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與其他五國談崩,退出合縱,與此同時,魏國謠言四起。
秦軍勢如破竹,魏王懼怕蒙驁,特意請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公子無忌,也便是赫赫有名的戰國四君子之一信陵君,出山掛帥。公子無忌憑借著自己在諸國之中的人脈,力勸諸國,合縱攻秦。
就在公子無忌集結合縱勢力,準備會盟攻秦之際,不但齊國突然反叛,魏國之中也生出了不少的流言蜚語。
——魏公子威名顯赫,欲圖取代君兄,自立為王!
——魏公子私下與秦人勾連,不清不楚,擁立為王的贄敬之禮已然偷偷送來!
——公子無忌早起了反意,此次諸國合縱,並非攻秦,而是謀取魏王之位!
“公子!長公子!”
秦軍營地之中,將士們歡心的跑入幕府大帳,顧不得禮數,興衝衝的道:“公子料事如神,如今魏國之內已然沸沸揚揚,流言蜚語全都傳遍了!”
嬴政正在幕府之中與蒙驁蒙武父子二人商討軍備問題,聽了將士的回稟,並不太意外,畢竟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隻是……”將士有些遲疑,又道:“魏國之中雖流言四起,隻是看魏王還未有表態,如今公子無忌已然抵達會盟築壇,若是魏王再不動,五國聯軍便要發兵了!”
“不必慌張,”嬴政淡淡的道:“魏王如今還未動作,並非他多麼信任自己個兒這個弟親,而是他魏國如今隻有公子無忌能救,除了公子無忌,再無旁人可力挽狂瀾。”
蒙驁捋著胡子笑道:“看來長公子已然有了下一步謀劃。”
嬴政微微一笑,道:“大將軍所料不差。魏王已然懷疑公子無忌,隻是如今他心中的懷疑,還不夠重,隻需政稍微添一把柴,讓猜忌的火蛇燒得更旺一些。”
將士們聽罷面面相覷,心中著實奇怪,這魏王雖不是甚麼賢明的君王,但心底裡頭還是有一些承算的,怎麼才能讓他徹底懷疑公子無忌呢?
嬴政道:“其實此事十足簡單,依然不必耗費一兵一卒。先前政已然令人放出風聲,帶著贄敬之禮奉送公子無忌,眼下公子無忌正在與五國合縱使者會盟,倘或政出現在會盟現場,複又全須全影的離開,諸位將軍說說看,魏王會不會相信政與公子無忌的親密乾係,從而徹底懷疑公子無忌?”
“甚麼?!”饒是蒙武也不能鎮定,吃驚的道:“長公子要去五國會盟?這萬萬不可,太過危險了!”
蒙驁蹙眉道:“長公子,此乃險招啊!五國會盟,誌在攻秦,長公子身為我秦國公子,一旦出現在會盟築壇,勢必被五國痛恨,到那時候……”
不等蒙驁說完,嬴政抬起手來,製止了眾人的擔憂,微微一笑道:“大將軍、蒙武射師、諸位將士不必擔心,既政開了這個口,便有全身而退的謀劃。隻消政在五國會盟之上全身而退,五國的使者便都是傳話官,不愁流言蜚語傳不到魏王的耳朵裡,魏王必然會對公子無忌……失望至極。”
眾人雖還是擔心,覺得這一招實在太過危險,但不知為何,隻要聽到嬴政開口,便覺得無法反駁。
蒙驁思慮一番,沉聲道:“好,既是長公子開了這個口,必然有十足的把握,老朽也不在這裡瞎擔憂……不知長公子此去五國會盟,需要多少士卒?多少馬匹?多少糧草?”
嬴政輕飄飄的道:“一葉小舟,掌舵二人,足以。”
“甚麼?!”
幕府之中再次響起驚歎:“隻需要二人跟隨?”
嬴政似乎想起了甚麼,笑道:“險些忘了,還需要一個十足重要的人物兒,與政同行。”
“何人?”蒙武拱手道:“若是長公子用得著卑將……”
不等他說完,嬴政搖頭道:“並非射師,此子……正是政的弟親蟜兒。”
“阿嚏——!”
成蟜正在下榻營帳中歇息,雖嬴政是來打仗的,但成蟜本身還是個奶娃娃,根本不擔心這些,再者說了,跟著滿級大佬秦始皇前來打仗,更加無需擔心這些有的沒的。
成蟜睡了個懶覺,他其實已然醒了,卻不起身,蜷縮在被子裡準備懶床,愜意的伸了個懶腰,不知怎麼回事,莫名其妙打了一個噴嚏。
如今的天氣轉暖,加之大儺倀子玉佩的功效,按理來說成蟜不該感染風寒才是。
成蟜揉了揉自己小巧的鼻頭,自言自語道:“怕是有人在背後叨念我。”
“蟜兒。”
正巧,營帳外響起了說話聲,這嗓音低沉又溫柔,帶著一股寵溺的笑意,不用猜測,必然是便宜哥哥嬴政!
“蟜兒可起身了?”
