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唔……”
好疼……
成蟜一陣鈍疼,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錯位,腦海中昏昏沉沉,將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隻小蝦米。
“喂……”
“小子?”
“喂,醒醒……”
似乎有人在喚成蟜,那嗓音並不太熟,也不太陌生。
不知過了多久,成蟜用儘全力,從昏沉中睜開眼目,入眼是陌生的營帳,逼仄壓抑,甚至彌漫著一股腥甜的血腥氣,難聞而刺鼻。
“小子,你醒了?”那道聲音再次響起,就在成蟜的身畔。
成蟜努力抬頭去看:“是你?”
原來一直在喚成蟜的,竟是令成蟜意想不到之人——晉良!
成蟜忍著身子的鈍疼,渾渾噩噩的坐起身來,他還記得自己發現軍中的細作,與蒙驁老將軍一道前去馳援,果然是晉良的副將包藏禍心,他一心想要挑撥公子無忌與晉良內鬥,眼看著希望落空,便改變策略,伏擊嬴政的會盟隊伍,想要一石三鳥,活捉嬴政,殺死公子無忌,頂替晉良大將軍之位。
成蟜隻記得自己頭暈昏沉,從馬背上掉落下來,被副將擒住,後面的事情便一概不知了。
“這裡是?”成蟜穩住心神。
晉良道:“這裡自然是魏軍營地。”
成蟜上下打量晉良,他見過幾次晉良,晉良身為魏國大將軍,從來都是傲慢跋扈,不可一世的,如今卻面容狼狽,臉上掛著彩,甚至那刺鼻的血腥味,便是從他身上彌漫而來。
成蟜定眼一看,晉良被五花大綁,背心上甚至紮著一把匕首,匕首堵住了鮮血,卻隨著晉良的吐息一晃一晃。
成蟜眼眸微動,按照他的聰敏,瞬間便明白了眼下的狀況——自己必然是被俘虜了!
而晉良也好不到哪裡去,合該是遭到了副將的背叛,也成為了階下之囚。
成蟜故意道:“你騙人,你說這裡是魏營,那你不是魏國的大將軍嘛?可厲害可厲害啦,為甚麼也被邦成這樣,像個肉粽子!”
晉良:“……”
成蟜可謂罵人不帶臟字,晉良臉色刷的難看下來,支吾道:“哥哥是一著不慎,遭人暗算,若是……若是他當面與我對陣,哥哥我是絕對不會輸的!”
成蟜擺著一張小肉臉,不屑的道:“叔叔,你可彆說了!”
“哥哥!”晉良強調道:“是哥哥!”
成蟜乖巧點頭:“哦,叔叔!”
“哥哥!”
“哦,叔叔。”
“是哥哥!哥哥!”
“哦,叔叔。”
晉良:“……”
晉良眼眸轉動:【這小崽子,隨他哥一般,著實氣壞人!】
成蟜不屑,自己若是隨了便宜哥哥,如今你便不是氣壞,而是氣死!
晉良:【我被綁於此,而這小崽子並未被綁,不如……先糊弄糊
弄他,叫他給我鬆綁,也好再想逃脫之法。】
成蟜一眼就看穿了晉良的心聲,自己這小胳膊小腿兒的,副將把自己抓過來,似乎並不把自己當成一回事,因此沒有捆綁。
“嘿咻!”成蟜乾脆盤腿坐下來,抱著自己的小膝蓋道:“叔叔,你可不要想讓我幫你鬆綁哦,蟜蟜力氣很小,還發著熱,你這枷鎖如此沉重,繩子如此粗壯,蟜蟜如何能徒手掰開?”
晉良:【我還甚麼也沒說呢!這奶娃娃如何得知我的想法?】
晉良:【巧合,必然是巧合。】
晉良覺得成蟜說的也有道理,便儘量放親和道:“那你能不能幫哥哥,把背上的匕首拔下來?”
成蟜歪頭看了一眼,這次倒是沒有拒絕,點點頭。
晉良詫異:【這小娃子不過六七歲大,能拔甚麼匕首?他如此爽快應承下來,怕是根本不知其中利害,我還是……】
“啊!!”
