒釀的耳杯,動作很快,以為旁人都不知情。
成蟜挑了挑眉,其實他早就想喝點小酒了,隻可惜這身子太小,哥哥不允許自己喝酒,不如將計就計,正好解解饞。
成蟜當即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兩隻手端起羽觴耳杯,一飲而儘!
這個年代的羽觴耳杯,可不像是現代的白酒杯那麼小,很大一隻,對比起成蟜來說便更是大,裡面滿滿的酒水。
一口入喉,溫潤至極,綿長攸遠,十足的甘醇,而且還不會太甜,稍微有點後勁兒,嘴裡辣乎乎的。
“哈——”成蟜酣暢淋漓的咂咂嘴,眨巴著大眼睛:“好喝!”
嬴政說完祝詞,回頭一看,不由蹙眉道:“蟜兒,你的臉怎麼如此之紅?”
“嗯?”成蟜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蛋兒:“有麼?嗯……?好燙手哦!”
嬴政低下頭來,輕輕嗅了嗅:“你喝酒了?”
“酒?”成蟜笑出兩個小酒窩,使勁搖頭:“沒有吖!沒有!蟜蟜喝的……嗝!喝的是甜水,小舅舅將蟜蟜的甜水換成了酒,蟜蟜才……才不知道呐!”
嬴政:“……”
嬴政:【不隻是喝了酒,且還醉了。】
“誒!沒有哦!”成蟜強調:“沒有醉!我沒有醉哦!”
嬴政:【果然醉了。】
“不不不!”成蟜把小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哥哥,你可不要把蟜蟜當成小孩子,我是……可是千……千杯不倒的!哎吖,地怎麼在晃,哥哥……嫑晃啦!”
嬴政:【……】
成蟜與嬴政的心聲對答如流,仿佛在唱獨角戲一般,在旁人眼中,那更是醉的不輕。
嬴政無奈的扶住成蟜,讓他不要摔在地上,道:“乖,隨哥哥回去歇息。”
“嫑——嫑——”成蟜一個勁兒的打挺,仿佛一條小鯉魚,不停的撲騰著,若是成蟜身上有水,一定會甩嬴政滿臉。
成蟜使勁搖頭:“唔不不,哥哥……今日的燕飲……雖然、雖然叫做家宴,但宗族中的叔、叔叔伯伯姨姨嬸嬸都……都來了,你可以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和大家拉……拉拉乾係!”
臘祭之前的家宴,宗族中很多貴胄都來參加,貴族雲集於此,可不是來說祝詞的,自然是互相攀關係來的。
嬴政從外地公乾回來,這次公乾,俘虜十萬魏兵,讓嬴政一時聲名鵲起,風頭無兩!所以很多宗族貴胄都想趁著這個機會認識嬴政,隻是燕飲才開始不久,所以還未來得及攀談。
成蟜扒著嬴政的脖頸,壓低了聲音道:“哥哥,我偷偷告訴你,那面那個……他想把女兒嫁給你。”
“那邊的那個,他想把孫女嫁
給你,可是他孫女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是想要利用哥哥棒打鴛鴦!嗯……真壞。”
“還有還有,那邊的那個,哥哥我偷偷告訴你,他是……男同!他看上你了,正在饞哥哥的大胸呢!哥哥,你要保護好自己的清白哦!”
嬴政:“……”
嬴政:【看來蟜兒真的是醉了。】
嬴政道:“來,乖乖閉嘴,隨哥哥回去歇息。”
“嫑——嫑——”成蟜又開始打聽:“哥哥留在宴席,蟜蟜會……會自己走!啊……吖!”說著,左腳絆右腳,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一個大屁墩兒。
嬴政無奈至極:“這就是你自己會走的結果?”