成蟜撇了撇粉嘟嘟的嘴巴,倘或便宜哥哥的內心,也如同他的嗓音一般溫柔寵溺便好了,但成蟜知曉,這一切都是糖衣炮彈,假的!
成蟜打起精神,奶聲奶氣的道:“哥哥!蟜蟜醒啦!”
“哥哥進來了。”嬴政說罷,等了一下子,這才打起帳簾子走入內,閒庭信步,穩重又雅致。
成蟜從榻上蹦下來,送給嬴政一個歪頭殺:“哥哥不是在幕府與將軍們商量軍備,怎麼到蟜蟜這裡來了?哥哥若是公事繁忙,不必來看蟜蟜噠!”
成蟜心想:便宜哥哥一來,我這心裡便打鼓,總覺得沒有好事兒。
嬴政一笑:“怎麼,蟜兒不想哥哥來看你?”
“不是不是!”成蟜搖晃著小肉手:“蟜蟜最喜歡哥哥來看蟜蟜啦!”
他這般說著,嗓子發齁,幸虧還未用早膳,否則自己都給惡心壞了。
但看嬴政,聽著這樣黏糊糊的言辭,竟是一點兒也沒有被惡心到的模樣,面容平靜而寵溺,仿佛一個專業的溫柔兄長。
嬴政將掛在扇屏上的小衣裳拿下來,親自給成蟜更衣,展開革帶為他圍上,又將大儺倀子玉佩仔細給成蟜佩戴整齊,拍了拍身邊的席子,讓成蟜坐下來,溫柔小心的給他梳頭。
成蟜:“……”哥哥太溫柔了,一定有詐。
成蟜望著鏡鑒中映出的嬴政身影,心竅突然升起一陣漣漪,分明知曉嬴政這般做法,必然有所深意,但這種虛假的情感,卻令未曾體會過情感的成蟜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哥哥……”成蟜輕輕喚了一聲。
嬴政笑道:“蟜兒彆動,一會子梳歪了。”
“蟜兒,”嬴政為成蟜束好了頭發,這才道:“為兄與你說件事兒。”
成蟜:“……”看罷,來了!
嬴政道:“明日哥哥要動身公乾,前往五國會盟的築壇,親自去見公子無忌。”
成蟜並不像旁人那般驚詫,也不覺得嬴政此舉冒失,畢竟那可是嬴政啊,有甚麼需要擔心的?
成蟜歪頭道:“然後呐,哥哥!”
嬴政道:“魏國之中已有流言蜚語,說為兄與公子無忌的乾係親密,公子無忌私底下與咱們秦人勾連甚密。若是此舉,為兄可以進入武國會盟的築壇,且全身而退,那麼公子無忌叛國的罪名,便必須坐實。”
嘖嘖,成蟜感歎,果然惡毒,十足惡毒,非常惡毒,不虧是便宜哥哥。
嬴政還有後話,笑得溫柔似水:“蟜兒可願與哥哥同行?”
“我?”成蟜險些沒有崩住,眨了眨眼睛,用小肉手指著自己。
嬴政去十拿九穩,自己去做甚麼?送死麼?
不,不是送死,成蟜心思細膩,轉念一想恍然大悟,便宜哥哥恐怕並非是想要自己去送死,而是想要自己做擋箭牌!
“蟜兒,”嬴政微微一笑:“我們家蟜兒聰敏伶俐,看蟜兒這面色,怕是已然猜出了哥哥的心思,對麼?”
成蟜的確猜出了一些,仿佛要證實他的猜測,嬴政又道:“蟜兒你不過是個孩童,雖貴為我大秦的幼公子,但在一把子會盟使者眼中,恐怕也隻是一個奶娃娃,不堪大用。然……也正是因著如此,為兄若將你帶在身邊,出現在五國會盟築壇,按照公子無忌那霽月光風寬厚愛人的秉性,又如何會弑殺幼童呢?”
成蟜心中隻剩下果然二字,嬴政的每一句話,每一步棋,都不是白白謀算的。
“蟜兒,”嬴政用寬大的手掌托住成蟜的面頰,令他微微仰頭看向自己:“如何?可願意隨哥哥去會盟?”
成蟜乾笑,我若說不願,現在還來得及麼?
嬴政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仿佛那個拿著大儺倀子玉佩,會讀取彆人心聲之人是他一般,嗓音低沉而溫柔,用最寵溺的語氣,說著最意味深長的言辭:“蟜兒放心,如今哥哥還用的上你,絕不會令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定護你周全。”
“嗬嗬、嗬嗬!”成蟜硬生生擠出兩個僵硬的小酒窩,聲音糯嘰嘰的道:“哥哥待蟜蟜這——麼好,蟜蟜當然要時時刻刻跟著哥哥啦!”
“是了,”嬴政托著成蟜臉蛋兒的大拇指輕輕摸了摸成蟜僵硬卻甜滋滋的小酒窩,略有所指的道:“蟜兒可是為兄的寶貝弟親,哥哥不對蟜兒好,還能……對誰好呢?”
咯噔!
成蟜心竅狂跳,便宜哥哥的語氣好生古怪,不會發現自己是冒牌貨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