不等晉良反悔,成蟜已然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的小肉手,撣掉上面的灰塵,走到晉良背後,左瞧瞧右瞧瞧,上看看下看看,擼起小袖子,雙手握住匕首,乾脆利索的一拔。
“嗬——嗬——”
晉良猝不及防,疼的一頭冷汗,臉色慘白,嘴唇發抖,他發誓,這是自己戎馬多年,最狼狽不堪的一面!
鮮血噴濺,成蟜的動作乾脆利索,一點子也不含糊,將自己懷中的帕子拿出來,一把按在晉良的背上,使勁按壓止血。
“你……”晉良疼得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利索:“你還真拔?!”
因著成蟜在晉良背後,晉良不可能生著後眼,成蟜也不必偽裝甚麼,淡淡的道:“不是大叔你讓蟜蟜拔的麼?”
“大叔?”晉良似乎又抓住了重點。
成蟜笑道:“大伯?”
晉良乾咽一口氣,頗有些忍氣吞聲的道:“還是喚叔叔罷。”
“好哦!叔叔!”成蟜“從善如流”。
彆看成蟜年紀小,但他對流血受傷的事情十足有經驗,畢竟上輩子他體質異常敏感,稍微磕了碰了便會血流不止,晉良也算是命不該絕,身子骨硬朗健壯,加之成蟜是個靠譜的,雖沒有應急的傷藥,但血很快止住了。
成蟜見他的傷口止血,便走回來,重新坐下來,看了看自己的小肉手,似乎有些嫌棄,伸出手來在晉良的衣裳上蹭了蹭。
晉良:“……”
成蟜托著腮幫子道:“叔叔,現在說一說罷,你們魏國怎麼回事?”
疼痛的勁頭過去,晉良終於捋順了自己的吐息,上下打量著成蟜。
晉良:【不知為何,總有那麼一瞬,覺得這小崽子有些深不可測……?】
晉良:【不可能,定然是我失血過多的錯覺……】
成蟜無聲一笑,看來大儺倀子玉佩很是厲害,往日裡因著對上的是嬴政,所以光環總是無法開到最大,如今隨便換一個人,金手指的功效立刻顯露出來。
晉良調
整著吐息道:“軍中合該還不知副將反叛的事情,他將我關押在此處,又不敢聲張,恐怕是因著手中沒有兵權。”
成蟜道:“也就是說,叔叔你暫時無礙,但若是虎符被你的副將找到,叔叔你便要嘎巴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嘎巴?”晉良一愣:“嘎巴是甚麼意思?”
“真笨。”成蟜搖頭感歎。
“你到底甚麼意思?”晉良:【我這是被一個奶娃娃鄙夷了麼?】
成蟜不回答他,隻是心中思量,隻要副將一日沒有找到虎符,便一日無法真正統領魏軍,如此一來,便不可能與秦軍叫板,絕不能讓副將拿到虎符。
成蟜道:“叔叔,你的虎符藏好了沒有?”
晉良冷笑:“放心,他想越過我掌控兵權,還嫩了些!”
成蟜眼眸動了動,低聲道:“有人來了。”
晉良因著失血過多,反應比平日裡稍微遜色一籌,聽到成蟜的提示,這才後知後覺的聽到了腳步聲,不由心中納罕。
晉良:【這奶娃娃竟有如此功夫?】
嘩啦——
帳簾子被打起,副將從外面走進來,他負著手,居高臨下的蔑視著成蟜與晉良。
然而……
副將的臉上掛了彩,胳膊上還有包紮的痕跡,血跡陰濕了大片,看起來傷的不輕。
副將走進來,臉色陰毒的來到成蟜身邊:【都是這小崽子的兄長,險些斷送了我一條手臂!!】
他臉色一變,越發的猙獰,抬腳便去踢成蟜。
嘭——!!
副將踹來一腳,哪知晉良反應如此快,他雖然被綁著,卻猛地撲過來,用自己的肩膀擋住這一腳。
成蟜驚訝的看向晉良,沒想到他會保護自己。
副將哈哈大笑:“晉良!!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竟然保護一個秦國的小畜生!”
