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公子!”
“蟜兒!?”
隨著熊小君子的冷箭飛馳而來,武場瞬間嘈雜起來,射師蒙武和秦王異人高聲大喊,同時衝向成蟜。
嬴政:【成蟜竟舍命救朕?】
熊小君子雖放的是冷箭,且距離很近,然嬴政的反應速度十足迅捷,一把摟住成蟜,成蟜年歲還小,小豆包一樣的身子登時騰空而起,被嬴政穩穩抱住。
嬴政後撤一步,“唰——”冷箭從二人身畔飛馳而過,哆一聲脆響,打在武場的牙旗之上。
熊小君子:【怎麼辦!?怎麼辦!!!】
熊小君子:【一時腦熱放了冷箭,那個外鄉人真是命大,竟沒有死!可現在怎麼辦?快點……快點想辦法!】
成蟜一看,熊小君子還想糊弄過去,做夢!
“放肆!”成蟜還被嬴政抱著,奶聲奶氣的斷喝:“你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刺殺公子!”
“我我我、我沒有!”熊小君子啪嚓一聲將手中的弓箭扔在地上:“我沒有啊!剛才……剛才那是不小心,箭射歪了……”
“還想狡辯!”成蟜不給他狡辯的機會,立刻將秦王搬了出來:“你是覺得在場子弟的眼目是瞎的麼?你是覺得武師傅的眼目是瞎的麼?你還是覺得,君父的眼目也是瞎的麼?”
咕咚!
熊小君子腿軟,不聽使喚,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成蟜又道:“你便是嫉妒我哥哥剡注的技藝非凡,方才自己個兒又誇下了海口,因而惱羞成怒,竟起了如此險惡的歹心,欲圖謀害長公子,長公子可是君父的親子,華陽大母寵愛的小輩兒,你好大的狗膽呐!”
成蟜不隻是抬出了秦王,還將華陽太後也抬了出來,因著他知曉,這個熊小君子的後台是楚派,光是秦王根本奈何不了他,但若是將楚派的靠山華陽太後抬出來,那便不一般了。
“我我……”熊小君子慌了神兒,他年紀本就不大,一時氣怒攻心,加之從小嬌慣,傷個把性命都是常有的事兒,今日便觸了黴頭。
“你甚麼你?”成蟜朗聲道:“來人,拿下!”
“敬諾!”在場黑甲武士直衝上演武台,一把將熊小君子按在地上,羈押起來。
秦王異人的臉色相當陰沉,因著方才受驚,連連咳嗽起來,他雖是靠著華陽太後背後的楚派起家,登上王位,但如今楚派勢力囂張,便是為了秦國好,也必須壓製楚派的滋生,這是一個好機會。
秦王揮了揮手:“壓下去,等候發落。”
“敬諾!”
“救命啊——放開我!我要見羋夫人!我……我要見老太太!”熊小君子大喊大叫,卻仍然被黑甲武士緝拿下去。
成蟜挑了挑眉,這場“英雄救美”不錯,自己賭贏了,嬴政的武藝身手果然厲害,沒叫自己被射成篩子眼兒。
成蟜還被嬴政抱在懷中,因著成蟜的個頭小巧,嬴政單手就能抱住他,讓他穩穩的坐在自己的臂腕上。
成蟜一側頭,登時與嬴政四目相對,嬴政如狼一般的眸子中,掩藏著淡淡的狐疑。
嬴政:【成蟜舍命救朕已然十足古怪,更古怪的事,他一個孩童,在遭遇生死之後,說話竟如此有條不紊,有理有據,若是一般的孩子,豈不是早就嚇得六神無主了?】
成蟜:“……”糟糕。
嬴政不愧是嬴政,總是比旁人多想一些。
成蟜靈動的眼眸微微轉動,“哇——”一聲毫無征兆的爆發出大哭。
“嗚嗚嗚嗚……”
“嚇死蟜蟜啦——”
“嗚嗚嗚,哥哥哥哥,好可怕哦!方才的箭箭好可怕!”
成蟜兩隻小肉手揉著眼睛,他哭不出來,隻好乾打雷不下雨,用手擋著眼目,叫旁人看不出端倪。
成蟜素來不會撒嬌,上輩子他的父母對他漠不關心,這讓成蟜無從撒嬌,即使哭泣,也沒有人會哄他,久而久之,便叫成蟜養成了一副做甚麼事情都不喜歡依靠旁人,甚至壓根兒不會撒嬌的模樣。
“嗚嗚嗚……”成蟜一面假哭一面想,孩童合該都是這般哭泣的罷?
“蟜兒!寡人的蟜兒!”
成蟜這麼一哭,秦王倒是心疼起來,連忙過來哄著:“蟜兒,你受驚了,彆哭、彆哭。”
成蟜不過裝裝樣子罷了,哪成想卻在此時,嬴政突然道:“蟜兒受傷了。”
受傷?
成蟜並不曾感覺到甚麼痛楚,順著嬴政的目光一看,是自己的指尖,指尖是神經末梢,雖成蟜感官敏銳,痛覺亦十足敏銳,但此時此刻他佩戴著大儺倀子玉佩,與常人無異,因而並未感覺到過多的痛覺。
成蟜低頭一看,指尖真的受傷了,或許是方才被冷箭刮破,竟冒著一點點的小血絲,恐怕嬴政發現的再晚一些,都要愈合了!