“不是不是。”成蟜從地上爬起來,東搖西晃,這酒的後勁兒好大啊,也是這身子太小了不中用,一杯竟然便頭暈眼花。
成蟜堅持道:“哥哥你繼續應酬,蟜蟜不……不拖後腿,可以自己回去。”
李斯趕緊扶住馬上要摔倒的成蟜,道:“長公子,斯來送幼公子回去,請長公子放心。”
嬴政看了一眼李斯,李斯為人心細,他倒是放心的,隻是不放心成蟜,不知成蟜會不會弄出一些新鮮的幺蛾子來。
“好罷……”嬴政道:“那你且送蟜兒回去,切忌,彆出甚麼事兒。”
“是,長公子。”
李斯扶著東倒西歪的成蟜:“幼公子,斯送您回去安歇。”
“唔——斯斯啊,碎覺……唔,碎覺……”
成蟜被李斯扶著,二人往華陽宮的東室而去,李斯沒有嬴政身材高大,也沒有嬴政那般的力氣,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咕咚!”一聲,成蟜又是個平地摔,坐在了地上。
“幼公子?”有人正巧路過,看到了二人。
那人連忙跨過來,伸手托住成蟜的下腋,將人抱起來,還仔細的撣了撣成蟜小袍子上的灰土。
“唔?”成蟜眯著眼睛去看對方,隨即笑道:“哦……舅舅!”
是公子琮。
公子琮見他臉色發紅,蹙眉道:“幼公子這是……飲酒了?”
“嘻嘻……舅、舅舅……”成蟜站不住,東倒西歪,沒骨頭一樣晃來晃去。
公子文治“整治”了成蟜,正是歡心,覺得燕飲沒勁兒,便帶著家宰準備離開,回去歇息,哪知道走到一半,便看到了自家兄長,還有幼公子成蟜。
成蟜一副撒嬌的模樣,面頰紅撲撲像個小果子,親昵的靠在公子琮懷中,簡直比他這個做弟弟的還要親昵。
“哥!”公子文治走過來,白楞了一眼成蟜。
成蟜雖然醉了,還不忘了給公子文治穿小鞋,使勁搖著小肉手,奶聲奶氣的道:“舅舅,絕對、絕對、絕——對不是小舅舅給蟜蟜喝酒的哦!”
公子琮立刻看向公子文治:“治兒,是你給幼公子飲酒的?”
“沒、沒有啊!”公子文治心虛:“他說謊的!我哪有?”
成蟜又打起一百二十個天真,道:
“舅舅,絕對、絕對、絕——對不是小舅舅將蟜蟜耳杯中的甜水,換成烈酒的哦!”
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這小崽子竟然都知曉?!】
成蟜嘿嘿傻笑一聲,點頭道:“嗯,蟜蟜心裡都知道哦!”
公子文治:“……”
公子文治:【他怎麼知曉我心裡頭想甚麼?巧合!一定是巧合!】
公子琮何等聰明,如何能聽不出來弟弟的心虛,嗬斥道:“治兒,你怎的如此不知輕重?幼公子才多大,萬一出了甚麼事情,你擔待的起麼?”
“哥?!”公子文治不敢置信的道:“不就是飲點酒麼!?你至於這般訓我?”
“不就是?”公子琮道:“為兄便是平日裡太過縱容你,偷換耳杯的事情你都能乾得出來,今日是偷換成酒釀,若是旁的甚麼,你便是大辟的罪過!”
成蟜雖然醉醺醺,還不忘了在旁邊添油加醋,茶香四溢的道:“舅舅,小舅舅也隻是一時貪頑,小舅舅還是個孩子嘛!”
“你閉嘴!”公子文治嗬斥。
“你閉嘴才是!”公子琮道:“都是為兄的過錯,將你寵的這般沒大沒小,沒規沒據!為兄現在很是後悔,後悔將你從楚國帶過來。”
“哥……?”公子文治不敢置信的道:“你為了一個公子成蟜,你竟然這樣對我說話,我還是不是你弟弟?”
公子文治氣急,狠狠瞪了一眼成蟜,似乎覺得不解氣,衝上去又使勁推了一把成蟜。
“啊吖!”成蟜本就喝醉了,下盤不穩,咕咚一聲第三次坐倒在地上,幸虧天氣轉涼,成蟜身子骨兒瘦弱,因此多加了幾件衣裳,這才沒有摔疼。
“幼公子!”公子琮連忙去扶:“公子摔疼了沒有?摔傷了沒有?快,叫醫士來看看!”
公子文治一看,哥哥如此關心成蟜這個小崽子,還因為成蟜訓斥自己,說後悔將自己帶在身邊,越想越氣,轉頭便跑。
“治兒!”公子琮道:“你去何處?”