晉良被他這麼一踹,後背的傷口立刻綻開,皮開肉綻的淌出鮮血來,但他仿佛不知疼痛,冷嗤一聲:“我是甚麼樣子?總好過你對孩子下手!”
“好啊,你想做英傑?!我成全你!”副將狠狠的說罷,對著晉良一陣猛踹。
嘭!
砰砰——
嘭!嘭!!
晉良後背傷口完全裂開,鮮血止也止不住,直接濕透了他的衣裳,晉良咬緊牙關,不但沒有痛呼,反而哈哈大笑:“你今日若是打死我,便更得不到虎符!”
他的話音一落,副將終於停止了動作,副將呼呼的喘著粗氣,仿佛一隻豺狗,憤恨的面目扭曲,但始終不敢再打。“
叔叔,嗚嗚嗚——叔叔你沒事罷?”成蟜湊過去,裝作害怕的小孩子,實則按住晉良的後背,偷偷給他壓迫止血。
“說!!!”副將睚眥儘裂,嘶聲力竭的大吼:“說!虎符在何處?!將虎符交給我!!交給我——!!”
晉良冷笑:“交給你?我便是一隻畜生,畜生也配掌管虎符麼?”
“你還在嘴硬
!”副將嗤笑:“事到如今,你已然變成了階下囚,卻還在嘴硬!你根本不配做甚麼大將軍!把虎符交給我!交給我!給我——!”
打也打了,威脅也威脅了,晉良卻是個硬骨頭,完全不為所動,副將眼珠子狂轉,似乎在思量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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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將:【晉良的脾性一向吃軟不吃硬,我不如與他服服軟,先將虎符騙到手再說!】
“大將軍!”副將果然改變了策略,蹲下身來與晉良平齊,竟一瞬間哭了出來,捂著自己的眼目哽咽道:“我也是屬實無奈,這才會出此下策的!大將軍您難道忘了麼,公子無忌是殘殺老將軍的罪魁禍首啊!你不能聽信一面之詞,便放任公子無忌這個凶徒逍遙!老將軍……老將軍在黃泉之下,如何能瞑目啊?!卑將也隻是一時心急,這才……這才做了錯事……”
“你說謊!”成蟜脆生生的道:“叔叔,他說謊!他就是想要騙你的虎符!”
晉良也猜到了,畢竟方才副將凶神惡煞,怎麼會突然改變了態度,一下子又哭又訴苦的?
“你胡說!”副將道:“你一個秦人的小崽子,你知曉甚麼!?老將軍待我恩重如山,我隻是一心為老將軍報仇罷了!”
“你就是胡說!”成蟜了然的道:“你根本不想報仇,隻是想要公子無忌與大將軍內鬥,哥哥教過我,這叫坐收漁翁之利!”
“你?!”副將被一語點破,臉色鐵青的厲害。
晉良冷聲道:“以為我晉良是癡兒,還會信你的屁話麼?”
副將的眼淚收放自如,方才還痛哭流涕,一下子便乾涸見底,抹了抹自己臉上假惺惺的淚水,陰鷙的道:“小崽子,叫你壞我好事!!”
他說著,一把抓住成蟜。
“你做甚麼!?放手!”晉良想要去阻攔他,卻被副將一腳踹開,後背撞在地上,疼得他眼前發黑,幾乎昏厥。
成蟜被拽住衣領拎起來,呼吸不暢,同樣眼前發黑,使勁踢騰著小短腿兒。
“你是秦狗,也沒有虎符,我便先殺了你!”副將怒吼。
“咳——咳咳……”成蟜努力扒住副將的手,斷斷續續的道:“你若敢對我不利,便、便等……咳咳咳等死罷!”
副將冷笑:“一個奶娃子,也敢說大話!”
成蟜憋紅了一張小臉,急中生智道:“我乃秦王幼、幼公子……深受華陽太後寵愛,咳咳咳……你若殺了我,不光是我哥哥不會放過你,秦國還、咳咳還有楚國,也不會放過你!”