“血……”成蟜的假哭戛然而止,舉起小手指頭,呆呆的看著自己白嫩嫩的食指尖兒,再次喃喃的開口。
“血……”
——嗚嗚嗚!爸爸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上輩子一直想要淡忘的記憶,瘋狂的席卷入成蟜的腦海,父親醉酒的毒打,小小的成蟜滿身瘀傷,“嘭!”一聲巨響,被一拳打出去,腦袋狠狠撞在沒有包邊的老式暖氣片上。
血,是血,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劇痛,暖洋洋的從後腦流出,一汩、一汩、一汩……
小小的成蟜倒在血泊之中,放大無數倍的疼痛讓他無法起身,酒醉的父親罵罵咧咧的進了裡屋,一帶門,睡覺去了,成蟜便靜靜的躺在血泊之中,無力喊疼,一點點的任由血水流乾。
不知過了多久,加班的母親終於回來了,看到渾身是血的成蟜,於是父親母親的爭吵再次響起。
——你乾了什麼?你為什麼打兒子!流了好多血!
——我怎麼打他了?說不定是他自己撞在暖氣上,管我什麼事?
——你為什麼又喝酒?你又喝多了對不對?這日子沒法過了,離婚!
——離婚?我看你一個女人,還生了孩子,這個年紀你離婚,街坊鄰居還不笑掉大門牙?!
“血……”成蟜呆呆的看著自己指尖微弱的小血珠,臉色陡然慘敗下來。
“蟜兒?”嬴政敏銳的發現了成蟜不對勁:“蟜兒?”
他喚了兩聲,成蟜卻沒有回神,臉色白的猶如天邊的雲彩,喃喃的叨念著:“我……暈血……”
成蟜的話音一斷,整個仿佛沒了骨頭,咕咚一聲軟倒在嬴政懷中。
“蟜兒!”幸而嬴政反應迅速,一把摟住成蟜,才沒叫他摔下去。
“不好了不好了!幼公子暈倒了!”
“快!醫官!快去叫醫官!”
“怎麼回事?怎麼會如此,蟜兒!!老身的蟜兒!”
成蟜暈血,昏沉沉的陷入半昏迷之中,渾身無力、惡心想吐,天旋地轉,但就是無法失去意識,他能聽到周邊的人在驚恐的大喊,華陽太後也被驚動,火急火燎的跑來。
嬴政將成蟜放在軟榻上,因著貴胄的衣袍奢華,成蟜一躺下來,寺人侍女們便七手八腳的將革帶、玉佩全都除去,擺放在一邊。
大儺倀子玉佩一離開成蟜,指尖微不可感的刺痛瞬間放大無數倍,不止如此……
“幼公子怎麼起疹了?!紅腫了一大片!”
“不好,幼公子流鼻血了!”
成蟜因著五感敏銳,上輩子格外注意,從來不做過於劇烈的運動,今日他去了學宮,還在演武場上呆了一下午,那裡風大、沙厚,日頭也毒辣,多虧了大儺倀子玉佩壓製他的敏感,令他與常人無異。
眼下大儺倀子玉佩被除去,成蟜那些被壓製的感官立刻作祟,過敏紅腫、流鼻血都是家常便飯。
成蟜艱難的睜開眼目,氣若遊絲,努力環視四周,去尋找大儺倀子玉佩。
“玉……”玉佩……
“蟜兒!老身的蟜兒!”華陽太後立刻衝上來,握住成蟜的手掌:“我可憐的蟜兒!你說甚麼?不用怕,大母在!大母在!一定叫醫官治好蟜兒!”
“嘶……”成蟜手臂上過敏嚴重,起了一片片堆疊猶如豆瓣的紅疹子,被華陽太後這麼一碰,刺痛難忍,瘙癢難當。
“玉……玉佩……”成蟜想要努力撇開華陽太後的手,但他身子嬌弱,力氣本就小,更何況被疼痛瘙癢折磨之下?
嬴政似乎發現了成蟜的意圖,轉頭看向擺放在案幾上的玉佩,這枚玉佩一直供奉在秦廷舊都雍城的蘄年宮中,乃是和氏璧的碎角所雕刻而成,溫潤靈達。嬴政成功統一六國之後,便用和氏璧做成了傳國玉璽,可見和氏璧的價值。
嬴政深知知這玉佩珍貴不菲,但饒是如此,他卻不知成蟜如今病成這樣,為何如此執著於一枚玉佩。
嬴政微微蹙眉,雖不解,還是將大儺倀子玉佩拿起來,走到軟榻邊上。
【疼……好疼……好痛苦……】
大儺倀子玉佩入手的一瞬間,嬴政敏銳的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癱軟在榻上,面色慘白氣息遊離的公子成蟜,似乎在說話,可偏偏他的嘴皮子卻並沒有動彈分毫。
成蟜一抬頭,登時撞見了嬴政探究的眸光,還有嬴政手中緊握的大儺倀子玉佩。
壞了!
成蟜心頭一凜,便宜哥哥的感官如此敏銳,他不會也能運用這枚玉佩罷?那自己是冒牌貨假弟弟的事情,豈不是……
要露餡?