“你管不著!!”公子文治大吼一聲,一頭紮進黑暗。
家宰在一旁和稀泥,連忙道:“家主,您萬勿與小公子生氣,小公子隻是一時脾性急了些,小人這就尋小公子回來。”
家宰急匆匆去追公子文治,其實公子文治沒有跑太遠,蹲在一個角落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仿佛小可憐兒一樣。
他聽到腳步聲,立刻回頭,眼中綻放著期待的光芒,但仔細一看,立刻失望下來:“怎麼是你?”
家宰上前,知曉公子文治是想等公子琮來尋他,便故意挑撥的道:“小公子呦,除了小人,還能是甚麼人?難道小公子您在等家主麼?那可等不到了,家主如今的一顆心思,早就不在小公子身上,這會子正在對公子成蟜噓寒問暖呢。”
嘭!
公子文治狠狠砸了一下地面,憤恨的道:“公子成蟜!分明我才是他的弟親,哥哥偏生胳膊肘往外拐!尤其是那個公子政來了之後,不隻
是公子成蟜那個小崽子與他親近,哥哥也與他走得親近,儼然將我忘了!”
家宰眼眸一轉,歎氣道:“小公子,真不是小人瞎說,小人也算是咱們忠心耿耿的老楚人了,往日裡跟著華陽太後,還是因著華陽太後他老人家覺得可心,這才將小人撥給了幼公子與家主,有幸侍奉……這些時日小人算是看出來,家主他……他哪裡是把秦人當成自己人?而是將自己當成了秦人罷!家主可是咱們熊氏的家主,再這樣下去,唉——”
公子文治心裡頭本就不舒坦,聽到家宰的挑撥,便更是不舒坦起來,覺得家宰說得對,哥哥分明是把自己當成了秦人,已然忘了自己姓甚麼,叫甚麼!
公子文治跑走之後,公子琮拱手對成蟜道:“當真是對不住,治兒頑劣,從小被臣慣壞了,還請幼公子不要計較。”
“沒事沒事!”成蟜要要小肉手:“沒乾係噠,蟜蟜沒有放在心上哦!”
公子琮聽著成蟜甜滋滋的嗓音,忍不住笑起來:“其實……每次看到幼公子,臣都會想到舍弟小時候的模樣,治兒當年也是幼公子這般模樣,聰明伶俐,有些許調皮。”
成蟜:“……”嘖嘖,那看來公子文治是長殘了,越長越不聰明!
公子琮可是昌平君,未來嬴政繼位之後,第一位丞相,這根大腿不可謂不粗壯,眼下正好有這個機會,成蟜豈能不抱這根大腿?
於是成蟜甜滋滋的道:“是嘛?那舅舅就把蟜蟜當成弟弟罷!”
公子琮:“……”
成蟜醉醺醺的,一心隻想著抱大腿,腦子不靈光,這輩分差的是亂七八糟,公子琮先是發愣,隨即笑出聲來:“幼公子說笑了。”
成蟜:“……”唔,昌平君不會覺得我不太聰明罷?
“蟜兒。”一道熟悉的嗓音從後背響起,成蟜的脊梁上爬起一陣雞皮疙瘩。
——是嬴政!
便宜哥哥總是能在成蟜抱大腿的時候,精準的趕到現場。
成蟜:“……”
嬴政面帶微笑的走過來:“為兄還擔心蟜兒,原來蟜兒與舅舅在一處。”
他走過來,很自然的將成蟜抱起來,讓成蟜坐在自己懷中:“來蟜兒,跟哥哥回去歇息。”
成蟜尷尬的擠出笑容,對公子琮揮手道:“舅舅再見!”
於是嬴政抱著成蟜回了華陽宮東室,將他放在軟榻上,道:“蟜兒還真是一刻也不老實,都飲醉了,還去招惹楚派之人。”
“沒!沒——”成蟜一咕嚕躺在軟榻上,隻覺得躺下來更是天旋地轉,腦袋都不清楚了,說話也開始大舌頭。
嬴政挑眉:“沒招惹?”
成蟜終於捋順了自己的嗓音:“沒……喝醉!”
嬴政:【……看來真是醉了。】
“沒有沒有!”成蟜艱難的從軟榻上爬起來,這仿佛是他最後的倔強,小肉手拍著嬴政的胸口:“蟜蟜沒……沒飲醉哦!才一耳杯而已,蟜蟜很!很清醒,不信我給你從一數到十!”