晉良應和道:“你如此做法,無非是想要接替我成為大將軍,你若是真的觸怒了秦國與楚國,到時候秦楚聯軍,王上也會懼怕,如何會叫你做甚麼大將軍,恐怕推你出去頂罪還來不及!”
副將眯起眼睛思量,似乎覺得成蟜與晉良說得有道理,他手勁兒一鬆,嘭的巨響,直接將成蟜扔在地上。
“嘶……”成蟜疼痛不已,爬起來往後搓了搓。
副將冷聲道:“看來你們現在骨頭還很硬,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
等你們餓到骨頭軟了,我再來問話!”
說罷,打起帳簾子,對外面的守衛道:“進去,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那守衛有些遲疑,應了一聲,還是走進來。
晉良看到進來之人,驚訝的道:“是你?”
“大、大將軍……”守衛支支吾吾。
成蟜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似乎發現了一些端倪,問道:“叔叔,你們認識吖?”
“何止是認識!”晉良冷笑道:“我晉良落得如此下場,都是被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出賣,現在想一想,當真是可笑!”
“大將軍!”守衛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叩頭道:“卑將對大將軍不起!對大將軍不起!可……可卑將也有難處……”
晉良並不聽他的難處,冷聲道:“如今我乃階下之囚,你卻成了反賊身邊兒的紅人,好嘛,我可不敢受你一跪,真是折煞於我了!”
“大將軍!大將軍!”守衛一直磕頭道歉,卻不開口解釋,成蟜愈發的覺得奇怪。
成蟜眯著眼睛思量,若是想要從此處逃離出去,指望身受重傷綁得似肉粽子一般的晉良,是決計不可能的,若是這個守衛肯與自己合作,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
守衛不停磕頭,額頭紅腫一片,已然淤血,晉良卻不看一眼,一時間鬨得很僵。
守衛:【是我對不住大將軍在先,要殺要剮本不該皺一下眉頭,隻是……隻是我還想再見病重的幼子一面,等見過幼子,我便以死謝罪!】
守衛站起身來,走到一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輕輕撩起袖子,手腕上係著一條很不起眼的繩子,仔細一看原來是編織之物。
守衛:【若不是為了財幣,與幼子治病,我也不必如此糊塗,出賣了大將軍!都是我錯的,事到如今,已然……已然沒有了退路!】
成蟜挑了挑眉,慢悠悠的蹭過去一些,眼巴巴看著那守衛,奶聲奶氣的道:“叔叔!”
晉良正在心煩,被副將踹了這麼多腳,背後傷口生疼,又遭到過命的兄弟背叛,豈能不心煩,隨口道:“都說了,不要叫我叔叔!”
“沒有叫你吖!”成蟜歪了歪小腦袋:“蟜蟜在叫這個叔叔!”
晉良回頭一看,好家夥,成蟜竟然跑到了守衛旁邊,還和守衛坐在一起,看似很親密。
晉良:【公子成蟜年歲這般小,還不知好賴,竟去親近那個叛徒?】
“過來!”晉良沒好氣的道:“你去那面做甚麼?快回來,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曉!”
“不要!”成蟜裝嫩道:“叔叔你凶,但這個叔叔就不一樣,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嗯——好像蟜蟜的君父哦!”
“我凶?!”晉良氣不打一處來。
晉良:【我方才替那小崽子挨了多少腳毒打,他卻說我凶?笨死算了!】
成蟜:“……”你才笨死。
成蟜不理會晉良,轉過頭來對守衛笑得更甜,守衛一愣,吃驚的道:“你說……我像你的父親
?”
“是吖!”成蟜狀似聊天,天真的指著守衛手腕上的繩子⑹⑹[]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道:“叔叔這是甚麼吖!哇——好好看吖!”
守衛低頭愛惜的摸了摸那繩子,道:“這是叔叔的兒子,編給叔叔戴的。”
“介樣吖——”成蟜拉著奶裡奶氣的長音:“叔叔一定很寶貝很寶貝兒子罷!不然為甚麼會一直戴著這漂亮的繩子呐!”
“是啊。”守衛感歎著,眼圈卻有些發紅。
成蟜成功將話題引到了守衛的軟肋上,嘟起嘴巴,換上一副很無助很可憐的模樣,抱著自己的小膝蓋,蜷縮成一團,委屈巴巴的道:“叔叔,蟜蟜也有很想很想的人呦!蟜蟜想念君父,想念大母,還……想念哥哥!”
“叔叔!”成蟜揚起小腦袋,努力眨巴出眼淚:“蟜蟜……嗚嗚……蟜蟜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君父與哥哥了,嗚嗚、嗚嗚嗚……”
守衛猝不及防,趕緊哄著成蟜:“秦公子,彆哭了,彆哭了。”
“嗚哇——”成蟜故意放聲大哭,其實眼淚沒多少,雷聲大雨點小罷了。
“嗚嗚嗚……叔叔……蟜蟜想哥哥,嗚嗚……”
守衛:【秦幼公子小小年紀,與我那可憐的兒子似是同年,便要遭受這樣的無妄之災,怎麼能不叫人心疼呢?】
“可憐的孩子,彆哭了……”守衛哄著成蟜,結果被成蟜的假哭給感染了,自己也哭咽了出來。
晉良:“……”
晉良的火氣本就大,聽到他們抱頭痛哭,忍不住嗬斥道:“哭哭哭!哭甚麼?!小崽子哭便罷了,你還有臉哭?怎麼,被捅了一刀的人,敢情是你不成?被過命的兄弟背叛之人,敢情是你不成?堂堂大將軍,如今成為階下之囚,敢情是你不成?!”
咕咚!!
守衛再一次跪在地上,失聲痛哭:“大將軍!卑將對您不起,卑將當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實在是迫不得已,一時糊塗蒙了心腸!”
因著成蟜的緣故,守衛再也無法保守秘密,乾脆把自己的苦楚一口氣全部說了出來。
他的兒子生病,急需用錢,但是守衛在軍中混得不好,根本沒有甚麼功績,能拿到的糧餉少之又少,變賣了家中所有的東西也沒能給兒子治病,這個時候又要奉命出征。
結果……副將便出現了,要守衛配合自己叛變,事成之後便給他兒子治病。
守衛大哭道:“大將軍,我不是人!我一時糊塗!您待卑將恩重如山,卑將卻如此恩將仇報!”
晉良聽了,微微有些動容,蹙眉道:“你可知錯?”
“卑將知錯卑將知錯!”
晉良卻道:“你不知曉。”
“卑將……”
不等守衛說完,晉良打斷他的言辭:“我以為咱們是過命的兄弟,你若是有甚麼難處,為何不能與我說明,反而做出這樣的糊塗之事!”
“卑將……”守衛哽咽道:“卑將武藝不好,兵法不成,與將軍天差地彆,如今家中變故,更不敢說出口
,唯恐……唯恐將軍看卑將不起。”
成蟜走過來給守衛擦眼淚,道:“叔叔!這個叔叔雖然凶凶的,看起來壞壞的,但合該是個好人,不會看不起人噠!”
晉良氣急:“甚麼叫合該是好人?”
晉良沒好氣的又道:“你如是迷途知返,我尚可原諒你,至於你家幼子的病症,我也會令人儘力醫治。”
“大將軍?!”守衛震驚。
成蟜挑唇一笑,要的便是這種效果,連忙道:“哇!太好了,凶凶的叔叔和壞人叔叔和好啦!以後不可以鬨彆扭哦!”
守衛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大將軍還願意相信卑將?卑將無以為報,謝大將軍!謝大將軍!”
晉良沉聲道:“彆謝的太早,外面甚麼情況,你如實說來。”
守衛被成蟜成功策反,完全變成了自己人,一五一十的將外面的情況悉數告知。
副將帶著一小撥人造反,這個事情魏營大部分人是不知情的,隻知曉晉良舊疾複發臥病在床,因此軍營中的一切事務都由副將來處置。
晉良冷笑:“果然如我所料,他沒有虎符,根本無法驅使我的部將。”
成蟜追問:“好人叔叔,那我哥哥呐?”