“一——二——三、四、五……七、八九十!數完啦!”
嬴政其實沒想笑,但奈何成蟜故意賣萌,忍不住捏了捏成蟜的小臉蛋:“看來蟜兒醉得不輕。”
“沒有沒有!”成蟜在榻上打滾兒,踢騰著小肉腿:“蟜蟜沒醉!蟜蟜清醒得很!”
他說著,黑亮亮的眼睛發光,壓低聲音,道:“你不信?好罷!那蟜蟜告訴你一個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嬴政十足不屑,便聽到成蟜神神秘秘的道:“其實……我不是你弟弟。”
嬴政眯起眼目,挑眉道:“哦?蟜兒還說沒醉,這不是就說醉話了麼?”
成蟜因著醉酒,沒有聽出嬴政的試探,信誓旦旦的拍著自己的胸口:“不是醉話!是真的、真的!千真萬確,我不是你弟弟!”
嬴政繼續試探道:“好罷,既然蟜兒這般說,那你說說看,你不是我弟弟,是甚麼人?”
“我是……我是……”成蟜絞儘腦汁,想要解釋自己的存在,他腦子裡一團漿糊,反應有些慢,一時間仿佛卡殼了,坐在榻上,兩隻大眼睛呆呆的出神。
嬴政誘導的道:“蟜兒?來,告訴哥哥,你是甚麼人?”
“我……”成蟜慢悠悠的抬起頭來,雙眼直視著嬴政的眼睛,黑亮的眼眸充斥著各種複雜。
那是一個六七歲的稚童,不該有的複雜。
嬴政早前便有懷疑,成蟜與上輩子大相徑庭,最大的可能性便是眼前的成蟜,並非真正的成蟜,而是一個冒牌貨,但嬴政的推論一時無法驗證,今日便是驗證的最佳時機。
“我是……”成蟜囁嚅。
嬴政放緩了嗓音,溫柔的道:“蟜兒,來,告訴哥哥,不要害怕,告訴哥哥,好麼?”
“我是……”成蟜仿佛被蠱惑了一般,好溫柔的嗓音,好溫柔的眼神,一切都好溫柔……
“我是……”成蟜第三次開口,突然“哈哈”一笑:“哥哥壞!想套蟜蟜話!”
嬴政:“……”
成蟜用小肉手戳著嬴政結實的胸肌:“哥哥想套蟜蟜話,蟜蟜都聽到了!聽到啦!”
嬴政:【險些忘了成蟜還戴著大儺倀子玉佩。】
成蟜得意的道:“蟜蟜可是很聰明的!”
嬴政:“……”
成蟜戳了兩下,似乎戳上了癮:“哇——好彈哦!還有點硬邦邦的!這便是傳說中的肌肉麼?”
啪啪!成蟜說著,還用小肉手拍了拍,仿佛菜市場挑豬肉一般:“好胸!好胸!”
嬴政:“……”
嬴政甚麼也沒套出話來,乾脆道:“醉鬼,來歇息罷,不要撒酒瘋了。”
“不要不要——”成蟜踢著腿:“不要睡覺覺,要哥哥講故事!”
嬴政將他按在榻上,蓋上被子:“老實歇息。”
“哥哥……”成蟜可憐巴巴的望著嬴政,嘟著嘴巴道:“哥哥,講故事,講故事——”
嬴政看著他的模
樣,一時間差點心軟,便聽成蟜繼續道:“就講秦始皇橫掃六合,滅六國統一天下的故事!”
嬴政立時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成蟜,果然,成蟜並不簡單,他不隻知曉自己是重生而來之人,甚至知曉未來的軌跡?
成蟜完全不知自己說漏了甚麼,突然直愣愣的坐起來,眨巴著大眼睛,還附送了嬴政一個歪頭殺。
“哥哥!”成蟜甜滋滋的道:“蟜蟜給你唱歌罷!就唱……小白兔!”
嬴政心中千回百轉,還在思索方才成蟜的驚世之言。
嬴政:【難道成蟜知曉因果?】
成蟜:“哥哥,那蟜蟜開始唱了!”
嬴政:【怪不得成蟜一直巴結與朕,原他早就篤定朕是何人。】
成蟜:“小——白兔——白又白——兩隻耳朵、豎起來——一隻沒有尾巴,一隻沒有……哎不對,愛吃蘿卜愛吃菜——蹦蹦跳跳真……可——愛——”
嬴政:【……成蟜唱得這都是甚麼,不堪入耳!】
嬴政雖隻是在心裡頭吐槽成蟜五音不全,但成蟜完全可以聽到,對答如流:“哥哥,我唱的這是小白兔,不是甚麼不堪的歌曲!哥哥,我也教你罷!我們一起唱!”
嬴政:【朕絕不會丟這個人。】
“哥哥!哥哥!唱嘛唱嘛!”
“那哥哥給蟜蟜講故事……”
“蟜蟜給哥哥講故事也行……”
翌日的晨光從華陽宮東室的戶牖照進來,傾灑在成蟜的眼皮之上。
“唔——”成蟜翻了個身,但覺頭暈腦脹的,把自己的小臉蛋兒埋在頭枕之中躲避著刺目的日光。
頭枕?
成蟜後知後覺,這頭枕怎麼……
“好軟哦!”成蟜在頭枕上蹭了蹭,又蹭了蹭,把小頭發蹭的亂七八糟,毛躁躁的直打靜電。
自從來了這裡,很久都沒有睡過這麼軟的頭枕了,真舒服……
成蟜本打算再睡一個回籠覺,腦子突然打了結,是啊,哪裡來的這般軟的頭枕?
他抬起頭來,仔細看著眼前的頭枕。
甚麼頭枕,分明是便宜哥哥的胸口!
成蟜橫躺在嬴政身上,小腦袋枕著他的胸口,方才蹭來蹭去的,把嬴政的裡袍蹭的淩亂不堪。
“醒了?”嬴政合該是早就醒了,隻是一直沒有出聲。
“嗯……”成蟜深沉的沉吟了一下,往後搓了搓,又搓了搓,乖巧的道:“哥哥,早吖!”
嬴政皮笑肉不笑的道:“蟜兒,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甚麼嗎?”
成蟜頭皮一緊,下意識的道:“小……白兔?”
如果自己記得沒錯,昨天晚上成蟜非要拉著嬴政唱小白兔,自己唱一句,哥哥唱一句,當時那個場面,簡直不堪回首。
“嗬嗬、嗬嗬……”成蟜乾笑。
嬴政挑眉:“蟜兒是為兄見過,最沒有音律之感的人,往後去學宮,一定要好生習學禮樂。”
成蟜:“……”直接吐槽自己五音不全唄,還要說這麼多文縐縐的酸詞兒!
嬴政話鋒一轉:“蟜兒,你是不是還忘了甚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忘了……甚麼?”成蟜迷茫,對上嬴政一雙彆有深意的眼目。
咯噔!!
——哥哥,蟜蟜偷偷告訴你哦,其實我不是你弟弟!
轟隆隆——
成蟜深切的體會到了五雷轟頂的感覺,一陣一陣的劈下來,劈的成蟜外焦裡嫩。
“那個……”成蟜立刻捂住自己的小腦袋:“啊吖——頭、頭好疼,一定是昨日宿醉,不……不記得了,甚麼也不記得了。”
“嗬嗬……”嬴政皮笑肉不笑的道:“無妨,蟜兒,來日方長,今日想不起來,明日興許便可以想起來,明日想不起來,還有後日呢,哥哥會一直陪著你想的。”
成蟜:“……”
嬴政溫柔的替他整理了一下軟乎乎的小頭發,微笑道:“蟜兒今日不舒服,為兄已然遣了李斯去學宮與你請假,今日好生歇息,明日再去習學罷。”
成蟜乾笑:“謝、謝謝哥哥!”
“不必,”嬴政彆有深意的道:“畢竟……我們是親兄弟,不是麼?”
成蟜:“……”
嬴政離開華陽宮東室,成蟜一咕嚕倒在榻上,將頭枕勒在懷中,使勁在榻上打滾兒:“我為甚麼要飲酒,為甚麼!酒可真是害人的東西!下次不能喝了,一口都不能喝!”