守衛道:“請秦幼公子安心,秦長公子雖然遭到伏擊,但是並沒有太大損失。”
反而是副將差點被嬴政砍斷了一條胳膊,也是因著副將挾持了昏迷的成蟜,這才順利逃走,否則此時此刻已然身首異處了!
成蟜鬆了口氣,嬴政沒有受傷,秦軍沒有損失,如此甚好,隻有秦軍保留實力,才能將自己營救出去。
成蟜垂著眼目暗自思量,副將扣押了自己,必定會拿自己來要挾秦軍,如今有了內應,合該有個外援,才能打贏這場翻身仗。
“喂,”晉良道:“小崽子,你的眼珠子轉的倒是快,在想甚麼?”
成蟜都不搭理晉良,反而對守衛道:“好人叔叔!蟜蟜有個事情,能不能請好人叔叔幫忙?”
晉良:“……”被無視了。
守衛立刻道:“秦幼公子但說無妨。”
成蟜長相可愛,冰雕玉琢的,又與守衛的幼子年齡相似,守衛對他本就有濾鏡,更何況成蟜還會偽裝,那股子乖巧的勁頭令人受用的厲害,守衛豈能不答應?
成蟜道:“那些壞人叔叔把蟜蟜關在這裡,無非是想要用蟜蟜威脅哥哥!蟜蟜想請好人叔叔幫忙,送信出去。”
“送信?”晉良搖頭道:“不是我潑冷水,你想要送信出去,幾乎是不可能之事。”
守衛道:“幼公子,不是卑將不幫忙,隻是那副將為人陰險狡詐,不輕信於人,我能在這裡看守,還是因著……”因著他捅了晉良一刀。
成蟜搖手道:“好人叔叔,蟜蟜不會讓你為難噠!蟜蟜要送的信,不是真的移書,而是這塊玉佩!”
他說著,托起自己革帶上的大儺倀子玉佩。
按照成蟜所知,嬴政五感敏銳,雖不能順暢的
利用大儺倀子玉佩讀取心聲,但也可以斷斷續續聽到。
倘或這枚玉佩能送到嬴政手中,那麼在談判交換人質之時,成蟜便可以直接用心聲告知嬴政自己的計劃與籌謀。
成蟜摸著玉佩道:“魏軍副將想要用蟜蟜作為人質,肯定要取一件信物,屆時還請好人叔叔幫忙,讓副將把這枚玉佩拿走作為信物,隻要蟜蟜的哥哥一看,便知其中之意!”
晉良奇怪:“到底是甚麼其中之意??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成蟜翻了個大白眼給他:“與你說不明白。”
晉良:【我堂堂魏國大將軍,被一個奶娃娃嫌棄了?】
守衛點頭道:“好!即使如此,卑將願意為幼公子一試!”
“謝謝好人叔叔!”成蟜甜甜的賣萌。
果然如同成蟜所料,第二日副將便坐不住了,打算用成蟜作為人質,威脅秦軍索要好處。
副將走入牢營,守衛立刻走過去,裝作恭敬的道:“將軍,您來了。”
副將傲慢的道:“如何?這二人可還老實?”
守衛連聲道:“老實老實!”
副將瞥斜著成蟜道:“小崽子,今日本將便會叫人送信去秦營,你在秦人心裡到底有多重,很快便見分曉。彆怪我醜話說在前頭,你的好哥哥若是不拿點誠意來交換,我便將你斷胳膊斷腿,五馬分屍!”
成蟜裝作害怕的樣子,蜷縮成一團,捂著自己的小腦袋嗚嗚的假哭:“嗚嗚嗚——哥哥,蟜蟜害怕……哥哥救蟜蟜……嗚嗚……”
“哈哈哈!!”副將似乎被成蟜的哭聲取悅了,一陣大笑,擺手道:“來啊,剁下這小娃的一根手指作為信物,給秦人送去!”
“剁手指?”守衛大吃一驚,連忙道:“將軍,卑將以為……以為……這玉佩不錯,一看便不是凡品,合該是這小崽子的隨身之物,不如將玉佩作為信物送去。若是秦人不買賬,這再剁下一根手指也不遲啊!”
“玉佩?”副將低頭去尋,果然看到成蟜佩戴的大儺倀子玉佩。
啪!
副將粗暴的將玉佩直接拽下來。
“唔——!”
玉佩脫離成蟜的一瞬間,過度敏銳的五感沒有了製約,排山倒海的痛苦瞬間將成蟜淹沒。
上輩子熟悉的苦楚一浪高過一浪,並沒有大好的發熱,一下子嚴重起來,成蟜的面頰燒的通紅,細小的傷口開始流血,肮臟的牢營令他過敏。
副將的五感無異於常人,便算是握著大儺倀子玉佩也沒有任何異樣之感,甚至都沒有發現成蟜的痛苦,轉身離開了牢營。
“喂!”晉良見副將離開,轉頭看向成蟜,這一看大吃一驚:“小子,你怎麼了?”
成蟜吐息微弱,癱軟在地上,不安的蜷縮著自己,眼神根本沒有任何焦距,喃喃的顫抖道:“好疼……好疼啊……”
晉良慌了神,道:“你快去看看他!”
守衛趕緊查看:“大將軍,秦幼公子他發熱嚴重。”
“怎
麼突然便如此嚴重?”晉良有所懷疑,但決計想不到是大儺倀子玉佩的緣故。
晉良道:“你快去弄些水來,他年歲這般小,怕是受不得如此折磨。”
“好!好!”守衛慌張的道:“卑將這就去。”
“等等!”晉良囑咐道:“小心一些,不要露出馬腳。”
“是!”
成蟜癱在地上,不停的顫栗,仿佛是一條渴水的小魚,哪裡還有喚叔叔那般靈動,好像隨時都會因著乾涸而死,一會兒喊疼,一會兒喊癢,無意識的伸手去抓自己的脖頸面頰,瞬間將嫩生生的面頰抓出血道子。
“不要撓!”晉良製止著,他被綁著,也無法動彈,用儘全力靠過去,費勁的壓住成蟜的雙手,不讓他自殘。
“小子,醒醒!清醒一點!”
成蟜迷迷糊糊被晉良叫醒,苦笑了一聲:“好疼……不要叫,讓我……讓我睡一下,就一下……”
說罷,直接昏厥了過去。
“喂!成蟜!公子成蟜!”晉良束手無措,隻能乾瞪眼睛:“你可不能死啊……”
————
秦軍營地。
嬴政黑著臉,負手在幕府之中踱步。
“長公子!”蒙武從外面入內,蒙驁立刻道:“魏軍情況如何?”
蒙武搖頭道:“魏軍營地安靜如常。”
蒙驁道心急如焚的道:“魏軍副將反叛,又抓了幼公子,怎會如此安靜,已然一連兩日,怎不見魏軍前來送信,真真兒是一反常態!”
嬴政的臉色雖不好看,但最為鎮定冷靜,沙啞的沉聲道:“魏軍副將反叛,看來還未有真正拿捏住晉良,否則不會這般久不送移書過來叫價。”
蒙武安慰道:“既然魏軍還有內患,這對咱們來說是好事,說不定……他們還顧不上幼公子,並不會對幼公子不利的。”
蒙驁歎了口氣:“為今之計,也隻能等了。”
“報——!!”
傳令官大喊著一路狂奔入幕府營帳,道:“長公子!大將軍,是……是魏軍的信使!”信使來了!
嘭!蒙驁一拍案幾站起身來:“還等甚麼,快令他進來。”
“且慢。”嬴政卻製止了蒙驁,眯眼道:“魏軍的叛賊篤定咱們會因著幼公子被擒之事手忙腳亂,愈是如此,便愈不能令他們得逞,否則魏軍一旦知曉蟜兒的分量,便會變本加厲的滿天要價。”
“是了!”蒙武道:“長公子說得對。”
嬴政幽幽的道:“不忙,把魏軍信使領帶到營帳歇息,讓他……等一等。”
魏軍信使被領到營帳歇息,這一歇息便是一個多時辰,他還急著回去複命,眼看著天色都黑了,實在坐不住,哐啷一聲打起帳簾子準備出去看看情況。
“信使何故如此匆忙?”