按照便宜哥哥的聰敏勁頭,必然已經猜到了甚麼,成蟜覺得自己必須糊弄過去,但嬴政可不是好糊弄的,還是開滿了各種光環加之的秦始皇。
成蟜仔細一想:“嗯……這幾天還是要避著便宜哥哥,等他把事情忘在腦後,我再去刷存在感。”
成蟜今日不必去學宮習學,但是第二日還是要照常去學宮的。
第二日一大早,嬴政按照往日的習慣,照理先來到華陽宮東室,去接成蟜上學,然後才會趕往政事堂坐班。
嬴政走入華陽宮東室,寺人侍女正在灑掃屋舍。
“拜見長公子。”
嬴政環視四周:“幼公子呢?”
“回長公子的話,”寺人道:“幼公子一大早便去學宮了。”
“這般早?”嬴政特意來得很早,沒想到成蟜已然走了,如今是冬日,這豈不是天不亮便出宮了?
嬴政輕笑一聲,自言自語的道:“難道予太凶了?把蟜兒都給嚇怕了。”
成蟜的確“嚇怕”了,提前跑路,特意避開嬴政,一大早便跑到了學宮來。
公孫長濟走入學堂,一眼就看到了成蟜趴在案幾上,坐在空蕩蕩的學堂之中。
“幼公子?”公孫長濟笑道:“怎麼來的這般早,還有一個時辰才會上早課呢。”
成蟜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公孫長濟,懶洋洋的道:“哦……臨時有些事兒,提早出宮來了。”
公孫長濟是來分發簡牘的,將上課需要用到的簡
牘分發到案幾上,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成蟜有事兒不想說話,便沒有再問。
而是道:“幼公子看起來十足困頓,若是實在困倦,不如去長濟的屋舍歇息一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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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講師在學宮都有自己的屋舍,平日裡歇息或者備課之用。
成蟜眼眸發亮,甜甜的道:“謝謝公孫師傅!”
成蟜在公孫長濟的屋舍中小睡了一覺,一直到上早課,這才回到學堂中。
一天的課程結束,諸位小君子紛紛伸著懶腰,互相探討:“師傅教的學會了麼?”
“嗨!馬馬虎虎!”
“後日還有考核遴選,怎麼辦呐!”
“幼公子,”有人走過來拍馬屁道:“幼公子才思如此敏捷,今日又被講師誇讚,想必對考核早就心中有數了罷?”
“正是啊,誰不知幼公子是咱們之中最聰敏的一個?”
成蟜懶得理會他們的奉承,一個個大腿也不粗,他著急離開學宮,畢竟再過一會子,嬴政便會來接他,成蟜必須躲著他才是。
公子文治見到那麼多人巴結成蟜,心裡氣不過,走過來陰陽怪氣的道:“誰不知曉,這曆來學宮中的考核,都是我奪第一,幼公子若是想從我手中……”
不等他說完,成蟜沒空與他閒談,打斷道:“小舅舅,我還有事兒,先行一步!麻煩讓讓!”
說罷,推開侃侃而談的公子文治,一溜煙走了。
公子文治:“……”
嬴政從政事堂散班出來,便往學宮而來,他到了門口,學宮正好散學,子弟們從中走出來,看到嬴政便前來攀談。
如今公乾回來的嬴政,可不是往日裡那個質子公子了,今日的嬴政炙手可熱,不知多少人想要攀附。
“長公子!剛從政事堂散班罷?這般辛苦啊!”
“是啊是啊長公子,若是得空,咱們去放鬆放鬆?我知曉一個不錯的女閭。”
女閭便是那個年代的妓院。在這年代,官宦不隻不禁止逛窯子,甚至女閭還是官方經營,其中多半是戰俘,消遣得來的銀錢很大一部分充入國庫。
嬴政拱手道:“各位君子美意,不過政公務繁忙,接了蟜兒之後還要回去。”
“幼公子?”有人驚訝的道:“幼公子回去了啊!”
“回去了?”嬴政蹙眉。
“是啊,幼公子方才急匆匆走了,一散學便走了,好似有甚麼要緊的事兒。”
早上便早早的去學宮,下午又早早的往回跑,嬴政心中一笑,看來自己個兒這個弟弟,是打定主意躲著自己了。
嬴政謝過眾人之後,便坐車回了華陽宮,往東室而去。
東室之中,李斯正在整理案卷,將書囊打開晾曬。
“長公子。”李斯作禮。
嬴政環視左右:“蟜兒呢?”
李斯有些許為難:“這……幼公子說今日不回宮住了。”
“不回宮住?”
李斯點點頭:
“幼公子已然稟明了華陽太後,是太後老人家答允的。”
嬴政真是想笑,看來成蟜躲著自己躲得很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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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蟜兒今晚留宿在何處?”嬴政追問。
李諶不敢欺瞞:“幼公子沒有吩咐,不過……斯好似聽聞,是去了公孫師傅家中。”
嬴政輕輕頷首:“公孫長濟……”
成蟜的確去了公孫長濟家中。
公孫長濟出來鹹陽落腳,根本置辦不起甚麼宅邸,他在學宮有自己的屋舍,隻不過屋舍裡面的物件並不齊全,平日裡歇息一番,或者坐一坐還行,長久若是居住,便十足的不方便了。
公孫長濟的名聲“不太好聽”,旁人見他生得美貌,不是詆毀他,便是編排他,因此旁人都不敢與公孫長濟走得太近,唯恐傳出甚麼奇怪的流言蜚語來。
但是蒙武不怕,蒙武上次不但給公孫長濟解圍,還幫忙介紹了一處房子與公孫長濟,沒幾日便安置好一切。
成蟜正愁躲著嬴政沒地方去,一聽說公孫長濟“喬遷”,一定要前去賀喜。
公孫長濟引著成蟜與蒙武進內,請他們坐下來,笑道:“長濟這裡才拾掇好,還有些寒酸,請二位不要介意。”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啦!”成蟜使勁擺手,自己今兒個晚上還要蹭在這裡過夜。
蒙武不疑有他,完全沒看出成蟜的異常,突然想起來甚麼:“看我這記性!我帶來的喬遷禮忘在軺車上了,我去拿來。”
蒙武火急燎火的出門,他一走,公孫長濟便笑道:“幼公子這是……離家出走?”
“甚麼、甚麼離家出走?”成蟜心虛的打了一個哈哈:“蟜蟜單純來給師傅賀喜呐!”
公孫長濟則是了然的道:“平日裡幼公子都是有人接送,恨不能中午午膳都有人來給送可口的吃食,今日怎麼的都不見長公子呢?”
“這個……”成蟜支支吾吾。
公孫長濟笑道:“吵架了?還是幼公子單方面的。”
成蟜心說,誰敢與秦始皇吵架?隻是避避風頭而已。
“罷了,”公孫長濟道:“長濟也管不得這麼多,隻盼著長公子千萬彆把長濟堪堪安置好的屋舍拆了,便是了。”
“哪能?”成蟜信誓旦旦的保證:“哥哥忙著呐,才不會追……”
他的話音到這裡,便聽到腳步聲而來,蒙武朗聲道:“幼公子、公孫,我回來了!”
他手裡舉著兩壇子酒,興致勃勃的道:“你們看,誰來了?”
“誰……”成蟜抻著脖子看過去,剛說了一個字,剩下的全都梗在喉嚨裡。
嬴政!
還真的讓公孫長濟說準了,便宜哥哥找上門來了!
成蟜噌的站起身來,趁著嬴政還沒進門,連忙道:“哎吖!我還有事兒,蟜蟜先走了!”
說完,也不從正門出去,調頭從廳堂的後門飛竄出去,跑得那叫一個快。
“蟜兒。”嬴政一入廳堂,便看到成蟜飛奔而去的背影,仿佛一隻見到大灰狼的小兔子。
嬴政無奈的從後門追出去,道:“蟜兒這是去何處?”
成蟜個頭小,哪裡比得上嬴政的大長腿?剛跑沒幾步,便被嬴政追上,堵在了牆角。
這便是傳說中的壁咚?
成蟜眼眸一動,矮身要從嬴政的胳膊下面鑽出去,嬴政早有準備,一把撈住,成蟜反而成了自投羅網,自己紮進了嬴政懷中。
嬴政抱住他,不叫他逃跑,成蟜眼看著“逃生無望”,乾笑的擠出兩個甜滋滋的小酒窩,佯裝恍然大悟,脆生生的道:“誒吖?是哥哥吖!蟜蟜方才竟沒有看見!”
“是麼?”嬴政幽幽一笑:“哥哥還以為,蟜兒是做了甚麼虧心事,因而故意躲著哥哥呢。”
成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