魏軍信使踏出營帳,正巧看到一個年紀輕輕的貴胄男子,負手而來,閒庭信步,十足雅致,正是秦國長公子政!
嬴政並沒有立
刻切入正題,而是道:“信使可是覺得招待不周,不然為何如此匆忙?”
魏軍信使詫異不已,道:“你們秦人丟了自己的公子,難道不著急麼?”
嬴政一笑,氣定神閒的道:“著急,自然是著急。可魏國使者何故比予還著急呢?”
魏軍信使真的越發看不懂嬴政,將移書拿出來,道:“這是我們大將軍的移書!你們秦人的幼公子眼下在我魏人手中,談判的時日地點已然詳列,還請秦長公子不要爽約!”
嬴政接過移書,展開看了一眼,幽幽的道:“大將軍?敢問是你們魏國的大將軍晉良,還是他的副將?”
魏軍信使一愣,梗著脖子道:“自然是我們大將軍!”
“哦?是麼。”嬴政道:“那為何移書上並未蓋有晉良大將軍的印信?”
魏軍信使被噎住,不知說甚麼是好,這時候才想起信物的事情,從懷中掏出一隻盒子,道:“這乃是你們秦人幼公子的信物,自己看看罷!”
蒙武接盒子,檢查之後這才哢嚓一聲打開。
一枚潔白的玉佩安靜的躺在簡陋破舊的盒子之中,上雕螭虎食子的畫面,倀子面容安詳,非但沒有被撕咬的痛苦,甚至面露微笑。
——是大儺倀子玉佩!
蒙武一眼便認出,道:“這是幼公子的玉佩!”
嬴政的臉色在看到那枚玉佩的一瞬間,變得陰沉無比。
是了,這是成蟜隨身佩帶的玉佩,便是連沐浴更衣、安寢燕歇也不會摘掉的玉佩,旁人隻知曉這玉佩是華陽太後從雍城蘄年宮請出來,賞賜給公子成蟜的寶貝,卻不知其中真正的功用。
之所以成蟜一刻不離的帶著這枚玉佩,正是因為這枚玉佩是成蟜的救命稻草!
嬴政曾經幾次親眼見證,玉佩離開成蟜之後,成蟜有多麼苦不堪言。
而如今這枚“救命稻草”,離開了主人,靜靜的躺在嬴政面前。
魏軍信使眼看嬴政的臉色變化,還以為嬴政終於怕了,囂張的冷笑道:“秦長公子請放心,隻要你們秦人老老實實的按照大將軍的意思辦事兒,你們的幼公子便可少吃點苦頭,否則的話……嗬!!!”
不等魏軍信使威脅的話說完,嬴政出手如電,一把掐住對方的脖頸,使勁一提。
彆看嬴政年紀輕輕,但他身量高大,武藝也不繞多讓,那魏軍信使竟是像一個小雞仔一般被拽了起來,差點子脫離地面,呼吸不暢,面色變得鐵青紫紅。
“嗬——嗬……”
“否則?”嬴政幽幽的道:“否則甚麼?予這輩子最厭惡的便是威脅,你也配來威脅予麼?”
魏軍信使毫無還手之力,眼睛翻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看著便要被活生生掐死。
“長公子……”蒙武剛要阻攔,李斯走上前來搖頭道:“射師請放心,長公子自有分寸。”
蒙武一聽也是,長公子政素來冷靜沉穩,必然不會失了分寸,便沒有再說,退後兩步站在後方護衛。
嘭——
就在魏軍信使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嬴政的手勁兒一鬆,直接將他甩在地上。
“嗬!!呼——呼——呼……”
魏軍信使扶著自己的脖頸,瘋狂的吐息著,嚇得他連連在地上向後爬,不敢與嬴政對視。
嬴政悠閒的上前兩步,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趴在地上苟且喘氣的魏軍信使,嗓音很輕、很淡、很淺。
“你聽好了,若有人膽敢傷害蟜兒一絲一毫,我公子政對天發誓,定叫你們永墜黃泉,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